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遊俠的隊長與設計師

  明昱：“……？”

  明昱狐疑地偏了下頭，向左側看了看。

  慕蓮正低著頭，電子筆落在答題光屏上，神色平靜，好像正在空白部位算草。

  但光屏總不可能無緣無故晃起來。

  明昱暫時收回目光，繼續寫自己的卷子，但余光卻一直注意著一側。幾分鍾後，明昱眼睜睜看著光屏上的文字又向下滾了一行。

  明昱：“……”

  原本他那面光屏上隻顯示出了前五道選擇題的答案，現在往下滾了兩行，第六道題的答案也同時出來了。

  明昱無語片刻，再次轉頭看向慕蓮。

  這位學校中的風雲人物神色表情自然，神情平淡。明昱轉了一圈手中的電子筆，十分好奇慕蓮是怎麽做到的。

  更何況，首都星綜合大學的考場內還有能量探測設施，一點細微的精神力絲都能觸發考場警報……只要精神力的強度高於儀器能夠檢測到的精度。

  他模仿著崔曉鐸每次拜托自己幫忙時的套路，小幅度動了動唇，無聲道：“拜托——”

  明昱是真的不明白！

  慕蓮：“……”

  又或者，擁有‘隱匿’特性精神力的擁有者。

  慕蓮選這門課大概就像明昱選擇電影先上課一樣，是用來湊學分的。但綜合大學裡用來湊學分的水課那麽多，慕蓮幹嘛想不開要來跳火坑？星艦設計史的授課老師可是排在“全校最嚴格老師”榜單的前十名以內。

  但首先，精神力強度等級會影響了精神力能量觸須的亮度。像明昱這樣測都測不出的精神力肉眼根本什麽也看不見，但像慕蓮這樣的A級精神力，該是光彩奪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異常。

  慕蓮確信，這位長相好看的陌生同學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小伎倆。

  但這位艦船現在正大材小用的、把這種能力用在小小一個星艦設計史期中考試的作弊上。

  明昱：“……”

  這樣的能力在星航交戰中，不用質疑地可以起到決定戰局的作用。

  也有例外。比如精神力等級低到無法被檢測出的明昱。

  慕蓮想了想，又面無表情地按崔曉鐸的套路補充道，“考完請你吃飯——”

  精神力嗎？

  慕蓮垂下眼，保持著平淡神色，卻舉起雙手，合攏放在胸`前。

  星艦設計史本來不是駕駛員的必修課程。

  明昱：……

  大概是被明昱盯得時間有點久，慕蓮終於也偏了下頭，看向了自己右側考位上的青年。

  明昱一瞬間就想到了在星航大賽中險些一炮把他們轟出局的隱匿炮。

  對方長相精致，微微瞪著眼。他的睫毛翹而卷，黑白分明的眼裡帶著三分的難以置信與三分控訴，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慕蓮，就是發出那一炮的艦船類覺醒人類，星航大賽遊俠戰隊的駕駛員兼隊長。

  明昱木著臉，撥回了光屏。

  慕蓮：“……”

  慕蓮晃了晃精神力絲，還想要故技重施。明昱雖然看不見他的精神力，但警惕性很高，以手遮著光屏，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窗外，崔曉鐸正扒著窗框，踮著腳努力看慕蓮抄到的答案。他把臉全貼在窗玻璃上，幾乎壓成玻璃外的一張餅，一道題一道題看下來，發現慕蓮這一場運氣是真的爆棚，他右邊那位兄弟學得不錯，選擇題沒有一道題寫錯，簡答題的答案也十分出彩。

  盡管慕蓮被明昱警告過後就沒再動作，但混到的這點分已經可以及格了。

  慕蓮察覺到窗外的動靜，偏了下頭。他看見崔曉鐸正在對自己一頓手舞足蹈，好像手臂抽筋一樣來來回回比劃著什麽。他安靜看了片刻，領悟到了對方的意思，知道是自己抄案靠譜，其他可以自由發揮了。

  慕蓮於是低下頭，在簡答題上胡言亂語了幾句，端詳著自己的卷子看了一遍，發現也看不出個好壞，乾脆提前點了交卷，從後門離開了考場。

  明昱一直做到交卷前的最後一秒。

  為了保全績點，他把整份卷子檢查了幾遍，在最後幾分鍾內還把一道簡答題添添改改了幾句，確認自己這次考試不說滿分，但至少不會低於95。

  交卷鈴聲響起，所有人面前的光屏自動熄滅。明昱伸了個懶腰，站起身。

  還有不少人在考完的第一時間往教室後排看。

  “慕蓮學長已經走啦？”同學們成群結隊的往外走，互相聊著天，“是提前交卷了嗎？這麽厲害？我到最後還有一道大題沒寫完呢！”

  “我最後一道題也沒寫完！倒數第二題也不知道在寫什麽……慕蓮學長真的交得好快！半場的時候我就看見他走出去了！該不會是滿分吧！”

  明昱：“……”

  明昱默默綴在人群的末尾，出了教學樓後就轉了個方向，和大部隊分道揚鑣，走向樓後的花園。
    他轉過教學樓的轉角，一抬頭，卻看見對面的花壇邊上有兩個人。

  慕蓮和一名娃娃臉青年肩並肩，一個站在花壇邊，一個蹲在花壇上，四隻眼睛正一起看著他。

  那名娃娃臉青年目光灼灼，看見明昱，對他豎起拇指，真情實感道：“多虧了你！兄弟！！”

  他從花壇上蹦下來，笑容燦爛道，“看見你出來了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你正好往這邊走！要不是你蓮哥這次考試指定要拿零蛋！”

