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右腿”
四周都是詭異至極的“枯樹”,古瀟帶隊衝在最前面,她左手牢牢地拉著琴箏,右手的流月七星劍已經發出了錚鳴之聲,似乎是在期待接下來的戰鬥。
狐七還在喊道:“古瀟!它們好像在追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古瀟怎麽知道怎麽辦。
她也喊道:“追我們不是肯定的嗎?!山裡就我們幾個外來的,它們不追我們才不正常!”說完,她提起一口氣,繼續朝前跑去,道:“跑!只要沒被攔下就不要停!也許能衝出子山!”
狐七卻道:“好像不行!那些東西已經出來了!”
這一句喊完,古瀟猛然停下了腳步。倒不是因為她害怕,而是,就在她們的前方,一排“枯樹”已經破土而出,整整齊齊地攔住了他們前進的路。
那些“枯樹”樹頂朝下,五條樹枝壓在地面上,支撐起了高大的樹乾。它們的移動方式也詭異至極,若是正常的陣法,這些“樹”應當是在地面上滑動才對,可面前的這些“樹”竟然是在跳著前行。
現在古瀟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一直覺得那些枯樹奇怪了,因為這些東西無論是從形狀還是動作來看,都像極了……
“像極了人的一條腿。”
古瀟循聲看去,說話的人是狐七,他眉頭微皺,額上似乎有冷汗流下。
“而且是右腿。”
這一次說話的人是琴箏,長綾在她周身飛舞,配上她的一襲白衣,此刻的琴箏就像是黑夜之中的星辰一般耀眼奪目。
那些“人腿”一蹦一跳地朝古瀟他們過來,每跳一下,地面都仿佛要坍塌了一般。這要是被踩上一腳,非得變成肉餅不可。
古瀟環視四周,前面已經過不去了,後面又有好多“人腿”追趕,四面八方都是這種東西,避無可避。
古瀟從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無法躲避,那乾脆就開打。手中的長劍折射出雪亮的光芒,古瀟設下了一個防護結界,然後直接衝上前去:“小心躲開它們,不要被踩中!”
另外幾人依言散開,那些“右腿”見這幾人分散開來,也開始朝著不同的地方追趕。
古瀟本想禦劍看看情況,可她催動劍訣,竟是無法成功。禦劍不成,古瀟改變策略提劍就砍。她的劍法向來是乾淨利落,霎時間便將最前方的那條“右腿”劈成兩半。
稍稍適應了這種打法後,古瀟立即看向琴箏。
琴箏的攻擊偏於溫和,遇見這種敵人恐怕會吃虧。只見琴箏正控制著長綾進攻,那條長綾極為靈活,已經牢牢地纏住了好幾條“右腿”。然而,攻擊來自四面八方。古瀟很快就看到,有一條“右腿”朝著琴箏過來了。而此刻琴箏正縛住那些“右腿”,竟是抽不出空閑來躲避。
見狀,古瀟閃身上前,一個靈力彈就朝著那條不安分的“右腿”甩了過去,將它炸得四分五裂。然後她立即轉身將琴箏攬到身後,流月七星劍將長綾縛住的幾條“右腿”齊腰斬斷。
古瀟微微松了口氣,道:“小箏,沒事吧?”
琴箏見來人是古瀟,似乎怔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我沒事。”
古瀟點點頭:“這些東西雖然個頭不小,但是似乎並不難對付。小箏一定小心。”說完她便看向陶木他們。
和古瀟這邊的遊刃有余不同,陶木幾人的對戰就顯得有些吃力了。
陶花雖然也能夠攻擊,但她的妖力來源是陶木。而陶木進入這座山時的狀態本就不好,一個人要負擔著兩個人的妖力,怎麽想都不會太輕松。何況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十多年了。
狐七雖然有些本事,但一個人要顧著兩個,再加上他本來就是小孩子的形態,所以看起來也很有些手忙腳亂。
那些“右腿”似乎也是欺軟怕硬的主,見古瀟這邊不好對付,竟是紛紛地朝著陶木他們那邊湧過去了。
狐七一個護著兩個已是吃力,他好容易擊退一波,卻見更多“右腿”圍了上來,一時之間驚慌道:“琴箏大人!古瀟!”
