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番外——葉願瀟的新娘修行(中)
“糟……”
意外發生了。
葉願瀟完全沒想過,胡陸帶回來的書籍裡,完全沒有她要學習的內容。或者說,根本是她想了解的全部內容都無處找尋。
這並不是說胡陸帶回來的書不全,事實上,那些書實在是太全面了,全面到裡面囊括了各種各樣的故事。葉願瀟通宵達旦一整晚,認知受到極大的震撼,白天出門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精神恍惚的。
但饒是如此,她也沒從那些光怪陸離的劇情中看到半點她想看的內容。
她本來就不喜歡看書,也沒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昨天晚上偷偷看的那十幾本書已經是她的極限了。不過,胡陸帶回來的書倒是不止這些。難道……是看的還不夠多?
這樣想著,葉願瀟順手從自己的具現化空間裡掏出一本書來——《戀上百變靈女》。
葉願瀟翻了兩頁:……行吧。這還是個有多個女主角的故事。
她的眼角抽了抽,決定暫時把這一本擱置一旁,轉而抽出了另一本——《女裝公子與村花不可言說的結緣》。這一本聽起來也有點奇怪。她不死心地又翻出一本——《縱偶秘術:我的傀儡夫君》。
葉願瀟扶住了額頭。
林墨箏雖然已經不似從前那樣戾氣深重,卻也沒達到會完全信任修靈家族的人與葉願瀟同處,仍舊面帶微笑地陪在她身邊。
葉願瀟見不得舊友重逢卻還要被詭異的沉默和不知從何而起的愧疚支配,率先提出過去的事就算翻過,如今大家仍可以做普通的朋友。
四大家族還有一些聲名顯赫的修靈世家或許是碰巧相遇又或許是出於慚愧和膽怯,總之在葉願瀟醒來的幾日後,幾十個人浩浩蕩蕩地帶著禮品上門拜訪。
“也沒有!最近一切順利,沒有什麽麻煩!”葉願瀟的態度非常堅決。
熟悉的呼喚讓葉願瀟渾身一激靈,她立即背過手把那本書藏在身後,露出一個慣常的笑容:“小箏,你怎麽過來了?”
倒是原先溫和善談的離憂變得沉默寡言,性格也沉穩冷淡了許多。
“不不不,沒有!”葉願瀟立即運起靈力將那本書丟入具現化空間,把手重新放到身前,道:“怎麽會不是時候呢?小箏任何時候都可以來找我啊。”
“嗯?今天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暫時不需要做什麽。”林墨箏的目光側了側,道:“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姐姐?”
林墨箏先是笑了笑,然後又狀似憂愁地歎了口氣:“姐姐最近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或許我可以幫得上忙嗎?”
一時的戰爭結束不代表世間再不存在爭鬥。光明永不消失,但惡念也始終存在如影隨形。
巫言的身上還戴著白骨手串和鎖魂鏈,那時的她和離憂還在忙於魔域的事情,聽說葉願瀟已經蘇醒,便在幾日之內完成了手中的事務,來到妖界看望故友。七年過去,巫族族長巫言貌美依舊,清冷疏離一如從前。
像極了從前的亡祭。
世間僅存的兩位巫族決定和魔族一同回到魔域,協助魔族共同繼續花遙千年以來都在做的事情。
入夜,葉願瀟翻來覆去怎麽都無法入睡,隻好起身抿著唇坐在床邊。她和林墨箏成為戀人已經有一段時日了,這期間也有不少朋友故人得知她醒來的消息前來拜訪。故去的人已經故去,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那些民間的話本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原型在,而且因為修靈界的事情大多都是妖鬼精怪光怪陸離的,寫出來也自然能得到一眾百姓的青睞。至於那些原型……至少目前為止看到的這些故事裡,裡面的主人公的形象和性格總是似曾相識,像極了她熟悉的朋友或是不太熟悉的相識之人。
開玩笑。這種事她怎麽可能跑去問小箏?!
七年的時光不長不短,足夠讓鮮血淋漓皮肉翻飛的傷口慢慢愈合,即便還會留下隱秘的疼,卻不會每時每刻都讓人感到錐心刺骨的痛苦。至少在葉願瀟看到那些友人的時候,他們的狀態看上去都還算不錯。
這個時間,認真工作的妖主大人林墨箏應該在妖殿裡處理大小事務才對。
“是嗎?那就再好不過了。”林墨箏微微挑眉,然後也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笑道:“姐姐,最近百花她們送來了一些花蜜和花茶,我差人做了些花蜜點心,這個時候差不多該送到偏殿去了。姐姐賞個光和我一起去嘗嘗看嗎?”
