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禦靈狩
  古瀟看得出，靈璆的光已經慢慢變弱了，恐怕是拖延不了多久。鬼煞給她的感覺過於不祥，古瀟並不想讓琴箏留下，但既然琴箏還是留下來了，就隻好盡她所能護住琴箏了。

  她眉頭一皺，道：“小箏，等一下我會收了靈璆，你一定不要衝在前面，在我身後就好。相信我，我一定撐到她們找來救援。”

  琴箏卻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微笑道：“姐姐，你永遠不會失去我。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所以……”她上前一步和古瀟並肩而立，手中握著長綾，道：“不管遇到什麽，我都會一直站在你這一邊。哪怕這一次可能面臨的是死亡。姐姐，這是我今早，也是我一直想告訴你卻沒來得及說的話。”

  古瀟的目光柔和了下來，她亦是笑道：“好。我們一起對付鬼煞！”她執劍上前，騰空躍起，流月七星劍的劍尖對準了煞魂珠所在的位置。

  鬼煞的形態很是多變，不過它的攻勢並沒有先前猛烈，好像不是很想對古瀟和琴箏出手。它一掌撥開了古瀟的劍尖，身上的黑氣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它就立在兩人的對面，微低著頭，好像是在隱忍些什麽。

  靈璆的光又弱了不少，古瀟喝道：“靈璆回來！”靈璆果真不再纏鬥，立即脫身回到了古瀟的肩膀上。

  鬼煞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它低沉道：“你們……別逼我！”

  古瀟並未放松警惕，而是朗聲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那鬼煞卻只是重複道：“看在……的份上，讓開！”說完這一句，四周突然傳來了各種聲音，有尖叫的，有哭泣的，還有女子的笑聲。鬼煞雙手捂住頭，叫道：“滾！都滾開！！”

  古瀟躍到琴箏身側，拉著她後退了幾步，道：“小箏，這個鬼煞有自己的意識，看來它的主體是由一隻鬼來控制的。”

  琴箏也道：“這隻鬼好像認識我們？”

  掙扎片刻後，鬼煞放下了手臂，道：“你們自找的……都該死！你們！都要死在這裡！！！”這句話說完，鬼煞身上的黑氣陡然暴增，朝著古瀟和琴箏湧了過來。

  它失去理智了！

  古瀟使了劍訣，道：“七星劍陣！”

  流月七星劍分出無數劍影，劍影圍成了一道保護結界，攔在了古瀟和琴箏的面前。

  七星劍陣，可攻可防。若是用於攻擊，則每一道劍影都是刺骨利刃，劍陣包圍之下，敵人逃無可逃。若是用於防守，高速飛旋的劍影就是最好的保護屏障，有劍陣在，別說傷到裡面的人，連靠近都不可能。

  可是鬼煞卻完全無視了這道劍陣，黑氣襲來，劍陣隻抵擋了一瞬便被徹底攻破。古瀟見勢不妙，拽過琴箏翻滾到一邊，這才堪堪躲過一波攻擊。

  琴箏的手腕上纏繞著幾根琴弦，道：“姐姐，我們再試！這一次我來拖住它，你去毀掉煞魂珠！”

  古瀟應道：“好！”

  雖然追魂箏的琴弦斷了好幾根，但還有一些完好的。琴箏將琴弦展開，手上放出靈力，琴弦發出了清脆的樂聲。

  靈器與主人靈脈相連，若是靈器受損，它的主人亦會受到反噬。而若是主人死去，靈器也自然不複存在。

  除非靈器易主。

  追魂箏已經受損，此刻斷斷不能再用。聽見了箏響，古瀟忙急道：“小箏，不要再用追魂箏了！”

  琴箏道：“姐姐，只是幾根琴弦而已，沒關系。我會有分寸的。”

  當下也沒辦法糾結那麽多了，古瀟道：“那你一定小心，不要勉強。”

  鬼煞的身形又漲了一些，身上的黑氣也更濃了。它雙眼赤紅，朝著琴箏撲了過去。

  “敢動小箏？”古瀟身形一閃，流月七星劍穩穩地接住了撲來的鬼手。她手腕一轉，劍刃將鬼手整齊地切了下來。鬼手離了鬼煞身體，很快就消散了。

  斷腕處黑氣滾滾，不多時便又生出一隻手來。

  果然，雖然鬼煞由眾多怨鬼的怨氣和鬼氣形成，但的確是煞魂珠在散發著鬼氣並控制著鬼煞的行動。只要脫離了煞魂珠的控制，鬼煞便不複存在。

  而且，在打鬥過程中古瀟發現每傷到鬼煞的一個部分，它就會用一點時間對受損的部分進行修複，這個時候是毀掉煞魂珠的最好時機。

  古瀟退至琴箏身旁，道：“小箏，頭部是它的命門，我去牽製鬼煞，你用長綾束縛住煞魂珠！”

