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蛙獸（二）

  明昱的精神力敏銳地察覺到上方基地外的異常聲響，他下意識的做出反應，腿部肌肉驟然發力——

  腳步助推器感應到了明昱的肌肉動作，發出噗地一聲輕響，動力循環指示燈亮起，帶著明昱與慕柏行刹那向後移動了近三米遠。

  同一時間，頭頂的通道頂部傳來一聲比剛剛更加清晰、不會被任何人忽略的沉悶嘯響。

  “嗡————”

  那聲音離得很近，仿佛能滑開通道的頂棚。下一瞬間，厚重金屬屋頂確實被由外隔開，向兩邊卷曲開裂。

  中型開采星艦的尖銳前端狠狠從基地上方插.入，基地的鋼鐵牆壁，滑開基地上方防護層，又割開通道頂棚。在高速墜落的加持下，它仿佛一柄輕松切開蛋糕的金屬餐刀，將通道粗.暴豁開，讓明昱看見了礦區土色的天空，和橘色的太陽。

  大片的殘骸向下砸來，同一時間，明昱看見了熟悉的暗金色。

  暗金色精神力在明昱與慕柏行頭頂凝成了一面盾牌堅固的盾牌，將下落的金屬殘骸擋開。

  就在明昱面前不到半米遠處，墜毀星艦引擎內的能量塊在撞擊中受熱燃起衝天的火焰。但下一瞬間，裹著火焰的星艦忽然被向後方拉去，好像金屬餐刀被持有者向後拉回。

  明昱在耳鳴中隱約聽見了慕柏行的聲音。

  “嘭！”

  在精神力觸須最初看到時，他還以為礦星貧瘠地表上豎立著一尊尊巨大的青銅雕像。

  慕柏行將明昱拉到自己身後，示意他後退。

  兩道無色的炮火擊穿了猩紅色的長舌，將其下端割下。舌頭斷口處發出一股極為難聞的氣味，熏得明昱眼前發黑。原本被舌尖卷著的星艦隨著上半截舌頭一起掉落在地，但下一瞬間，還與星獸口腔相連的那部分長舌斷口處快速長出新的血肉，向外延展。那條重新長出的舌頭舌頭靈巧轉向，驟然向旁側掀開更大面積的通道頂棚。

  礦區的太陽很大。

  他偏了下頭，注意到慕柏行右手擎著的激光槍槍身彈出綁帶，已經在他的手臂上固定。激光槍的槍口泛著剛剛熄滅的白色光芒，直到這一秒，明昱才意識到剛剛的熱流和巨大聲響並不只是自己左手的炮管發出來的。

  “漂亮。”

  灰塵於刺目光柱中飛舞。明昱臉色蒼白，隱藏在還有通道頂棚遮擋的陰影裡，但已經用肉眼看見了精神力觸須剛剛已經向他展現過的龐然大物。

  那些近乎五層樓，外形仿佛青蛙一般的生物在礦區貧瘠的土地上躍動。它們渾身的皮膚泛出金屬一樣古銅色的光澤，顏色似乎與礦星最常見的一種黃銅礦一模一樣，渾身上下只有一條舌頭的顏色鮮豔得不詳。

  一隻帶著粉色斑點的猩紅色長舌從通道近五米長的缺口外伸出，從灼熱的空氣中滑過。他們離得太近，明昱甚至能看到舌尖粉色凸起上的倒鉤。

  無色的火舌從他右手的激光槍內吐出。

  炮管內發出的熱流幾乎要點燃明昱的頭髮。炮火發射的震耳聲響幾乎讓明昱在一瞬間喪失了聽力，巨大的反作用力讓他覺得好像是有人在他肩膀狠狠打了一拳。他做了準備，卻沒想到後坐力會這麽強大，向後踉蹌一步，被慕柏行環著腰扶住。

  它想要看看是誰在阻止自己進食。

  高空向下襲來的猩紅色長舌再次斷裂落地，這次的恢復速度卻變得更快。與此同時，大地震響，越來越多的怪叫聲從遠處接近，第二條、第三條猩紅色的長舌襲向暴露在外的慕柏行與星艦中跑出的幸存者。

  慕柏行和他同時開火。

  金色的精神力護盾向兩面蔓延，抵住越來越多的碎屑。剛剛墜落在地的星艦側邊艙門忽然彈開，一道人影從其中躍出，那條猩紅的舌頭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在半空中驟然折返。慕柏行按了一下明昱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後退，自己卻反而向前。

  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明昱驟然抬起左臂。右眼輔助射擊屏幕中紅點一閃，向外伸出的無色精神力絲成為了比輔助射擊屏更可靠的引導，明昱抿緊嘴唇，臂.射.炮於刹那開火。

