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繼續是不可能繼續了。

  安錦柔還沒想過怎麽和家裡坦白她和裴櫻的關系， 結果在她們和好的第一天，不，第一分鍾， 就被阿婆突然的撞破了。

  打了安錦柔一個措手不及。

  直到阿婆回了房間， 安錦柔神色才有所轉變。慌亂、不安、無措， 一時間都在臉上閃過， 向來淡然的臉有這麽精彩的表情，裴櫻看到後手撫上安錦柔的臉。

  她輕聲說：“阿婆早就知道了。”

  安錦柔無聲抬頭。

  什麽叫…早就知道了？
  “那天我來找你的時候， 阿婆問了我一些問題。在你開門前， 阿婆問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你就是小柔談的那個對象吧？我說是。後來阿婆就什麽都沒有再問了。”

  裴櫻手指順著安錦柔的發絲輕撫。

  安錦柔注意卻不在裴櫻身上，而是分析著裴櫻說的話。

  她面帶慈愛的說道：“兩周前你下班回來，我明顯發現你不一樣了，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心情看似也好了很多，整個人輕松到像心裡那股扭成麻花的弦順暢了。接著小裴就上門送東西了，那個時候我還沒意識到你倆的事情，等到小裴上門，第一句問柔柔去哪了，我就反應過來了，不然剛認識的人怎麽會一開口就叫你小名？”

  阿婆說：“你自己都沒發現吧？從南城回來後你一直忙著開店的事情，讓我有種你是故意讓自己這麽忙的，為的時轉移注意，不去想某件事。雖然你每天都有說有笑的，但阿婆能感受到你心裡好像憋著什麽事，每次的笑容過後都有幾分落寞，阿婆看到心疼，但是又怕提及你的傷心事一直不敢問。直到…”

  阿婆道：“你想告訴我自然會說，我問太多，你嫌我這個老婆子煩怎麽辦？你能夠開心不像之前那樣悶著就好，況且我想知道的都從小裴那裡知道了。”

  她低聲：“嗯。”

  安錦柔毫不心軟：“這麽多天都睡過來了。”

  她站的這個角度，恰好看到裴櫻的頭頂後方，夜空中有兩顆很亮的星星靠的很近，仿佛一對相戀的愛人擁在一起。

  “嗯。”裴櫻點頭。

  裴櫻聳肩，走到安錦柔面前，“你舍得我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睡在冰冷房間？”

  此刻裴櫻不知道是為了安撫安錦柔特意說的，還是自信到底，她握著安錦柔的手說：“我這麽惹人愛，就算知道也沒什麽。”

  不說別的，爸媽和阿公阿婆對裴櫻好像都很喜歡。

  安錦柔：“…”

  假的。

  況且，就算是晚上，房間裡的溫度也很高，哪裡來的冰冷？
  不要給自己立可憐人的人設好嘛。

  熱熱軟軟香香的，誰懂啊？！

  安錦柔緩了下，抱緊外婆，“才不會煩你。”

  見安錦柔眉眼間還帶著困惑， 裴櫻蹲下`身子，手搭在安錦柔膝蓋上，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阿婆這個反應很奇怪是不是？但你想一下， 阿婆為什麽是這個反應呢？”

  阿婆笑著捏了捏安錦柔的臉蛋，心裡感歎時間過的真快，一眨眼就從豆丁大小的人長成了會為愛情煩心的大人了。

  她抿了下唇，不懂這種話裴櫻怎麽說的出口， 太自信了吧！而且而且，她對裴櫻的感情表現的有那麽明顯嗎？裴櫻一出現阿婆就能感受到？！

  裴櫻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她還是想摟著安錦柔睡覺。

  安錦柔猶豫著問：“那你怎麽不問我？”

  兩個人抻了下。

  同時回過頭對視在一起，裴櫻撩眸看往門外走的安錦柔，眼睛嫵媚的眨了下，“不一起睡嗎？”