  琴箏心領神會，她將琴弦纏於腕上，在長綾上渡了一層靈光，手中運力，長綾飛出直奔鬼煞頭顱裡的煞魂珠。

  鬼煞自然不會讓她得手，它尖叫著去奪，就在即將碰到長綾之時，琴箏忽然控制著長綾一轉，鬼煞便迎面對上了古瀟的劍尖。

  古瀟一邊用劍訣控制著流月七星劍迎擊，一邊施展靈術減弱鬼煞的鬼氣。不時還能抽出空來扔幾個靈力暴擊。

  這邊琴箏已經控制著長綾繞到鬼煞的頭頂，與此同時，古瀟也斬斷了鬼煞的一條手臂。黑氣滾滾朝著斷口處湧去，古瀟道：“小箏！”

  琴箏的長綾穿過鬼煞的頭顱，將煞魂珠牢牢縛住。琴箏手上加力，道：“姐姐！”

  煞魂珠被控制，鬼煞身上的黑氣果然弱了許多，古瀟捏著劍訣，流月七星劍直奔煞魂珠而去。

  一擊，命中。

  煞魂珠碎裂開來產生了巨大的鬼氣波動，古瀟和琴箏被這股力量打飛出去，鬼煞也應聲而散，隻余下還未完全消失的低吼聲在墓室裡回蕩。

  古瀟倒在地上喘著粗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流月七星劍掉落在一旁。琴箏的唇邊滲出了幾絲鮮血，她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長綾也斷成了好幾截。

  古瀟用胳膊撐著地站起來，剛一起來，一口血就沒忍住吐了出來。

  琴箏見她這樣，急道：“姐……姐！”

  古瀟用衣袖擦了擦血，來到琴箏身邊將她扶著坐起來，道：“沒事沒事，都是小傷。這鬼煞真是難纏，不過真沒想到我們居然打下來了。”她平息了一會，手中運起靈力緩緩地注入琴箏的體內，道：“不知道救援什麽時候才來，他們不來的話，我們沒有靈符，一時半會出不去……但是我很奇怪，我們上次明明看到出口了啊？為什麽孟姑娘說沒有呢？”

  琴箏緩緩搖頭，正要說些什麽，卻忽然神色一變，她道：“姐姐……有、有東西過來了！”

  “什……”話未出口，古瀟的瞳孔驟縮，她也感覺到了，這是一股至陰至邪又極強的力量。古瀟道：“怎麽可能？！鬼煞已經被打敗了，封邪陵裡怎麽還會有這麽強的東西？！”

  琴箏卻道：“姐姐，我們遇見的不一定是鬼煞。主墓室……”

  不用再說，古瀟已經明白了。

  從進入這個陵墓開始，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這一次她們要對付的鬼是可以隱藏鬼氣的。

  主墓室裡鎮壓著封邪陵裡最強的鬼魂，她們進到主墓室的時候，靈力鎖鏈已經沒有了，所以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棺中的鬼魂已經不在了。再加上當時又出現了大量黑氣凝結在一起，樣子像極了鬼煞，沒有人顧得上去仔細檢查一下棺材裡到底有沒有東西。

  現在看來，那些黑氣只是用來掩蓋棺中鬼魂的存在，它並不對她們攻勢猛烈，是因為它的目的根本不是殺死她們，而是為了……拖延時間。

  拖延真正的鬼煞形成的時間。

  現在……時間已經夠了。

  就在這時，古瀟脊背一涼，真正的鬼煞，來了。

  整個陵墓中的鬼燭都亮了起來，它們所散發的光比之前的更加明亮。這並不是好現象，鬼燭的火焰越亮，證明鬼的鬼氣越強，同時，人也越容易被迷惑，越容易陷入鬼打牆之中。整個陵墓的鬼燭都已經亮了，這個數量和這麽強烈的鬼氣，一般的修靈者根本就受不住。若是靈力低微的，不出半個時辰，肯定會中鬼燭的幻術。

  古瀟低聲道：“小箏，用靈光護住自己，鬼燭的火焰更強了。”

