悉悉索索聲連綿不斷。
車架裡響動的是竹簡不斷翻過的聲音。
一身黑袍的嬴政正在聚精會神的觀看著自己身前的竹簡,這竹簡是嬴政攜帶在身邊的典籍,不是帝國的,而是出自在之前行動中從其他百家中的一些門派得來的典籍。
而這一刻在嬴政手上的這一份竹簡正是他自己瀏覽了不少出自百家的武學典籍後以自己的理解所寫下的一部分武典。這正是嬴政在為整個帝國而準備的。
多年來的隱藏幾乎成為了嬴政的條件反射,直到這一刻才在外人面前真真正正的展現出他的武學天賦。也許是因為藏的太久,在這爆發出來後,嬴政便不由自主的肆意的散發著他在武學一道上的資質。
自身的駁雜內力,是為了在短時間裡躍居頂尖高手的最佳捷徑,身為當事人嬴政同樣知道自身的情況。
以儒家為借口出手,既是對隱藏在帝國的不穩定分子的清剿,更是借助這次行動得到更多的典籍來提高自己的見識,從而達到嬴政真正想要的目的。
綜百家之力,他山之玉可以攻石,來破陰陽家的最高典籍。
再說強大的武力必須由國家掌握。
解決自身的隱患同時,創造出一門對帝國有著大用的功法。
對嬴政來說,這簡直是一箭數雕。
“……”
狹長的雙眸眯了眯,眼眸中時不時的閃過一絲別樣的光華,這是一個人內功充盈到一定地步後才會有的異象,對嬴政來說,這是他一身功力控制不住歪斜的跡象。
太多了!
放下手中竹簡,嬴政的右手輕輕的放在了胸口,感受著體內激蕩的真氣,嬴政在心底自言自語道。在這清剿百家的過程中,反抗的高手只要被拿下後,基本都落在了他的手裡。
對方修煉多年來的一身功力全都替嬴政做了嫁衣。
朕吸了多少?
抬起頭,嬴政眯著眼睛在沉吟,腦海裡在回憶從第一個被吸收功力的人開始,在心底想了好半晌,他才發現自己對這些數目都不太在意了。也許是吸納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他根本就沒有注意。
多少人?
在嬴政的記憶中,他就知道足有百人不止。
這麽多人的真氣混於一身,倘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就被真氣衝的爆體而亡,而嬴政能夠生生的壓下去,甚至在一點一點的解決這隱患,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這問題終將不是問題。
從某方面來說,現在嬴政的一身功力足以稱之為驚天動地,只可惜功法的緣故使得他壓根兒就發揮不出完全的力量,更多的精力還是在壓製暴亂的真氣。
可即便是這樣,嬴政在想起那個人的時候仍然是沒有信心。
一個自負自信的人沒有信心?這聽起來好似一個笑話,可事實便是如此。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嬴政才迫不及待的開始東巡,準備以百家的力量對上那人。
有些著急!
嬴政清楚,卻不得不著急。
當他邁出這一步的時候,嬴政就知道沒有停下來的機會了。
求仙?
屠鳳?
煉就長生丹?
“哈!”
一聲嗤笑,嬴政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嘲諷之意。
在旁人看起來是這樣,也許在陰陽家的眼中也是這樣……或者在東皇的眼中最好是這樣。
是的,這是他的心思,但這不是他真正的心思。從他在趙國當質子的時候,嬴政就清楚自己的真心實意不能隨便的表現出來。
神獸……只聽這個名字就知道它不是常人所想象的那麽簡單。
若是成功了可以煉就長生丹那麽自然是不錯,不過若是陰陽家失敗對嬴政來說同樣是有著好處,能夠處置掉這尾大不掉的陰陽家對帝國來說是好事。
最關鍵的是東皇本身對鳳凰有著最大的興趣。
更重要的是不管如何,只要動手了,那麽神獸鳳凰足以給東皇帶來創傷。
在嬴政的心裡,兩敗俱傷,兩敗俱亡才是最好。
可在嶽緣舉派東渡的時候,嬴政便知道他的這個心思對方已經猜到了,原本的設想不得不再度改變。也正是因為嶽緣的這個舉動,嬴政也能夠推測到哪怕是屠鳳成功只怕所受到的影響也沒有他原本設想的那麽大。
故而……
嬴政急了。
再見面,只怕便是彼此攤牌的時候。
曾經的質子生涯讓嬴政十分明白一個問題,那便是沒有無緣無故的付出,付出和回報是對等的。東皇助他一統六國,給了那麽多,很難想象對方不是求什麽的。
真正為其他人的神仙?
