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線索
  空氣中是壓抑的沉寂，在這種氛圍中，林墨箏緩緩道：“姐姐，你聽到的那些事情是真的。”

  葉願瀟沒太明白，她道：“什麽事？”

  “應該有不少人都讓姐姐你小心我了。特別是，雲家的那些人。我知道姐姐擔心我會多心所以一直沒有和我提起這些，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林墨箏低聲道：“我的確是個比姐姐想得要危險得多的人。”

  葉願瀟歪歪頭，笑著道：“是呀，某種程度來講，女子的美貌可是很危險的。單就這一點來說，小箏已經讓人危機感十足了。”

  林墨箏卻道：“姐姐，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就算因為這件事，姐姐會厭煩我，我也不能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擅自……我……”

  葉願瀟抬起手來，輕輕地摸了摸林墨箏的頭：“別人的看法都不重要，我和你可是從小一起長大，怎麽會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動搖了呢？不管其他人怎麽說，在我眼裡你都是我的家人。”

  林墨箏沉默片刻，道：“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什麽？”

  林墨箏卻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了一般，道：“姐姐，求你別這樣。你什麽都不問，我只會更害怕。我是妖族，我體內的妖力，那些妖力隨時會失去控制，我……我有的時候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我甚至想要殺死這天下所有的人。可我唯獨……不想放開你。”她抓緊了自己的衣袖，道：“妖界的事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話未說完，葉願瀟便上前幾步主動抱住了林墨箏。她慢慢地順著林墨箏有些顫唞的後背，道：“所以我才一直在你身邊啊。你忘記了嗎，葉願瀟答應過林墨箏，永遠都會保護她，永遠都不會讓她孤身一人。”她笑著道：“小箏，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林墨箏就這樣靜靜地靠在葉願瀟肩膀上，半晌，她直起身來，看著對面的葉願瀟，一字一句道：“姐姐，如果我想成為妖界之主，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妖界嗎？”

  葉願瀟道：“當然了啊！我一直就是這樣打算的。”

  林墨箏似乎並未想到葉願瀟會答應得這麽快，她道：“姐姐……即便我要成為妖界之主，你也決定和我一起嗎？”

  “和‘妖界之主’無關哦。”葉願瀟笑著道：“我要陪伴的人是‘林墨箏’，不論你想去哪裡，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和你一起。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理所當然……嗎……”林墨箏閉上雙眼，道：“姐姐，對不起。我不該這麽任性的。擅自就把你困在這裡……”

  葉願瀟又笑了，她放開林墨箏，然後坐在床上，道：“不是‘擅自’啊，我們不是來休息的嗎？這床很舒服，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你說是吧？”

  林墨箏呆呆地站了片刻，最後道：“是。姐姐，好好休息吧。等到明天……我會把這段時日以來發生的事情都講給姐姐聽。”

  葉願瀟道：“好啊。我等著。”

  屋子裡的燭燈熄滅了，林墨箏躺在葉願瀟的身旁，感受著身旁之人的呼吸，但她卻完全沒有睡意。

  “姐姐。”林墨箏的腦海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響：“如果你決定留下來的話，我就再也不會放手了……”

  葉願瀟醒來的時候，林墨箏正坐在桌旁翻看著什麽東西。她翻身下了床，道：“小箏，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姐姐的書啊。”林墨箏把手裡的書拿起來，上面寫著三個大字——靈術引。葉願瀟了然，這是她昨天落在客棧的那一本。想來林墨箏把它取過來了。“其實這一本我倒是沒看完，一直放在包裹裡，要不是前陣子想學習感知類型的靈術，就給忘記了。”

  林墨箏道：“這本書……還挺有趣的。不知姐姐是從哪裡得到的？”

  “誒？”葉願瀟剛想問林墨箏怎麽會不知道這本書的事，然後她就想起自己平時不愛看書，這個也沒和林墨箏特意提起過。林墨箏估計是沒有看過，所以並不了解。於是她坐了下來，道：“說起來我也不太清楚，我們剛去夢霆學習靈術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房間裡的。當時也很好奇這到底是誰送的……小箏喜歡的話就送你啦！”

