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區三條街外就有一家醫院, 開車不到十分鍾就到了。
一系列檢查下來,裴櫻吃的蘑菇比較少量,不需要洗胃, 只要掛幾瓶水就行。
走廊裡掛水的病人不算多, 有很多空的椅子。
裴櫻一眼就看到一個兩人座位的, 她坐下, 由護士給她扎針。等到護士離開,裴櫻看向安錦柔,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 安錦柔坐到了她對面的椅子。
“……”裴櫻輕咳了聲,“麻煩你了。”
錦盼在問安錦柔裴櫻的情況,本來她想跟著一起來醫院,但是被裴櫻攔下了。
安錦柔低頭回著錦盼的消息, 聽到裴櫻的話隨口回:“還行。”
將裴櫻沒事的消息發出去,安錦柔把手機塞進了兜裡, 然後起身走到裴櫻面前,伸手說:“手機給我。”
裴櫻沒有問安錦柔要手機做什麽,而是扭頭示意:“包裡。”
以至於她顧不上阻止安錦柔跟方南南聯系,隻想朝那光亮前進。
裴櫻眉心閃過幾分不耐, “我不想聽她嘮叨,煩。”
裴櫻一度迷失了方向,不能再繼續前進,她站在原地,陷入了無限迷茫。
發消息的人沒有備注。
她點開通訊錄,找到了方南南的號碼,撥通後簡單的說了下情況。
“別。”裴櫻阻止,“她會告訴妍姐。”
“那為什麽會在意妍姐給不給我請假?不就是擔心我拖著不舒服的身體工作?”裴櫻指出了安錦柔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她抬起頭,對安錦柔微微挑眉笑道:“汪汪?”
“當然。”怕裴櫻還會揪著這件事不放,安錦柔低睨了她一眼,說道,“就算路過的狗不舒服,我也會送它去醫院的。”
按裴櫻的性子,只要掛完水覺得沒事了,就算今晚臨時要拍夜戲,她肯定不說半點身體抱恙,就算硬撐也要完成拍攝。
說完,安錦柔低頭嘗試輸入密碼。
“小柔,你在關心我。”裴櫻斬定地說。
安錦柔眉微皺,冷聲,“沒有。”
她無語著嗓音清冷:“自重。”
裴櫻接過手機,沒有去看消息,而是直視著安錦柔。
她沒有看到,當她說完這句話後,裴櫻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光亮。
“這件事妍姐必須知道,身體不舒服就要請假休息,她不知道怎麽幫你請假?”安錦柔語氣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
內容是:[裴姐姐,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
有些人不用備注都能知道是誰。
不過對於從來沒從安錦柔嘴裡聽到過一句髒話的她來說,完全生氣不起來,甚至還覺得新奇。
裴櫻低聲:“也就是說,不管是誰,你都會這麽關心她?”
那雙一向含情脈脈的眸望著人,如春日流水,多情不自知。
安錦柔沒什麽反應,她把手機遞給裴櫻,平靜地說:“有消息。”
“我想你會錯意了。”安錦柔淡淡說道,“送你來醫院完全是怕你死在我家。”
說完轉身坐回了對面椅子,與裴櫻拉開了距離。
裴櫻:“…”
“那是不是該把我微信加回來?”裴櫻找準了時機,“不然有情況怎麽聯系你…”
要是聽不出來這個“狗”指的是誰,那她白活了。
安錦柔俯身拿起包, 動作自然地拉開包拿出手機。拉開裴櫻包這件事, 安錦柔做過很多次,她甚至不用看都知道裴櫻包裡裝的什麽:口紅、一張銀行卡、粉餅、紙巾、幾張零錢, 最後是手機。
仿佛困在山洞的人看到了前方的一絲光亮。
但當安錦柔把手機從夾層拿了出來,意外的看到手機旁邊還放著一個盒子。
等掛斷電話,安錦柔準備把手機放回到裴櫻包裡時,屏幕上方跳出了微信彈窗。
安錦柔心裡頓了頓, 面上神色不變,當作沒有看到。拿出手機後把包放回到了椅子上, 說:“我聯系一下南南。”
安錦柔:“…”
出口就在那裡。
“手機號剛剛已經存你手機裡了。”安錦柔說完又補充道,“沒事不要打騷擾電話,我會拉黑。”
裴櫻抿唇。
是她送給裴櫻的那個。
安錦柔繼續說:“你在我家吃東西過敏,如果有個什麽狀況,你的身價我們家賠不起。輸液後,就算你一時沒有問題,但如果在工作中發生了什麽事,跟我們家脫不了關系。所以我做這些,不過是承擔責任罷了。”
一個她熟悉無比的戒指盒。
裴櫻的手機密碼沒有換,安錦柔一下子就解開了鎖。
前方的光亮忽然間就消失了。
裴櫻:“…”
只要不喝酒,她能保證這一點。
裴櫻坐累換了個姿勢,翹著腿靠著椅子。
她看著點滴一點一點往下滴,吸了下鼻子說:“小柔,這個能不能調快點?”
