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真沒想要包養他啊

  “單獨把我留下， 要說什麽？”季隨風笑吟吟的，但臉上那表情怎麽看怎麽欠揍。

  陸昭覺得他可能是和姓季的犯衝。

  他看著俯身撐在自己桌前的男人，微微向後退了一點身子， 確定保持好了一點安全距離之後，這才環抱起手臂，一臉不滿地看著季隨風，“季隨風你幾個意思，故意拆我台是吧？”

  季隨風挑了挑眉， 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可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把盛懷寧給刷下去？”

  “盛懷寧？”季隨風自顧自地嘀咕了一下這個名字， 而後慢慢直起了身子， 拿過陸昭剛剛隨手扔到桌上的那份， 盛懷寧的簡歷看了起來。

  很模板化的一份簡歷， 上面沒什麽可以拿得出手的履歷，也就在學校裡得的獎項比較多而已， 薄薄的兩頁紙， 隨手翻翻就沒了。

  反正在季隨風眼裡是這樣的。

  翻到第一頁到時候，季隨風看的時間稍微久了一點， 他在看貼在上面的那張證件照片。

  那些演技不如他的，季隨風覺得自己調-教調-教也一樣用。

  季隨風沉吟了一下，“恩……”

  涉及到這種專業領域的東西，他可以想出無數句去辯駁陸昭的這個言論，但他知道，對方想聽的不是這個。

  “他不合適。”季隨風又一次給出了這個答案。

  “真年輕啊。”季隨風歎了口氣，“才二十歲。”

  季隨風好笑地看著他，“陸少這麽懂啊，要麽乾脆你來拍好了。”

  盛懷寧會火是一定的，但小火還是大火，那就全憑運氣了。

  “我給你砸了那麽多錢，是讓你天天懟我的嗎？”

  就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原因把盛懷寧給刷掉了，陸昭覺得季隨風的腦子可能有點問題。

  照片上青年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把精致的五官都完整地暴露了出來， 眼睛很亮，一副很有朝氣的模樣，單看這張照片都能看出主人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

  顯然是不可能。

  當然，也不排除他一直這麽倒霉的可能性。

  “……？”

  盛懷寧長得又不難看，演技也沒爛到沒法見人的地步，隨隨便便安排給他一個小角色不就好了。

  反正只要把他塞進劇組裡就行。

  “有什麽不合適的？我就覺得他挺合適的。”

  陸昭冷哼了一聲，“你就因為你一個人的喜惡，直接扼殺了一個有志青年的夢想。”

  他想了想剛剛那個漂亮青年的表演， 雖然稱不上是什麽教科書級別的演技， 單也沒什麽可以挑剔的地方， 相較於今天看過的那些中規中矩的演技， 盛懷寧比他們要優秀太多了。

  在自己這裡碰了壁，不代表他以後會一直碰壁下去。

  怎麽說呢，盛懷寧站在那裡，和其他人的畫風都不太一樣，太違和了。

  “怎麽你說的這麽容易？”

  陸昭不理解，“這有什麽難的。”

  “反正不行，我拍不來，你另請高明吧。”

  “那不一樣，”季隨風輕輕皺了下眉，“他們的好看不太一樣。”

  成名已久了的主角攻難道會紆尊降貴地去拍什麽偶像劇嗎。

  “我又扼殺誰了？”季隨風好笑，他想了想又說，“就他那樣的，要是想火還不簡單，出去拍兩個偶像劇再炒炒熱度，明天直接就登頂頂流了。找不到劇組我給他介紹一下，非得在我這較什麽勁。”

  在圈子裡這麽多年混下來，什麽樣的人能起來，什麽樣的人起不來，季隨風看一眼就能把對方的未來給猜得七七八八。

  誰還沒走眼的時候。

  季隨風給盛懷寧安排的路倒是挺好的，但是陸昭想看到的不是他火，是要把他給塞進劇組裡啊。

  “他太漂亮了。”