那才是荒謬。
雖然對方被陰陽家稱之為神,可在嬴政的眼中他還是能夠看得到對方其實還是人。
是人,就該有欲望。
東皇付出那麽多,那麽他所需求的東西該有多大?
嬴政不敢想象。
“不少!還太少!”
車架裡,回蕩著只有嬴政自己才能夠聽見的自言自語。
外面。
似乎感受到了什麽,趙高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皇帝的車架,隨後又收回了視線,開始盯著自己腳下的大地,好像那裡上面有著什麽特別的東西。
山頭。
一般情況下都是呆在小聖賢莊的儒家大當家伏念,當顏路與一眾儒家弟子在鹹陽出事的時候,他們便知道小聖賢莊已然是不安全了。在墨家的幫忙下,他們幾乎是舉派離開。
而今,伏念與張良兩人正站在一個稍顯隱蔽的地方,遠眺而望。
他們不敢隔得太近。
“你在想什麽?”
冷冽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道路盡頭的車架上,伏念開口說道:“想要報仇?”
顏路的性命安危……對兩人來說已經不做指望了。
畢竟當初興致勃勃的時候,誰也沒有料到鹹陽會是儒家最大的危險之地,連顏路與一眾儒家弟子都給搭了進去。所有人都小覷了嬴政的心思與想法了。
因為扶蘇的阻止,最後連嫡長子公子扶蘇都被遣到了北疆。
“不對勁!”
張良回過頭瞅了伏念一眼,他從對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變化,有的還是那張嚴肅的臉龐,可張良卻知道嬴政的這一次舉動是對伏念心中所想的一個絕大的打擊。
嘴上不提,可張良十分清楚伏念那悲痛的心情。
他,同樣如此。
張良沒有提這個,而是直接說道:“這裡很不對勁!”
伏念眉目一合,沒有出聲,張良看得出的問題,他自然也看得出。之所以沒出聲,是在等待張良的看法。
“第二次刺殺嬴政,這應該不是墨家本身的打算。”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是衛莊的想法。”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良的語氣停頓了下,在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前幾天由荊天明和項少羽的嘴裡得到的消息,在他們離開蜃樓的那一刻,瞧見了一個被壓上船的女人。
那個女子的模樣,看起來好似是聚散流沙的赤練。
若是這個女子是赤練的話,那麽這個讓人覺得突兀的刺殺便有了可以解釋的線索。
蓋聶是衛莊的師兄,更是與墨家的關系不淺。
若是由衛莊牽頭的話,再配以聚散流沙留在鹹陽的暗手,加上一眾墨家好手,刺殺嬴政是有極大的成功幾率的。甚至,有著白鳳,連退路都有足夠的保障。
可是……
目光落在那消失在道路盡頭的隊伍,那是嬴政的車架方向。
無疑,刺殺再度失敗了。
而失敗後的結果,便是現在的聚散流沙不知蹤跡,墨家的高漸離、雪女與盜蹠更是不見蹤跡,蓋聶也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一個最壞的結果。
陰陽家幾乎舉派東渡,留在帝國的理應沒有什麽高手,而羅網真正值得在意的高手也不過是趙高與他手下的六劍奴,面對這一眾高手的合擊趙高他們是擋不住的,可最後仍是這麽一個結局。之所以會這樣,最大的問題應該是出現在嬴政的身上。
也許嬴政才是那個關鍵。
所有人的重視,對嬴政來說都輕視了。
“所以你想……”伏念的視線停在了張良的身上。
低頭沉思半晌。
最後張良猛的抬頭,說道:“我想試驗一下。”說到這裡,張良猛的轉過身,目光落在了那遠處站在荊天明身邊,有著巨力的一個裸身大漢——機關無雙。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得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
閉目,禁聲。
伏念既沒有讚同,也沒有否定,他只是保持沉默,閉上眼睛做假寐狀。
張良的想法,也許就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希望自己沒有想的太多。
……
乘風破浪。
回歸比東渡的時候,更加的快速。
龐大的蜃樓在海面上筆直的朝著自己的目的地方向駛去,這一路回歸顯得很是安靜。
浪如此,天也如此。
似乎這兩者也見識到了船上之人的恐怖,早沒有了當初東渡的時候那般的暴脾氣,又是狂風又是大雨又是雷鳴閃電。
風和日麗之下,蜃樓裡的人除去正陷入狂熱的煉丹狀態的雲中君,其他的人則在這烈日炎炎之下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冷意。這股冷意,使得蜃樓裡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而這冷源的誕生地,正是蜃樓的最深處。
嶽緣所在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