古瀟早就發現他們那邊不對,在狐七開口前就已經閃身上前,幾記靈力暴擊甩出,生生將圍住狐七他們的包圍圈給開了個口子。她一邊衝進圈子,一邊道:“你們快出去!”
得了空隙,陶木立即和狐七拉著陶花離開了包圍。
古瀟一邊砍著那些巨大的“右腿”,百忙之中還不忘回頭道:“小箏,保護好他們!”遠處似乎有異響,好像是更多的“右腿”被吸引過來了。
這樣打下去沒完沒了,眼下陶花的狀態似乎極為不好,古瀟決定速戰速決。她手捏劍訣,道:“七星劍陣!”劍影紛飛,那些圍住古瀟的東西頃刻間便被削成了碎片。
趁著這一波“右腿”被擊退,古瀟閃身退回到琴箏幾人身邊,道:“響聲會吸引更多的東西過來,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她正待動身,卻聽見陶木驚慌失措的聲音:“陶花?!陶花!醒醒!”
古瀟扭頭看去,發現陶花緊閉雙眼,身體虛虛地靠在陶木身上,任憑陶木怎麽呼喊都沒有反應,顯然是已經陷入昏迷。更為糟糕的是,她發現原本被砍斷的“右腿”碎片,竟然在往同一處聚集,大有合為一體的趨勢。
天知道這些東西合起來會變成什麽怪物!
古瀟立即做出了決斷:“把她背起來!我們先離開這裡!”
陶木本來是有些驚慌,聽了古瀟的話後才稍稍回神,立即依言把陶花背在了身後。
周圍傳來巨響,仿佛是什麽巨大無比的東西蘇醒了。古瀟不敢多作停留,她控制著流月七星劍斬斷了面前襲來的幾條“右腿”,道:“快走!”
幾人沿著彎彎繞繞的山路一通狂奔,周圍跳躍聲不斷,那些東西竟是一直追在他們身後。
奔了一陣,那聲音不僅沒有遠去,反而越發的近了。而且,原先的跳躍聲是雜亂無章的,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那聲音變得越來越整齊了。
狐七道:“古瀟!情況不妙!那些腿追過來了!”
古瀟又怎會沒有發現,她放慢了腳步退到了隊伍的最後,道:“狐七,你來領路,我殿後!”她也沒有回頭看身後,而是繼續道:“不要怕,若是那東西追上來,我會盡全力攔住它!你們隻管往前跑,千萬不要停,也不要回頭看!”
狐七的眼睛睜大了,裡面似乎有光芒閃爍。不過這樣的神情轉瞬即逝,他咬了咬牙,衝在了隊伍最前面,道:“跟我來!”
陶木背著昏迷不醒的陶花,此刻他們兩個是最弱的,情況也是最糟糕的。陶木腦子亂成一團,古瀟他們說什麽他就聽什麽,也顧不上是誰在領路,只是一味地跟著跑。
琴箏卻像是早預料到古瀟會這樣做一般,幾乎是和古瀟保持同步來到了隊伍末尾。
發覺身邊多了個人,古瀟詫異道:“小箏?!你怎麽跑到後邊來了?”
琴箏的手輕輕扶住額頭,喘了幾口氣,道:“姐姐,我有些跑不動了。”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地面的顫動也越來越厲害。古瀟毫不猶豫地朝琴箏伸出手,道:“小箏,不要害怕,我背你!”
琴箏卻搖搖頭,道:“姐姐,我還能堅持,也不是特別累。而且,只有在姐姐身邊,我才能有力氣繼續向前。”
古瀟無暇思慮這話中深意,隻當是琴箏還有余力,又見她速度並未放慢,便道:“小箏不要勉強,若是堅持不住就立即叫我!”
為了保險起見,古瀟還是保持在琴箏身後兩步的位置,若是身後真的有東西追過來,最先對上的也一定是古瀟。
雖然古瀟告訴別人不要回頭看,但那純粹是不想讓他們分心而耽誤時間。作為殿後的人,古瀟覺得,具體的情況還是很有必要知道的。
山中地勢險惡,回個頭的工夫就可能跌入什麽陷阱,於是古瀟將流月七星劍橫在身前,借著劍身的反射,她看到了身後正在追趕他們的東西。
不看還好,這一看古瀟差點連劍都扔出去。
如果說先前的“人腿”只有一棵樹那麽高,那現在這東西少說也得有半座小山那麽高。周圍滾滾的黑氣朝著那條巨型“右腿”湧去,這其中還夾雜著無數“右腿”的碎片,它們果然是融合了!
