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來自遠方的消息

  洛非爾在他慣用的藤椅上坐下， 雅赫斯就跪在他面前，兩隻手臂盤在他腿上，墊著搭下去的側臉， 兩蟲齊齊地看著勞舍克。

  勞舍克見此越是悲從心起， 帶著哭腔地道：“我哭是因為，從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想好了， 以後老大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一定要做他的左右手。”

  “老大那麽厲害， 我也不差，我為了能跟上老大的步伐，一直都有在進步，等將來我們一起進入軍隊了， 要成為最棒的搭檔， 我們在一起一定能戰無不勝，歷史書上都記我們的名字， 可是現在， 已經沒有這個可能了。”

  柏依之前都在治療中， 蟲網上的事沒有關注過，已經落後於時代， 不認識雅赫斯，他聽勞舍克這麽說，好奇問道：“雅赫斯很厲害嗎？”

  勞舍克立刻道：“當然！老大是最強的， 帝國貴族軍校中級部畢業時的首席，連一些教官都打不過老大！”

  柏依深呼吸， 帝國貴族軍校是他這種普通雌蟲這輩子都沒機會進的地方， 裡面的雌蟲各個都是非富即貴的天之驕子， 未來的軍方精英， 更別提首席的含金量了，頓時對雅赫斯肅然起敬，並覺得自己突然不配了。

  但是大家明明在討論雅赫斯，他卻仍然是一無所知，滿懷單純茫然的眼神看著他們，柏依心裡就湧起一股強烈的惋惜，這樣的蟲如果沒發生意外，以後一定能獲得不可限量的成就吧。

  洛非爾和雌蟲的感受並不能共通，對雌蟲能獲得多大的成就也沒什麽概念，在他看來雌蟲做到什麽程度都是應該的，如果做不到，那只是因為他無能而已。

  洛非爾毫不在意地道：“你不必覺得可惜，雅赫斯本來就不會如你所想進入軍隊。”

  “為什麽？”勞舍克沒太明白。

  “因為從一開始，雅赫斯進入帝國貴族軍校，就只是為了有合理的理由取得爵位而已，他一畢業，就會回到我的身邊，哪裡都不回去，現在不過是提前了。”

  勞舍克不相信，如果真是這樣，那雅赫斯大可不必那麽努力，他只要在軍校裡面隨隨便便混日子就可以了，反正洛非爾也能保他一路晉升。

  可他從不甘於落後，對勝利和第一的追求，甚至可以說是執念。

  也許其中是有回報他家主的成分，但勞舍克作為一路跟隨雅赫斯成長的雌蟲，他能看懂雅赫斯眼中的野心，他一定有不得不變得更強的理由。

  可是如今再說這些都沒用了，洛非爾老爺也永遠不可能理解老大的真心。

  也許再過個幾年，沒有蟲記得了，“雅赫斯”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痕跡就會徹底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只是洛非爾的小寵。

  勞舍克看著雅赫斯的眼眶又忍不住溼潤了，他可憐巴巴地央求洛非爾：“洛非爾老爺，我以後都不會再來了，我可以在最後，擁抱一下老大嗎？”

  洛非爾冷酷且無情：“不能。”

  勞舍克心想雄蟲都是鐵石心腸，越尊貴的雄蟲越是如此，他立刻就跪下了：“洛非爾老爺，那我不抱，可以離近一點說說話嗎？”

  洛非爾這次沒有馬上拒絕，似乎是在考慮。

  “我只是想告個別，就說一句話，真的就一句！”勞舍克伸出自己的手指比劃出一個一，努力地想要說服洛非爾。

  看他如此把雅赫斯放在心上，也不像心眼多多的雌蟲，其實洛非爾對勞舍克的印象還不錯。

  想著反正說幾句話也不礙事，就當是和過去道個別，洛非爾同意了，他抬了一下手，對雅赫斯道：“去吧，他有話要和你說。”

  按照柏依的教程，雅赫斯現在已經能聽懂洛非爾的一些話了，他便依吩咐走到了勞舍克面前，與他平視。

  勞舍克和雅赫斯變得“良善”的眼神對視，心道老大果然已經不再是他了，由衷地歎了口氣，然後湊到了雅赫斯的耳邊。

  雅赫斯其實一直都沒怎麽把勞舍克放在心上，雖然勞舍克總是老大老大地叫著，說他有多崇拜老大。

  但語言對於雅赫斯而言過於蒼白，如今勞舍克因為擔憂他，竟然不惜找到愛裡希家的感情倒讓雅赫斯有些動容了，也好奇勞舍克最後會和他說什麽作為道別。

  結果，勞舍克就湊到雅赫斯的耳邊，張了張嘴對個口型，一句話都沒說，而是借著視線的死角，悄悄削斷了雅赫斯的一縷頭髮。

  勞舍克把頭髮藏進袖子裡，和雅赫斯退開距離，對洛非爾道：“洛非爾老爺，我已經和老大道過別了，感謝您的寬宏，很抱歉今天打擾到您了。”