  林墨箏把書放下，然後搖了搖頭：“這本書……好像是誰特意編寫出來的。至少在夢霆的藏書閣我並沒見到過它。”

  “嗯……有什麽問題嗎？”葉願瀟看了看書頁，道：“這本書的內容好像還挺全面的，挺有價值的嘛。”

  林墨箏將書往後翻了幾頁，道：“姐姐，你有沒有發現一點問題？姐姐的天禦靈狩……和這本書裡的‘馭靈’有許多共通之處吧？還有七星劍陣，和這裡講的‘劍招術式’不是也很相像嗎？”

  葉願瀟盯著林墨箏指著的地方看了一會，道：“這麽說，好像確實。不過我的七星劍陣和天禦靈狩不是看著這個才學會的……”

  “不止如此，姐姐有沒有發現，這裡的許多招數和我的妖術也……很像。”林墨箏道：“這裡的‘煉化雙睛’和妖瞳……看起來有些聯系呢。”

  葉願瀟道：“這麽說來，編寫這本書的人是個全才？”

  林墨箏搖頭道：“姐姐，與其說這個人是全才……不如說‘他’是特意為了我們編寫的這本書。這裡的招式多半都是攻擊型和控制型，正是我們的主靈術類型。而我們二人都不擅長的寄生型靈術在這本書裡佔據的內容最少。我不覺得這是個巧合。”

  “可是會是誰呢？”葉願瀟道：“我當時也沒能想明白那個人的身份。它出現在了我們的房中，那一帶都是女弟子的房間，所以男子是不會過來的。雖然也覺得可能是衍兒姐做的，但衍兒姐大概不會在我們去的短短幾日就做到這個程度吧……”

  “嗯。所以那個人一定是能夠自由出入所有地方的。”林墨箏道：“知道我們的靈術類型，具備編寫這本書的條件，而且還有充足的時間……”

  “等等，等等。”葉願瀟覺得她們已經有點在奇怪的話題上越跑越遠了：“這個也許沒那麽複雜。你想呀，要是這本書是藏書閣裡的，它出現在我們房中自然就不會再出現在藏書閣裡了。”

  林墨箏笑了笑，她將那本書遞給葉願瀟，道：“或許吧。”

  葉願瀟道：“對了，小箏昨天說想要告訴我的事情……”

  “嗯，是想要和姐姐說明的事……首先是關於文姑娘。”林墨箏道：“與我們不同，文思賦的體內同時存在著兩個個體，文書和文墨。按照‘文書’所說，現在‘文墨’已經消失了。”

  葉願瀟點頭道：“是的。她和你下棋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一點蹊蹺，即便小箏棋藝很好，但文思賦身為閔溪畔第一才女，應該也不至於那麽快就敗下陣來……但是小箏昨天晚上說過的話又很奇怪，‘另一個她可不是容易被掌控的家夥’，我記得你是這樣說的。”

  林墨箏道：“嗯，因為文墨可能……不，是一定沒有消失。”

  “什麽？！可是文書說……”

  “其實姐姐昨天的想法沒錯，‘文姑娘有一點不諳世事’。”林墨箏繼續道：“文書的話，的確是不諳世事。因為令人困擾的事情全都是文墨代勞，她完全不知情。但文墨並非如此。我先前和姐姐提起過，關於文思賦記憶中那個看不真切的人。現在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文墨了。”

  “我還是不太明白……”葉願瀟微微蹙眉，道：“文墨的確是消失了才對啊。”

  林墨箏攏了攏衣袖，道：“現在天氣已經變熱了，披著大氅的人可真的是很少見。”她繼續道：“文墨曾經說過，‘意志是有生命和形體的’。‘她’已經不僅僅是文思賦的意識，而是一個獨立的靈體了。所以，‘她’死後……”

  葉願瀟忽然明白了什麽，她順著這個思路說了下去：“文墨已經是獨立的靈體，所以‘她’死後會像正常人一樣變成鬼魂……如果沒有想錯，那鬼魂被封印在了鎮宅驅鬼圖裡帶回了吳家。後來流消將那裡的鬼魂放了出來，於是文墨的魂魄重新回到了文思賦的體內……是這樣嗎？”

