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比賽場館一如既往的熱鬧, 喻辰還沒下車就聽見了幾乎要掀翻屋頂的聲音,他透過車窗玻璃看著外面一群群拿著選手或者戰隊應援牌的粉絲,沒忍住偏過頭遞給裴儼一個眼神。
人好像比上一次來看到的還要多。
裴儼也朝外看了一眼, 笑了:“不知道誰傳了出去,說MOON新晉小將chen也會出席今晚的線下賽,大家都趕過來看了吧可能。”
江煥在後排哼笑了一聲, 就算沒戳穿裴儼這話, 意思也放得明顯,喻辰審視了他兩秒, 還是因為一路坐車過來的不適才放棄找人麻煩。
不知道誰?
信他個鬼。
MOON從上到下都穿一條褲子, 誰會做泄密的人啊。
他懶得計較, 裴儼也不多說什麽,他今天想要喻辰來看他比賽的原因很單純。
——TRG要來。
喻辰上輩子大半心血全都奉獻給了這支戰隊, 他有些不服氣, 也覺得可笑, 所以想要喻辰看看,離了Paloris的TRG究竟是一灘什麽樣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不挑明, 喻辰自然不知道,只在走員工通道去戰隊休息室的時候看見一間房間門牌上掛著TRG的名字的時候愣了一下,可是又很快收走眼神,專心跟在自家小隊長和教練後面往前面走, 好像傾注那麽多時間跟精力打造出來的戰隊,在他死後就真的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了一樣。
他們來得早,工作人員敲門說備采廳已經準備好了,問可不可以先接受采訪。
媒體原本想讓喻辰一起參加, 裴儼替他一律拒絕, 喻辰睨著他不說話, 裴儼湊到他腦袋邊小聲說:“麻煩哥哥幫我看一下家了。”
“……”喻辰,“滾。”
嘴裡沒半句真話,以前到底是為什麽會以為這人是個悶嘴葫蘆的,喻辰愈發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也不打算去前場看比賽,隨便在沙發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窩下去便戴上耳機開了一局手遊。
門再被敲響的時候他下意識以為是裴儼刻意製造出來防止他被嚇到的動靜,一抬眸卻霎時愣在了原處,手機裡操縱的人物一時間失了控制定在原地,被遠處射過來的子彈一槍命中頭部成了盒子。
他從來都自由散漫,以前在TRG自己就是隊長沒人管的到他,現在在MOON,戰隊上下都知道他頭頂有裴儼這尊大神護著,誰也不會指責他什麽。
可喻辰這時候竟久違地感覺到幾分失措。
他把腳從沙發裡放下來,稍顯遲疑的站起身,正要說話卻發現嗓子有點啞,一時發不出聲音,稍稍緩解了一下才讓自己裝的像個陌生人的樣子低聲問:“你是?”
門口站著位青年,穿著一身潮牌,臉上帶了笑意,看起來自信又開朗,是這世界上無數尋常大學生的模樣,一眼望過去都是不可逼視的青春光芒。
喻辰很喜歡這點光。
也很熟悉散發出光的這個人。
喻唯沒想到休息室裡居然就一個人,稍顯怔愣了一瞬便很快調整好,大喇喇地推開門往裡走,笑著衝喻辰伸出手:“你就是chen吧,我看過你比賽,打得好好啊!”
誇完他又說:“我是你們隊長同學,過來找他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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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這是我學弟,來找我玩的!”喻唯樂得咧開嘴在門口笑著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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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你帶我們去戰隊看看嘛~~”扯著他袖子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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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舅舅舅!”耍無賴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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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叫啊你。”喻辰聽見自己笑著指責,卻往往下一句都是“好好好,答應你、給你、帶你去……”
喻辰低頭看著伸到自己面前的那隻手,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依循本能地抬手,遲疑了一瞬,喻唯便徑直抓了過來,一觸即分,特別自來熟地問:“你一會是在這還是去前面?去前面的話要不要跟我坐一起呀,我找人拿了兩張前排的票。”
“……為什麽?”喻辰問。
喻唯笑得很開心:“我也不知道,一眼看到你就覺得好親切啊。”
“親切?”喻辰沒忍住重複。
“嗯,總感覺你跟我一個親戚好像。”喻唯說著稍稍皺了一下眉,情緒出現一秒鍾的缺口,像是連自己都不知道提起這個“親戚”的時候該是什麽感覺,“我跟他一起長大的,以前關系特別好。”
“以前?”喻辰又問。
剛認識的人問這麽多問題其實有些冒犯,但喻唯很神奇地沒覺得多麽奇怪,反倒很自然:“嗯,以前住一起,後來他搬出去了,就沒聯系過。”
喻辰在裴儼面前都很少有那些表露出來的小孩子氣,可偏偏這時候看見喻唯,過去受到的那些委屈跟傷害好像一瞬間全都湧了上來,他甚至忍不住想,幸好已經在裴先生面前哭過了,不然他怕自己繃不住情緒。
他只是很短暫地猶豫了一瞬,脫口便問:“是他沒聯系你還是你沒聯系他?”
這問題太咄咄逼人了,喻辰幾乎是剛問出口就有些後悔,可是說到底他也很疑惑。
喻晴就算再生氣再不想認他這個弟弟,二十幾年的姐弟情分總還是在的,自己怎麽會就落得個客死他鄉連個來收屍的親人都沒有的下場呢?
如果不是警方陰差陽錯通知到了裴儼,他是不是真的會一直被擺在停屍間,直到過了期限也沒人認領便推進火葬場再在一排排四四方方的無名骨灰盒中找一個家?
說心裡沒怨恨是不可能的,喻辰一度不敢相信喻晴一家能狠心成這個樣子,他甚至好奇,他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也許這個問題還是太過犀利,喻唯眉頭擰了起來,好半晌都沒有應聲。
喻辰等了等,道:“抱歉,我不該問你的家事。”
誰知喻唯立馬搖了搖頭,苦笑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該怎麽回答。”
“一開始是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吵了架,我不想理他,後來等到我意識到這樣不對,想要道歉的時候就聯系不上他了。”
喻辰怔了怔,在他記憶裡,喻唯好像從來沒找過自己,他不記得這回事。
喻唯又說:“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麽,我那時候年紀小,別人說什麽信什麽,吵架的時候說了很多傷害他的話,他不想理我也是正常。後來聯系不上我才慌了,找到他朋友,對方告訴我他暫時不想見我。”
他撓了撓頭,莫名顯得有些局促:“我總想著都是親人,血濃於水嘛,他就算生我氣,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總能有消氣的一天,不想理我我就等他什麽時候願意見我的時候再去找他,拖來拖去就到現在。”
喻唯年輕,說完又很快開心了起來:“不過我最近終於知道他搬哪去了,正打算等夏季賽結束了就去找他,他從小到大最疼我了,我去撒撒嬌服服軟他應該就能跟我回來了吧,我媽也好想他啊。”
喻辰被他這些話震得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喻唯情緒一再轉變,最後咧開一個笑,坦蕩光明地向自己這個陌生人介紹他口中那個血濃於水的親戚。
“啊對了,我說的那個人是我舅舅,特別好特別好的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