葉願瀟欣然道:“當然好啊!”
關於這場戰爭的一切真相都被揭開,靈女原本的作用自然不會發揮。但出於對家族權力製衡和長久發展的考慮,“靈女”這一身份和稱呼依然被保留了下來,只是她們如今負責的不再是鎮壓魔族,而是協助靈主。
顧聆音的嗓子已經被醫治好,但能夠重新說話的她卻越發的沉默寡言了,原本張揚驕傲的性子也變得內斂溫吞,成為了站在角落裡就會被人忽視的存在,從她的身上再尋不到當年百花觀雪宴上那個受眾人矚目且囂張恣意的顧家靈女的半點模樣。
顧樂禮沒有到場,只差人送來了一柄被修複完整的空白折扇。聽說清城最近有些動亂,問題也不算大,就是普通的修靈界紛爭。在處理的過程中,錢江被人暗算,受了些傷。傷勢倒也不重,只是傷口的毒比較棘手,數日過去遲遲不見好轉。
錢江到底也是顧樂禮在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親緣關系雖然遠了些,但總歸是長輩。錢江受傷,顧樂禮自然也分不出精力來參與別的事情。
雲應泣一如既往的開朗,她是這些人中負擔最輕的一個,和葉願瀟的交流也最多。她看起來像是已經從雲中淚死亡的傷痛中走了出來,可她衣袖間隱沒的一點褐色雲紋圖案卻不經意間將她內心的傷痕暴露了出來。
這幾年洛雪將閔溪畔治理的極好,他似乎不再拘泥於家族,而願意摒棄一些家族利益而成全更大的和平。
洛未雪的性子依然冷淡,而雛菊始終站在她的身旁,一如當年。
孟筱芙已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靈女,無論是舉止做派還是談吐禮儀都無可挑剔。她全程一直保持著笑容,直到所有賓客都離開,她才對出來送她們的葉願瀟道:“當年的魔靈詭鎮裡,我終於知道為何我也會中那五陰盛陣了。”
被幻象蒙蔽而忽視了真實,繁華褪去,留下的只有醜陋不堪的泥濘和無可挽回的痛苦。
一切早已注定。
那一瞬間,始終保持著良好儀態的孟筱芙的神情竟然有些落寞。但這一句話後,她便重新恢復了原先的模樣,道:“葉願瀟,恭喜你回來。”
讓葉願瀟格外意外的是次日來訪的徐家人。
時隔七年,曾經的徐家家主徐修翰已經將家主之位傳給了女兒徐文莠,勢力僅次於四大修靈世家的徐家時常會派修靈者去周邊甚至更遠的地方鏟除邪祟,若是窮苦百姓的委托,他們還不收取費用。
曾經打扮得雍容華貴滿身惹眼的金銀珠寶的徐夫人一改昔日咄咄逼人蠻橫不講理的刁鑽,裝扮得體且溫和謙遜知理明儀,與昔年判若兩人。
徐文莠是這些修靈家族的家主中唯一一個靈力不強的人,但她的文采極佳,管理和領導能力也是一流,再加上她真誠待人的品質,那些修靈弟子竟也都願意追隨她。
徐家這幾個人的變化太大,葉願瀟一時之間竟然沒敢打招呼。
最後還是林墨箏淡笑著將那幾人迎了進來。
徐文莠全程都極守禮儀,一點也沒有原先不可一世的樣子。變得比原先更強大了以後,反而會察覺到自己的無能和渺小,於是再也不敢做些不可達成的幻夢,也不會總是趾高氣揚地拿著鼻孔看人。
聽說徐夫人和徐老爺在這之後想要為徐文莠更改名字,連字都算好了,但被徐文莠拒絕了。這個名字能夠一直鞭策她,讓她記得自己最初的樣子,永遠不會讓她在一片誇讚聲中迷失自己。
稍後來拜訪的是陳予金。
如今陳予金治理的陳家經營了多家商鋪,生意遍布天靈大陸各地,連妖界和魔域也不例外。不過,他十分樂善好施,從不吝惜自己的錢財,每月都會斥資救濟窮人且從不要回報,所以他“陳善人”的稱號就自然而然地流傳開來。陳予金雖不是修靈者,可美名卻遍布了天靈大陸。
