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血封印
  這話怎麽有點耳熟？

  古瀟疑道：“你是……？”

  話音未落，古瀟就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鬼氣。那女鬼果真如孟衍所說，怨氣十足。

  古瀟不再多說，直接提劍而上。

  陪葬？口氣倒是不小。

  在夢霆的一眾修靈弟子中，古瀟的實力屬於上乘。她的攻擊力和出招速度都無可挑剔，而且修煉進步極快，同門比試之中，古瀟幾乎沒有落敗的時候。

  至於實戰……別的不敢說，夢霆的各個試煉場她都已經逛了個遍了。練習的次數太多，饒是她這種常迷路的人都記住裡面的地形了。要不是裡面的精靈沒有記憶，估計都已經不願意搭理她了。

  古瀟這個人，膽子一向大得很，讓她害怕什麽妖魔鬼怪根本不可能。她在劍上渡了一層靈光，然後提劍就刺。

  那女鬼並不躲閃，劍身沒入她的身體之中，可古瀟卻沒有刺中的感覺。這樣的攻擊果然是無效的。

  古瀟立即收劍，抬手就打出一記靈力暴擊。

  女鬼似乎對這個有些忌憚，她閃身躲過，然後瞬間就到了古瀟背後。古瀟的反應極快，她掌心運力向著後方就劈了過去。

  不過這裡是女鬼的地盤，女鬼的實力又很強，結果當然是沒有劈中。

  一來一回打了個招呼，女鬼就又回到了最開始的位置，離古瀟她們不遠也不近。這兩次攻擊就像鬧著玩一樣，根本就沒什麽實際意義。

  古瀟摸不透這女鬼的想法，退回了琴箏的身邊。她不喜歡猜測人的心思，更別提鬼的了。於是，古瀟道：“你把我們困在這裡到底想做什麽？要麽打一場，要麽放我們走。”

  這一次，女鬼卻不回話了。她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墓道之中。

  沒了鬼氣，墓道裡的鬼燭就慢慢地熄滅了。古瀟重新化出靈璆，道：“小箏。”

  琴箏點點頭，道：“放心吧姐姐。”她微一抬手，一根閃著銀光的琴弦就纏繞在她的手腕之上，須臾，她道：“她朝著那個封印被破壞的墓室去了。”

  古瀟疑道：“我們正說要把她往那裡引呢，她怎麽自己就過去了？”

  琴箏道：“姐姐，恐怕有詐。”

  古瀟道：“有詐就有詐吧，除了跟著她也沒什麽別的辦法。而且，這個女鬼有害人的心思，肯定是要除掉的。我們先看看她是什麽名堂，見招拆招吧。”

  說著，她又把孟衍背了起來，道：“走吧。”

  想起之前在幻境裡所見的場景，古瀟道：“衍兒姐，我想問你一件事。關於十五年前在北市作亂的魔族……衍兒姐可知道那是怎麽回事嗎？”

  孟衍道：“聽過一些。那年魔族入侵，死了不少百姓。北市那邊幾乎所有小的修靈家族還有很多大戶人家都被滅門了。”

  古瀟又道：“那衍兒姐有沒有親眼見過那魔族呢？”

  孟衍搖了搖頭，道：“當時我只有八歲，是不被允許下山的。那次除魔是靈主和師叔他們親自前去的，鎮壓了魔頭後，北市亂成一團，他們在山下停留了數日才回到夢霆。為何突然問這個？”

  古瀟道：“實不相瞞，我們來找你的時候被拉入了一個幻境，看到了一些以前的東西。我想著會不會是那場動亂和這女鬼有什麽關聯，所以問一下。”

  孟衍道：“不知。只不過，師叔他們說過那個魔族的能力與黑夜有關，它似乎可以吞噬人的神志。當時消滅它的時候，夢霆的弟子也受創不淺。”

  古瀟點點頭。

  在琴箏的帶領下，幾個人回到了最開始的墓室。

  女鬼已經等在那裡了。見古瀟她們到來，女鬼幽幽然地道：“你們來了。”

  古瀟道：“是啊，來了。我倒是想看看，你費了這麽大周折，到底搞什麽把戲！”

  那女鬼道：“天道輪回，你會付出代價。”

  古瀟總覺得這個女鬼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她道：“玉玔？”

