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惡魔低語
  一段不長的小視頻， 在這個極其敏[gǎn]，但是大家都還知道應該收斂點議論的時候，像一根導火線引爆了炸藥桶。

  視頻的背景是在皇宮裡， 洛非爾被兩個陌生的雌蟲保護著與宮廷守衛隊和騎士隊對抗。

  兩個雌蟲不知是什麽身份， 被如此數量的蟲圍攻也穩佔上風，特別是一直守在洛非爾身邊的那位， 氣勢非凡， 只是他身上有諸多不和諧的地方， 應該是帶著易容環。

  至於其真貌如何，有懂行的蟲說，他皮膚應該粗糙黝黑，眼睛是血紅色， 臉上全是傷疤， 是很抱歉的長相。

  兩個護著洛非爾的雌蟲將周圍的蟲全都打倒，還沒喘幾口氣， 又烏泱泱地圍上來了一大堆， 不過這次他們沒有馬上動手， 隻擺出戒備防守的姿勢包圍著。

  很快，宮廷守衛們的中間分開了一條路， 蟲帝從裡面走了出來，他怒不可遏：“洛非爾，我讓你待在塔裡， 你竟然敢擅闖出來，公然違抗我的命令！”

  比起蟲帝的憤怒， 洛非爾看起來要冷靜得多， 只是眉宇微蹙， 金眸黯然， 回頭看著蟲帝的時候，裡面好像沉積了厚重的煙塵，他淡淡開口：“我有什麽不敢？”

  “你、放肆！”蟲帝被這理所當然的態度哽住，一時詞窮，還打了個磕絆。

  洛非爾不再理會，轉身對著雅赫斯稍微一抬手，雅赫斯就了然地抱起了他。

  西優萊看了下四周，提醒道：“快點走吧，一會兒來的蟲會越來越多。”

  蟲帝見洛非爾要走，立刻指揮所有蟲將他們攔下。

  可是在不使用殺傷力大的熱武器的情況下，這些宮廷護衛隊的蟲哪怕足夠優秀，也不可能是西優萊和雅赫斯的對手。

  眼看著洛非爾離他越來越遠，蟲帝感覺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從他身上抽離，他終於急了，大聲道：“洛非爾，你自己回塔裡去，今天犯下的錯我可以既往不咎！”

  洛非爾聽見，他拍了拍雅赫斯的肩膀，讓他停下，略有不耐煩地轉過頭對蟲帝道：“帝國是你的玩物，我卻不是。”

  蟲帝眸光閃了閃，堅決地道：“你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洛非爾，我隻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以前也許是吧。”洛非爾低頭諷笑了一下，憶起從前無數次他坐在蟲帝膝上玩耍，雄父在一旁默然不語，又無數次在蟲帝面前單膝跪下，俯身作揖。

  時光的畫面流轉，最後到了今日，蟲帝瘋癲地說他應該幫明希得到他，又下令將他關進塔裡的模樣。

  現在，蟲帝正睜大了眼睛，焦急地看著他：“你什麽意思？”

  蟲帝從前評價過，索賽卡是堅冰利刃，洛非爾就是水中靜蓮。

  其實他錯了，索賽卡面對蟲帝的侮辱還會忍耐屈服，同樣的事放在洛非爾身上卻是非死不能解，洛非爾遠比索賽卡要強硬果決。

  洛非爾曾真心地將蟲帝當做君主，所以他會服從聽話，把蟲帝當成了慈愛長輩，所以會耍小脾氣。但當他知道一切都是虛偽的假象，舍棄時不會有半分留戀。

  在眼下這混亂的場景裡，洛非爾的聲音不大，只是平常，卻好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所有蟲耳邊，他遙遙和蟲帝對視，緩緩開口。

  “我宣布，洛非爾·愛裡希在此退出帝國，從現在開始，愛裡希家族和帝國再無任何瓜葛。”

  視頻最後的畫面定格在，蟲帝追著洛非爾離開的方向跑了幾步，被地上的屍體絆得一個踉蹌，站穩後再眺望過去，不可置信又隱含傷痛的眼神上。

  這段視頻不只是被帝國看見，轉眼間就傳遍了宇宙的各個角落。

  帝國之蟲無不哀痛，他們才失去了明希殿下，怎麽能又失去洛非爾公爵，有了能讓洛非爾看見，他們開始有組織地打算用祈禱、遊街等方式鬧出大動靜，然後發布到網上，表達自己的祈求不舍之情。