  “他不合適。”最後季隨風還是給出了陸昭這麽一個理由。

  “是是是，我錯了。”季隨風又擺出了他一貫的敷衍態度。

  “你戲裡的配角那麽多，隨便分一個給他演不就好了。”

  “他太漂亮了，不適合演我的這部戲。”

  “你找的那些個演員有幾個醜的？你這理由也太扯了。”

  陸昭氣笑了，“你這算是什麽理由？”

  而他本人又沒有什麽要自己非用他不可的優勢，演技不錯，但也僅限於此了。

  拒絕了一個明日之星，季隨風也不覺得遺憾，這些年被他拒絕的人多了去了，他當年不好看的一個傻逼，後來還成了影帝呢。

  “有什麽不合適的？”

  不然他到時候連和主角攻見面的機會都沒有，還去哪兒發展感情啊。

  但他還是不行。

  那他們倆的交集只能會越發的延後。

  這中間的變數誰也說不準。

  雖然被季隨風說的話噎了一下，但陸昭還是很執著，“我不管，反正他就要他進你的劇組拍戲。”

  “我要求也不高吧，你給他隨便安排一個小角色就行。”

  季隨風垂著眼皮看他，思考了一會兒，在陸昭覺得可能有戲了的時候，他又慢吞吞地開口說，“不行。”

  “我投了錢的，你得聽我的。”

  “我不聽，那你把我換了吧。”

  “季隨風，你這人怎麽這麽油鹽不進啊。”陸昭對他徹底無語了，“你就是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好看。”

  “對對對，我嫉妒他。”

  季隨風笑了笑，“到底是誰看他長得好看啊。”

  “啊？你這麽替他說話幹嘛？陸大少爺，你又看上他了是吧？”

  “誰看上他了，你別血口噴人。”

  季隨風從口袋裡掏出盒煙來。

  他拿了一根煙出來，但是沒抽，只是叼在嘴裡用牙齒咬著，淡淡的煙草味鑽入鼻腔，他聲音也含含糊糊的，“你說你，這麽些年，到底往我這劇組裡塞多少人了。”

  原主曾經不知道包養過多少個人。

  在陸昭來了之後，這個關系也沒斷過。不是他也有這個特殊愛好，是那些人一聽說陸昭要把他們趕走，就都想方設法地求著挽留，他們舍不得失去陸家作為靠山，也舍不得失去這麽闊綽的一個金主。

  陸昭被那些人軟磨硬泡的，都覺得有點頭疼了。

  他也心軟，說不出什麽重話來，反正這個關系可有可無對自己也沒什麽損失，他給那些人資源，到時候賺的錢還是會進自己的口袋裡。

  雙贏的一個買賣，他到後來也就不強求了。

  除了名聲說出去不好聽了一點，其他也沒什麽。

  季隨風想說的不是陸昭往他劇組裡塞人這件事，他是想說，“你這些年到底包養多少個人了。”

  其實真沒多少。

  陸昭覺得他很冤枉，季隨風這話說的，好像他是個什麽急色的性子一樣。

  但他又沒這個愛好，那些人當然也是沒睡過了。

  一個出手闊綽，還不用□□的金主，對於那些人來說，陸昭簡直是活菩薩了，因此他們也就更不舍得走了。

  季隨風垂眸看了他一眼，他想了一下，“這樣吧，我答應你也不是不行。”

  他自顧自地輕笑了一下。

  陸昭覺得他那個笑容裡都帶了點不懷好意。

  果不其然。

  “你要是答應我，那我也答應你。”

  “答應你什麽？”陸昭一時間還有點沒太反應過來。

  “就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事兒唄，你再考慮考慮。”

