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唯一的機會

  葉願瀟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這一覺睡得極好，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發絲散落在肩頭，葉願瀟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都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邊，最上邊放著她的發帶。

  屋子裡不見林墨箏的身影，葉願瀟道：“小箏？”

  空蕩蕩的房間沒有回應。

  葉願瀟立即穿好衣服，又三兩下把亂糟糟的頭髮扎了起來，她跳下床去，來到了門旁。她剛一打開房門，便看到木槿提著食盒站在門口。

  木槿還是一臉的柔媚之態，他眨眨眼，笑道：“喲，美人。睡得不錯嘛。”

  葉願瀟沒心思和木槿開玩笑，道：“小箏呢？”

  “哦，你問那位美人呀。”木槿道：“她和秋葵那個小古董聊天呢，馬上就會回來的。美人你要是有事，和我說說也可以啊，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聽見木槿的話，葉願瀟微微松了口氣，她這才道：“多謝木槿姑娘，我醒來不見小箏心下發慌，既然她和秋葵姑娘在一塊，我就放心了。木槿姑娘現在方便帶我過去找小箏她們嗎？”

  “方便呀，不過帶你去之前，我還有事情要做。”木槿把食盒遞給葉願瀟，道：“美人，雖然你們是高階修靈者，較於常人而言可以少進食，但還沒達到能不吃不喝的地步。要好好吃飯，這一點你和那位美人可做的不太好哦。”

  葉願瀟知道木槿這話是為她們好，便接過食盒，道：“謝謝，有勞木槿姑娘。”

  木槿突然“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般道：“說起來，今年的六月初六雪殿會舉辦百花觀雪宴，宴會賓客來自各地，你們現在在這裡，也一定能參加宴會了。真是難得，百花觀雪宴已經八年沒有舉辦了。”

  葉願瀟對什麽宴會並無興趣，她隻想趕快救出陶木陶花，然後離開這裡。六月初六距離現在一月有余，那個時候她們應該已經成功離開了。於是她便道：“百花觀雪宴我們大概是不會參加了，再過幾日我們就會離開閔溪畔了。”

  木槿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可是，百花觀雪宴你們一定會參加啊。”

  “為什麽？”

  木槿道：“你們不是要救那兩隻桃花妖嗎？沒有靈主的靈陣，就算拿到奪魂燈也沒用。”

  葉願瀟不解道：“這和百花觀雪宴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呀。你應該知道，靈主有兩件靈器。其中一件是身為洛家靈女才能夠使用的入夢金鈴，另一件則是她身為靈主的靈器，奪魂燈。在宴會上，靈主大人會加強對所有修靈者的控制，這是她需要靈力最多的時候，也是她對入夢金鈴控制最強的時候。”木槿眨眨眼，嬌笑道：“明白我的意思了嗎，美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葉願瀟沒法不明白。

  修靈者常會通過培育靈器來增強實力，控制的靈器越多證明此人實力越強，但人的精力和靈力都是有限的。如果只有一個靈器，尚且可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它身上。一旦靈器多了，就很難做到面面俱到。專心於操控某一件靈器而忽視了其它靈器，這種顧頭不顧尾的事都是常有發生的。

  拿洛未雪來舉例子，如果她要加強對修靈者的控制，就一定要專注於操縱入夢金鈴，相對的，她對奪魂燈的掌控就會減弱。這個時候就是最好的救出陶木和陶花的機會。

  如果奪魂燈對陶木陶花靈體的束縛變弱，就算最後不能讓洛未雪自願開啟靈陣放妖，到時候逼她解開封印大概也會容易些。

  沒等葉願瀟說話，木槿又笑眯眯地道：“雖然雪殿的人都在靈主的控制中，但這裡的防守很嚴密，美人不要小瞧了雪殿的實力哦。”

  葉願瀟頷首道：“多謝木槿姑娘提醒了。只是，這宴會的名字我不太清楚。”

  木槿挑了挑眉，等葉願瀟說下去。

  “宴會的名字應該與其內容有關，這‘百花’尚能理解，可閔溪畔不是從未下過雪嗎？‘觀雪’又是何意？”

  木槿笑道：“美人的心思很多嘛。閔溪畔的確從未下過雪，所以觀的並不是普通的雪。”