  女鬼愣了一下，隨即她的身上開始滴下水來，她抬起頭，容貌也漸漸發生了改變。正是幻境之中的那個楊府丫鬟玉玔。

  孟衍道：“古瀟，你認識她？”

  古瀟道：“不，是在幻境中見到的。”

  玉玔冷冷道：“若不是你們多管閑事，這裡已經是那個魔頭的葬身之地。”話音一落，墓室牆上的四道門就被鬼氣封印起來，緊接著，水流湧動的聲音傳來。玉玔是投水而死，也就是水鬼，所以她擁有驅使水流的能力。

  古瀟放下孟衍，手上張開一道結界，將孟衍和琴箏罩在裡面，然後把流月七星劍握在手中，道：“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我還是想問一下，你說的魔頭，指的是誰？”

  玉玔嘲道：“你們和她同行一路，現在反倒來問我？”

  古瀟一愣。她同行一路的就只有琴箏和孟衍，可這二人都沒可能啊？這個女鬼該不是怨氣太重發瘋了吧？

  玉玔的笑聲回響在整個墓室，這笑聲似悲似怒，似怨似狂，她手中催動鬼氣，霎時間，數道水流便浮現在她身側。平日裡柔和的水波在玉玔手中咆哮張揚，簡直像一條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古瀟毫不遲疑提劍就刺，只不過，那些水流實在是太過柔和，劍刺上去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力道都被化解開了。可它們攻擊起來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只要被擊中，肯定是內傷。

  這一招本身就極其克制古瀟的招數，再加上周圍的怨靈似乎受到了召喚一般，怨氣越來越重，壓得古瀟有些喘不過氣來，不出十招，古瀟便有些落於下風。

  玉玔的攻擊愈發猛烈，古瀟堪堪躲過迎面而來的水波，卻冷不丁感覺脊背一涼，身後竟然還有攻擊在等著她。這一下是肯定躲不過了，古瀟索性不再畏縮手腳，提劍向著玉玔就砍了過去。她想著，反正都要接下這招，能傷到玉玔也不算吃虧。

  只不過，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古瀟的長劍砍到玉玔身上，這一次砍中了她的手臂，玉玔的傷口處冒出了黑煙，她吃痛一般收了手，倒退了好幾步。

  身後好像有什麽動靜，古瀟回頭一看，琴箏已經出了結界，手中的長綾正將那幾道張牙舞爪的水流縛得結結實實。

  玉玔手中鬼氣浮現，似乎還要催動水流攻擊，可是無論如何也掙不脫琴箏的束縛，她便收了力，那些水流沒了玉玔的控制，便化作水霧消散了。

  琴箏道：“姐姐，我們一起！”

  古瀟點頭，她催動劍訣，流月七星劍騰空而起，赤光一閃，長劍分出了無數劍影將玉玔包圍了起來。

  與此同時，追魂箏響。

  劍陣箏鳴，玉玔逃無可逃。她雙目血紅，身上鬼氣湧動，怨氣似乎已經完全爆發了。

  琴箏神色一凜，撥動琴弦越發急促。

  四周牆壁上的墓道入口原本被黑氣封住，許是因為玉玔的鬼氣被壓製，於是那些黑氣開始四下散去，不知流竄到什麽地方去了。

  古瀟一邊維持著劍陣，一邊道：“她在催動其他墓室裡怨靈的怨氣！得趕快把她封印回去！”

  雖然這樣說了，但封印玉玔並不容易。古瀟看著地上殘缺的封印，雖然封印隻缺了一個小口，但要想把它重新補全，必須知道施加這個封印的方法。

  這種封印古瀟並沒見過，如果用其他的封印術不知道可不可行……
    這邊古瀟正盤算著怎麽才能將玉玔封印回棺中，卻見孟衍走出了結界。

  古瀟心下一驚，孟衍傷得太重，根本就不能戰鬥。於是她道：“衍兒姐，你先回去，這裡交給我們吧！”

  孟衍搖搖頭，她解開手上的繃帶，傷口汩汩冒出血來，她捏了靈訣，似乎念了什麽咒語，然後她單膝跪地，將還在流著血的手向地面上狠狠一拍。

  說也奇怪，孟衍的手挨到地面的那一刻，鮮血就朝著封印處湧了過去，很快就流遍了整個封印。

  玉玔見此場景，似是感受到了威脅，身上的鬼氣陡然增長，古瀟的劍陣險些壓製不住。

  整個封印都被赤紅的血液覆蓋，孟衍雙手一合，道：“血封印，起！”