  “……你有病吧？”陸昭忍了又忍，他還是沒忍住。

  他是真的覺得季隨風腦子有病。

  哪有人上趕著求別人潛規則他的。

  這個行為本身倒是沒什麽，但是到了季隨風這個地位，他已經名利雙收了，他還能乾出來這種事情，除了腦子有病，陸昭想不出來第二種解釋。

  “我怎麽有病了？”季隨風覺得陸昭這個反應很好玩，他唇角的弧度都彎了彎，眼睛裡的笑意都變得真誠了不少。

  在季隨風剛出道沒多久的時候，他還不是現在這個要別人上趕著求他拍戲的名導。

  他沒家世沒背景，一開始進到劇組裡的時候，就是個給人打雜的。

  到後來地位提升了一點，他變成了一個小破導演，每天累的要死不說，還誰都能使喚兩句，還不如當之前那個打雜的呢。

  當時的季隨風，每天都睡不到四個小時的覺，後面有公司給的死線催著，他就只能一個勁地趕進度。那時候他組裡的演員一個頂一個的有脾氣，他壓榨不了別人，就只能一個勁地拚命壓榨自己。

  季隨風累的不行，天天除了乾活，剩下的時間就是整天抱怨社會。

  這個操蛋的娛樂圈。

  他當時最煩的，就是被塞到劇組裡的那些個傻逼了，狗屁不會，就只知道頂著張漂亮臉蛋在床-/上討好金主，在一次又一次的NG下來，季隨風看著那些毫無起色的蠢貨，就更瞧不上他們了。

  他自己每天都累到要死，那些人兩腿一張就能賺得盆滿缽滿，名利雙收。

  憑什麽啊。

  連帶著，他也討厭所有投資的傻逼金主，狗屁不會，還他媽的天天瞎指揮。

  季隨風長的不錯，他那張臉就算放到帥哥雲集的娛樂圈裡去，也能掙得個一席之地。

  他天天抱怨社會，覺得那些傻逼都沒眼光，但是真的碰到了盯上他那張好看臉蛋，提出來想要包養他的金主，季隨風又覺得惡心。

  這個傻逼娛樂圈真的爛透了。

  俗話說的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但季隨風可能是沉默太久了。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一經爆發出來，他直接就變態了。

  在劇組發過一次火之後，他覺得這個效果還算不錯，雖然那些傻逼的改進微乎其微，但是他自己挺爽的。

  一場戲下來罵哭了兩位女演員，氣走了一個剛出道不久的小男愛豆。

  季隨風當天收工的時候覺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

  自此，他就保留下來了這個優良習慣。

  罵的人從岌岌無名的小群演，到後來罵的人就變成了國內知名的一線影星，季隨風用了不過短短幾年的時間。

  不是季隨風突然覺醒了什麽拍戲的天賦。

  他覺得自己一直都挺天才的。

  不過那些個爛劇實在是沒什麽可以讓他操作的空間。

  直到他後來遇到了一個出手十分闊綽，還很懂得慧眼識珠的小金主。

  除了愛往劇組裡塞人的這個小毛病之外，季隨風覺得陸昭簡直是個完美的金主。

  那些當年在所有人眼裡賺不到錢的片子，那些自己突然心血來潮想要搞的文藝劇，對方只是猶豫了一下，然後第二天就往劇組裡砸進去了一大筆錢。

  一大筆，足夠他肆意揮霍，全憑著自己心意能夠把電影做成最高水準的錢。

  但到了後來，他又開始覺得自己這個小金主的那點毛病不太好了。

  他看那些被陸昭塞進劇組裡的男男女女很不順眼。

  季隨風突然覺得自己領悟到了一點潛規則的樂趣。

  但很可惜，對方不喜歡太主動的，更不喜歡主動送上門去的。

  “哎，說真的，我覺得我長的也還算是不錯吧。你睡他們都行，怎麽不睡睡我啊？”

  不是他吹，季隨風是真覺得自己長得挺不錯的。

  至少比陸昭前一陣子送到組裡的那個小鮮肉強。

  陸昭臉黑了一下，“我沒這個愛好。”

