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條件
  眼前的蟲已不是少年的模樣， 他眼尾上挑而深邃，眼眶隱隱帶著點紅，即便無情也自帶三分妖冶誘惑在其中， 如果肯笑的話， 他一定能輕易勾動雄蟲的心弦。

  比之曾經，完全長開後的雅赫斯， 更像西優萊了， 無論是氣質容貌， 亦或者是眼神都變了，但洛非爾怎麽可能認不出他。

  周圍的環境褪去，洛非爾好像只能看到雅赫斯，他幾乎忘了眨眼。

  雅赫斯見洛非爾終於安靜了， 覺得他果然是喜歡西優萊的臉， 不知為何心下不快，略有不耐， 但此刻時機正好， 他抓緊機會道：“洛非爾， 我們好好地談談吧。”

  “雅赫斯！”

  洛非爾突然一聲大喊讓雅赫斯頓了一下，隨即他疑惑地道：“你認識我？”

  洛非爾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麽荒謬的話， 他養大的小狗一副和他沒見過的樣子，不由得順著雅赫斯的話提高音調反問道：“難道你不認識我？”

  明明都叫過那麽多次名字了，雅赫斯奇怪洛非爾的明知故問， 還是回道：“我認識你，你是洛非爾。”

  竟然直呼他的名字， 叫他洛非爾？
  洛非爾因雅赫斯的忤逆犯上又是一氣， 不爽再被禁錮， 用力抽了兩下手臂， 仍是掙不開，便呵斥道：“讓你放開聽到沒有！”

  “放開後你還打我嗎？

  還學會討價還價了。

  洛非爾是怒從心頭起，感覺到頭又恢復了疼痛，他全然忘了自己當初騙雅赫斯說要將他拋棄的事，一想到雅赫斯這四年根本沒有死，卻一直不回來，玩失蹤，如今回來了，從一現身開始，就在用武力脅迫他。

  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洛非爾惡狠狠地道：“我打死你。”

  雅赫斯明白洛非爾拒絕合作，是真的不會聽他說話了，乾脆用空著的那隻手捂住了洛非爾的嘴巴。

  本以為洛非爾的脾氣，被捂住了嘴又要鬧騰，怎麽也要咬他幾口，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太過激的反抗，好像對他很放心一樣，並沒有感到受威脅。

  他那雙本來黯然無神的金色眼眸，不知為何變得很明亮，好像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東西一樣，被捂住了不老實的嘴，眼睛也會說喜歡，直直地看著雅赫斯。

  雅赫斯覺得自己產生了很不妙的錯覺，讓他有些不敢看洛非爾的眼睛，便移開了視線，說出他要和洛非爾談判的條件和籌碼。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我知道你想殺普休傑特，我可以接你們的委托，還會幫你把亞瑟安全送回來，但是相對的，你要放過暗星域。”

  “還有殺普休傑特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需要更多的準備，你得給我足夠的時間。”

  洛非爾眨了下眼，動作弧度很小地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雅赫斯皺起了眉，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大承諾了，覺得洛非爾真難纏：“我幫你殺普休傑特，如果暴露了，暗星域承擔的風險和你的報復同等。”

  這般疏離的態度，讓洛非爾從重新見到雅赫斯起，就激動的心情也逐漸冷卻了下來，終於拾起了那過於明顯的疑點了。

  雅赫斯似乎知道洛非爾，卻不知道洛非爾是他的家主。

  洛非爾把視線往下看，示意雅赫斯放開手，讓他說話。

  雅赫斯見洛非爾似乎也已經平靜了下來，覺得應該能正常對話了，慢慢把手松開。

  洛非爾看著雅赫斯的眼睛，凝眸觀察了一會兒，似有疑慮地開口道：“這幾年西優萊把你藏在哪兒了？”

  “沒藏。”雅赫斯誤會了洛非爾的意思，他和西優萊是平級，甚至是搭檔，他作為主宰者之影藏匿在暗處，是他自己的選擇。

  洛非爾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

  雅赫斯被洛非爾突然的爆言驚得一愣，下意識便以為洛非爾是因為這張臉看上他了，不滿洛非爾竟如此荒謬，還被壓製著就把剛認識的危險雌蟲歸屬為了自己的東西。

  怕不是洛非爾對別的雌蟲都這樣，如果是別的雌蟲聽到了，肯定會欣喜若狂地立馬答應吧。

  但他可不會，雅赫斯低頭，頭髮從肩頭滑下，落到了落非爾的臉上，他用極嚴肅的口吻，好像是在警告雄蟲自重：“我不會嫁給帝國雄蟲的，等時間到了，我會自己挑一個雄蟲帶回暗星域。”

  這是什麽鬼話。

  洛非爾額角青筋一跳，眼睛都要瞪紅了，氣得有些說不出話，勉強道：“我是你的家主。”

  “不，你不是。”都說了不會嫁給你了，雅赫斯沒想到洛非爾原來是這樣的蟲。

  “我把你養大。”

  “不，我自己長大的。”這種胡話也是能張口就來的，難道洛非爾的病已經到了記憶混亂的程度？

  洛非爾終於忍不住了，他大聲罵道：“滾開，我有證據！”

  雅赫斯將信將疑，想著反正放開了洛非爾，要重新控制住他也是輕而易舉，便松開了手，坐正了身體，只和洛非爾的距離稍微拉遠了一點，依舊放肆地穩在雄蟲上方。

  洛非爾的手臂被雅赫斯一直舉著壓過頭頂，都有些麻了，他坐起來滿臉不耐地活動了一下，發現手腕上都是被捏出的紅痕。

  臉上的溫度再降，洛非爾拿過放在枕頭邊的終端，打開後強忍著暴躁滑了幾下，找到內容後直接砸給了雅赫斯：“自己看。”

