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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為李世民劇透玄武門[歷史直播]》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周後世談(十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周後世談(十三)

  米家的內眷在園林中徘徊了足足半日,到下午時才打點車馬,返回了府邸。

  不過,家眷們回來時的陣仗,卻與先前大相徑庭了,不但車馬後多了整整五六箱上官昭儀饋送的禮物,貴人還大筆一揮,特別以手令調派來了郡縣的府兵,一路驅逐閑人,隨行護衛,浩浩蕩蕩送回米家那小小的五品府宅。

  大概刺史嫁女,總管娶婦,盛事也不如此。

  這樣的陣仗當然不會不引起猜忌。但無論米家的晚輩們如何探聽,有幸被邀請遊園的幾位內眷都是閉口不言。實在被逼急了,不過是顧左右而言他,大致相當於“懂的都懂,不懂的說了也不懂”、“利益牽扯太大,知道了也沒有好處”。

  反正一通雲山霧罩、莫名其妙,保管懂的人聽了也要變不懂。

  等到傍晚米家主君下值回府,當家的主母張氏才屏退眾人,私下裡一五一十交代了今日的底細——尤其強調了上官昭儀那前倨後恭、匪夷所思的態度。

  ——上午她們告辭返回時,貴人竟帶著諸位高位的女官一路步行送到了園外,而且親自握著才女的手再三叮囑,那份情誼殷殷、細心周到,倒像是在囑托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這正常嗎?這太不正常了好吧?
  米家主君自然是被震動得無與倫比,刹那間幾乎以為自己妻子是遊園中了暑在胡言亂語;但旋即仔細一想,卻又實在有點拿捏不準:以常理來說,如此規格招待一個小家碧玉的千金,委實是匪夷所思;但問題是,自垂拱元年掌權以來,女皇行事似乎就不是什麽常理可以約束的……

  耗費重金修建明堂是符合常理的嗎?大張旗鼓搞祥瑞是符合常理的嗎?平均一年換一個年號,兩年換一個尊號是符合常理的嗎
  都是在武周朝混了好幾年的老官僚了,米家主君雖然位卑言輕,好歹也摸準了當朝君主的路數——女皇雖然在朝政上精明強乾,不遜於人;可一旦牽涉到玄學祥瑞什麽的無稽迷信,那上頭也是相當之迅速,實在難以預料。

  況且,女皇上頭之後只要稍稍魔怔,那以她的心氣魄力,能折騰出的事情還就真正是純粹的未知數——畢竟馮小寶這種貨色都能受命帶兵,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自武氏掌權以來,朝野賢士們領教過太多次諂事鬼神偽造祥瑞的武周震撼,而今大抵已經麻木不仁,在習慣中形成了怪異的自然。

  所以,派堂堂昭儀尋訪八字相和的才女,這種事雖然聽著相當魔幻,做起來更覺得魔幻,但只要想想皇帝歷年來對迷信玄學的態度,那似乎……還真不怎麽魔幻了?
  米家主君通前徹後想了一遍,雖然大受震撼,但只能勉強開口:
  “你可打聽得確實……”

  “應當不錯。”張夫人自己也覺著有些荒謬,只能小聲回話:“昭儀貴人雖然半吐半露,但意思是清楚的——蘭芳這孩子命數恰與陛下相和,是什麽‘枯榮一系’的命相,一榮俱榮,密不可分。”

  雖然口口聲聲“昭儀貴人”,但以上官婉兒的城府,當然不會清楚明白的指出才女與皇帝“一榮俱榮”;張夫人這種種的理解,不過是在交談中被上官氏的某些話術稍稍引誘,再由李道長等專業人士巧妙引導,自然而然便腦補出了這些自以為是的“見解”——而且深信不疑。

  但米家主君可絕想不到這一層。他對自家妻子還算信任,聽到這話便實實在在信了七八分。於是沉吟斟酌良久,終於搖頭感歎:

  “如果確是實情,那恐怕真如昭儀貴人所說,我們家的女兒要大貴難言了!”