  季隨風哼笑了一聲，眼神裡明晃晃寫著的都是不信。

  “少爺，陸大少爺，我這麽上趕著求你睡都不行？”他語調慢吞吞的，帶著說不出的纏綿味道，“您也太高貴了吧。”

  陸昭皺著眉，“你換個條件，這個不行。”

  “那我沒別的條件咯。”

  季隨風現在根本就不缺什麽，也不會再有什麽東西能夠打動他的了。

  陸昭咬著牙想，大不了他就真的把季隨風給換下去，反正他的任務又不是讓《赤霄》成為什麽曠世巨作，盛懷寧在這部劇裡能紅就紅，不能紅就算了，反正給他和主角攻搭上線就行。

  “你等著，我明天就換導演。”

  公司是他家開的，這點小事他還能說了不算了。

  季隨風氣笑了，“你要把我換掉？你為了那個見過一面的人你要把我給換掉？”

  他說話的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像是很難以理解這件事一樣。

  “你真行啊少爺。”

  季隨風好像生氣了。

  陸昭覺得爽了。

  就該這樣嘛。

  當金主當然要讓自己舒服點了。

  他這麽想著，唇角也無意識地露出了一抹笑。

  季隨風一直都在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當然也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那個笑容。

  他定定地看了陸昭兩眼，突然嗤笑了一聲。

  陸昭覺得季隨風莫名其妙的，他有些不解地動了動眉梢。

  然後下一秒，他就看到季隨風動作很快地俯下了身子，陸昭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嘴唇就被人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般的輕觸，速度快的幾乎沒有什麽感覺。

  兩塊軟肉輕輕貼了一下，然後很快就分開了。

  “季隨風！！”

  “嗯嗯，在呢。”

  季隨風現在心情倒是蠻好的，他笑吟吟的，還下意識用舌尖舔了舔唇角。

  “我答應了。”

  “答應什麽？”

  “你可以把人塞進來了。”

  “我明天就要給你換掉。”

  “可以啊，你開心就好。”

  他這個無所謂的態度，真的很欠揍。

  陸昭臉都黑了一下。

  白讓季隨風佔了個便宜，還不把楠峰盛懷寧給塞到劇組裡，陸昭覺得很虧。但是真的就這麽把盛懷寧給塞進去了，陸昭又覺得憋氣。

  他說的條件交換不是這種啊。

  但是陸昭真的很不想讓自己那麽都多錢都打了水漂，雖然劇組還沒開機，但前期花費都已經搭了不少進去，要是真的換了個導演，能不能把本金賺回來都不一定。

  他抿了抿嘴唇，“你剛剛不是說你拍不來嗎？”

  給季隨風一個台階下，希望他不要不識好歹。

  季隨風挑了挑眉，顯然很上道，“還能有我拍不來的東西？”

  他確實是該有這個自信的資本。

  “那你剛剛還跟我說那麽多？”扯東扯西的，給他扯出來這麽多理由。

  季隨風沉吟了一下，“我嫉妒心比較強，看到他就覺得不順眼。”

  “我看你也挺不順眼的。”

  “是是是，少爺您高貴嘛，我哪能入得了您的眼啊。”

  “……”

  煩。

  ==========
  一個短暫的午休回來，其余的工作人員重新回到這間屋子的時候，神情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做出太明顯的動作，但目光依舊好奇地在兩人身上不斷打量著。

  屋子裡的氛圍不像是一開始那麽針鋒相對了，但是大少爺黑著個臉坐在那裡，擺明了一副心情不怎麽好的樣子。

  副導心裡了然，看來是這位少爺的要求沒達成。
    畢竟季隨風是出了名的軸。

  外面的工作人員把下一位面試的演員叫進來的時候，在副導說話之前，季隨風叫了聲停，“等會兒，你再去把上午那個誰給叫回來一下。”

  “啊？”丁乾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季隨風說的是誰。

  季隨風看著他，不耐煩地皺了下眉。

  “哦哦哦，知道了，我馬上叫人去。”