  雅赫斯接住終端，看到的第一眼就不自覺睜大了眼睛，那上面，竟是他小時候的照片。

  隨著他翻動終端的速度越來越快，雅赫斯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的蟲生，從他還是個懵懂的幼雌，長成了清冷的少年，每個時期的“雅赫斯”都被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練習寫字，學習禮儀，與愛裡希家別的蟲交談，俯在雄蟲的膝頭睡覺……

  雅赫斯驚疑不定，他完全沒有這些事的記住，可終端上的內容也不似作假，洛非爾更不會提前預知他會來做足這些準備。

  他的心亂了，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是否是真實，雅赫斯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他暫時放下洛非爾，從床上下來，到陽台上拿出自己的終端，找到了那個應該了解事情來龍去脈的蟲。

  洛非爾猜出雅赫斯去找西優萊了，哼了一聲，雖不滿事實擺在眼前他還多此一舉，還是讓他去確認真相了。

  雅赫斯和西優萊的終端是特質的，以保證他們有事要找對方的時候，能立刻就聯系上，所以西優萊的聲音馬上就從裡面傳來：“什麽事？”

  “我見到洛非爾了。”雅赫斯沒有隱瞞，他直言道：“洛非爾說……他是我的家主。”

  終端那頭沉默了許久，才傳來一聲歎息：“都讓你別去了。”

  “告訴我真相。”

  “好吧，我告訴你。”

  西優萊說，你的記憶的確是假的，你並沒有在帝國的貧民窟生活太久，在雌兄死去後，你就被洛非爾撿回家了。

  你們曾經大概是有過一段相處愉快的時間吧，但你只是洛非爾的寵物而已，一條微不足道的狗，毫無尊嚴，你妄想可以更進一步，卻被無情地拒絕了。

  最後的結局，就是你被洛非爾拋棄，丟進了荒星裡，我找到你的時候，你說你很痛苦，自願忘了洛非爾，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證，當年的資料在帝國皇宮裡面都有存檔。

  雅赫斯沒想到真相竟那麽諷刺，自己所以為的蟲生竟然全是假的，而本掩蓋的真實更加不堪，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但還是把終端捏開了一個縫隙。

  他不能想象曾經在洛非爾面前像狗一樣祈求憐愛的自己，卻真的如西優萊所說，在聽到“被拋棄”這三個字的時候，被遺忘已久的傷好像被喚醒了，胸口的位置，很痛……

  雅赫斯低著頭，看著手裡出現了裂痕的終端，靜靜地在陽台上站了很久。

  洛非爾看了雅赫斯的背影一會兒，因著自己糟糕的狀態，決定給他些接受的時間不去打擾。其實洛非爾也是強撐著和雅赫斯說話而已，他揉了揉自己的頭，以最能減輕疼痛感的姿勢躺下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洛非爾知道是雅赫斯過來了，懶懶地等著他跪下給自己認錯。

  可未曾預料到，他失而復得的愛寵，卻用平靜的聲音道：“你不要我了，我也忘記了過去的事，我不會再糾纏你，以前對你的冒犯我很抱歉，但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們的交易。”

  洛非爾愣住了，他竟有些不能明白雅赫斯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手卻下意識拽緊了身下的床單。

  糾纏，什麽糾纏？
  交易，交易的內容是什麽，對了，是普休傑特嗎？
  “我沒有要你去殺普休傑特。”

  殺普休傑特需要承擔的風險太大了，要做也不應該讓你去做。

  “那你要怎麽才可以放過暗星域？”

  是很生疏的語氣，好像他們是才認識的陌生蟲一樣。

  要怎麽才會放過暗星域？
  面對著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仍沒有改變的雅赫斯，無論是那句我當初沒有真的想拋棄你，還是回到我身邊，都顯得自作多情，又難以出口。

  只有他記得，這就好像……是他被雅赫斯拋棄了一樣。

  他……怎麽敢！
  洛非爾心裡燒起了一團烈火，燎得他眼眶發紅，眼前的景物都開始扭曲。洛非爾緊緊咬著牙，隻恨雄蟲生來孱弱，不能立刻把雅赫斯關起來，也許從最開始，就不應該給雅赫斯自由的。

  讓他能站在陽光下，讓他去軍校，甚至是允許他和別的蟲說話，都是錯的。

  但事已至此，糾結過去毫無意義。

  錯誤雖無法挽回了，卻可重來。

  洛非爾這四年裡，也不是全無改變，他越發心狠，也越發果決，反而是這種時候，能飛快地思考，做出取舍。

  雅赫斯現在不會讓他有機會聯系到別的蟲，準備不充分也只會白白錯失機會，需要讓雅赫斯放松警惕，後面才好把他重新抓回來。

  至於別的……

  等重新捉住了再說。

  洛非爾努力使自己語氣聽起來好像平緩，提出了他暫時的要求：“我可以放過暗星域，但我要你此生不能碰到別的雄蟲。”

  還想把別的雄蟲帶回暗星域，是洛非爾最不能原諒的一點，他發誓，一定會讓竟敢產生這種想法的雅赫斯後悔。

  雅赫斯不知洛非爾心中所想，他還真就仔細地斟酌了一下這個條件，最後慎重地拒絕道：“不行，我需要雄蟲的信息素，也要生下自己的蟲蛋。”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都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洛非爾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面對著雅赫斯，他表情陰鬱可怖，眸中有光，語調低沉緩慢且略有扭曲地道：“我難道不能讓你懷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