  裴櫻拉著安錦柔的手起身，手腕處帶著幾年前安錦柔送她的手鏈，是條多圈碧璽，每顆珠子都泛著圓潤剔透的光。

  安錦柔視線從手鏈上掃過，感覺好像沒怎麽變過，兩人還像之前一樣。

  不貴但很貴重，因為是安錦柔送的。

  等到兩人走到院子中央時，她拉著安錦柔停了下來。

  安錦柔看著裴櫻， 順著裴櫻的話問：“為什麽？”

  也就是說，阿婆不但知道她和裴櫻的關系，甚至還不反對。不然為什麽這兩天縱容著裴櫻一直往家裡跑？不就是再默認她們之間的關系嗎？
  “你跟阿婆還說了什麽？”安錦柔問。她不信外婆一句話都沒問過她， 就同意了她們在一起。

  安錦柔眸光望向裴櫻。

  她成功被安慰到。

  可是等到明天安錦柔問阿婆時， 阿婆的回答和裴櫻說的大致相同。

  安錦柔：“雖然阿婆知道我們的關系，但也不代表她能接受第二天醒來發現你在我房間，所以為了給阿婆阿公留個好印象，你得妥協。”

  手鏈滑下，裴櫻出聲道：“走吧，去睡覺。”

  都是裴櫻亂說的。

  “不能。”安錦柔抵擋了裴櫻的誘惑，“你回你家。”

  晚間以沒有白日裡炎熱，纏繞在花圃架子上的暖光色燈照亮了整個小院，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幾道蟈蟈的叫聲打破寧靜，但也為枯燥的夜晚譜寫了樂章。

  裴櫻輕哼唧了聲：“那不一樣。”

  不過等到兩人起身走的時候，一個往門外走，一個往臥室走。

  裴櫻搖頭，“沒了。”

  “因為阿婆看得出來，你是愛我的。”裴櫻說， “因為你愛我，所以我的出現不需要太多問題， 只要你開心就好。”

  安錦柔：“…”

  遠處還有一彎月牙，潔白如螢石。

  可是這些都不如裴櫻好心情的眯起的眸。

  裴櫻眼尾持著勾人的笑，衝安錦柔請求道：“那來個晚安吻吧。”

  借著月光，裴櫻暗啞的聲音喚道：“女朋友。”

  那星光，好像也不及裴櫻這句很輕很輕的女朋友。

  安錦柔有種如夢初醒的恍然，仿佛之前經歷的所有不是真的，只不過是一場夢境。

  她和裴櫻，從未分開。

  感情就是這麽莫名其妙說不清的東西，愛的時候很愛，恨的時候很恨，原諒的時候又輕而易舉的原諒，在一起後腦子又自然過濾掉了那些痛苦記憶。

  那些深深可在心底的疤痕，是藏在暗處給她的警告，當她感覺到被愛的時候，疤痕隱藏。只要往後的日子有丁點的不開心，疤痕就會顯現，告訴她過往的那些傷害從來沒忘記。

  此時的安錦柔處在前一個階段。

  她感覺到了被愛。

  安錦柔頓了兩秒，輕聲：“你低頭。”

  裴櫻閉眼俯身，將臉懟到安錦柔面前。

  安錦柔見狀，如約在裴櫻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簡單的，仿佛初戀時該有的羞澀。

  而就是這麽一個很平淡，嘗不出酸甜的吻，卻讓裴櫻眸裡的笑意多到快要溢出眼眶。

  她沒有站直身，而是平視著看著安錦柔：“你要不要送送我？送我到家門口。”

  “…好。”
    聽到安錦柔答應，裴櫻才挺直腰。

  兩人牽手踱步走在巷子。

  她們走的很慢，故意放慢的步調一致到仿佛想走到天荒地老。

  可不到一分鍾的距離，兩人就算再慢，兩分鍾也到了。

  到了門口，裴櫻戀戀不舍，“要不我再送送你？”

  對於裴櫻的提議，安錦柔無語中又帶著無奈的笑，松開拉著的手說：“送完我，我再送你？”

  裴櫻表情認真的頷首：“也不是不行。”

  “……”

  “那不如目送？”

  裴櫻回了一句，但因為鄰居家的狗叫了，安錦柔沒太聽清，只看到了裴櫻的唇一張一合。

  等到裴櫻說完，狗還在叫，聲音很吵。

  安錦柔不得不往裴櫻身邊靠近了些，附耳過去，問：“什麽？”

