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原本的熱鬧街道已經慢慢變得安靜下來,不是特別的所在猶如青樓那些存在,其他的地方都進行了宵禁。
在客棧四周的繁鬧,在時間的流逝中已經變得安靜下來。
房間中。
嶽緣並沒有睡,而是身穿著屬於純陽派特製的道袍安靜的端坐在桌前。
兩杯熱潮。
冒著寥寥的熱氣,升騰的霧氣時不時的遮掩了下桌旁的油燈。在昏暗的燈光中,隱隱能夠瞅見嶽緣的身影正低頭沉思,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
在他的身後的床榻上,則是放著劍架,上面三柄長劍悠然而立。
嘎吱!
清脆的響聲中,木門緩緩的被推了開來。
夜風頓時隨著嘎吱聲,立即一股腦兒的躥進了房間中。
頓時。
叮鈴鈴。
金銀雙劍上的鈴鐺似乎受到了那躥進房間的夜風的影響,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這突響的鈴聲在這本身安靜的只能夠聽風吟的夜裡,卻是凸顯出了一種別樣的韻味。
“我以為你還不來了!”
抬起頭。
昏暗的油燈下,嶽緣面帶笑意的看著那推**門踏入了自己房間的人,笑道:“這茶都幾乎要涼了,如果再遲來一步,我想我今晚是不想招待客人了!”
“請!”
一個‘請’字落下,嶽緣的右手微屈,啪的一聲彈在了那盛滿著茶水的杯子上。只聽一聲輕響,茶杯立時飛起,半空旋轉著朝來人的方向急速而去。旋轉的速度甚至在空氣中發出了一陣細微的嗡嗡的摩擦聲。可想而知,這一彈之下,竟是如此厲害。
“嗯?”
一聲疑惑,來人伸手接過茶杯,卻是入手無聲,兩人在一動一靜之間卻已經是交了第一手。輕輕細嗅,來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沉迷之色,低頭淺飲了一口後,這才開口讚道:“好茶!”
“這就應該是傳聞中華山純陽的悟道茶了!”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來人那溫和帶著磁姓的低沉嗓音在房間中響起:“我這一生中,第一次品這樣的茶!這悟道茶,果真不是那茶湯所能比的!”
“先苦後甜,卻又是香中帶澀,果真是人生三味盡在其中!”
緩緩的放下茶杯,來人在嶽緣面前桌子的對面坐了下來,挺拔的身軀猶如山嶽一般的擋住了那不斷吹進的夜風。微閃的燭光中,男子鬢角那斑白的白發隨意的垂在胸前,在結合他那俊俏憂鬱卻又摻雜著的桀驁不馴的氣質,卻是給人一種獨有的韻味。
就像江湖上只有一個道公子嶽緣,只有一個宅男天刀宋缺,只有一個寧道奇,只有一個畢玄,只有一個傅采林一樣,這江湖中也只有一個邪王。
石之軒。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石之軒的眉目並沒有看嶽緣,而是低著頭,視線落在了茶杯中那淡黃色的茶水上面,似乎看到了什麽,在回憶,在思索。
人生三味,說的何嘗不是他自己呢?
房間中。
鈴鐺的叮叮當當聲還在繼續。在這夜晚,在這昏黃的油燈中,在兩個男人的對視下卻是有著一種很是讓人奇怪的和諧之感。
“道公子嶽緣,你當慶幸,這杯茶讓我暫時沒有殺你的心思!”
抬起頭,略顯憂鬱的目光落在嶽緣的身上,石之軒緩緩開口說道。
“噢?”
嶽緣拿起茶壺,再度為邪王添了茶水,也同時給自己的杯子中加滿了水後,聽了石之軒的這句話嶽緣卻是不由笑了,道:“那麽說……今晚我與邪王二人當不談殺人什麽的了,就說說風月吧!”
風月?
哪怕是邪王石之軒被嶽緣的這句話也是弄的一愣,面帶意外的掃了嶽緣一眼。
“說實話,我還真是沒有想到堂堂石青璿大家的身後,邪王竟然是一隻跟隨著!這般的父女之情真是讓人不得不讚歎!”說著這話的同時,嶽緣則是慢吞吞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邪王有著一個出色的女兒!”
“天姿國色,她配的上這四個字!”
對於今晚的事情,嶽緣卻是沒有料到石青璿前來參加宴會,竟然還隨身帶了一隻父親,這也是嶽緣當時留手的根本原因。在當時,可不是那王通等人前來的打擾,也不是跋鋒寒手中長刀的干涉,而是嶽緣感覺到了來自邪王石之軒的隱隱殺意。
若是真正出手,那麽等待嶽緣的將是石之軒的致命一擊。
單對單,嶽緣或許並不害怕面對石之軒,但是在現場還多了那麽多人的情況下,誰知道那些人會選擇什麽樣的立場,再說他的心思本來也不過是試探而已。
完全沒有必要將自身推入險地。
抱著這樣的心思,嶽緣手下留情了。
“不!”
