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掛了電話， 裴桐轉身敲了下接待室的門後推門而入。

  看到是裴桐，安錦柔從沙發起身。

  裴桐身形高大，穿著警服走過來周圍仿佛有一股無形壓力， 讓人心生敬畏。

  他站在了茶幾前， 先是掃了眼坐在旁邊的江清月， 然後伸手道：“安小姐， 麻煩手機給我一下。”

  安錦柔以為是要查她帳單之類的，沒有猶豫把手機放到了裴桐手中。

  裴桐拿過手機， 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過了兩秒，一道鈴聲響起。

  裴桐拿出自己的手機把電話掛斷，借著把安錦柔的手機還給了她，“這是我私人號碼， 不管是有新的證據還是遇到危險，只要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安錦柔拿著手機， 還沒反應過來。

  裴桐靠向她，手抵在嘴邊小聲說：“我妹讓的。”

  他雖說的小聲，但話的內容在場幾人都聽見了。旁邊的幾個警察看向安錦柔的眼中多了一絲探尋， 坐在沙發上的江清月則是頓了頓， 從沙發站了起來。

  “…”安錦柔微微頷首，“謝謝。”

  “職責所在。”裴桐單手插兜， “你們可以離開了，就是這段時間安小姐你先別離開京上， 後續有問題可以隨時找你。”

  安錦柔點頭：“好。”裴桐又看向了江清月，“江總也是。”

  江清月也點了點頭， 然後走到安錦柔身邊，“我們走吧。”

  “需要我送你們嗎？”裴桐好心問道。

  江清月回：“不用， 有車來接。”

  裴桐下巴揚了揚，“那行，我就不送了。”

  說著他看向安錦柔，又一次叮囑：“有事就聯系我。”

  怎麽說是妹妹喜歡的人，就算妹妹不說，他也該上點心。

  從警局出來，一眼就看到警局門前停著兩輛車，其中一輛車前站著李秘書。

  看到江清月出來，李秘書轉身打開了車門。

  另一輛車的司機做著同樣的動作。

  江清月轉頭對安錦柔說：“我還有事，讓司機送你回去可以嗎？”

  能夠用江氏的名義打錢給安錦柔，那不可能只是一個小員工做出來的，江清月要忙的事肯定和這個有關。

  安錦柔點頭：“好。”

  江清月微微一笑，“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就先別去公司了。”

  安錦柔“嗯”了聲。

  知道江清月是為她好，同樣的，安錦柔沒忘記江清月還是她的上司。

  上司說什麽，她照做就行了。

  互道再見後安錦柔上了車。

  看著安錦柔的車離開，江清月一改方才的溫柔，臉上的笑被肅冷代替。

  看向李秘書：“查出什麽了？”

  李秘書面色躊躇：“暫時還沒有。”

  看了眼安錦柔離開的方向，江清月上車，“先回公司。”

  如果是因為自己和安錦柔貼的太近，導致安錦柔被人算計，那麽，那些人最好該祈禱，他們沒有參與。

  不然讓她查出來是誰做的……

  －

  同一時間，早早就收到安錦柔被警察帶回京上的幸雪冰，她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只是笑了笑，“誰讓她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呢…這不過是小小的告誡。”

  幸雪冰低垂的睫毛遮擋了眼裡的光，她說的聲音很低，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同身邊的助理低喃。

  助理就坐在她對面，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幸雪冰這種充滿了報復筷感的笑，讓她感覺到了一陣毛骨悚然。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下車的時候，幸雪冰抬頭看她，聲音很甜的問：“裴姐姐在做什麽？”

  臉上明媚的笑讓助理恍然了下，仿佛剛剛看到的帶著陰鬱笑容的幸雪冰是個錯覺。

  她咽了咽吐沫，把上車前打聽的消息說了出來，“裴小姐馬上就補完妝了。”

  “那我們去找裴姐姐吧，跟她聊聊…天。”幸雪冰笑著起身。

  等幸雪冰出了房車，抬頭就看到同樣出房車的裴櫻，她臉上的笑轉淡，眉眼間浮出了一片憂愁，快速走到裴櫻身邊後，幸雪冰一臉緊張地叫道：“裴姐姐…”