  那個被新叫進來的演員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一時之間還有點傻眼，但他也不敢吱聲，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

  等了一會兒，盛懷寧重新回到這個試鏡現場的時候，他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經過上午那麽一出，他都還以為自己沒戲了呢。

  誰成想又突然出了這麽個變故。

  季隨風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從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來了一頁劇本，隨意看了兩眼後直接遞了過去，“來，正好，你們倆人對個戲。”

  還是上午的那場戲份。

  只不過上午的盛懷寧在一個人唱獨角戲，而現在，他有了一個可以給他搭戲的演員。

  季隨風手裡拿了幾張薄薄的紙，是他抽出來的盛懷寧的簡歷，被他卷成了柱狀，磕了磕手心。

  “還傻站著幹什麽？選一個角色演啊，我時間很多嗎，陪你們在這裡耗。”

  季隨風對外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差勁，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他的脾氣就更臭了。

  有些不耐煩地垂下眼皮，手上敲擊的頻率也一下比一下快。

  一點變通都不知道，要是平時遇到這種傻逼，早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了。

  幾分鍾過去，他勉強壓下了自己心裡的火氣。

  正好這個時候，兩個人也已經商量好了角色，正在那裡熟悉劇本。

  這場戲一共就兩個角色。

  段薛義，一個性格很難把握的男配。

  寧無極，《寒芒》的男主角，很臉譜化的心懷大義的人設。

  這個劇本無論是單拎出來，還是整體來看，段薛義都是一個十分討巧的存在，他壞的時候讓人恨得牙根都癢癢，好的時候又賺足了人們的淚點。

  但對演員來說，他毋庸置疑的是一個挑戰。

  單看劇本就知道，這部劇拍出來以後，段薛義這個角色的討論度會有多高。

  模板化的正義人設好演，但段薛義這種，本身就很有爭議性的人物，對演員的要求也極高。

  演的好了，他會是所有觀眾心中的意難平。要是演的不好，他就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角色而已。

  電影如此，這場簡單的試鏡也是如此。

  想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讓導演記住你，當然要選擇一個最出彩的角色。

  盛懷寧讓對方先選，剩下的一個角色就歸他。

  倒不是盛懷寧多好心，而是他有自信，無論抽到哪個角色，他都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演好。

  果不其然，對方選擇了段薛義。

  這部《寒芒》盛懷寧都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裡面的台詞他甚至都快背的滾瓜爛熟了，因此也沒太過費心去記台詞，草草看過幾眼劇本，他就把注意力給放到了別的地方。

  他在看坐在對面的那人。

  盛懷寧心裡的困惑滿得都要溢出來了，他一開始的時候是不理解為什麽季隨風那麽輕而易舉地就否定了自己，但後來想想，季導這個變幻莫測的性格在圈子裡已經是出了名的了，誰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但現在盛懷寧心裡的困惑變成了另外一件事。

  那個幫自己說話的人是誰。

  雖然不知道在自己走後，那兩人都說了些什麽，但看到對方黑著個臉的模樣，想來不會是什麽好結果。

  季隨風這個說一不二的個性，很少有人能從他的手上討得了好。

  盛懷寧不知道對方是誰，他也沒看到周圍人對他小心翼翼的態度，所以就只是簡單猜測了一下，對方應該也只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吧。

  他之前參演的那部小成本電影，導演和副導就整天地吵。

  盛懷寧為這次試鏡準備了很多，他沒日沒夜地去揣摩季導拍過的戲，雖然知道對方有時候試鏡並不只用自己的劇本，也根本就不按照套路出牌，但盛懷寧還是抱著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去學，去猜季導會喜歡什麽樣的表演。