  看著金燦燦的樓閣，葉願瀟脫口道：“不是普通的雪，難不成是金子？”

  木槿擺手道：“說不準呢。”他轉過身向遠處走去：“午飯送到，那位美人差不多該回來了，我走啦。如果有什麽問題，等那美人回來你問問她吧。她知道的東西遠比你想的要多，我覺得目前為止你的問題她都能解答。”他微微側目，輕聲道：“就看她願不願意告訴你了。”

  前面的話都沒什麽問題，但這最後一句就很奇怪。說的好像林墨箏什麽事都瞞著葉願瀟一樣。

  葉願瀟並不喜歡別人猜測她和林墨箏的事情，也不喜歡聽到關於“林墨箏知道卻故意不告訴你”這種暗示的話。她道：“多謝。不過，我並沒有什麽問題。木槿姑娘慢走。”

  木槿的唇邊勾起一絲笑意。

  這孩子，還真是護短。這都聽不得。

  木槿走後，葉願瀟提著食盒正準備回去，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喚。“姐姐。”

  葉願瀟回頭，林墨箏正從拐角處走過來。她迎上前去，道：“小箏，你回來啦？”

  “嗯。”林墨箏看了看葉願瀟手裡的食盒，道：“我早上見姐姐睡著了，便想著去尋些吃食，路上碰到了木槿姑娘和秋葵姑娘，就托木槿姑娘幫忙把食盒送來，方才和秋葵姑娘聊了些事情所以耽擱了一會。姐姐休息的可還好？”

  葉願瀟點頭：“很好，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她將手裡的食盒往上提了提，道：“木槿姑娘剛剛已經把午餐送來了，我們回去吃些吧。小箏也好多天沒好好吃東西了。”

  正要回屋裡去，葉願瀟突然想起還沒見到胡柒，便又道：“小箏，可曾看到胡柒？他吃過了沒有？”

  “胡柒現在在他的空間之中，姐姐不用擔心。”

  葉願瀟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回到了房間之中。林墨箏跟在葉願瀟身後，進了房間後，她將房門掩好，來到桌旁坐了下來。

  葉願瀟已經將食盒裡的東西取出來擺好了。食盒中都是些清淡素淨的菜式，倒是很對葉願瀟的口味。她將筷子取出，先擺在林墨箏身旁，然後自己才坐了下來。

  她沒有問剛才林墨箏去了什麽地方，只是拿起筷子，道：“小箏，吃飯吧。”

  林墨箏乖巧地點點頭，便也拿起了筷子。只不過，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頓飯都沒吃多少就又放下了碗筷。

  見狀，葉願瀟也放下筷子，道：“小箏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林墨箏輕歎一聲，道：“姐姐可知今年六月初六雪殿會舉辦百花觀雪宴？”

  葉願瀟道：“剛才木槿和我提起此事了，不過並未細說。”

  “姐姐，雖然這樣說很突兀，但……”林墨箏猶豫片刻，嚴肅道：“百花觀雪宴是我們救出陶木公子他們唯一的機會。”

  葉願瀟一愣，道：“唯一？”

  剛才聽木槿說過，百花觀雪宴那天的確是洛未雪對奪魂燈控制最弱的時候，也的確是救妖的好機會，但說是“唯一”也太絕對了吧？！現在還有四十余日，救出陶木和陶花應該有許多機會才是。

  林墨箏道：“姐姐，我說那是唯一的機會不是因為雪殿的守備有多森嚴，而是那二人靈體受損，如果拿到奪魂燈後不能立即施展靈陣，他們的魂魄無法歸體，會魂飛魄散的。而且，我本想用讀心術看看靈陣的施展方法，但是奪魂燈認主，除了洛殿主，其他人施展靈陣是無效的。”

  “就是說，我們必須想辦法讓洛未雪親自施展靈陣了。”葉願瀟道：“這應該也還好，我們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了。”

  林墨箏卻道：“不止如此。她必須自願才行。”
    “必須自願？！”

  林墨箏低聲道：“嗯。奪魂燈這件靈器很特殊，我方才已經嘗試過了，完全沒有辦法……”