  裴櫻懶得理幸雪冰，出於禮貌還是輕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誰知下一秒幸雪冰聊的話題讓裴櫻頓足。

  幸雪冰擔憂的問：“錦柔姐…沒事吧？”

  裴櫻視線停在幸雪冰身上。

  眼神在問幸雪冰是怎麽知道小柔的事，還關心小柔？

  幸雪冰眼裡的擔憂都要溢出來了，她小聲問：“我聽他們說，錦柔姐被警察帶走了，是犯了什麽事嗎？”

  裴櫻抿唇：“沒有。”

  “沒有就好，我還以為錦柔姐……”幸雪冰欲言又止，停了幾秒後問，“那錦柔姐為什麽會被警察抓走啊？”

  “她沒被抓，只是配合調查。”裴櫻收回視線，往片場的方向走，“別亂傳。”

  幸雪冰跟在裴櫻身後，一臉很乖的表情道：“好，我也就是聽他們這麽說，我相信錦柔姐的人品，肯定不會做犯法的事情的。”

  幸雪冰的關心，讓裴櫻對她的態度緩和了些，聽到她說的，裴櫻給出了回應：“嗯。”

  “不過錦柔姐現在肯定很需要關心吧？我聽說清月姐是和錦柔姐一起回去的，所以今天才沒有來劇組。”

  幸雪冰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著裴櫻的表情，見她提到江清月的時候，裴櫻眉不受控制的蹙了下，幸雪冰繼續說：“這樣就太好了，有清月姐安慰，錦柔姐肯定不會太害怕。不過昨天錦柔姐和清月姐好像住同一個房間，她們關系真好…”

  “你想說什麽？”

  裴櫻聲音微冷，順著冬風吹到幸雪冰的耳邊，吹的幸雪冰下意識縮肩，小心翼翼到聲音顫唞的解釋：“我…我沒想說什麽，就是感歎一下。”

  本來還因為幸雪冰對安錦柔的關心，態度稍微緩和的裴櫻，臉上的笑又恢復成了原先的樣子，禮貌中帶著疏遠，她對幸雪冰說：“有這個功夫，不如多背背詞。我和高導商量了，後面的戲盡量縮短在三天拍完。”

  幸雪冰驚訝道：“三天？這麽趕？”

  “只是正常的拍攝的時間，之前說七天拍完是有容錯的。”裴櫻道，“所以請你多多配合，不要出錯。”

  幸雪冰馬上就想到了原因，眼底閃過了幾分不甘，但明面上還是關心的表情，“裴姐姐是想快點拍完，然後回京上？”

  裴櫻嘴角上翹，“京上是我家，我不回京上回哪？”

  幸雪冰追問：“是回京上，還是去找安…錦柔姐？”

  裴櫻斜看向幸雪冰。

  幸雪冰緩了兩秒，衝裴櫻笑道：“錦柔姐出了這樣的事，裴姐姐是該去關心的。”

  裴櫻不做聲，就盯著幸雪冰，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幸雪冰心裡發毛，但她又不能表現出異樣，只是對著裴櫻笑，露出疑問的樣子。

  直到遠處高遊在那邊喊著開機，裴櫻才慢慢開口：“我好像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你。”

  “…有嗎？我不記得了。”幸雪冰道。

  裴櫻才不管幸雪冰說的是什麽，最後一次告誡道：“心思不要花在我身上，沒什麽結果。”

  要不是她媽喜歡幸雪冰，裴櫻可能都不會對幸雪冰說這些話。

  說完裴櫻叫了聲方南南，兩人往片場走。

  原地只剩下幸雪冰和她的助理，助理本以為幸雪冰會生氣，把氣都撒在自己身上。可等她顫巍巍的望向幸雪冰時，看到的幸雪冰非但沒生氣的表現，反而眼裡還透出了異樣的光。

  望向裴櫻就像是眺望自己的獵物。

  助理沒由來抖了下。

  這眼神比在房車裡的笑還要詭異。

  幸雪冰收回視線，看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助理，“走吧。”

  說著她又一次望向片場，低聲：“去演戲。”