  對於蟲帝說帝國是他的玩物，帝國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這件事，民眾們並沒有異議，因為蟲帝就是他們的主。

  可是他們卻對洛非爾那般尊貴的存在被稱之為“所有物”或者是“玩物”而感到不適。

  又有洛非爾被蟲帝關進塔裡的侮辱事件在先，民眾們心裡充滿了無限的疼惜和同情。如果不是蟲帝逼迫，洛非爾公爵怎麽會不堪受辱，采取脫離帝國這樣的極端方式保全尊嚴呢？

  越來越多的蟲意識到了這一點，短短的時間裡，已經有無數蟲對帝國皇室施壓抗議，讓他們還洛非爾公爵自由，請求蟲帝收回成命。

  個別過激的蟲，雖然不敢點蟲帝的名字，卻委婉表示，S級雄蟲不能安穩地生活，儲君不明不白葬身宇宙。不能保護好雄蟲，那他們的努力究竟有什麽用，這樣的帝國還有待下去的必要嗎？
  如果洛非爾公爵最後真的離開了帝國，那他就對帝國徹底失望，也會跟著退出。

  最後有些蟲還跑題地拉出了雄雌數量這些年越來越懸殊，會不會就是因為帝國管理層迫害雄蟲的因素，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地那麽呵護雄蟲。

  當然，蟲帝除外。

  眼看著亂成一團，一些偷窺者，也借著宇宙永遠不透光的黑暗，慢慢地靠近了這個璀璨奪目的帝星。

  蟲網上幾乎一邊倒的趨勢，很明顯就是有蟲在背後做推手，但是又有不知道被誰發出，最真實的視頻為證，皇室解釋什麽都沒有用。

  現在把視頻撤下，也是欲蓋彌彰。

  情況比伽華耶預料的還要糟糕，他也沒想到洛非爾竟然說退出帝國就退出帝國，還一下子昭告天下，沒有給他一點緩衝的余地。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明希是洛非爾殺的事曝光，這樣能挽回一下名聲，但是伽華耶自己也要被拉下水。

  此刻的愛裡希家有了洛非爾的親口指令，已經開始清點財產了。

  值得慶幸的是，愛裡希家底蘊深厚，清點財產，還有把一些帶不走的東西變現帶走，需要花不少時間，一時半會他們離不開。

  現在伽華耶是騎虎難下，他不能讓愛裡希家離開，又不能動用武力包圍，不然場面只會更難看，民眾就更加認定是他們皇室逼走愛裡希。
    在這焦頭爛額的時候，蟲帝不知道又發了什麽瘋，從臥室裡抱出了當年秘密讓伽華耶給他弄到手的索賽卡骨灰盒。

  他把骨灰盒放在桌案上一盯就是幾個小時，之後便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跟著了魔似的十分怪異。

  侍奉在蟲帝身旁的雌侍有些慌張，又不知該如何處理，只能派蟲去把百忙中的蟲後給請回來。

  伽華耶走路帶風匆匆而來，他剛才在和卡倫多溝通，希望能和洛非爾當面談談，可對方就是怎麽都不答應。

  他正煩著，卻聽有蟲來報，蟲帝又把那個盒子抱出來了。

  外邊事多，伽華耶還沒有更改帝國外圍的防守布置，沒多少時間陪蟲帝，語氣就帶了點著急：“陛下，您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蟲帝好像聽不見伽華耶說話。

  伽華耶耐著性子：“若您無事，就先去寢殿裡休息吧，我要去處理愛裡希家的事了。”

  蟲帝聽見愛裡希三個字，好像一下子被驚醒了，他突然抓住伽華耶的手，問道：“洛非爾怎麽樣了，他是不是想走？”

  明明全都他造成的爛攤子，現在還來問苦主，伽華耶有點怨氣：“是的，陛下。”

  蟲帝反是勃然大怒，對著伽華耶吼：“不過就是給他一點小小的懲罰而已，我可曾動他分毫？就算在塔裡，也是什麽都備齊了，什麽時候讓他受委屈了！”