  他一邊說著，一邊雙手合十，作出和慕蓮剛剛在考場上一模一樣的動作，但臉上的表情要比慕蓮生動得多，簡直像拜佛像一樣對明昱拜了拜，“大恩不言謝，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感謝恩人沒有向監考系統舉報蓮哥，恩人今天中午想吃什麽！恩人隨便點！蓮哥他有錢！”

  明昱：“……”

  明昱沒想到他們在這兒等他，站在原地，對著崔曉鐸的熱情發言，率先澄清道：“我不是不想舉報。”

  “而是沒有足夠的證據。”明昱實事求是道，“慕蓮學長的精神力絲沒有被任何探測系統記錄發現，就算我堅持舉報、叫了監考老師來，也無法判定。”

  甚至監考老師可能還會覺得是他沒事找事。

  “吃飯就不用了吧。”他說著看向慕蓮：“學長下次還是考試前好好複習一下吧？”

  “一定一定！”崔曉鐸立即替慕蓮滿口答應，“複習肯定還是要好好複習的！但無論如何飯還是要請的！這次、這次出此下策實在是因為沒辦法了！”

  “蓮哥他身體……不太好。生病剛剛恢復又有星航大賽，結束後實在沒時間再複習這次的考試。那個，星艦設計史的老師又和蓮哥不對付不讓他再延期……我從今以後一定好好督促蓮哥學習星艦設計史——”

  慕蓮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憋了一下，但沒有憋住，仍舊開口道：“不是你強烈推薦，讓我陪你，我會選這門課？”

  崔曉鐸自覺理虧，趕緊轉頭也對他拜了拜：“蓮哥，我已經誠心悔過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您就原諒我吧？”

  崔曉鐸的專業是星艦設計，星艦設計史是他的必修課。只不過他覺得一個人上課無聊，於是忽悠了好哥們慕蓮一起，原本想著有自己開小灶帶著預習複習，慕蓮混個優良評等絕對沒問題。

  沒料到慕蓮對星艦真的一竅不通，小灶開得艱難，身體又突然出了新狀況半途休學。最後崔曉鐸拿了學分，慕蓮反而淒淒慘慘被剩下來重新補考。

  慕蓮身體不好，這件事廣為人知，連身體不好的原因都不是秘密。

  他是北方凱爾特星域的遺民。

  五十年前，黎明之戰，凱爾特星域被黑潮淹沒，雖然有大批居民在凱爾特星域護衛隊和中央星域軍團的接應下逃了出來，但許多人都受到黑潮影響，健康情況每況愈下，更有大量遺民在之後的幾年內因病去世。

  慕家是凱爾特星域的貴族世家，效忠於凱爾特王，盡忠職守，在黎明之戰中一直受災凱爾特星域前線，不少人在黎明之戰中戰死。

  直到撤退的最後時刻，他們才登上離開星域的星艦。當時家主的長女、慕蓮的母親是一名艦船，盡管死裡逃生，但身體在黑潮中受到了影響，而後三十年間身體每況愈下，意外懷孕後堅持不肯放棄孩子。

  她在誕下慕蓮的當晚去世。

  孕期檢查時，醫護人員沒孩子身上查出任何疾病缺陷。但慕蓮卻從出生起身體就很差，隨著年歲增長，幾乎沒什麽病他沒得過，二十多年間早在鬼門關前走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他的精神力卻又十分強大。

  黎明之戰結束後的五十年間，中央星域中隻誕生了兩名2S級艦船，十名S級艦船，和一百零三名A級艦船。慕蓮是一百多名A級艦船中精神力等級最接近S的人。

  總有人說如果不是因為從出生起就身體不好，慕蓮的精神力絕對是S級起步。

  明昱是相信這種說法的。因為歷史上慕家確實出過不少S級以上的艦船，甚至出過一名超3S級的異化艦船。

  那位隕落於黎明之戰中的、凱爾特北星域的王。

  最後一任凱爾特王的母親，就來自於慕家。

  明昱不自覺又想起慕柏行。說起來，對方把慕當作自己星網昵稱的姓氏，又按照電影凱爾特王的特征捏了臉……對方確實是凱爾特王的粉絲吧？

  畢竟直接按照王姓起名還是太不要臉了一些，於是退而求其次，用了凱爾特王母親一方的姓氏。

  崔曉鐸端詳著明昱。

  青年相貌漂亮，尤其是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目光乾淨坦誠。他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開襟毛衣，正午的陽光落下來，跳躍在他有些凌亂微卷的黑發上，把他渾身照得暖融融的。

  崔曉鐸覺得這位同學長得好看、星艦設計歷史知識過硬、性格好、說話又真誠，最主要的是，看著就很順眼。

  他性格開朗，看著人順眼就想和人交朋友。

  “無論如何，中午還是要請你吃飯啊——”崔曉鐸於是又重複了一遍。

  他打開光屏，拉開星圖，熟門熟路點開周圍的餐廳地圖，“你看看想吃什麽，真的不要和我們，哦不是，不要和慕哥客氣！對了！同學你叫什麽名字？我們加個通訊號啊——？”

  崔曉鐸十分熱情，態度和剛剛沒有一點變化，絲毫不介意明昱是迫不得已才沒有舉.報慕蓮。

  明昱眨了眨眼，哦了一聲，打開了自己的通訊號主頁，轉向崔曉鐸。

  “我叫明昱。”他說道，語氣有些慢吞吞的，每個字卻說得很清楚，“明家的那個明，就是你們知道的那個明昱。”

  是學校裡被稱為“漂亮廢物”的明昱。

  他隔著正午燦爛的日光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歪了下頭，平靜道：“還要請我吃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