  有輕微的腳步聲從對面的墓道中傳來。

  一步。

  兩步。

  近了，更近了。
    等到鬼煞完全出現在古瀟和琴箏的面前時，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古瀟脫口道：“阿蘭？你怎麽在這裡？”

  阿蘭著一身白裙，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雙目赤紅，長發披散在身後，身上鬼氣橫生。她開口，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我可不是阿蘭。這不過是我附身的軀殼罷了。”

  琴箏道：“姐姐，它不是阿蘭姑娘，這是真正的鬼煞！”

  鬼煞的雙目流下兩道血淚，道：“你們都要死在這裡！整個望靈山都要給我陪葬！”

  說罷，整個陵墓的地面都開始震動，鬼煞身上的黑氣暴漲，想也知道，這是鬼煞要出招了。這個貨真價實的鬼煞和先前那個冒牌貨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如果說先前那個的攻擊古瀟還敢和它抗衡，那麽這一個就是碾壓式的力量，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打不過。

  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古瀟心裡越發地慌了。倒不是因為她怕死，而是因為，琴箏也在這裡。她必須撐下去，至少要堅持到救援到來。

  鬼煞現在沒了理智，見誰殺誰。

  古瀟牢牢握住琴箏的手，道：“快跑！”

  她也不管到底是什麽方向，只是拽著琴箏的手開始逃跑。她掌心托起一團靈焰，兩人跑過之處，鬼燭的火焰越發明亮，那鬼煞就跟在二人身後！
  古瀟一邊跑一邊時不時順手朝身後扔幾個靈力彈，還設了好多結界。雖然這些東西只能攔住鬼煞一小會，但能多爭取些時間也總比沒有強。

  靈璆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用，古瀟就會遭到反噬。所以，不到最後萬不得已的情況，絕對不能再用靈璆。追魂箏受創不淺，對上真正的鬼煞也沒有勝算。

  至於流月七星劍，和先前那個怪物的對拚中，古瀟的靈力消耗得太多，一時半會也用不了太厲害的劍招。若是不用靈力，直接用劍硬碰硬，那無疑是在找死。

  現在能用的，就只剩下碎靈簫了。

  可是說實話，古瀟的碎靈簫用得真不怎麽樣。明明她和琴箏同時拿到法器，追魂箏都已經有器靈、成為名副其實的靈器了，古瀟的碎靈簫還是沒動靜。

  器靈這種事不能勉強，必須要使用者和靈器產生共鳴，通俗一點來說，也就是緣分。緣分這東西就很微妙了，這個不可強求，再執著也沒用。別說培育靈識了，古瀟連吹簫都吹不好，上哪裡和碎靈簫心意相通去？

  好在平時有靈璆和流月七星劍，古瀟就沒怎麽把碎靈簫當回事，也就趁著沒人的時候自己偷偷地練一練。

  但眼下不同了。

  眼下能派上用場的，就只有碎靈簫。

  這樣想著，古瀟猛然停下了腳步。

  她當然不是要用碎靈簫和鬼煞對打，而是，前面的路被鬼煞給封住了。

  鬼煞不打算和她們兜圈子了。

  古瀟歎了口氣，不跑就不跑吧。反正早晚要打一架，再跑一會也就沒力氣了。封邪陵是鬼煞的地盤，她們再怎麽拖，也拖不到救援到來。

  鬼煞就站在她們對面，臉上帶著近乎冷酷的笑，它淡淡道：“沒處可逃了吧。”

  古瀟已經是在強撐，但她仍舊平複了一下呼吸，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微笑道：“的確是沒處可走，不過我們這可不是在逃跑，而是在等待轉機。現在，轉機已經到了，我們也不需要跑了。”她又笑道：“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有這麽大的耐心和我在這裡兜圈子？以你的能力，這裡的封印應當奈何不了你吧？”

  鬼煞猙獰道：“我剛剛化形，暫時不想損耗鬼氣。修靈者的靈魂很是強大，剛好你們來了，吸了你們的魂魄，我就不必待在這副軀殼之中了。”說罷，鬼煞身上的人皮開始脫落，它的身上淌下鮮血，鮮血落在地上立即冒出黑煙並發出“嘶嘶”的聲音，待黑煙散去，地面上就留下一片焦黑。