  那口楠木黑棺橫空而起，穩穩落於封印陣的中央，緊接著，地上血紅的封印陣爆發出強烈的赤光，那口黑棺就像有吸力一樣，玉玔身上的鬼氣不受控制地朝著那口黑棺湧去。

  玉玔的面色愈發猙獰，她尖叫道：“不，不可能！我絕不會失敗的！”

  古瀟道：“你已經失敗了。玉玔，那些幻境我們都看到了。你生前怎麽說也是一個修靈者，死後既是化為鬼魂，也斷不該害人性命。”

  玉玔眼中流下兩道血淚，她高聲道：“你懂什麽？！你們根本什麽也不明白！”

  古瀟道：“你化為怨鬼不肯消散不肯輪回，就是因為對十五年前那個魔族的恨意未消。可那魔族早就被夢霆的修靈者除去了，你的執念也該散了。”

  玉玔的身體都透明了，但她還是癲狂道：“除去？！那魔頭殺了那麽多人，如今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

  聞言，幾人皆是一怔。

  玉玔道：“不會放過你的！就算被封印一百次、一千次，只要我們的魂魄還在，就一定要拖你下地獄！”

  那口黑棺已經要把她徹底封印了，可玉玔的樣子極為瘋狂，說這話時竟是突然發力從黑棺中掙脫出了一些，這陵墓裡其他的怨靈似乎也和她產生了共鳴，都是高聲尖叫不止。

  一聲一聲，極怨極恨。

  封印術即將完成，玉玔拚盡最後的力氣道：“永遠都不會放過你！這裡遲早是你的葬身之地，魘魔——！！！”

  隨著最後一聲落下，血封印徹底完成。黑棺重重地合上，赤光散去，玉玔的鬼氣和怨氣都被完完全全地封印入棺，只剩下她還未完全消散的聲音在墓室中回蕩。

  古瀟微微松了口氣，她收回流月七星劍，卻聽身後“咚”的一聲，她連忙回頭望去，只見孟衍雙膝跪地，深深地低著頭，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孟衍雙手抱住頭，身體也開始不住地顫唞起來。

  古瀟立即衝到她身旁扶住她，道：“衍兒姐，你怎麽了？沒事吧？”

  孟衍卻仿佛聽不見古瀟的話，只是瘋狂地喃喃道：“不知道我不是，我不是，不是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古瀟道：“不是什麽？衍兒姐你突然之間怎麽了？”

  話音未落，孟衍猛地抬起頭來，道：“我不是，你在說謊！不是！”說著她竟是一掌朝著古瀟打了過去。

  琴箏驚道：“姐姐小心！”

  古瀟剛剛見她表現異常就設了防備，現下閃身避過，然後反手就將孟衍製住。她牢牢鎖住孟衍的雙手，道：“衍兒姐，得罪了！”

  琴箏手中銀光一閃，孟衍便失去了意識，癱軟下去不動了。她走到古瀟身旁，見古瀟面露憂色，道：“姐姐不必擔心，我用銀針封住了衍姑娘的穴道，銀針上有我配製的麻藥，衍姑娘至少要五個時辰才能醒來。足夠我們回到夢霆了。”

  古瀟松開了孟衍，將她平放在地上，道：“你用藥我自然信得過，只不過……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她遲疑片刻，道：“剛剛玉玔說的‘魘魔’，是什麽意思？她之前說十五年前作亂的魔族並未被鏟除，又說它和我們同行一路。與我們同行一路的，就只有衍兒姐了。”

  古瀟的目光投向了孟衍，孟衍此刻已經陷入昏迷，她面色慘白，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剛剛發動血封印的時候撕開了傷口，現在怕是傷得更嚴重了。古瀟伸手摸了摸孟衍的額頭，燙得厲害。

  “算了，先不管別的。”古瀟將孟衍背了起來，她一邊用自身的靈力給孟衍療傷，一邊道：“我們趕快找到阿蘭姑娘，先離開這裡再說。”

  琴箏點頭，手中的追魂箏響了兩聲，她微一凝眉，道：“姐姐，阿蘭姑娘並不在陵墓之中了。”

  古瀟一愣，隨即她想起玉玔是為了保護楊蘭兒而死，想來是不會傷害阿蘭的。於是她道：“那我們也趕緊離開吧。”