  “雄蟲本來就是要娶多位雌蟲的，那是洛非爾應盡的責任，如今不過是換了一種進行的方式而已，他就那麽高貴，那麽受不了？”

  蟲帝好像在這裡憋了太久，想一股腦地罵出來：“從他出生起，我對他的照顧和呵護甚至超過了明希，在所有S級雄蟲裡面他都有最好的東西，愛裡希家能有今天的樣子，哪樣離得開我的照拂，我已經沒有明希了，他竟然還想一走了之，如何對得起我！”

  蟲帝面目猙獰，抓住伽華耶手腕的手越發用力，指甲都陷進了肉裡。

  伽華耶垂眸，輕輕皺了下眉。

  蟲帝現在說得這般情真意切，是因為他忘了，他對洛非爾寵愛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覬覦洛非爾的雄父，還有……愧疚。

  “帝國是他想走就能走的？不可能！”蟲帝怒吼完，他指著伽華道：“你！你去，你去把愛裡希家所有的雌蟲都殺掉，我看就剩下他一個了，他要怎麽走！”

  “可是，陛……”

  伽華耶話還沒說完，臉就被扇了一巴掌，蟲帝陰翳的目光看著他：“沒有可是，我讓你去你就去！”

  因手握得太用力，伽華耶的骨頭都發出輕微的咯咯聲，可見其內心翻湧，面上卻一片沉靜，他最後還是低下了頭：“……是，陛下。”

  伽華耶臉上烏雲密布，氣息凝結，大步跨出殿門，路上遇到他的蟲無不小心翼翼地退讓行禮。

  他走到蟲少之處，將要離開蟲帝宮殿范圍時，卻聽見有蟲在後面伽華耶伽華耶地喊個不停。

  停下尋聲望去，竟是蟲帝第三雄子伽可可，他小步追上來，問道：“伽華耶，父皇讓你去剿滅愛裡希家族嗎？”

  伽華耶皺眉看他一眼，不想回答。

  伽可可卻不介意被冷落，他忽地抬起伽華耶的手，把那掌心攤開，看到上面月牙形的指印，眼神稍暗，勸慰道：“那樣不行的，很多蟲都會害怕。”

  伽華耶想收回自己的手，被伽可可握得更緊，他覺得有些奇怪，卻對雄蟲沒什麽戒心，便作罷了，問道：“誰會害怕？”

  “我的雄蟲朋友們，他們說父皇最寵愛洛非爾，現在怎麽說變就變了，他們膽子都很小，怕自己到時候還不如洛非爾。”

  雄蟲惶恐不安在伽華耶的預料之中，他道：“那不是你們該操心的事，你……”

  一個輕輕的吻，落到了伽華耶的掌心，讓年長許多的雌蟲面露驚色，後面的話消弭在口中。

  伽可可歪頭把臉貼上了伽華耶的手心，他有些可憐地道：“其實我知道，在父皇的心中一直都隻把明希皇兄，還有洛非爾哥哥當成他的孩子，從來不把我和威蘭放在眼裡。”

  伽華耶察覺伽可可行為有異，不願多留，抽回自己的手：“你想多了。”

  說完，他轉身剛要走，就被身後撲過來的蟲抱住了腰，伽可可暖暖的身體貼住他，雄蟲撒嬌一般軟軟的聲音在伽華耶耳邊響起：“父皇又在讓你做為難的事了，我真的很心疼你。”

  伽華耶終於是因為伽可可出格的動作黑了臉，挑明道：“你現在自己離開，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噗嗤。”

  伽可可非但沒離開，還笑出了聲，他勾起伽華耶的一縷頭髮在指上纏繞，動作輕佻，說話語氣卻很天真：“現在明希皇兄死了，洛非爾哥哥又要走，父皇那麽傷心，年紀也不小了，會不會對身體不好啊？”

  伽華耶聽出了話中深意，瞳孔一縮，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向安靜無害的伽可可能說出口的，自己竟看走了眼。

  伽可可聞了聞伽華耶身上好聞的味道，繼續道：“要是我的話，就不會讓你那麽為難了，對了，我沒有雌父，我可以叫你雌父嗎？”

  “雌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