  她比任何人都期待這場戲結束。

  －

  安錦柔回家後，先是煮了開水喝，坐在沙發待了會兒。

  給錦盼打電話，說回京上工作幾天，不知道過年能不能回去。

  跟女兒相處了幾天，過年回不回都無所謂，而且，她和老安還能直接去京上找女兒團聚。錦盼沒說別的話，隻讓安錦柔照顧好自己。

  電話掛斷後想起了什麽，直奔臥室的床頭櫃，從上層的抽屜裡拿出了那個塵封已久的手機。

  手機電還很充足。

  開機後各種短信一條條跳了出來，安錦柔在眾多未讀消息中找到了被打款的消息。

  被打款的銀行卡就是她交給人事收工資的卡，消息透明，所以對方輕而易舉就能汙蔑她。

  她吃虧就是吃的沒能及時知道打款信息。
    之前關機是為了跟過去斷絕關系，躲避裴櫻。現在看，不管她換沒換手機號都是白搭，她還是和裴櫻有了牽連。

  這個手機不用再關機了。

  花了點時間把其他的短信刪刪看看，安錦柔又登錄了很久沒登的微信。

  她的交友圈很小，好友都不過百。消息不算多，但還是卡了好幾秒。

  安錦柔就跪在床邊，上半身俯在床上，一條條翻看著未讀消息，然後逐一解釋了下沒有回復的原因。

  外面天不知不覺黑了下來。

  而安錦柔也只剩下了三個人的未讀消息沒有看。

  鍾妍，毛璟然，還有一個是裴櫻。

  照她猜測，三個人發來的消息都是裴櫻一個人發的。

  她先點進了鍾妍的微信，消息都是好早之前的，果不其然，內容的語氣是裴櫻的。

  安錦柔沒怎麽看，點了退出後又點進了毛璟然的微信，她本來是想把紅點取消了，不看內容的。

  可是點進毛璟然的對話框，最新的內容不是文字，而是兩段視頻。

  從封面不難看出主角是裴櫻。

  安錦柔指尖在屏幕前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點了播放。

  視頻裡，裴櫻在哭。

  從毛璟然的拍攝角度看，裴櫻都不知道毛璟然在拍她。

  不同以往裴櫻的任何表演，她是真情實際的在哭。

  裴櫻邊哭，嘴裡還念著一個人的名字，安錦柔聽得很清楚，裴櫻叫的是“小柔”。

  第一個視頻就這麽播完了。

  安錦柔眉緊鎖了起來。

  她在猶豫要不要看第二個，不等她考慮，手指已經自己劃了下去。

  第二段視頻開頭就是毛璟然的聲音。

  毛璟然：“沒喝酒都能哭成這樣，梨花帶雨的，瞧你這出息。”

  裴櫻雖然哭，但沒有一點嚎的聲音，而是小聲低啜，毛璟然用梨花帶雨來形容，很準確。

  裴櫻抽著氣，聲音有幾分慍怒：“少在這兒說風涼話，你又沒失戀。”

  毛璟然輕笑：“失戀？不是你自己說跟錦柔不是戀人關系的？怎麽？現在人家不要你了，你才意識到錯了？”

  裴櫻：“…”

  毛璟然：“哭又沒有用，你給錦柔打電話，跟她說清楚不行嗎？”

  裴櫻稍稍抬頭：“電話…？”

  隨即裴櫻搖頭，聲音委委屈屈的：“我不敢，她會把我拉黑。”

  接著是毛璟然一聲無語的嘖。

  毛璟然：“那我問你，你喜不喜歡錦柔？”

  裴櫻腦袋定在了半空，兩秒後點了點。

  毛璟然：“哪種喜歡？是那種想跟錦柔過一輩子的喜歡，還是說只是因為你們分開了，你覺得不能沒有她的喜歡？等到錦柔回到你身邊了，你又就回到原來的樣子？不管不顧。”

  安錦柔呼吸屏住。

  她沒注意到，進度條只剩下了三秒。

  這三秒裡，裴櫻先是遲疑了下，像是在考慮毛璟然的問題。然後又用一秒的時間轉頭。

  “當然是…你在拍什麽？”