  在離基地更遠處，成群的青蛙抬頭注視著天空，向上彈射而出的長舌將來不及躲避的星艦卷入嘴裡。它們在咀嚼中吐出碎裂星艦銀灰色的外殼，好像正在嗑瓜子一般發出嘎吱嘎吱聲，而後將其內的人類果肉卷入嘴裡。

  星獸黑色的利齒閉合，從齒縫中流出鮮紅色的血液。

  明昱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抖，但他抬起的手臂卻仍舊平穩。他背靠著後方的通道壁，看見慕柏行抓住了踉蹌的逃難者將他一把扛起，眼前紅色的瞄準點和外放的精神力同時指向襲向慕柏行的長舌。
    “別浪費時間開火，不然會來不及。”明昱喃喃道，“快跑，快跑，慕哥……！”

  更多的銅蛙獸聚集過來，更多的猩紅色長舌，仿佛一支支射出的利箭，不少在半途被明昱攔腰斬斷，卻仍有幾支落在慕柏行身側。

  金色的精神力在空中一閃而逝，又在觸碰到紅色長舌的粉色突觸時融化。但短短幾秒的阻隔時間足夠慕柏行堪堪躲開上方的攻擊，他看向明昱。

  設計師臉色白得嚇人，卻沒有後退。

  盡管擁有動力外骨骼的支持，他可以快速離開這一片正在被圍攻的區域。

  在最恐懼與危險的時刻，理智消退，明昱本能中的某個部分似乎克制了人類趨利避害的天性，將他牢牢釘在原地，又在慕柏行靠近時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

  眼前的慕柏行，和精神力絲看見的、遠處襲來的大片蛙群混在一處，怪異的疊加在一起，晃得明昱眼暈。

  但他伸出手，牢牢抓住了慕柏行的左手手臂。

  下一瞬間，數十條紅色舌頭卷曲成一股，從上直.插而下。明昱腳下的推進器發出近乎超載的鳴響，帶著他們快速向後退。

  “謝了。”慕柏行說道。

  他的氣息凜冽，動作利落，把扛著的人轉手換到明昱肩上，騰出左手扶住槍管，將槍支的能量供應拉至最大一檔，轉身向後方瞄準射擊，以持續不斷的火力阻斷一道道襲擊。

  在他的掩護下，三人一路快速後退，衝向通道盡頭的防衛廳。

  明昱一把推開大門。

  大廳內亮著幽暗的綠色應急燈，顯然這裡是整個基地唯一還在供電的地方。這裡的十條起降通道大門開啟，七條通道內部的星艦已經起飛，另三條通道內還停著已經移至發射軌的戰艦。

  防衛廳修建時的防禦規格顯然比基地外面的通道部分要高了好幾個等級。慕柏行按下隔離門落鎖鍵，厚重的金屬門在他們背後落下。門後和頭頂的天花板上都傳來密集的咚咚咚聲，明昱的精神力看見十幾條紅色長舌仿佛落雨一樣砸在金屬牆壁上，砸出一個個凹陷，卻沒有像之前一樣將牆壁擊穿。

  但牆壁被擊穿是早晚的事。

  銅蛙獸移動發出的震響從四面八方傳來，明昱將肩上扛著的星艦逃生者放在地上。對方灰頭土臉，被帶著跑了一路，趴在地上發出虛脫的嘔吐聲。明昱快速掃了一眼四條通道內的戰艦，轉向慕柏行。

  礦區與正常星網之間的模塊交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復，他們不該停留在這裡。但沒有經過改裝的製式戰艦並沒有搭載額外的探測系統。

  慕柏行的精神力確實可以感知到能量流變化，但作為艦船，敏銳度是他的短板。

  而明昱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大概只能提供一點聊勝於無的預警。

  他的精神緊繃，詢問道：“每條通道內都一樣，Z60製式戰艦，飛嗎？”

  “飛。”

  慕柏行將手臂上因為過熱而報廢的槍支卸下摔在地上，鮮血隨之滴落。明昱才發現他手臂上的衣物已經被炮管發出的熱度融化，連帶著他手臂上的皮膚也被灼傷，在卸下炮管時被向上扯開了一層。

  他快步走向最左側的通道，隨手扯了一節衣物包上傷口。明昱把地上的逃生者拉起來，開口問道：“和我們上戰艦？”

  “上……上……我抱緊大腿，兩位大佬帶上我……”逃生者聲音嘶啞，聽不出原聲。他掛在明昱手臂上勉強站穩身體，在幽暗燈光下與明昱對視，隨後驀然睜大眼。

  “我……臥槽！”逃生者發出一聲震驚之極的呐喊。

  他聲音完全變了調，大聲道，“明昱！！”

  “怎麽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