  “我說，”說話時的熱息噴到安錦柔耳朵上，安錦柔的耳尖不由惹起末緋紅，裴櫻偷笑後徐徐說，“目送就牽不到你的手了。”

  心口一暖。

  “再給我牽一分鍾好不好？”裴櫻又一次請求道。

  安錦柔任由裴櫻牽著，當感受到裴櫻手掌心的溫度時，她問：“不膩嗎？”

  “怎麽會膩，我對你的喜歡每天都在加深，對你也是同樣，只會變得更想多接近你。”

  “原來你情話說的這麽溜。”這點安錦柔從不知道。

  “想聽的話，以後天天說給你聽。”

  “別了，我怕我受不了。”

  “這麽快就嫌棄我了？”裴櫻伸了下腰，悶哼一聲後帶著幾分撒嬌語氣道，“不說也行，以後每天親你一下當作告白。”

  受不了。

  “時間到了。”

  安錦柔作勢要收回手不給裴櫻牽，卻又被裴櫻緊緊握住。

  “再牽一分鍾。”

  隨後安錦柔就看到裴櫻拿出手機，對準兩人牽著的手。

  “你做什麽？”安錦柔問。

  裴櫻認真拍照，回答：“拍照。”

  “…”她當然能看出裴櫻是在拍照，她問的是拍照做什麽？
  裴櫻…可不是習慣用照片記錄生活的人。

  照片拍好，裴櫻抬頭看到安錦柔面上的疑惑，道：“我發微博。”

  發什麽？她們這張牽手照？

  安錦柔抓住裴櫻要編輯微博的手，停止了裴櫻的動作。

  當裴櫻看她時，安錦柔心中忐忑，面帶嚴肅：“你認真的？”

  發兩人牽手的照片，不就是將戀情公布於眾？
  這種事，之前安錦柔只能想象。

  而此時她們剛剛複合，裴櫻就做了她之前想都不敢多想一秒的決定。

  裴櫻：“當然。”

  她說：“在你答應的那一刻我就想這麽做了，現在我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事情。”

  安錦柔沉默半響。

  就在裴櫻編輯好文字，準備將照片發出去的時候，耳邊是安錦柔的聲音：
  “那為什麽不發我們的合照呢？”

  很柔很軟的一句話，宛如月亮旁邊的白雲，薄薄一層擋不住月光，增添了朦朧。

  裴櫻手止不住的抖了兩下。“對，應該發合照的。”

  她不是沒想過。只是不敢做。

  發合照這件事…她想提，可到底怕安錦柔拒絕。

  所以才拍的牽手照。

  手機是新換的，除了去店裡喝咖啡偷拍的安錦柔之外，沒什麽照片。

  別說合照了。

  裴櫻舉起手機對準兩人，轉眸問：“在這裡拍一張？”

  安錦柔欣然：“好啊。”

  裴櫻心口砰砰跳。

  安錦柔能主動提出讓她發合照，就足以說明對她的態度。

  “安錦柔。”裴櫻發自內心地叫了聲。

  安錦柔：“嗯？”

  “希望你快樂。”

  快門按下。

  裴櫻沒有錯過安錦柔的那一句：“你也是。”

  她們兩都知道這句話代表什麽。

  希望在一起後的我們能夠快樂。

  也許以後的生活會有爭吵，那也只是生活的調味劑，感情的磨合。

  也許不會有，因為這七年來就沒有過。安錦柔包容的太多，剩下的日子，該換她來愛了。

  和安錦柔分開的這段時間，教會了原本不會愛人的裴櫻，怎麽正式自己的心意。

  她心裡其實清楚，那天午後，第一次看到身穿白裙的安錦柔時，裴櫻的心就如飄落的葉子，早已落入泥濘，生根發芽。

  她更想對安錦柔說的，其實是——“我好喜歡你。”

  之所以沒說，是怕安錦柔又覺得膩。

  以後這句話她能說千遍萬遍，同樣的，也會用行動表示出來。

  今天，就先說一句：
  希望你快樂。

  但，不止今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