  最後一秒在裴櫻的話中結束。

  安錦柔跪在地上，腿有些麻，她扶著床站了起來，坐到窗邊的椅子上。

  手機還拿在手中，安錦柔卻沒有再看一遍的想法。

  視頻很短，兩個視頻加起來的時長也就一分鍾。

  安錦柔很快就看完了。

  可視頻看完，安錦柔很長時間沒有動作。

  一分鍾的視頻，她花了十分鍾都沒緩過神。

  她好像被帶入了那個問題，想要聽到裴櫻最後的回答是什麽。

  安錦柔也不知道什麽原因。

  可能是第一次見裴櫻哭的那麽…性感？

  這導致另一個手機響了的時候，看到來電顯示是裴櫻，安錦柔猶豫後選擇了接通。

  接通的那一刻，裴櫻都感覺到了不敢置信，沒想到安錦柔會接通她的電話。驚訝過後便是驚喜，裴櫻小聲叫道：“小柔。”

  拍戲的時候，裴櫻的心思有一大部分都在安錦柔的身上。

  一方面是真的關心安錦柔，還有一個是因為幸雪冰說的那些話，裴櫻忍不住猜安錦柔和江清月在做什麽，以及江清月是怎麽安慰的安錦柔。

  越想越煩，回到酒店更是想的煩躁。

  裴櫻最終還是沒忍住，試探性的撥了安錦柔電話。

  不管安錦柔怎麽想，她也想…安慰安慰。

  安錦柔輕聲：“嗯。”

  一聲“嗯”，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裴櫻再也忍不住，開口道：

  “你沒事吧？找到是誰在害你嗎？不要怕啊，有我在，我很快就回京上了，到時候我陪著你。這兩天我讓哥哥照顧你，你有什麽事就跟他說。有他電話號碼嗎？我發給你。”

  裴櫻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多，她只是把部分擔心講了出來。

  在這種時候她沒在安錦柔的身邊，她只能用語言安慰。

  安錦柔聽著裴櫻一大串的話，隻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裴先生留了號碼。”

  “…那就好。”

  裴櫻也覺得剛才禿嚕了一大堆的人有點不像她，緩了緩說：“對不起，沒能幫到你。”

  安錦柔：“我自己可以的事，不需要人幫。”

  裴櫻接話：“嗯，你很厲害。”

  安錦柔：“。”

  聽不出自己是在懟她？怎麽還誇她厲害啊…

  兩人誰都沒說話，靜悄悄的。

  十幾秒後，裴櫻又說：“你在家嗎？吃飯了沒？”

  安錦柔：“嗯。”

  她回完話後，才堪堪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怎麽就…接了裴櫻電話？
  回過神的安錦柔低眸道：“掛了。”

  “等一下。”聽到安錦柔要掛電話，裴櫻脫口喊道。

  安錦柔：“還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

  她就是不想掛斷電話。

  想……多聽聽安錦柔的聲音。

  目前來看，這麽說的話安錦柔肯定毫不猶豫掛斷。

  裴櫻遲疑了些，淺淺開口：
  “可…”

  “可以跟我說聲晚安嗎？”

  裴櫻聲音依舊，可話裡帶著緊張的顫音宛如情竇初開，伸出去卻又在半空中收回的手，遲疑了好幾分鍾後，還是抵擋不住心裡雀躍的因子，鼓足勇氣問對方——“…可以牽你的手嗎？”

  安錦柔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然後疑惑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

  裴櫻說話的感覺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這樣，裴櫻情竇初開…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

  自己遇到裴櫻那年，裴櫻二十四歲，雖然外界一直沒有爆出她的緋聞，但也能想到，誰二十四歲還會有初戀。又可以說，誰二十四年沒有喜歡過別的人。

  她最初接觸的裴櫻，就是這幾年的樣子。

  反正，裴櫻的情竇初開不是她。

  望著窗外的夜色，安錦柔平靜地回復：“睡吧。”

  電話這邊，裴櫻眼裡期待的泡泡化成了泡沫。

  一個呼吸後，裴櫻勾了勾嘴角，用絲毫聽不出情緒變化的語氣說：“好，你也早點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