  這些血液就像是有意識一般，汩汩地匯集成流朝著古瀟這邊淌了過來。

  碰不得。

  這東西碰一下就要死！

  整間墓室被鬼氣包圍，古瀟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現在的情況，要是想讓自己的攻擊力達到最大，也就只有那個辦法了。

  她擋在琴箏身前，微微側首看向自己的右肩，以極低的聲音道：“好靈璆，幫個忙。要是我能活著回去，就好好給你調養。”她雙手合十，道：“天禦靈狩！”

  靈璆瞬間化形而出，它的光芒猶如赤紅的火焰，頃刻包裹住了古瀟的身體。爆發出的靈光立刻將鬼煞的黑氣逼退。

  靈璆在修靈界極負盛名，不僅是因為它是千年難遇的上古靈器，更因為它有令修靈界不得不在意的招數。靈璆與持有者可以配合使用各種靈術，其中有相當多的招數天下聞名。

  天禦靈狩就是其中之一。

  天禦靈狩是讓人聞而生怯的招數，這一招可以讓靈璆和使用者人器合一，使用者的靈力能夠瞬間提升到自身靈力極限的數十倍，並且天禦靈狩可以強行使任何法器與這一招的使用者產生共鳴進而形成器靈。

  不過，越是強大的招數就越是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瞬間提升數十倍的靈力，這就意味著使用者全身的靈脈會受到極大的衝擊，在這種徹底超出人體負荷的情況下，天禦靈狩的效果最多只能維持一刻鍾。一刻鍾後，使用者會徹底失去戰鬥力，並且靈脈極有可能完全損毀無法修複。

  這一招對修靈者自身的條件要求極高，且風險很大，一個不小心就會爆體而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天禦靈狩乃是修靈界的禁術。

  琴箏本已經打算用追魂箏拚死一搏，見古瀟竟然用了天禦靈狩，她心下已經全然明白了。她顧不上自己的情況，顫聲道：“姐姐，不行，真的不行！這種情況下用天禦靈狩就……姐姐！快停下！！！”

  灼眼的赤光散去，古瀟浮在半空，額心出現了一片小小的楓葉圖案，周身充斥著紅色的靈光，她緩緩落地，站在琴箏前面，道：“小箏，別擔心。”

  每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撕心裂肺地疼，古瀟把要吐出來的血咽了下去，她很清楚，現在她的情況連一刻鍾都撐不了。她隨手一揮，擋住她們前行的黑氣便被擊散了，她頭也不回，道：“小箏，你先走。我隨後就到。”

  容不得琴箏反應，古瀟手中捏訣，一道結界就擋在了古瀟和琴箏的中間。

  不再理會還在拍打結界的琴箏，古瀟手中化出碎靈簫，微笑道：“碎靈簫，現在有沒有器靈也由不得你了。”

  古瀟吹奏的這段曲子被注入了大量的靈力，殺傷力極強，再加上碎靈簫的器靈已經形成，鬼煞竟是近不得古瀟的身。

  雖然古瀟技藝不精，但僅憑她現在爆發出的靈力，就足以讓這段曲子殺氣橫生。隨著簫音起伏，鬼煞的黑氣減弱了不少，本來血淋淋的外皮也被靈力衝淡了許多。

  鬼煞身上的黑氣現在已經變弱了，古瀟不禁心道：“如果我的吹奏再快一些，也許……能贏？”若果能贏的話，先不管她受到什麽反噬，起碼琴箏就安全了。而且，若是她們不能在這裡解決掉鬼煞，讓它跑出去，整個北市甚至還有別的地方都可能遭到滅頂之災。

  靈脈已經到達極限，天禦靈狩的時間不多了。古瀟心一橫，提起氣來，這段曲子的最後一句吹得長而響亮，然而就在這一句的末尾，控制著古瀟體內靈力遊走的主靈脈，斷了。

  靈脈已斷，赤光散盡。

  碎靈簫失去了控制，摔落在地。

  知道用這招很疼，但是沒想到……比想象中還疼啊……

  古瀟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了一地。

  “姐姐！！！”

  琴箏帶著哭腔的喊聲傳來，古瀟知道琴箏一直沒走，她回過身來，勉強地扯了扯唇角，正要開口，便感覺到了一陣刺痛。好像有什麽冰涼的東西刺進了她的身體。

  古瀟微微低頭，就在她心臟的位置上，插著一把劍。

  這柄劍上散發的不再是如月般的光輝，而是陰沉濃鬱的黑氣。但劍身依舊是雪亮而鋒利，她的血沾在上面都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是她的流月七星劍。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