  看來這次應該也是沒戲了。

  他有些泄氣地想著，而後就聽到身邊人說他準備好了的聲音。

  雖然盛懷寧態度挺消極的，但在放下劇本的那一刻，他一瞬間就入了戲。

  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盛懷寧都會盡力去演好每一個角色。

  陸昭一開始用的是一個很抵觸外界的姿勢，雙手環胸，身子靠在椅背上，想要離桌子八丈遠似的。

  但到後來，他坐的又覺得腰酸，乾脆換了個姿勢。

  手肘撐在桌子上，支著下巴去看面前那兩人演戲。

  說真的。

  他還是看不太出來什麽東西。

  但是想想上午盛懷寧演的段薛義，陸昭覺得面前的這人，好像有點用力過猛了，就顯得很怪。

  看了一會兒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好像盛懷寧那個演技，確實是蠻不錯的。

  至少不會讓他太出戲。

  雖然穿著一身現代的裝扮，但他周身的氣場都很不一樣。

  手裡那個道具木棒讓他使的，就好像真的拿了一把出鞘的劍。

  一場表演結束，盛懷寧先是下意識看了一眼季隨風，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麽表情，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他又余光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那個男人。

  對方臉色依舊不怎麽好看。

  盛懷寧覺得自己可能是沒戲了。

  工作人員把兩個人帶了出去，再叫下一個人進來之前，季隨風抽空看了一眼陸昭，“我不是都答應用他了嗎，你怎麽還在生氣啊，大少爺。”

  陸昭看了季隨風一眼，不怎麽愛搭理他。

  他其實也沒怎麽生氣，就是有點鬱悶。

  因為先前幾個世界的前車之鑒，他為所有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感到鬱悶。

  終於等到了主角受，陸昭也懶得再待在這裡了，看那些表演他又看不懂，季隨風還總是一副他一會兒又要看上誰了的那種怪異表情，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煩。

  看著陸昭頭也不回地走了，季隨風輕嘖了一聲，覺得有點難搞。

  接下來的試鏡，他就又重新回到了剛才那個沒什麽興趣的樣子，在空白紙張上寫寫畫畫的。一開始的時候，他畫著分鏡的隨筆，但到了後來，那些圖塊就又被他整個劃去，找了個空白的角落，畫著一個剪影的人形。

  寥寥幾筆就把人物畫了出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到是誰。

  但是季隨風皺了皺眉，覺得有點不滿意。

  他想用筆勾掉。

  但筆尖在紙上停頓了好久，都已經暈出了一小團痕跡，他還是舍不得把這個廢稿塗黑。

  是真的很難搞。

  本人難搞，就連一個隨隨便便的小畫像也這麽難搞。

  陸昭回到酒店，躺到他那張柔軟大床上的時候，整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還是在這裡待著舒服。

  睡了一覺起來的時候，外面天色都已經快黑了。

  餓了一天，陸昭先是打電話叫酒店的人送了晚餐過來。

  他自己去浴室裡簡單洗漱了一下。

  用清水洗了個把臉，神色都變得清明了不少。

  陸昭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

  臉上還帶著點未乾的水珠。

  皮膚很白，五官看起來沒什麽驚豔感，不難看，也不好看，就是很普通的一個長相。

  水珠掛在睫毛上，陸昭有些不舒服地眨了眨眼，鏡子裡的人也跟著眨了眨。

  他笑了下，和系統說，“你這次給我挑的，長相倒是挺一般的嘛。”

  相比較前兩個世界那個來說，這個世界系統給陸昭挑的這具身體，長相是真的沒什麽太出挑的地方。

  “很正常，長得好看那是追求主角不成的男配，就叫不上炮灰了。”

  系統還好心勸他，“看習慣就好了。”

  “我也沒有不習慣啊。”陸昭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很平淡，他對自己的長相也沒什麽太大要求，只要不是太辣眼睛，他都能去努力適應一下。

  不過他好奇一件事，“你知道我本來長什麽樣嗎？”

  “呃，這個……”一遇到這種話題，系統就開始吞吞吐吐的。

  “不能說算了。”他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也不是不能說吧，就是……很難描述。”

  “好看，不好看，這兩個選項很難說嗎？”