  “對。”林墨箏點頭道：“文墨脫離了原來的身體，已經是鬼魂了。正常人被鬼魂附體，陰氣會加重，這就是文姑娘明明在這種天氣還要穿著厚厚的大氅的原因。”
    葉願瀟道：“可是看樣子文書對這件事並不知情……文墨既然回來了，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林墨箏淡淡道：“因為……文墨已經決定要消失了。”

  “消失？”

  “文墨因為放心不下文書而回來，可鬼魂附體會對普通人造成很多影響。文思賦的身體近半年來一直不好，這與文墨脫不了關系。而文墨一直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從沒有想過要繼續留在文思賦的體內。”林墨箏道：“但現在有讓‘她’不得不留下的理由。那就是與洛昭和‘黑影’的約定。在我提到百花觀雪宴的時候，文思賦愣了一下。那並非是因為什麽吃驚，而是在那個瞬間，掌控著身體的已經變成了文墨。”

  葉願瀟遲疑片刻，道：“小箏，所以你看到了‘她’內心的想法了……嗎？”

  “嗯，是啊。在那個時候。”林墨箏笑著道：“文書看不出我的內心，但是文墨可是對人心了解得很。為了不讓‘她’對姐姐亂說話，我也隻好離開那裡才行。”

  葉願瀟心道：“這……其實不管別人說什麽壞話我都不會往心裡去的呀……”她又道：“所以文墨和洛長老的約定是什麽？還有那個‘黑影’，他到底是什麽人呢？”

  “這個啊……和百花觀雪宴有關。”林墨箏道：“不要說是夏季，就算是在冬天，閔溪畔都沒有下過雪。這個觀雪宴觀的一定不是普通的‘雪’，說不定是人呢。姐姐應該也看出來了，洛昭想要擺脫他所處的困境，所以他所做的都是為了‘破局’而已。而破局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去找那個‘設局’的人。想來洛昭在把鎮宅驅鬼圖交給文家的時候就已經見過文思賦了，恐怕棋局就是那時的文思賦也就是文墨設下的。而外人能夠進入雪殿的場合，也就是百花觀雪宴了吧。”

  葉願瀟垂眸思考了起來，如果這樣的話，“黑影”、洛昭、百花觀雪宴，這三者之間一定有什麽聯系。

  九年前，洛殿主洛向陽去世，洛未雪接任殿主之位。洛未雪根基未穩，再加上她一定與蘇家進行過爭鬥，自身實力受損，所以她不會馬上對洛昭等原有的勢力下手。但洛昭卻清楚當時的情況，他知道洛未雪一定不會放過他。

  於是在洛家舉辦百花觀雪宴的時候，洛昭趁自己尚未被困，將鎮宅驅鬼圖偷偷交給文家。也就是在那次宴會上，洛昭和文思賦進行了對弈，而控制著文思賦身體的文墨對這些形勢看得通透，所以才會設下了那個棋局。

  但還是有一點說不通……

  葉願瀟道：“文思賦沒有必要參與此事啊？”

  林墨箏卻道：“不。她不得不這樣做。文家一向與蘇家交好，洛向陽死後，蘇家勢必全力阻撓洛未雪，所以洛未雪除掉了蘇家才能上任。她上任後，與蘇家交好的文家就很危險了，如果不為自己安排退路，到時候處境會格外艱難。”

  葉願瀟震驚道：“文墨她……那個時候明明才十歲出頭吧，心思已經這麽縝密了嗎？”

  “嗯，要不然怎麽能叫‘閔溪畔第一才女’呢？”

  關於洛昭和文思賦的事情似乎變得明朗了，但還有一個問題。“黑影”是誰？
  “姐姐。”看出葉願瀟心中所想，林墨箏道：“‘黑影’的身份或許並不複雜。”

  葉願瀟道：“怎麽不複雜呢？那個人連名字都沒留下就走了，還說什麽日後會再見。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上哪裡再見去？”

  林墨箏微微一笑，道：“他為什麽那麽篤定會再相見呢？”