難怪這腳步聲越來越近,這麽個大家夥一步能跳出好遠,追上他們不是眨眼的事?
但是古瀟從來不是自暴自棄的人,只要還有希望,她就一定得堅持下去。手中掐了法訣,古瀟一邊跑一邊沿路布置下阻礙的結界,還順手往後狂甩靈力彈。打不打的中都無所謂,反正這山裡總不會有什麽好東西,能破壞一些是一些。
又跑了幾十步,前面出現了分岔路口。狐七道:“前面有三條路!選哪條?”
這三條路乍一看上去沒有任何分別,但是在這種環境下,天知道每條路都通往哪裡。
古瀟只顧著後邊的追擊,哪裡還有閑心去思考該往哪裡跑。事實上,就算是讓她思考,也和沒思考一樣。畢竟她第一次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哪裡能知道路?
她正想讓狐七隨便選一條,便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走中間。”
這聲音是從陶木那裡傳來的,說話的正是陶花。
陶木聽見陶花的聲音,不由喜道:“陶花,你醒了?感覺怎樣?”
可這一句卻沒有等來回答,陶花說了這一句後,似乎又暈過去了。
狐七得了方向,立即朝著中間的路跑去,而與此同時,那條巨型的“右腿”也終於追上了他們。五個樹枝化成的腳趾踩了下來,地面都被踩出了一個深深的坑。按照這個距離,下一腳就該落在他們身上了。
古瀟刹住腳步,朗聲道:“狐七,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說完她立即轉身,提劍就朝那條巨腿攻了過去。
那“巨腿”本來已經要踩中他們了,卻突然發現一團赤色的靈光閃到了一邊,它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調整了方向,朝著那團赤色的光芒踩了過去。
古瀟隻覺得上方一片黑暗,好像是天都塌下來了一樣。這種情況不用抬頭都知道,那個東西被她吸引過來了。
她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是狐七他們現在應該暫時安全了,然後她的第二個想法就是……
要死要死要死了!被這東西踩中絕對變成肉醬,連個全屍都沒有。
現在躲肯定是躲不開了,這個“腳掌”太大了,就算古瀟速度快,這一下也是逃不掉。
靈璆化形,古瀟正要做最後的掙扎,試試看靈璆的防護能不能擋住這波攻擊的時候,便感覺腰間一緊,有什麽東西纏住了她的腰,緊接著一股力帶著她向一旁飛去。在她被帶離“巨腿”攻擊范圍的瞬間,耳邊傳來一聲巨響,她原先待過的地方塵土四濺,連地面都下陷了三尺。
巨大的衝擊委實是讓古瀟懵了一下,距離死亡咫尺之遙,古瀟在落地的瞬間才稍稍回神,額頭上的冷汗後知後覺般流了下來。也正是這時,古瀟才發現,自己握著劍的手竟然在止不住地發抖。
下一刻,那隻發抖的手便被握住了。與此同時,一條手臂穩穩地攬住了古瀟的腰,她的頭也順著這股力靠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古瀟抬頭看去,琴箏手繞長綾,正面色不善地盯著那條“巨腿”,她的眼中是掩蓋不住的殺意。
又是這樣的眼神。
這種漠視一切、不帶一絲一毫悲憫的眼神,古瀟已經不是第一次在琴箏的臉上看到了。只不過,這一次琴箏所流露出的殺氣太過明顯,已經明顯到了讓人根本無法忽視的地步。
“小箏……”
似乎是擔心自己嚇到古瀟,琴箏微微低頭與懷中的人對視,而這一刻,她臉上的陰沉之色已經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關切與擔憂。須臾,她率先開口道:“姐姐,可有受傷?”