  他緩了一緩,低聲向妻子解釋:
  “陛下風裁峻肅,禦下極嚴;即使是宰輔重臣、椒房貴戚,只要稍稍觸及忌諱,都會遭受極重的懲處。所以宦海風波,真是不可揣測。但唯獨奉命為聖人測星象、請祥瑞,造作這些玄學秘術的方外之士,卻總是蒙受格外的寬縱;縱然犯下極大的過錯,往往也只是一笑而過,不會有什麽大的懲處……”

  說到此處,米家主君心下微松,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

  米氏夫婦拳拳愛女心切,固然渴盼著女兒能尊貴榮寵蔭蔽家族,但自知本家底蘊太淺根基不足,最為關心的還是這尊榮富貴之後難以揣測的風險,唯恐親女兒被卷進是非之中。而對這樣只求自保的心願,所謂“枯榮一系”的命相,便真正是上天賜予的珍寶,無與倫比的玄學保命符了。

  以過去種種跡象來看,皇帝在封建迷信上的魔怔那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絕對的確鑿無疑;所以,只要有這麽一份玄學中穩妥之至的保命符在,哪怕至尊狂性大發手持兩把菜刀從鳳閣鸞台一路砍到太極宮正門,也絕不會傷觸到米家千金的半根頭髮。

  正因為這份確信,米家主君自習想透了整個關節,立刻便覺心中大定,神思安穩,表情松弛了下來。倒是張夫人不明就裡,依舊有杞人憂天的顧慮:

  “可我們家實在是寒微,哪裡敢攪合進朝廷重臣們的事情?”

  “這就是你不了解當今聖上而妄下論斷了。”米家主君諄諄教誨:“放心,放心!家世再寒微,又能算什麽?當年武什方、河間老尼的舊事,難道你還不知道?陛下在玄學的信心,那絕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

  所謂武什方、河間老尼,都算是女皇上位前著名的黑歷史。彼時皇帝根基未穩廣求方術,有老尼姑自河間而來,至神都說法,自稱是淨光如來轉世,能知生死禍福;與老尼同行的嵩山人武什方則有長生不老之術,生於三國孫權之時,至今已有五百余歲。而女皇聽之信之,賞賜優渥寵命不衰,甚至一度將如此妄人任命為當朝的宰相。

  當然,這兩人的騙術實在不高明,外加行事囂張得罪了太多的貴人,不過一年就被揭發出私下裡聚眾淫亂飲酒食肉,而所說的“預言”也大多是收買太監宮女后胡亂開口的屁話,

  前後反差如此劇烈,外加醜事鬧得神都滿城風雨,簡直是當眾往女皇臉上甩了兩計響亮之至的耳光。恥辱之劇影響之深遠,可以與漢武皇帝寵信五利將軍的笑話相提並論,都是光著屁股拉磨,所謂轉圈的丟人。

  以女皇素日的脾氣而言,真要有哪位大臣害她如此顏面掃地、淪為千秋笑柄,那估計連家裡花園的蚯蚓,都會被豎著劈成兩半。但饒是蒙受如此奇恥大辱,皇帝狂怒發泄之余,居然只是將這些十惡不赦的狂悖之徒沒為官奴,額外查抄家產了事。

  怎麽說呢?大概武元慶、岑長倩等泉下有知,也只能淚流滿面破防不能,悔恨自己當初怎麽沒吃玄學這碗飯吧?

  怎麽說呢?河間老尼與武什方倒的確是受到了懲處,但恰恰是這對比強烈之至的懲處,才真正揭示了皇帝在迷信上的底線——那基本上就是沒啥底線,堪稱
  堪稱昏聵。

  ——換言之,只要米家小姐沒有瘋到當眾往皇帝臉上吐口水,那她都是安全的,絕對的安全。

  某種意義上,這也倒算是皇帝長久以來堅定不移的人設,在實踐中為大臣們樹立的絕對信心呢。

  所以,米家主君同樣篤定的下了論斷:
  “不必憂慮了。女兒將來的前途,已經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以眼下的局勢看,恐怕不久還會有恩旨呢。而今一要盯住家裡的下人,不要出什麽岔子才好。”

  說到此處,他也不覺歎了口氣:
  “不過,女兒固然前途無量,卻未必能留在你我身邊了……也罷,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夫人,你悄悄將孩子帶來,我要囑托些大事。”

  ·
  米府內如何慌亂猜疑,姑且不提。至第二日凌晨,上官昭儀又派人登門宣讀敕令,賜下了數十箱的衣料、首飾、布帛,乃至胡椒檀香等各色香料;至中午,則賜下金銀、玩物、各色珍奇美食,以供“破悶賞玩”之用。