陳予金人好心善,相貌又能算得上俊朗,不少姑娘對他芳心暗許,但這位年輕的陳家家主只是以一種溫潤的態度委婉回絕,謙遜有禮卻拒人於千裡之外。世人隻覺得陳家主是心系百姓無心兒女私情,可葉願瀟卻看得出,陳予金只是放不下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而如今已經消失在這世上的人而已。
楊柳兒是回來最晚的,她一直在遊歷四方,得知消息的她風塵仆仆地從什麽地方趕回來,身上還披著不符合當下時節的厚重大氅。看到蘇醒的葉願瀟,她非常激動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告訴葉願瀟,最初的兩年她留在了妖界,等一切都穩定的時候,她就去完成對文念辭的承諾,周遊世界,看看這裡的風景河山,順便除除邪祟,做點行俠仗義的好事。
“有點女俠風范吧?”楊柳兒笑容明媚一如當年:“再過幾年,也許是數十年,我或許就會找個山水田園開一間小繡房,到時候你們還可以來玩,就當是換換心情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曾經的傷痕沒那麽容易消失,或許對他們很多人而言,這會成為貫穿他們余生的隱痛,但人們總歸是堅強的,帶著故人的囑托和希望,堅定地向著前方的道路前進。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只是……
到底要怎麽解決眼下的狀況啊啊啊啊——
一張卷軸攤在一旁,葉願瀟雙手捧著臉有些絕望地想著,所以現在有什麽方法能讓她找到她想學的東西?!
這一切起源於那些生辰禮物。
葉願瀟拆禮物的時候,禮物堆了一整個房間,她每一件都小心拆開,然後對送禮物的人表示感謝。這是個挺漫長的過程,她拆累了的時候就靠坐在角落,結果無意中摸到一張卷軸。這卷軸沒有包裝,也沒有署名,在一堆禮物中顯得格外不起眼。
她好奇地把那張卷軸展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新娘修行”。在下方寫著不少要求,諸如“烹飪要領”、“女紅技巧”、“妝容墜飾”此類。
而在最後一項的位置寫著一條讓葉願瀟瞬間紅透了臉的要求——“合歡之好”。
發現卷軸的時候林墨箏剛好去給她做茶點不在她身旁,眼下也快回來了。於是葉願瀟隻好把這卷軸藏起來,佯裝沒有發現,繼續拆禮物。但是,繼續拆禮物的葉願瀟的心境已經與先前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自從葉願瀟蘇醒過來並與林墨箏互通心意,林墨箏反而變得有些拘謹起來。原本一直和葉願瀟同吃同住的林墨箏,反而在當晚就找了借口去偏殿休息——當然,妖主寢殿是留給葉願瀟的。
這樣一來,原本覺得沒什麽的葉願瀟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只是,她本還沒往那方面的事情上想,眼下被那張卷軸一“提醒”,卻是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了。
她與林墨箏是互通心意的,理應以尋常夫妻的禮儀坦誠相待。而且,她在名義上是“妖後”,如果連女子該會的這幾條都不會的話也說不過去。
但是,當葉願瀟回到寢殿偷偷摸摸地展開卷軸想要仔細研究一下的時候,才發現那卷軸上關於前幾條的記錄都非常詳細,偏偏最後一條也是她無法向人問起的那一條下面空空如也。
“……”
葉願瀟為自己這麽長時間的忐忑和糾結歎了口氣,然後對這空白一片表示理解。
這種東西怎麽也不好意思拿到明面上來聊吧……何況,說不定寫這張卷軸的人也不清楚呢?