  葉願瀟一怔，隨即道：“方才？小箏你已經和洛未雪交過手了嗎？沒受傷吧？”

  “我沒事。她說我們拿了她的令牌，今早帶人來搶。我擔心他們動靜太大吵醒姐姐，就擅自和她理論了一番。”

  雖然林墨箏說的是“理論”，但葉願瀟知道，肯定是打起來了。她扶額道：“人沒事就好，我們已經把陶木他們的身體救出來了，令牌給他們也無妨。”

  “我也這樣想，所以已經把令牌還回去了。”說到這裡，林墨箏的情緒有些低落，她道：“姐姐，對不起，是我沒用。”

  葉願瀟笑了，她摸了摸林墨箏的頭，道：“怎麽會？小箏已經很厲害了。既然一定要讓洛未雪自願施展靈陣，就隻好再想些別的辦法了。小箏有什麽建議嗎？”

  林墨箏剛要說話，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便傳了過來。

  門外是胡柒的聲音：“林墨箏大人！葉願瀟！你們在嗎？”

  葉願瀟和林墨箏對視一眼，然後起身去開門。胡柒正一臉焦急地站在房門口，看樣子很緊張。葉願瀟道：“胡柒，怎麽了？”

  胡柒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雪殿了！”

  葉願瀟不解道：“為什麽？救妖的事還沒著落呢，現在走了的話陶木他們怎麽辦？”

  胡柒焦急道：“陶木和陶花的身體在我的妖力空間裡，洛家發現他們失蹤，已經派人來抓我們了！這裡的修靈者沒那麽容易對付，總之，先離開雪殿，奪魂燈的事日後再說！”

  葉願瀟其實也清楚，她們救走陶木陶花的身體後，洛家不會善罷甘休，但既然早上已經和林墨箏交過手，幹嘛不直接把她們抓回去？現在這又是什麽情況？
  還沒等葉願瀟想完，她便感受到了遠處的靈力波動。是有人過來了，而且來的人還不少。

  葉願瀟道：“現在走也來不及了，胡柒你保護好小箏。還有守好空間，決不能交出陶木和陶花。我去看看。”她將流月七星劍背在身後，然後朝著靈力波動的地方走去。

  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姐姐？”

  葉願瀟回過頭來，溫和道：“沒事，我去會會那個洛殿主，小箏你就在房間裡好好休息，我馬上就回來。”說完，她身形一閃便不見了。

  胡柒似乎怔愣一下，然後臉上的焦急之色愈加明顯：“林墨箏大人，我們快走吧，至少先把陶木和陶花送出去……”

  林墨箏的目光從葉願瀟離開的地方移開，等看向胡柒的時候，她眼中的柔和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與淡漠。金光流轉，妖瞳的氣勢讓胡柒連與之對視都無法做到，蘊含著沉沉怒意的聲音傳來：“胡柒，我應該同你說過，不準打她的主意。”

  在林墨箏妖瞳的壓迫之下，胡柒只能勉力站著，他知道，林墨箏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但是胡柒並未後退，而是道：“林墨箏大人，我知道她在您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可事關妖界存亡，屬下不得不謹慎行事。”他停頓一下，道：“畢竟，大人您也不希望白雲玖大人的心血付之東流才對。”

  林墨箏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瞳中的金色褪去，她堅定道：“我以性命擔保，她是可以信任之人。”

  “您……要帶她一起去妖界？！”

  林墨箏道：“不是‘帶’，是‘和’。只要姐姐她願意，我會和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她朝著葉願瀟離開的方向走去，經過胡柒身邊的時候，她伸手拍了拍胡柒的肩膀：“胡柒，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是不要做這些無謂的試探。姐姐是這世上最乾淨澄澈的人，我不希望有人質疑她的真心。”

  說完，林墨箏的身影消失在了胡柒的面前。

  胡柒站在原地，雙手捏成了拳頭，最終還是無力地松開。“這麽相信彼此，我的擔心真的多余嗎？”

  此刻，葉願瀟正站在正殿前，她有一點心慌。因為她發現聚集在這裡的修靈者很多，那些人都是雙目無神，很明顯這些人全是被控制住了。她現在被這些人圍住，看樣子洛未雪是沒有放掉她的打算。

