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挑釁
  雅赫斯今天來這一趟， 本來是極有可能會出蟲命的，但是亞瑟聰明，他知道自己逃也逃不掉， 打又打不過， 還不能失去維希萊的庇護，就做好了認錯的準備， 提前就等著雅赫斯回來。

  先下手為強， 自己就把錯認了， 連補救措施都說齊全，讓雅赫斯想發火都不知道怎麽發。

  這是亞瑟多年來在洛非爾手下練出來的保命絕技。

  他如此誠懇認錯，再加上這段時間對雅赫斯殷勤照顧做鋪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雅赫斯一時之間確實是不知道先從哪裡問罪。

  只是， 雅赫斯的耐心也耗盡了，收留亞瑟本來也是西優萊的暗示， 非他本意， 但一連數日， 西優萊卻遲遲沒有說出留著亞瑟的用處到底是什麽。

  他不是個喜歡熱鬧的蟲，喜歡獨來獨往吧自己和別的蟲隔離開， 很厭惡自己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也討厭獨屬於自己的小屋被不斷侵擾破壞。

  如今不管西優萊的目的是什麽，既然把蟲給他看著又不想管， 那自然也是任他處置的意思。

  看著表情可憐兮兮的亞瑟，和擺了五個昏迷蟲就已經沒處落腳了的小屋， 又聞到空氣中難聞的味道， 雅赫斯深以為這個小屋已經沒用了。

  亞瑟也好， 他這個莽撞的弟弟也好， 從哪裡來，就給他回哪裡去。

  從亞瑟的視角來看，維希萊自進來以後，就表情很恐怖地盯著他，只是沉默，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好在沒有明顯的殺意。

  搖搖頭，現在憂思也沒用，亞瑟把心裡的疑慮暫時驅散，轉頭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羅羅耶。

  “是他啊。”

  接著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將要舍棄的小屋，不想再搭理亞瑟，略帶怨氣地離開了，走的時候順便讓暗刻的殺手們全都撤退。

  至於別的幾個清潔工，一會兒自會有蟲來收拾，就不用他操心了。

  亞瑟眨眨眼，有些發愣，他不敢相信，這就算過關了？
  還以為以維希萊看似冷漠，其實很有脾氣的性格，他和羅羅耶至少也要像那個B級雄蟲一樣被扔出去呢。

  雅赫斯因為心裡還帶著氣，所以用詞造句極其不客氣，詳細描述了亞瑟和他那不知名的弟弟給他造成了什麽麻煩，不輕不重地表達了自己的嫌棄之情。

  雅赫斯遞出的這封信，屬下們不敢有所怠慢，拿出了執行高級任務的態度，隻用了兩天時間，就被機器管家呈到了愛裡希當代家主，洛非爾的面前。

  洛非爾隨口問道：“是誰送來的。”

  羅羅耶千裡迢迢來暗星域找他，要吃的苦可不只是現在的一身傷這麽簡單，他等於放棄了自己的未來，和他多年前就立誓要成為軍雌的夢想。

  “信？現在還有蟲會寫信嗎？”

  亞瑟雖怪他如此莽撞不計後果，家主要是知道他失蹤的消息必定大發雷霆，但也心疼他。

  最後落款寫上，西優萊三個字。

  一封給管不好自己的家雌，還讓他們去別蟲家添麻煩的愛裡希家主的信。

  往往一時之間的平靜，是為了醞釀更大的雷暴。

  好似風雨欲來，必有後續。

  亞瑟摸了摸羅羅耶的臉，從櫃子裡把自己的床鋪拿出來，讓羅羅耶能睡得舒服點，隨後就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著他發起了呆。

  亞瑟緊張地保證道：“恩蟲，我和弟弟以後一定會好好地為你所用的……”“不用。”雅赫斯一口拒絕。

  雅赫斯回到了主宰者辦公的地方，他破天荒地向下屬要了紙和筆，以一種嚴肅且莊重的態度，準備寫一封信。

  “回家主，是暗星域的主宰者，西優萊。”

  這裡是暗星域，不是收留所，想玩遊戲請另尋他處，這裡並不歡迎他們二位，希望愛裡希家主能負起責任，盡快派出蟲來把他們接走。

  亞瑟緊繃的心終於放松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因為太輕易就被維希萊放過了，心裡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上一次和西優萊見面，還是雅赫斯在的時候，洛非爾眼底劃過一道暗光，卻沒有接過來，也提不起什麽興趣，只是淡淡地道：“念吧，他說了什麽。”

  機器管家最大的優點，那就誠實，不管內容是什麽，讓他念就念，連個語氣詞都不會省略，完全不看洛非爾越來越黑的臉色。

  等信念完，洛非爾還有什麽不知道的，他陰沉著臉道：“讓達奧羅來見我。”

  正在上班時間的達奧羅，突然收到了家主的傳喚，他不敢耽誤，馬上告了假趕往愛裡希宅。

  達奧羅因為心裡有事，每次見洛非爾的時候都難免會心虛，到了愛裡希宅，管家來迎接的時候，他想向管家探探口風，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找他，也讓他有個準備。