  為什麽？這怎麽可能知道。葉願瀟心道：“難不成他和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致的？那也太巧合了。她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大概是妖界，之後還有百花觀雪宴。但那個‘黑影’是沒可能知道的才對……等等，百花觀雪宴？”

  好像有什麽線索突然被串連了起來，葉願瀟道：“‘黑影’知道我們一定會去百花觀雪宴，所以才這樣說嗎？”

  林墨箏點頭：“是的。那個人……和百花觀雪宴是有聯系的。”

  葉願瀟脫口道：“難道他是觀雪宴上要觀的‘雪’嗎？！”

  林墨箏笑而不語。

  具有這麽重要的意義，甚至能成為宴會上的主要角色，這個人一定與“雪”有著某種關聯……“他……他是……”葉願瀟幾乎不敢再往下想，但有一個答案卻呼之欲出：“他是雪殿失蹤的大少爺洛雪？！！”

  林墨箏鄭重地點點頭：“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其它可能性了。”

  “這、這……”葉願瀟尚且還在震驚中，她有點反應不過來這些信息。“可他與文思賦又約定了什麽？他應該已經失蹤很久了才對吧？”

  林墨箏道：“對。洛雪失蹤已經十年了，在這位大少爺失蹤的第二年，洛向陽也離世了。所以，洛雪與文思賦的約定大概是和百花觀雪宴有關。洛昭作為洛家的長老，他對洛雪失蹤的事情應該不會毫不知情吧？把他囚禁在罪閣的人是洛未雪，如果洛未雪不再是雪殿殿主的話，又會如何呢？”

  葉願瀟了然，能夠把洛未雪從殿主之位上拉下來的唯一方法，就是流落在外的雪殿大少爺洛雪！如果洛雪能夠出現，那麽他才是雪殿殿主的繼承者。

  所以這才是洛昭和文思賦的約定嗎？

  葉願瀟又道：“但是，僅憑洛雪一人之力，恐怕也不足以與洛未雪對抗吧？就算再加上洛昭和蘇天晴，大概也不是對手……”

  林墨箏笑著道：“所以洛昭才找了我們啊。我們一定會幫忙的原因，就在於奪魂燈認主。它認的主，並非是洛未雪，而是‘靈主’。只要洛未雪不再是‘靈主’，其他人誰是都無所謂，不是嗎？”

  正因為洛未雪不會自願施展靈陣放出陶木和陶花，所以才要換一個人來做這件事。葉願瀟忽然想起先前木槿的話。

  奪魂燈是洛未雪身為靈主的靈器。

  一直以來，葉願瀟總是在想如何才能說服洛未雪自願放出陶木和陶花，但其實並不需要那麽麻煩。洛未雪不放沒關系，只要別人成為“靈主”，奪魂燈自然會重新認主，到時候也就不需要洛未雪的意願了。

  怪不得洛昭那麽胸有成竹，原來是早就把算盤打好了。

  好深沉的心計！

  林墨箏繼續道：“姐姐，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想和姐姐說。”

  葉願瀟心領神會：“是妖界的事情吧？妖界出什麽事了嗎？”

  “南渦島那邊……出了些狀況。”林墨箏似乎有些發愁，面色也帶了些陰鬱：“阿娘走後，妖界之主的位置空了出來，很多妖都蠢蠢欲動。沒有妖界之主的統領，妖界現在亂成一團。南渦島作為妖界入口，也受到了一些牽連。”

  葉願瀟立即起身：“那還等什麽，我們現在就前往妖界吧！”

  “姐姐，我已經安排胡柒先回去了。”林墨箏道：“胡柒作為我的妖靈，會代替我處理一些事情，而且他在妖界那邊也是有妖接應的。我們暫時可以留在這邊。”

  葉願瀟搖了搖頭，道：“小箏，你是未來的妖界之主，這種時候一定要出面才行。如果不能鎮壓住他們，就算上任了也很難服眾。”她把亂糟糟的頭髮胡亂扎了起來，道：“陶木和陶花的事情已經有解決方案了，現在的這段時間我們立即去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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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