古瀟搖了搖頭,道:“沒事。”她深吸一口氣,道:“小箏,你怎麽也過來了?那東西太危險,你……”
琴箏笑了笑,道:“我怎能丟下姐姐獨自逃命?”說完這句話,她的目光重新移回了那條調轉方向朝她們過來的“巨腿”上。
綁在腰間的長綾松開了,古瀟不動聲色地從琴箏懷裡退了出來,她道:“小箏,我擔心若是走中間的路,那東西會繼續追過來。不如我們走左邊,先找機會把它甩開再說。”
琴箏點頭道:“好。”
得了琴箏的意見,古瀟拉了琴箏一把,道:“我們走!”她帶著琴箏堪堪躲過又一次襲來的“巨腿”,兩個人朝著左邊的路跑去。令古瀟詫異的是,從她們拐入岔路後,身後的聲音便漸漸遠去了。
現在周圍沒有外人在,古瀟安心地讓靈璆在前面照路,她則一手握劍,另一手拉著琴箏,借著劍身的光亮,她看到身後的“巨腿”已經遠去了。或者,不如說從她們進入岔路起,那東西就沒有再跟過來了。
雖不知這其中有什麽秘密,但穩妥起見,古瀟還是選擇再遠離那東西一些。就這樣拉著琴箏又跑了一段路,周圍已經沒有那些詭異的“枯樹”之時,古瀟停了下來。她用劍撐著地,又喘了好幾口氣,道:“小箏,暫時應該沒事了。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
琴箏上前扶住古瀟,道:“好。”
剛剛死裡逃生確實是讓古瀟嚇了一跳,現在還有些驚魂未定,再加上一進到山裡,古瀟就一直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又負擔起了阻隔瘴氣入體的任務,否則只是逃跑這種程度倒也不至於有多累。
緩了一小會,古瀟發現琴箏似乎並不怎麽累,也不知是琴箏體力很好還是她強撐著不想讓古瀟擔心,她甚至還有余力來查看四周的情況。
半晌,琴箏道:“姐姐不必擔心,這裡現在沒有異常。雖然不知道那個東西為什麽不追過來,不過,它似乎不能離開那邊。”
古瀟微微松了口氣,然後道:“那個腿一樣的東西不能過來,無非是兩種情況。要麽是它活動范圍受限,只能在那一帶活動,要麽就是……”她眉頭微蹙,低聲道:“這邊有更加恐怖的東西。”
琴箏似乎有些擔心,道:“姐姐,我們怎麽辦?那個東西應該還守在那裡,現在回去可能也不太合適。”
古瀟沉吟片刻,道:“小箏,你能不能感知到狐七他們的位置?他們走的路與我們不同,而且他們三個的狀態似乎很不好,我擔心……”
琴箏已經祭出追魂箏,她的手指輕撫箏弦,箏弦發出幾聲低響,琴箏道:“姐姐,他們的靈體暫時無恙。不過……陶花姑娘的狀況有些奇怪。”
“怎麽說?”
“她的靈體沒有受到傷害,但是她卻陷入了昏迷,似乎有東西壓製著她的靈體不讓她醒來。”琴箏的手指又撥弄了幾下箏弦,她道:“好在他們的那條路應該是安全的。”
古瀟剛才一通狂奔,此刻多少有些脫力,她四處看了看,正好附近有一塊大石頭,她就朝著那塊石頭走去。
琴箏卻先一步來到那塊石頭旁邊,從衣袖中取出兩塊手帕平鋪在上面,道:“姐姐,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古瀟笑了笑,在那塊帕子上坐了下來,又道:“其實從進山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琴箏眨眨眼,也挨著古瀟坐了下來,她道:“姐姐懷疑陶木公子和陶花姑娘?”
古瀟點點頭:“先不說陶木,單是陶花就很有問題。”她繼續道:“陶木說過,藏靈山群有五座子山,這些子山包圍環繞著最中心的藏靈山。在我們進入這裡沒多久的時候,陶木曾經說過,這座山與他們先前進入的那座不是同一座,那就說明他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
琴箏道:“姐姐說的在理。”
古瀟又道:“陶花一來到這裡,狀態就和平時很不一樣,她明明沒有受到攻擊,可卻是最為虛弱的那一個。正常來講,身為桃花妖,就算道行沒有多少年,也不至於脆弱到直接昏迷過去。如果說這是因為這裡的環境喚醒了陶花被遺忘的記憶,那剛才我們遇到岔路的時候,陶花的那一句分明就是肯定的語氣。”
一直昏迷不醒的陶花,為何會在恰好經過岔路口的時候突然醒來?並且,她說完那一句以後就又昏過去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她特意醒來告知大家方向一般。
“若陶花是第一次來,她為何會那麽肯定要走中間的那條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