  如此一日數賞,運載珍物的馬車前後相望,絡繹不絕,流水一樣將價值千金萬金無可計算的珍物接連送入了米府,真正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錦,驟然便榮寵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貴人一時的賞識恩賜是天上掉餡餅,那麽這大概就是天上撲棱棱下了餡餅的暴雨,足夠將人撐得兩眼翻白、反應不能。

  到傍晚時,上官昭儀更遣人送來了五十勁卒、三名宮人,說是賞賜的財物實在太多,格外調派人手看護宅院。

  話是說得輕巧,但這些勁卒身高馬大,體格矯健,顯然是百裡挑一的精兵;而宮人們雖然平和溫婉,謹慎謙遜,可手上卻絕沒有老繭傷疤,多半也是宮中掌事的大宮女。上官昭儀派這樣一隊人馬來看護家院,那用意便實在是不言而喻了。

  說實話,也就是當今皇帝性別實在不對。否則連帶米家老太太到剛學步的幼童,都得到後院給米小姐磕大頭,恭祝“此草莽寒門之中,豈意得征鳳鸞之瑞”了!

  ·
  上官昭儀派來的女官安頓好了賞賜的諸多珍物,,留下兩人陪小姐說話安神,為米家長輩講授京中風土人物,另一人則乘馬車連夜折返,向昭儀貴人稟報諸多要務。

  雖然馬車抵達時已近三更,但貴人駐留的靜室仍舊是燈火通明,人聲喧嘩不休。女官下車徑直走入室內,一五一十上報了見聞。
    上官婉兒早已卸去妝容,素衣散發盤坐軟榻之上,面前是足有半人高的文書。她埋頭翻閱,手不停揮,只有聽完匯報後略略一停。

  “事情辦得不錯。”她吩咐道:“才女平生喜好什麽、慣用的物事、忌口的食物,都要一一查訪好;立刻用快馬送入神都,方便那邊預備——要是實在預備不了的,就請刺史調動民夫馬隊,將東西一齊運上京去。”

  ——簡單來說,就算才女喜歡自家的大槐樹,士卒們都得將槐樹刨出來,連土一起運走。

  兩旁的女官俯首聽命。親近昭儀的大宮女卻趁機進言:

  “既然神都那邊要做預備,不知將才女迎入京中,又該在何處下腳呢?也好先將宮苑騰出來。”

  上官昭儀皺了皺眉:

  “宮苑?不可。”她思索道:“神都人多眼雜,實在不便……是了,聖母孝明高皇后似乎在神都郊外置辦有別院,清幽宜人,諸物皆備,風水也算上佳。要是才女喜歡,在此處落腳也好。”

  孝明高皇后為當今聖上生身之母,這樣貴人暮年求靜榮養的住處,自然精致華美得非比尋常。但神都郊外何等遠僻,將人安置在這裡,豈不是有慢待的嫌疑?

  隨侍的女官可不敢擔這個責任,只能小心勸諫:

  “別院太遠,恐怕不甚方便……”

  上官昭儀不以為意:

  “別院外盡有莊園,談何不方便?再說,方便與否還在其次,首要還是得為才女思慮妥當。宮苑自然千好萬好,但與至尊毗鄰,那往來的便都是朝中位高權重的貴人,這樣的風波詭譎,不是什麽福氣。”

  女皇招攬才女,為的是安穩不是尊榮;她可以賞賜給自己心愛的護身符千金萬金一切珍物,但絕不願意才女牽涉到這混沌一樣的政局中,哪怕稍有波及也不可容忍。

  再說,只要陛下心上念念不忘,那再遠也不能算遠。

  女官隱約有所領悟,俯首聽命。上官婉兒歎了口氣,卻再翻開了一本公文:
  “將近幾日的舉措一一記錄吧,整理成冊上呈聖人,最好統合出一套流程來——將來依樣畫葫蘆,恐怕還要照著這套流程來呢。”

  女官垂手行禮,聽到此語卻不覺愕然:

  “昭儀是說……”

  “太平公主處傳來的消息。”上官婉兒面無表情,揚了揚手中的公文:“我們不必回宮了,再往長安走一趟吧,公主似乎又發現了一個人選。”

  ·
  上官昭儀的猜測毫無差錯。雖然第一次訪求才女的方案粗淺而錯漏百出,但卻為之後數十次乃至數百次的行動提供了完全可以借鑒的模板——即以皇帝癡迷玄學的堅定人設為掩護,借八字、命盤乃至生肖種種不可推敲的理由,自四面八方招攬聖上急需的人才,至關緊要的護身符。