  陸昭狐疑地問它，“我不會醜到已經沒辦法見人了吧？”

  “當然不是了！”系統這次回答的很快，它甚至還提高了一點聲調，吵得陸昭腦袋都疼。

  “就是…很難說。”它語氣又開始磕磕巴巴的。

  這到底是有多難說啊。

  陸昭歎了口氣，“算了。”

  外面的門鈴這時候響了起來，陸昭也不再跟系統糾結這個問題了，他得先去給他的晚餐開門了。

  ==========
  另一邊的盛懷寧，他都已經做好了試鏡落選的準備。

  開始尋思著什麽時候讓公司給他安排下一個行程了。

  所以在他從自己經紀人口中聽到自己被《赤霄》劇組選上了的時候，盛懷寧腦子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就是不相信。

  季導的眼光高在行業內出了名的，他性子執拗也是出了名的，一般做好了決定的事情就很難輕易更改了。

  盛懷寧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前腳剛從季隨風那邊得到了“不行”的答覆，後腳經紀人就叫他收拾收拾準備進組了。

  在他的連番逼問之下，這個帶他半年多了的新經紀人才猶猶豫豫地說出了一點內情。

  “其實，其實季導一開始也是不太想讓你進組的。但是後來，後來發生了一點意外……”

  “什麽意外？”

  什麽意外能讓季隨風改了主意。

  “聽說是…”

  盛懷寧聽著自己經紀人猶猶豫豫的，半天都沒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他有點不耐煩了，“鄭哥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聽說是盛星那邊的高層看上你了。”

  盛星娛樂。

  國內有名的影視公司，他的主公司旗下不單單是包含影視產業相關，更是涵蓋了不少國內知名的娛樂產業。

  盛星旗下有著不少國內一線明星，可以說是得到了盛星的青睞，就等於是一隻腳踏進了娛樂圈的頂層。

  也是季隨風背後的公司。

  怪不得能讓他改了主意呢。

  盛懷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攥緊拳頭，修剪整齊的指甲死死抵著手掌心，帶來的那點尖銳刺痛感讓他回過了神，他有些無促地眨了眨眼，覺得發聲都有些艱難，“鄭哥，你剛剛說的，看上我了，是什麽意思？”

  鄭南城歎了口氣，“字面意思。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懷寧，你在這娛樂圈裡也有一段時間了，你應該知道，這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事，有時候你想得到什麽東西，你就得付出一些什麽。”

  盛懷寧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也不是什麽沒有見識過社會陰暗面的天真性子，正相反，因為有這張漂亮的臉蛋，盛懷寧明裡暗裡地收到過不少人傳來的暗示，說只要他跟了自己，到時候資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盛懷寧當然沒答應，他甚至覺得提出這種要求的人惡心。

  在讀書的時候，盛懷寧脾氣就很不好，步入社會這半年，多少算是受到了一點磋磨，但也沒學的太乖。

  明白了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性子多少變得圓滑了一點。

  但他始終沒學會妥協兩個字怎麽寫。

  “別開玩笑了鄭哥。”他垂著眼皮，聲音都冷了不少。

  “誰跟你開玩笑了。”鄭南城語氣也很認真，“你想好了，這次是盛星的高層，可不像是之前那些個人，能讓你隨隨便便得罪。”

  “那這戲我不拍了還不行嗎？”

  “這是讓你鬧脾氣的時候嗎，說拍就拍，說不拍就不拍，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拿到季導這次試鏡機會費了多大的力。”鄭南城話音頓了頓，他放緩了一點語氣勸道：“你也別較這個真，性子這麽直在這個圈子裡是混不出頭的。你看看小胡，他還比你晚幾個月進公司呢，不就是搭上了黃總的線，現在手裡都有兩部爆款劇了，再多運營運營，不就又是一個新的流量了。”

  “我又不想走他那個路線。”