她不想在醫院待著。
對醫院,裴櫻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抗拒。
安錦柔一動不動,“不行。”
裴櫻:“哦。”
過了一分鍾。
裴櫻又說:“小柔,我餓了。”
她今天就吃了塊餡餅,結果還吃進了醫院。
安錦柔沒有理她。
裴櫻等了幾秒開口:“阿姨烙的餡餅挺好吃的,就是我沒有口福。”
語氣裡滿是遺憾。
但安錦柔聽到的重點是——阿姨烙的餡餅。
裴櫻進醫院的原因。
安錦柔抬頭,平靜地問:“你要吃什麽?”
“吃什麽都可以嗎?”她想吃安錦柔炒的菜。
安錦柔:“嗯,我讓南南帶過來。”
裴櫻:“不餓了突然。”
過道的氛圍又一次安靜。
當有幾人從她們中間路過,切斷了空氣中看不見的線後。
裴櫻又一次出聲:“小柔,我——”
不等她說完,安錦柔直接打斷:“如果無聊可以玩手機。”
“我想說的是,液快沒了。”裴櫻指了指上方。
安錦柔無聲地看了眼裴櫻,後者無辜的聳了聳肩,笑著說:“麻煩幫我換一下液。”
醫生給開了兩袋液,輸完就可以了。
安錦柔想讓裴櫻叫護士來。
她還沒說,裴櫻就道:“我要是喊護士,可能會有人看過來,我不想讓人拍到我在醫院。”
所以從下車到現在,裴櫻一直戴著口罩。
安錦柔左右看了看,見護士也在其他患者那裡忙著,等忙完裴櫻的液也就輸完了。她隻好站了起來。
不是安錦柔懶得起身,單純的是不想靠近裴櫻。
掛液的架子有點高,安錦柔抬手才能換好液,而也隨著她的抬手,衣服袖子順勢下滑。
早上洗臉後,安錦柔忘記戴手表。
當衣服下滑,左手手腕隨之暴露在空氣中。
在一起的時候,裴櫻很喜歡抓著安錦柔的手腕,輕輕地親吻。
有時候在床上她也會抓著安錦柔的手腕,以防安錦柔推搡她、阻攔她。
不能安錦柔手腕她了解,就連安錦柔全身上下,裴櫻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當一直注意著安錦柔換液的裴櫻,在衣服滑下的瞬間,就看到了安錦柔纖細潔白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很淺,如果不細看發現不了的那種。
那道疤痕,是刀傷。
是刀割過手腕留下的痕跡。
換好液,安錦柔剛一轉身,腳還沒抬起,手腕被人抓住。
她側眸想問裴櫻又有什麽事。可對上的卻是裴櫻嚴肅到深不可測的眸。
像深不可測的海底,幽暗窒息。
安錦柔到嘴邊的話停住。
裴櫻翻過安錦柔的手,那道疤就此展現在兩人眼前。
安錦柔看到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戴手表,她抽回手,用衣服遮住了它。
一套動作雖很行雲流水,可遮掩的行為還是透露出了一絲不想讓人知道的慌亂。
“怎麽弄的?”裴櫻的語氣略重,是關心和緊張。
安錦柔不語。
一分鍾後,裴櫻的聲音響起:“你…”
她心中有所猜測,可又不知道是因為安錦柔的模樣,還是她內心深處不願承認是她的原因,後面的話裴櫻遲遲問不出來。
現實擺在眼前,無法磨滅。
就算是自責或者後悔,也改變不了。
“…對不起。”
索性裴櫻也就不問了,直接認錯。她知道這件事跟她脫不了乾系。
安錦柔眼底一片清明,毫無情緒波動地說:“跟你沒關系。”
“疼嗎?”
“只是不小心劃傷,疼也來不及反應。”安錦柔道,“裴老板,請你不要把自己想的有多重要,我不會為了你做這種事。”
“可我就說了道歉和問你疼不疼,你怎麽就知道我想的是什麽?”裴櫻道。
安錦柔低頭,掃了眼裴櫻,嘴角的笑說不出是冷笑還是嘲諷,“對你來說,有什麽不同?”
反正傷者是她,持刀人也是她。
裴櫻,更像是在旁邊說她不敢下刀、笑她裝模做樣,事不關己的起哄者。
等到最後她受了傷,耳邊又響起了一些聲音:指責她為什麽不愛惜自己、虛偽的說有什麽事可以抒發出來,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問她疼不疼、跟她說對不起……
可這些又有什麽用?
起哄的,安慰的,都是同一個人。
遍體鱗傷的,只有她自己。
方南南氣喘籲籲地跑來,遠遠就看到裴姐和安姐相對的看著彼此。
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的原因,她感覺裴姐周身一直以來的強勢削弱了很多,反觀安姐,讓她有種不敢上前的…莫名威力。
看到方南南,安錦柔道:“既然南南來了,我就先走了。”
安錦柔對方南南囑咐了幾句,提著包離開了。
裴櫻本想出聲說幾句話,可是她的視線不由的停在安錦柔的手腕,話到嘴邊,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
好像說什麽都是錯的,就連對不起三個字,也是無用功。
她能做的,仿佛只有不打擾安錦柔,不再出現在安錦柔的面前。
這樣,安錦柔對她的所作所為才能漸漸淡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