“是這四個字配的上她!”
迎著嶽緣的目光,石之軒道出了自己的反對意見。
好自信!
聽著石之軒的這句話,哪怕是嶽緣也不得不承認石之軒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有著足夠的自信。倘若是自己,有著這麽一個女兒,卻也是可以這般說的。
“讚同!”
點點頭,嶽緣沒有否認石之軒的話,而是承認了這句話看起來幾乎是狂妄的話。但實際上這四個字,極大的可能還是小窺了人家。
“道公子所謂的風月是來談我女兒的?”
喝了一口茶,石之軒突然開口問道。
“……”
眼下的石之軒顯然是慈父模式,只是在這種時候聽著一個年輕人用一種讚歎的語氣論自己女兒的模樣的時候,身為父親的石之軒還真是感覺有些怪異。
“當然……不是!”
嶽緣輕聲的笑了笑,右手朝後抹去,在雙指擱在了金銀雙劍劍鍔上的鈴鐺上後,那回蕩在房間中的鈴鐺聲頓時停止。嶽緣這才收回了右手,笑著繼續說道:“既然是風月,當時是說說詩什麽的,其中的主體可還不是風,而是這月啊!”
“僅僅是論石大家的風采,這讓其他人知道了會反對的!”
似是挑撥,又好像說正事一般,嶽緣若有所指的說道:“天下間,對於男兒來說,真正有吸引力的不過是這江山與美人,但在有的時候,卻更是愛江山更愛美人!”
“可這天下只有一個天下,但是美人卻是多了!”
“年輕一輩的如邪王的女兒石青璿,歌舞雙絕尚秀芳,慈航靜齋的傳人,陰癸派的聖女,東溟小公主單婉晶,瓦崗寨李密的首席軍師沈落雁,飛馬牧場的美人兒場主商秀珣,以及李閥三娘子,和宋閥天刀的幾個女兒,這都是不錯的談資對象!”
“當然,若是邪王認為這些年輕一輩兒的年紀太小,稍微老一輩的你我也可以討論。如慈航靜齋的齋主梵清惠,東溟派主人單美仙,還有陰癸派掌門陰後祝玉研,這些可同樣是不錯的談資!”
“不過,在這其中,我認為碧秀心才是最佳的對象!”
這話一出口,一直保持著安靜,保持著憂鬱中帶著慈祥笑容的邪王石之軒終於變了臉色,面色在刹那間轉為了猙獰,那狂飆的殺意更是掀起了房間裡的氣流。
殺意帶動空氣,使得房門啪的一下被關了起來。
尤其那油燈,更是似乎遭受到了什麽影響,一下子閃爍起來,很快燈便滅了。
叮叮當當。
無風的房間中,那金銀雙劍的兩個鈴鐺再度響起,清脆的鈴鐺聲回蕩在黑暗中。
油燈熄滅。
房間眨眼間便陷入了黑暗,唯有窗戶外那透過的月光在房間裡的木板上灑上了銀色的斑點。
氣氛凝重,但是兩人卻是沒有出手。
雖然沒有出手,但是兩人其實早就已經開始交手了。在月下,嶽緣試探石青璿最後留手的那一刻,道公子與邪王兩人就在進行了精神上的交鋒。
也正是如此,這才使得在整個其後的街段中,嶽緣面對跋鋒寒和傅君瑜的隱隱挑釁視而不見,不是他視而不見的不去理會這兩個異族之人,而是在那個時候,他的精神力已經放在了邪王石之軒的身上。
面對那兩人,對嶽緣來說,顯然邪王石之軒才是真正值得對待的人物。
這天下,面對邪王還沒有任何人可以對其視而不見,哪怕是一直瞧不起石之軒的宅男天刀宋缺,也不能忽視人家。
正常的石之軒是可怕的。
但是精神病狀態下的邪王石之軒則是無比恐怖的。
半晌。
“言語如劍,我小瞧於你了!道公子!”
石之軒的話在黑暗中回蕩,只是那平淡的口吻卻是讓一般人足以聽出一身的冷汗。
“回敬而已!”
面對這句話,嶽緣則是淡淡一笑,用著同樣平淡的口吻回道。
回敬……
回敬什麽,石之軒當然知曉。
道公子嶽緣剛才那突指碧秀心的話,不過是在回敬他石之軒剛才道出的那句‘你當慶幸,這杯茶讓我暫時沒有殺你的心思’。
這是一個高傲的人。
是一個無法忍受侮辱的人。
身手相差太大,他高傲的不去理會,但是相差不大,卻是被當作對手的人這般做法,在嶽緣的眼中那便是一種侮辱了。
時間太短,石之軒對嶽緣的了解並不多,但是剛剛兩句簡短的對話中,在石之軒的眼中卻是出現了一個不可小覷的身影。由言語及劍,便能夠讓人大概的了解到他的劍是什麽樣子的。
那將是一往無前,從不後悔的從容與冷酷。
這,是一個讓邪王石之軒值得認真對待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