  “我知道你喜歡拍戲，你演技好，但這也不衝突啊，你這次遇到的貴人，來頭不比那個黃老板還大，搭上這條線，你到時候想要什麽資源沒有？有捷徑可以選擇的事，你幹嘛非得給自己搞這麽累呢？”

  盛懷寧強壓著心裡的火氣，“鄭哥，你什麽時候乾上這種拉皮條的買賣了？”

  “我進你們公司是為了拍戲的，不是為了讓你把我給送到別人床上。”

  “別搞得公司像個窯-/子一樣。”

  盛懷寧說話很難聽，但遇到這種事，誰說話也好聽不到哪兒去。

  聽他這麽說，鄭南城那邊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也冷下去了一點，“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但怎麽說也不能打人家的臉，等過兩天你和我一起去給人家好好道個歉，說你因為意外不能拍這個戲了。”

  “道歉？”盛懷寧難以置信，“我幹什麽了我就去給他道歉，我不讓他睡還是我的錯了是吧？”

  “知道你不服氣，但沒辦法，這個圈子就這樣，你要是想待下去就得按著這個規矩辦事。盛懷寧，你知不知道盛星兩個字是什麽含義，你喜歡的那個楚朔，大影帝，不也是當初盛星那位給一手捧起來的。你不想以後被雪藏的話就聽話，吃個飯，好好給人家道個歉，說不定這件事就直接翻篇了。”

  “你說他也……”盛懷寧有點難以接受，話說到一半就自動消了聲。

  他喜歡？
  他喜歡個屁，他現在想起來這兩個字就覺得惡心。

  什麽狗屁影帝。

  “盛懷寧，你好好想想，你這次放鴿子，打的不僅是盛星那位的臉，你讓季導面子上也過不去。得罪了這兩位，你以後在娛樂圈還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盛懷寧抿了抿嘴唇，他沉默了好久，再開口時聲音都是悶悶的，“知道了。”

  “就去吃個飯？”

  他這個狐疑的口吻像是很不信任自己一樣，鄭南城覺得有點好笑。

  “就吃個飯，你還想幹什麽？盛星那位少爺也好面，乾不出什麽強迫的事，你不用瞎擔心，去好好道個歉，這事情就算翻篇了。”

  盛懷寧垂著頭，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他掛了電話，覺得這人生真他媽的操蛋。

  自己好好地去試個鏡，還能給他整出來這麽一大堆事。

  他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他媽的都是什麽事兒啊。

  躺了一會兒，他翻身下了床，余光不經意瞥到貼在床頭櫃上的那張海報，他皺了皺眉。

  眼裡生出了一抹嫌惡。

  他直接把那海報給撕了下來，團成了一團，隨手扔到了垃圾桶裡。

  什麽狗屁東西。

  虧盛懷寧之前還以為他是娛樂圈的一股清流。

  都他媽的是一丘之貉。

  ==========
  另一邊陸昭心情倒是不錯。

  他把人給塞進了劇組，萬事俱備，就只等著開機了。

  雖然這些年他在影視行業投進去了不少錢，但其實對於一些行業相關的東西，他還不算是太懂，只知道季隨風每次拍的東西，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倒是不錯的。

  這些年，單就是季隨風，他就給自己賺了不少的錢。

  這麽想想，陸昭對他的觀感也沒有那麽差勁了。

  能給自己賺錢的員工就都是好員工。

  在等著劇組開機的這段時間，陸昭接到了一個據說是盛懷寧經紀人的電話，他接的時候覺得挺莫名其妙的，對方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然後最後一句話就是問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出來吃個飯，自家的藝人想要親自跟他道個歉。

  不知道他道的哪門子歉，但陸昭還是同意了。

  他猜，可能是盛懷寧有事情想要找他。

  但是他是真的很討厭這種動不動就把人叫出來吃飯的習慣，有什麽事情就不能直接說嗎。不過看在主角受的面子上，陸昭最後還是忍了。

  誰讓對方是自己的任務對象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