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救救我

  雅赫斯在明希的臨時宮殿裡面潛伏了兩日， 每天都只能到見明希和自己的雌蟲們尋歡作樂，沉溺於享受中，別的什麽都不做， 要不是過於荒謬， 看起來還真的像是來暗星域度假的。

  一直到了第三天的時候，行宮裡來了一個蟲， 雅赫斯認識他， 蟲帝的眾多雌子之一， 帝國的騎士長，梅利芙。

  西優萊曾經和雅赫斯提起過梅利芙，說他不是等閑之輩，現在的雅赫斯還不足以對付， 如果在梅利芙是非任務對象的情況下遇上了， 應該暫避鋒芒。

  雅赫斯不是自大的蟲，便萌生了退意， 打算再待最後一天， 如果明希依舊只顧玩樂， 不表露真正意圖的話，他就回去複命， 把接下來的任務交給西優萊。

  就這樣一直等待到了晚上，明希照常要隨便挑一個雌侍陪他就寢時，梅利芙前來求見。

  心中隱隱有預感， 感覺自己等的東西就要來了，雅赫斯眸光一閃， 將自己隱藏得更加小心。

  明希揮退了周身的雌蟲們， 允梅利芙進來。

  梅利芙進來後， 先是對明希行了個騎士的下跪禮， 開門見山地道：“卡倫多有消息，達奧羅他們已經找到洛非爾了。”

  雅赫斯萬萬沒想到第一句便聽到了這個消息，心裡一驚，氣息亂了一瞬。

  梅利芙上下打量了幾眼雅赫斯，忽而笑道：“好久不見，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比起正大光明地去問，他更偏向於悄悄打探情報。

  “不過也正好，有暗星域做擋箭牌，我就可以把洛非……”

  在達奧羅踏出門的一瞬間，就能感覺到自己被包圍了，數不清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禁不住後背發涼。

  暗星域其實做什麽的都有，但暗城卻是不折不扣的殺手之都，走在裡面跟被鬼追一樣。

  好在殺手們接到過指示，並沒有想群起而攻之，也就是整出些小動靜，再使點絆子，算是有驚無險地到達了。

  直接命令達奧羅光明正大地去暗刻大樓催西優萊，讓他快點把雅赫斯叫回來，把他的耐心耗乾淨了後果自負。

  梅利芙眉宇微皺，往宮殿的頂梁處看了一眼：“洛非爾很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明明說好了三天，現在三天過去了又三天，雅赫斯還是沒有回來，洛非爾不是個能等蟲的，更不是個能忍得了被放鴿子的，他徹底怒了。

  明明什麽都看不見，但凡他稍有異動，就會從某個方向飛點“小東西”過來，不遠的一條路硬是走得膽戰心驚，心裡壓力巨大。

  達奧羅覺得有些尷尬，畢竟他們是悄悄潛入的，帝國和暗星域自古就是死敵，甚至於他的工作很多時候都是給暗星域添堵。

  梅利芙聽此回答，想到了什麽，他笑意更深，輕聲自語道：“原來如此。”

  “他怎麽樣了？”明希很激動，他一下子坐起來，神情有幾分擔憂，著急地催促。

  明希一驚，隨即斥道：“什麽蟲，竟敢擅闖我的寢宮！”

  “我不記得有見過你。”雅赫斯冷道，他後退一步，已在思考要如何從這裡安然脫身。

  “殿下，且慢。”梅利芙阻止了明希將要出口的話，他突然從自己的後腰處抽出了幾根追蹤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了宮殿裡不起眼的一角。

  來到了暗刻大樓，達奧羅意料之中地沒能見到西優萊，不過首領秘書普涅爾親自來接見了。

  普涅爾提前接到了西優萊的指令，知道雅赫斯的宅邸裡現在都住了些什麽蟲，雖然和帝國有仇，但既然是首領吩咐的，他的態度也算客氣。

  “那就好，那就好……”明希松了口氣，可是很快，他眼神一戾，陰狠道：“西優萊竟敢動洛非爾，我看他這暗星域也不必存在了。”

  隨著叮當幾聲金屬碰撞的聲音，追蹤刺被砍成了幾段，紛紛掉落在地面上，一個黑衣銀發氣質冷肅，戴著黑鐵面具，手持長刀的雌蟲，像無聲的幽靈一樣出現在宮殿門口處。

  但是念及他們來了這幾天，也沒怎麽躲藏，西優萊不可能沒有發現，只是不想搭理他們而已，再加上家主有令不得不從，達奧羅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暗刻拜訪了。

  說得不多，但有問必答。

  “首領出任務去了，不便透露行蹤，歸期不定。”

  “是的，首領說來者是客，你們如果有住得不習慣的地方，可以告訴暗刻，我們會幫你們處理好。”

  “影首領也出去執行任務了，不過，首領臨走時有讓我傳話。”

  普涅爾咳了兩聲，再開口時已完全是另一個聲音了，隨意而輕佻地道：“請雄蟲老爺放心，過不了兩天他就會回來了，你再等等，如果不想等，也可以先回去，不會有蟲攔著。”

  知道普涅爾言盡於此，不會再透露更多了，達奧羅禮貌道過謝之後便離開了，只是西優萊的原話他可不敢直著告訴洛非爾。

  回去後，就縮減成了：“西優萊說，雅赫斯還有兩天就會回來了。”

  洛非爾聽後，雖仍是不耐，但也忍著沒有發作，勉勉強強地打算再等兩天。

  兩天后的夜裡，伴隨著極其濃鬱的血腥味，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步一個血印地穿行在暗城的道路上。