  只可惜，機器管家可不是曾經的雅赫斯，會自己斟酌著幫他們提個醒，又不把話得太直白。

  機器管嚴格遵照洛非爾沒那意思，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說，達奧羅只能一無所知地去面對將要來臨的暴風雨。

  達奧羅來到大廳，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洛非爾的表情，就被嚇得心裡一顫，趕緊跪下道：“家主，我來了。”

  接著室內就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達奧羅能感覺到洛非爾的視線在審視著他，讓他脊背發涼。

  正當達奧羅心神忐忑，胡思亂想之際，洛非爾辨不清態度的聲音響起了：“亞瑟找到了嗎？”

  原來是亞瑟的事。
    達奧羅松了一口氣，洛非爾之前就多次詢問，估計是現在又想起來了，他答道：“還沒有。”

  可是洛非爾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的心理防線瞬間崩盤。

  “羅羅耶呢，也沒有找到？”

  達奧羅猛地睜大了眼睛，身體驟然僵硬。

  家主很少會主動詢問他們行蹤，也基本不和外蟲接觸，只要他們在外面裡面裝得好，就能瞞很久才對。

  究竟是誰對家主告了密……

  達奧羅實在想不出答案，更不知要如何面對洛非爾，張了張嘴，卻不知自己能說什麽。

  無論是認錯還是坦白，在洛非爾已經發現的情況下，都顯得蒼白。

  一封信被扔到了達奧羅的面前，洛非爾道：“你自己看看吧。”

  達奧□□澀地咽了口唾沫，他知道答案可能就在這裡面了，拆開了那封信，才看了個開頭，他的手就已經開始顫唞了。

  他有想過事情敗露不得不面對的一天，但是他怎麽都不會想到竟然會是以這種方式，主宰者在信中的口吻簡直就像是在說。

  來接走你們家的兩個麻煩精。

  再加上四年前家主和西優萊是認識的，還有過不愉快的摩攃，這封信的具體含義恐怕還不止這些，無異於挑釁。

  “看完了嗎？”洛非爾語氣輕輕，配合著他美麗卻也蒼白，微微透露著病弱的臉龐，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看完了之後，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現在哪怕說一句謊話，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達奧羅不敢再有絲毫的隱瞞，把從他們探知亞瑟的消息開始，到後面的一切事情全盤托出，甚至包括自己的心中所慮，攬下了所有的過錯。

  洛非爾聽完後，並沒有達奧羅預想中的雷霆大怒，反而只是問道：“你覺得我會殺了亞瑟？”

  達奧羅還沒回答，洛非爾又道：“既然如此，也不用我親自動手了。”

  “管家。”

  “在，家主。”

  洛非爾眼中一片冷色：“回信給西優萊，就說這兩個蟲也不要了，他不是殺手嗎，要殺就殺了吧。”

  “家主！不可以！”達奧羅猛地抬起頭，懇求地看著洛非爾：“求求您了，讓我去接他們回來吧，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讓他們犯錯了。”

  洛非爾諷刺：“一個自己就在犯錯的蟲，有什麽立場說這種話？”

  達奧羅的表情有幾分難堪和羞愧，但他還是道：“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只是希望家主能讓亞瑟和羅羅回來……”

  洛非爾金色的眼眸，宛如一潭沉寂多年的深水，落在達奧羅的身上，不起波瀾：“你們感情很好，好到你會為了他們而欺騙我，你該感到高興，你還有如此在乎的東西。”

  達奧羅驚恐地看著洛非爾，下意識地搖頭，他已經有預感洛非爾會說什麽了。

  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洛非爾的話是處刑的刀：“達奧羅，亞瑟和羅羅耶的命，就是對你的懲罰，告誡你……以後再也不要自作主張。”

  等達奧羅失魂落魄地離開以後，洛非爾坐在那張已經用舊了的藤椅上沉默了很久，愛裡希宅邸很大、很豪華，誰看了都會稱讚，但這裡只有洛非爾和機器管家。

  在很久以前，洛非爾住在這裡很自在，從來不會覺得這裡很空蕩，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裡靜得可怕。

  曾經洛非爾就坐在這裡，身後站著雅赫斯，那溫柔眷念的目光總是凝聚在他身上。

  而亞瑟一般都是坐在他的正對面，因為無聊老是在吵鬧，一旦開了口能說好久。

  過去的場景出現在腦海中，洛非爾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終於是心軟了，對機器管家道：“拿紙筆給我，我親自寫。”

  又是兩天后，雅赫斯收到了來自帝國的回信，是愛裡希家主親筆，他忙完了自己的事後才拆開了那封信。

  通篇看下來，雅赫斯在這整封信裡面就看出了兩個關鍵信息。

  第一個，他不知為何被冷嘲熱諷地罵了。

  第二個，愛裡希家主會派蟲來把亞瑟和他弟弟接回去，然後理直氣壯地命令他提前把蟲送到指定位置。

  雅赫斯挑眉，你家的蟲被我收留，又給我添麻煩，打傷我手下，你卻要罵我？
  罵了之後又讓我幫你辦事？
  呵，壞脾氣的雄蟲，雅赫斯可不會慣著他。

  雅赫斯提起筆，再次回了一封信，既然洛非爾不客氣，他一個野蠻殺手懂什麽禮貌，這次連客套都省了，直接用四個字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與我無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