  琴箏收了追魂箏，道：“姐姐，和我來吧。”

  這陵墓雖然墓室頗多，但只要走對了方向，出去倒也不難。古瀟第無數次由衷地感慨，琴箏的方向感是真的好。迷宮一樣的陵墓琴箏簡直穿行自如。而對古瀟而言，這墓道別說走一遍，就算帶著她再走一遍，她還是會迷路。

  怨氣已經被壓製，封印也都很完好，陵墓裡死一般的寂靜，只能聽得見古瀟和琴箏兩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陵墓出口處有一道結界，古瀟解開了結界後，兩人就已經出現在平坦的地面上了。

  一夜過去，黎明將至。晨曦還未完全驅散黑夜，天空中有點點的星辰閃爍。古瀟收了靈璆，環顧四周，她們此刻身處的地方是一個破敗的荒地，即將坍塌的房屋、叢生的雜草，即便此刻還是夜色籠罩，也依舊無法掩蓋這裡的荒涼。

  這裡是……平安村？

  她們剛剛從陵墓中出來，也就是說，陵墓就建在這平安村之下？！

  古瀟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附近有墳墓的地方人家都不願意建房子，哪裡還可能在一座陵墓上建個村子？！
  正這樣想著，只聽琴箏道：“姐姐，那邊好像躺著一個人。”

  古瀟順著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一個人影。兩人上前一看，正是昏迷不醒的阿蘭。

  琴箏伸出手去探了探阿蘭的脈搏，道：“阿蘭姑娘只是沾染了鬼氣，並無大礙。現在女鬼已經封印，她不多時便會醒來了。”

  古瀟點點頭，道：“總之先把阿蘭姑娘送回家吧。”然後她又歎道：“阿蘭姑娘也暈了，我恐怕是要背一個抱一個了。”

  琴箏抿了抿唇，道：“姐姐，阿蘭姑娘還是交給我吧。”

  古瀟哈哈笑道：“不用啦小箏，我開玩笑的。”她召出佩劍把阿蘭托了起來，道：“不過，就是要委屈一下阿蘭姑娘了。”

  古瀟一邊背著孟衍，一邊用劍訣催動流月七星劍托著阿蘭，在點點晨光的照亮下，朝著阿蘭的家走去。

  這裡離阿蘭家並沒多遠，將阿蘭送回家，確定她並無大礙之後，古瀟和琴箏並未多作停留，而是馬上禦劍返回了夢霆。

  “姐姐。”回去的路上，琴箏遲疑片刻，道：“你懷疑衍姑娘？”

  古瀟道：“也並不是懷疑。只是，感覺挺巧合的。夢霆的封印術我也見過不少，可是這個封印術我從沒見過。這個陵墓裡的封印極強，沒有一定的靈階根本不可能完成。以幻境裡那些修靈者的實力來看，根本做不到設下這種封印，所以，這封印十之八九是夢霆修靈者所設。雖說衍兒姐會這個封印也沒什麽，但是，這裡封印的都是怨靈。這些鬼魂怨氣極強極重，所以才會用這樣強力的封印術。”

  她停頓片刻，繼續道：“普通人死後的魂魄通常不會有這樣的力量，魂魄屬陰，在人間根本受不住陽氣。只有執念極重的人死後才會化作怨靈，魂魄才會久久不散。而且，生前實力越強，魂魄也相應地越強大。所以，我猜測，這座陵墓裡封印著的都是死去修靈者的魂魄。”

  古瀟道：“是什麽才能讓他們有這麽強的怨念呢？玉玔的怨恨是因為那個魔族，而她能夠催動其他的怨靈散發怨氣，所以陵墓裡的怨靈應該所怨相同。恐怕，這一切都和十五年前的那個魔族有關。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裡封印著的都是十五年前那場動亂當中被魔族殺死的修靈者。”

  她沉聲道：“玉玔是為了保護楊蘭兒而死，如果阿蘭就是楊蘭兒，那玉玔真的會害她嗎？阿蘭之前已經被鬼氣控制，她能出來肯定是玉玔將她送出來的，可見玉玔還是想保護她的。但是，這件事根本就和阿蘭沒什麽關系，玉玔為什麽要將阿蘭牽扯進來呢？”

  “恐怕……還是要從阿蘭姑娘那裡入手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