  不過,這套成功遮掩的模版,的確也為後世遺留了相當之大的影響,尤其是在歷史研究的領域——盡管歷史學家們言之鑿鑿,可以以任何已知的史料,強有力的證明則天皇帝那對於玄學秘術完全不正常的癡迷;可如此癲狂、錯亂,毫無邏輯的迷信舉措,卻偏偏締造出了整個中古時代最為璀璨的理性之光,那反差之劇烈顯著,就實在是超乎預料了。

  依靠八字、命盤乃至生肖,難道也能挑選人才,推動科學的進步麽?

  這理由真要說出來,未免也太過於侮辱科學了。但後世每一個研究則天朝歷史的專家,恐怕都不能抑製這樣的狂想。

  科學多半隻注重實效。雖然招攬的過程不甚符合邏輯,但則天皇帝因迷信而興起的奇特舉措,卻實在造就了難以預測的巨大成果——事實證明,為諸多絕頂聰明的人才提供寬松而安穩的交流環境,的確是科學進步的不二法門。

  以後世的眼光來評判,女皇花費十余年招募人才,推動技術進步還在其次(當然,雖爾則天朝被公認為“技術發展超過了五百年來的總和”,但這並非要點),其最為重大而關鍵的變革,則在於大量天才彼此交流以後思想層面前所未有的飛躍——在則天皇帝的神龍三年,偉大的先驅者一行僧與米蘭芳合作完成了對太陽周期活動的推算,並在長久的爭執後達成了某個朦朧的共識:

  這個世界或許是可以認知的;而算學……或許是認知世界最好的工具。

  這個理念當然是粗淺的,但在混沌、迷茫,純粹由幻想與迷信主宰的中古時代,卻應該被稱為人類最初的理性之火,改造自然尖銳的利器,“人類最為偉大的思想變革之一”。

  大概也正因如此,後世所撰寫的一切科學歷史,基本都以這份簡單的推算作為“自然科學”這一學科誕生的起點——在此之前,人類僅僅是依靠直覺來認識世界,只能算更為高級的動物;而在此之後不過數百年,人類掌握的力量已經足以媲美神明。

  ——對於整個科學界來說,米蘭芳與一行僧在千余年前那粗淺的認知革新,大致便相當於“要有光”。

  ·
  然後呢,然後便有了光。

  為了表彰這樣巨大的功績,盡管千年之後神都的繁華已經不在,人們依舊在武皇當初供奉才女異士的遺址建起了巨大的博物館,紀念先驅者艱難而光輝的探索。而作為歷史的見證,在一行僧與米蘭芳的館內都特別開設了則天皇帝太平公主與上官昭儀的展廳,如果持學生證免費參觀,還可以聽導遊仔細講述千年以前,科學誕生之時的傳奇往事。

  不過,也許是出於某種心照不宣的為尊者諱,展覽館聘請的導遊們一般不太喜歡提及什麽“八字尋訪”的細節。如果要仔細探聽歷史中怪異的脈絡,建議到博物館旁的茶館裡,花點錢聽人撈半個小時的嗑。

  畢竟,科學與理性之光居然誕生於這樣的迷信癲狂,那實在有點讓人尷尬呢。

  ·
  【只是,聽這樣的玄學故事似乎並沒有什麽好處。以事實而論,當參觀博物館的學生們了解則天朝“才女”的驚人內幕之後,他們所想到似乎並非歷史的玄秘與巧合,而是某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譬如借用則天皇帝那種能夠溝通玄學與科學的驚人天賦,達成難以啟齒的目的。

  不錯,至後世近千年以後,至女皇陵墓前祭拜焚香請求皇帝在天之靈保佑學運亨通,仍然是每次大考前學子們必備的功課。這種風俗遷延已久,甚至形成了將皇帝神化為文昌星的怪異民俗。

  甚而言之,縱使是最為講求理性與邏輯的科學,往往也未必能在現實中保持太久的氣節——已經有不止一位匿名的業內人士爆出,表面冠冕堂皇、口口聲聲“實驗”、“數據”的教授們,往往都會在實驗遭遇挫折時指點手下博士私下直奔洛陽,在則天皇帝墳前供一炷香。

  “不要太迷信邏輯,知道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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