  捏緊手裡的頭髮，勞舍克告訴自己，以後無論他走到哪一步，都會帶著這縷頭髮，只要他還在前進，老大就沒有止步在這裡。

  雅赫斯一言難盡地看著冒險作大死的勞舍克，如果今天讓洛非爾知道他偷偷削了雅赫斯的頭髮，保準出不去愛裡希的大門。

  好在洛非爾沒那麽強的觀察力，對雅赫斯招招手，示意他回來，順便對勞舍克發出善意的警告：“你走吧，不過以後可不要再這麽冒失了。”

  換做別的雄蟲，勞舍克這麽簡簡單單的進來，很有可能脫層皮才能出得去。

  雅赫斯最後看了勞舍克一眼，回到了洛非爾的身邊。
    勞舍克點頭如小雞啄米：“謝謝洛非爾老爺提醒，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說完，再對洛非爾行了禮，勞舍克立刻就溜了，只是走了一段距離後，他突然回味起了剛才雅赫斯給他的最後一個眼神。

  他眯起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又過了半月之久，在柏依的努力之下，雅赫斯果然如洛非爾要求，只要不和他搭話，從外表上看起來就和正常的蟲沒有多少區別了，頂多就是呆呆愣愣地反應遲鈍一點。

  他能自己吃，自己穿，自己睡，還有嚴格的紀律，可說是“進步神速”，被柏依連連誇讚不愧是首席，被洗腦成犬獸了，都如此優秀。

  雅赫斯：……

  也因雅赫斯具備了自己生存的能力，就不能再和洛非爾一起睡了。

  家裡還有拉倫亞、梅利芙之流的蟲對洛非爾虎視眈眈，雅赫斯必須得守著他的家主才行，做出了一系列的努力，企圖耍賴，卻還是不得不分開。

  因為洛非爾把規矩看得還是比較重，哪有家寵和家主睡一床的道理，至於之前能，為什麽現在就不能了，那是因為特殊的情況要另論。

  也差不多正是這時，主宰者西優萊的最近消息從離主星系極遠的地方傳來了。

  西優萊在一顆名叫椎木星的星球被發現了行蹤，暗刻組織幾乎召集了一半的蟲手，再加上一些想殺西優萊的蟲加在一起，在一個晚上進行了埋伏。

  本以為西優萊是一個殺手，正面對抗應該不佔優勢，他們十拿九穩，卻沒想到那場聲勢浩大的戰鬥一直持續到了天亮，幾乎所有蟲都死了，流出的血把地都染成了紅色，到處遍布著屍體。

  卻沒有在裡面發現疑似西優萊的屍體。

  僅有的幾個幸存者都一口咬定：“西優萊死了，已經被我們殺死了。”

  問為何沒有屍體。

  他們就又害怕，又滿是憤恨地道：“我們把他撕碎了，生吃了。”

  帝國裡還余留著的蟲們，聽說了消息，也開始逐漸散去，他們就算不信西優萊死了，也至少能確定西優萊早已不在帝國，留下去已經沒有意義。

  洛非爾許久不用終端了，對外界的聯系都讓機器管家進行篩選，隻告訴他有用的東西。

  知道這個消息，還是蒙依勒在洛非爾將要睡的時候特地找來問：“雖然沒有拍到照片，但我的暗線告訴我，西優萊身高沒有兩米五，皮膚很白，眼睛也不小，你當初是不是胡說的？”

  洛非爾問：“你現在來問這個做什麽？”

  蒙依勒道：“你不知道嗎，西優萊剛死了，屍體都沒留下，你可能是唯一知道他長什麽樣子的蟲了，所以我想如果不是醜八怪，那挺可惜的。”

  第一殺手，主宰者，弑父叛逃的逆行者，如此獨特，不能弄來玩玩兒，那不就是可惜嗎。

  洛非爾對西優萊死了的消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他肯定地對蒙依勒道：“你不用想了，他就是醜八怪。”

  蒙依勒表示很遺憾，無奈作罷。

  和蒙依勒結束了談話，洛非爾再次打開終端，上面的最新消息總算是換了一批了，用大篇幅報告罪犯之地暗星域元氣大傷，第一殺手死於主宰者西優萊死於內亂的大好消息。

  全民皆是普天同慶，一副喜樂洋洋的模樣。

  洛非爾捏著終端陷入了沉思，他想起最開始與雅赫斯的相遇，是他的雌父生病了出來尋藥，雅赫斯為了安頓他雌父的屍身，還悄悄返回過貧民窟。

  那他對自己這個叔叔，也有感情嗎？
  如果告訴了之前的雅赫斯，他會感到難過嗎？
  在當天傍晚的時候，雅赫斯在洛非爾腳邊的墊子上，玩一堆亮閃閃的寶石，那些東西在外都可說是珍寶，卻被洛非爾隨手丟給了雅赫斯做玩具。

  洛非爾沉默了許久，突然道：“西優萊死了。”

  雅赫斯拿起一顆紫色的寶石放在眼前，仰頭透過燈光的折射觀察它內裡的構造，毫無所覺。

  洛非爾把終端裡關於西優萊的消息都屏蔽了，果然告訴雅赫斯已經沒有意義了，他的小狗只要無憂快樂地活著就夠了。

  夜深了，機器管家來收拾雅赫斯玩過後散落了一地的寶石，發現裡面有一顆紫色的，因不明原因破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