於是葉願瀟決定從頭開始,先把前幾點做好,這最後一點等到時候再說。
可是……
前幾點都失敗了,矛盾又重新回到了最後一條上。
那些話本的確是有這方面的內容,但重點是,那裡面有男子和女子的,也有男子和男子的,偏生就沒有女子和女子的。
一晚上又翻閱了幾十本話本,葉願瀟雙目發黑,為保持清醒,她狠狠一拍大腿,把前來喚她的小妖嚇了一跳。安撫好那小妖之後,葉願瀟直接找到林墨箏,把自己打算暫時離開妖界去集市上逛一逛的想法同她說了。
林墨箏見葉願瀟精神狀態不怎麽好,走路都漂浮著,堅決不肯讓她獨自前往。葉願瀟聲情並茂據理力爭,再三保證好會照顧好自己後,林墨箏總算同意了葉願瀟獨自一人離開。
條件是當天日落前回來。
葉願瀟經過了無數小吃攤、裁衣鋪、胭脂店後,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她想找的地方——和荻花樓不過一字之差但意義卻完全不同的萬花樓。
出來得急也沒好好修整妝容,這麽扮男人是肯定不行,但好在葉願瀟因為心虛帶了個鬥笠,往頭上這麽一扣,加上她那身比男人的衣裝還簡單的勁裝,倒是混了個八九分相似。
於是葉願瀟按捺住心裡的不安與莫名其妙的心虛,走到了——萬花樓的門口。
負罪感好沉重,她真的不敢進去。
萬花樓裡的姑娘們自然是極熱情的,花娘帶著一眾鶯鶯燕燕圍過來的時候,葉願瀟隻覺得脂粉的香氣要把她熏暈過去了,所以她沒有注意到有兩個姑娘對視一眼,然後悄悄離開了原地。
花娘笑著迎上來,道:“這位公子,可是來這萬花樓找樂子的?”
“當然不是!”葉願瀟立即否認,隨後又覺得這樣說太奇怪,於是輕咳一聲,道:“我其實是來這裡打聽些事情的。”說著,她取出一錠金子,道:“還想請您指點一下了。”
大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拘謹還有趣的客人,花娘沒有去接那錠金子,而是遣散了那些圍著的姑娘們,把葉願瀟引入萬花樓中,一邊走一邊道:“公子氣度不凡,只是打聽事情的話,錢財就不必了。畢竟我們做生意也是有原則在的。”
葉願瀟向來尊重別人的原則,聽罷也不再多言,將那金子收了起來。
“公子來此地,想問些什麽呢?”
“關於……是關於……”
話到嘴邊,葉願瀟又不好意思開口了。
這種事可怎麽問別人啊?!
但那花娘不愧是風月場上的人物,察言觀色對她而言易如反掌,隻憑語氣就判斷出了葉願瀟的意思,於是她自然地把話接了過去:“讓公子如此糾結的,應該不是什麽一句兩句就能解釋清楚的簡單問題吧?”
葉願瀟點點頭。
“唉,那我可能是幫不上什麽忙了。”花娘攤手道:“我在這裡也有十來年了,只是才疏學淺,高深的事情恐怕是不懂。這樣吧,我帶公子去見一見我們這裡最智慧的人,如果是她的話,公子的疑問一定能得到解答。”
這下子葉願瀟倒是好奇了,道:“那位是……?”
“啊,那是我們萬花樓的花魁大人,萬花樓裡的小事是我在管,但重大決策都是要上報給那位大人的。”花娘笑道:“只是,她平時很忙,通常不在萬花樓,極偶然的情況才會出現在這裡——公子真是好運氣。”
還沒等葉願瀟推拒,花娘便帶著她七拐八拐來到了一間極為隱秘的房間門前。
喧鬧和嬉戲的聲音遠去,葉願瀟聽到了婉轉的琴音,那樂聲隔著房門傳來,悠揚流暢如山澗泉水流淌,彈琴的人一定是技藝嫻熟。
那花娘用手輕扣了門兩下,道:“大人,想要見您的人已經帶到了。”
葉願瀟微微皺起眉。這話聽起來實在奇怪,就好像對方早知道她會來這裡一樣。
可就當葉願瀟想要細細問問那花娘的時候,這四周哪裡還有花娘的身影。
“吱呀”——
琴音停止,門開了。
一股不同於其他姑娘身上脂粉香氣的淡淡花香傳來,讓葉願瀟有些發昏的頭腦清醒了不少。緊接著,房中傳來一道輕柔溫和的聲音,說話的主人似乎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卻讓葉願瀟的身體瞬間繃緊了。
“既是來客,就請進吧。”那人停頓了一下,尾音微微上揚,道:“從集市迷路到萬花樓……靈璆怎麽也不指個路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