  突然，他身形一滯，偏頭躲了一下，一發子彈已穿透他身側的牆壁，冒著縷縷輕煙。

  從角落的陰影裡，逐漸顯露出了一些蟲原本隱藏的身影，將他團團圍住，他們眼中布滿了駭蟲的殺意，好像餓久了的野獸，盯著受傷了的獵物。

  這個機會有多難得，竟然讓他們遇到了身受重傷的主宰者，這個失血量，怕是保持意識清醒都很困難吧。

  暗星域便是這樣的地方，弱肉強食，哪怕身處高位，也要時刻提防著，不能露了破綻，不然就會像現在一樣，被虎視眈眈的下位者死死咬住，想將他拖拽下去吞吃進肚子裡。

  “滾開。”
    雅赫斯低著頭，聲音沙啞，銀色的長發沾染了斑駁的血跡披散開來，有些凌亂地遮住了他的眉眼，之隱約可窺見薄薄的嘴唇和白皙的下巴。

  “嗤。”不知是那個嗤笑了聲，下一秒，一道快如閃電的影子猛地從高處衝向了雅赫斯，手裡的武器正要砍下去之際，動作卻驟然僵住了。

  他看到了一雙如魔般赤紅可怖的眼睛，被宛如實質性的殺氣定格在原地，盡管內心在瘋狂地警示自己快逃，腳下卻動不了一步。

  原來，面對主宰者竟然是這麽可怕的一件事。

  偷襲者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的頭就已經不受控制地掉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兩圈，眼睛仍是睜得大大的，只可惜，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一場盛大的殺戮，就此開始了。

  洛非爾正熟睡著，突然身上一輕，被子被掀開扔到地上，緊接著一股巨力扯著他衣領，直接把他從床上拎了起來。

  被如此粗暴地對待，洛非爾從夢中驚醒，頭腦有些發昏，都沒來得及生氣，看清眼前的蟲是雅赫斯，便是一愣。

  洛非爾眨了下眼睛，發現雅赫斯受傷，沒管髒汙和血跡會染紅自己的手，他捧起雅赫斯的臉，問道：“雅赫斯，你怎麽了？”

  雅赫斯眯了眯眸，他已經在迷蒙中很久了，隻記得自己答應了一個蟲要快點回來，所以不顧一切地趕來了。

  但是他現在眼前好像被糊了一層紅色的東西，有些看不清楚，不知道被自己抓起來的這個蟲，是不是自己答應了要赴約的那一個。

  同時，雅赫斯的腦中不斷地出現一些虛虛實實的畫面，有些甚至遠得好像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漲得他頭痛欲裂。

  回憶一張一張地翻過去，最後定格在眼前的，是洛非爾沉睡的臉龐。

  “雅赫斯”站在洛非爾的床前，眼中一片茫然，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過了許久，他好像想起了點什麽，才慢慢地爬上了床，動作遲緩而僵硬地膝行到了洛非爾的身旁。

  “雅赫斯”表情突然閃過痛色，手捏成了拳，背後的蟲翼掙動，隱隱想衝破衣服的束縛，欲將眼前的東西都破壞殆盡，但是當他看見洛非爾安寧的睡顏時，又很快平靜了下來。

  他用力呼吸了幾次，有些脫力地用手撐在洛非爾的枕頭上，銀發垂落和洛非爾深色的墨發交織在一起，“雅赫斯”眉眼溼潤，委屈而愁苦，他壓低身體，沒有章法地胡亂輕吻著洛非爾額頭、臉龐、嘴唇。

  像隻可憐的落水小狗一樣，他可憐又有幾分神經質地哀求道：“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家主……”

  “不要丟下我，不要再拋棄我，好不好，求您了，家主，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不要趕我走……”

  雅赫斯好像被拉回到了遙遠的回憶中，他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赤紅的眼睛中倒映出洛非爾微微蹙眉，擔心詢問他的模樣。

  他張了張口，像是要說什麽。

  洛非爾不知道失控的雌蟲有多危險，或許他知道也不會有躲開的想法，把耳朵湊近了雅赫斯的嘴邊：“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

  雅赫斯松開了抓住洛非爾衣服的手，改為了擁抱，他控制不好力道，好像要把雄蟲融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

  洛非爾頓時感覺到了窒息，他艱難道：“雅赫斯，你到底怎麽了，醒醒！”

  “家主。”

  洛非爾正要推拒的手停住了。

  “家主……”

  又是一聲呼喚，確定了不是幻聽，洛非爾都有些忘了自己現在呼吸困難，他有些欣喜地問道：“雅赫斯，你記起來了嗎？”

  “求您……”

  “什麽？”

  “求您不要拋棄我，不要趕我走。”

  “……我錯了，我會聽話的，不要趕我走。”

  雅赫斯的狀態很不對勁，他好像失了神，無意識可憐哀求的聲音很輕，卻也很重，落到洛非爾的耳中，像一層浸了水的紗網覆蓋在口鼻上，扼住了呼吸。

  他忍不住想，也許在那個時候，雅赫斯說“殺了我”，是因為那會比拋棄他要好受些。

  也許雅赫斯在絕境中，無論如何都想要見到洛非爾的時候，他想說的，就是一句求您……

  救救我。

  一聲質問在洛非爾的心裡響起：我為什麽會讓他如此痛苦？

  有什麽東西被打碎了。

  洛非爾的眼眶突然變得有些酸澀，他也用力地回抱住雅赫斯，在這一刻終於放下了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著急地坦誠道：“我沒有想拋棄你，我從來沒有想拋棄你，我只是……我只是想嚇嚇你。”

  “我、我對不……”

  那句不知是何的話還未完整地說出口，洛非爾懷裡的軀體突然一松，從他肩膀上無力地滑落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