  洛未雪氣定神閑地站在最前方，手中正把玩著一隻金鈴。

  金鈴上刻著繁複的花紋，手指撥動之時，清脆的鈴響便會傳來。那鈴音空靈悅耳，又有一種莫名的魅惑之力。

  葉願瀟隻感覺每一聲都響在了她心上，好像有什麽東西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想來，這就是控制住眾多修靈者的靈器，入夢金鈴了。

  她悄悄在自己身上渡了一層靈力，然後對還在擺弄鈴鐺的洛未雪道：“洛殿主找來這麽多修靈者圍在這裡，不知是有何貴乾？”

  洛未雪懶懶地抬眼看了看葉願瀟，淡淡道：“你們劫走了雪殿要犯，我身為雪殿殿主，無法坐視不理。”她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繼續漠然道：“本殿主先前應該和你說過，如果你們是聰明人，就不要輕舉妄動。看來，你們還真是不將我雪殿洛家放在眼裡啊。”

  “嗯？”葉願瀟臉上是平靜的微笑，但語氣卻完全沒有退讓之意，她笑著道：“我們一直都是盡了該盡的禮數，倒是洛殿主不分青紅皂白抓了我的朋友，我們來雪殿尋妖，不算過分吧？”

  洛未雪冷哼一聲，道：“你也知道是在‘尋妖’，妖類乃是異族，十惡不赦，你們劫走他們在先，就別怪本殿主不遵待客之禮了。”她微微側首，對身旁的一眾修靈者道：“抓住她。”

  葉願瀟早知來者不善，在洛未雪說出最後一句話之前，她就做好了開戰的準備。流月七星劍瞬間出鞘，劍氣將迎面而上的兩名修靈者逼退數十步。不過，雪殿的修靈者並非等閑之輩，再加上對面人數眾多，葉願瀟覺得一直耗下去的話情況會很不利。

  現在洛未雪尚未出手，而且她身旁還站著一個雛菊。葉願瀟和雛菊交過手，雖然那時她也並未用全力，但她知道，雛菊那邊同樣是保留實力了的。真正開打的話，她可能只能和雛菊打成平手。

  若是隻對付這些修靈者，葉願瀟並非全然沒有把握取勝。但眼下還多了洛未雪和雛菊，別說取勝了，葉願瀟覺得自己連全身而退都不太可能。

  她本想著引開這些人，但是人數眾多，全然引開是不可能的。自己貿然逃離搞不好還會讓最麻煩的洛未雪和雛菊注意到林墨箏那邊，還不如直接與林墨箏和胡柒會合，三個人一起的話勝算還大些。

  又用靈力彈擊退了一波修靈者，葉願瀟覺得是時候快些撤離了。她轉攻為守，堪堪擋住幾劍後便足尖輕點朝著來時的方向衝去。

  衝出數十步，身後的修靈者都沒有動作。葉願瀟沒感受到任何靈力的波動，那些人竟然沒追上來。顧不得其中緣由，葉願瀟隻想著快些離開。

  但是，就在她決定加快腳步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

  這絕不是身體該有的反應，有什麽東西控制了她的行動。葉願瀟心下一慌，手中的流月七星劍握得更緊。她背對著洛未雪等人站在原地，對方明明沒有人追上來，可她卻無論如何也跑不了。

  是什麽？
  究竟是什麽控制了她的行動？！
  葉願瀟尚且還在思考對策，一聲鈴響便傳入了她的耳朵。

  入夢金鈴！

  葉願瀟心道不妙，這入夢金鈴邪門得很，要是被這個控制了，那可就太糟糕了。她強迫自己冷靜，可那鈴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一聲一聲宛如魅惑之音般響在她耳畔，就好像身後有什麽東西正在吸引她過去一般。

  葉願瀟知道自己決不能回頭，可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對她說：“轉過去吧，回頭看看，你的身後可是你最想守護的人啊……”

  最想守護的人？那應該是……

  那聲音最初還很陌生，可慢慢的，竟是變成了一個她格外熟悉的人的模樣。

  “姐姐，我就在你身後呀。”那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裡面還帶著點委屈：“姐姐你……不回頭看看嗎？”

  “……小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