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看什麽？
  雅赫斯覺得， 這兩個皇子殿下，很自以為是，還陰魂不散。

  他們一邊藏著眼裡對雅赫斯的輕蔑和圖謀， 一邊用自己的想法， 企圖“幫助”雅赫斯，讓雅赫斯能放下對他們的戒備和敵意。

  雅赫斯畢竟底子差， 偏科嚴重， 和別的學生自然有差距在， 他不知道明明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寶石裝飾，放在這套衣服上叫高雅，換下一套又變成庸俗了，也品不出酒裡面細微的差別。

  面對那些所謂“風雅”的東西， 他是一點也感覺不到。

  除此之外， 還嚴重缺乏常識。

  在雄蟲課上，被問到， 雄蟲如果生氣了， 一般會有什麽表現時， 他的回答是。

  “皺眉，責罵， 找訓誡鞭，找不到，就……掐臉。”

  有同學一聽便開始低低發笑。

  教官搖頭為他糾正：“首先， 雄蟲不用自己去找訓誡鞭，也不會找不到， 除非他根本就是不想打你。”

  “其次， 掐臉？”教官問：“你認為掐臉是一種懲戒手段嗎？”

  雅赫斯搖頭。

  “沒錯， 這其實是一種調情的方式， 雅赫斯，你覺得雄蟲生氣的時候，會和你調情？”

  “調情？”

  “不然你以為呢？”教官反問，並且捏臉這種溫和的手法，還只會出現在極少數好脾氣的雄蟲身上。

  雅赫斯呆了呆，他回想起洛非爾老是喜歡捏他的臉，臉騰的一下就紅了，結巴道：“我、我不知。”

  雅赫斯這類嚴重的認知錯誤，被別的蟲們解讀為，大概率是道聽途說，其實根本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雄蟲。

  又因為行事作風，缺少“內涵”的緣故，哪怕是懷疑他身份不簡單的幼雌，也覺得自己懷疑錯了方向。

  雅赫斯開始常常被和班裡唯一的一個“暴發戶”的雌子，勞舍克一同被提起。

  以賽亞和伊沙亞了解了這種情況後，他們就認為，被孤立和瞧不起的滋味可不好受，況且蟲脈對未來的發展很重要。

  雅赫斯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毫不在意而已，其實背地裡不知道有多難受，肯定不能拒絕他們的雪中送炭。

  他們打算把雅赫斯拉入自己的圈子裡面，給他許多的“朋友”，等雅赫斯逐漸融入以後，在以他們為主導的環境下，就能更好地控制住雅赫斯了。

  於是他們便常跨越了兩個校區特地來和雅赫斯聯絡感情，邀請他參加各式各樣的活動，很機智地打著“學習互助”的由頭。

  說實話，雅赫斯有心動過，因為洛非爾教過他儀態，說明洛非爾也是在意這些貴族修養的，為了迎合最重要的家主，他的確需要補課。

  但是雌父說過：“絕對不要接受敵蟲的任何示好，因為他一定是另有企圖。”

  由此，他拒絕得也很利落。

  眼看這招不行，兩兄弟詫異之下，又開始以大家都是“自家蟲”的角度，從生活方面，親近地去給雅赫斯提供幫助。

  例如，你怎麽就吃這個？

  這是我讓皇宮廚師特地為你做的，來試試看。

  再例如，你頭髮有些長了，披著容易遮擋視線，你看這個發飾怎麽樣，顏色很配你的眼睛。

  殊不知，恰好就踩了雷。

  誰和你是自家蟲？雅赫斯的心硬得跟石頭一樣。

  到了後面，以賽亞和伊沙亞竟然連和雅赫斯一起吃個飯的程度都沒能做到。

  而洛非爾這邊，歷時七天，蟲帝終於是玩夠了，放眾雄蟲回家，洛非爾就像是苦於軍訓的學生，教官一句解散就立刻撒丫子跑去食堂。

  他來時是最後一個，走的時候是第一個，機器管家身上還帶了不上蟲帝新送的寶物，好似沒心沒肺。

  機器管家在此前，早已經獲得了權限，把以賽亞和伊沙亞都列入了監查對象，所以他有和洛非爾報告過，說：“以賽亞和伊沙亞兩位皇子殿下，近日來和雅赫斯多有接觸。”

  “只不過，雅赫斯表現得有些‘不太適應’。”

  洛非爾此刻雖然想得起要把雅赫斯打斷腿的決定，但是氣已經消了。

  聽著報告也是平常心，他不用想也知道，雅赫斯的不太適應，估計就是嘴笨，他有種微妙的感覺，這就好像從家裡出去的小朋友要交朋友了。

  但除了欣慰以外，一想到雅赫斯居然會交朋友，會在別的蟲面前結結巴巴斷斷續續，又很努力地說話的樣子，洛非爾也說不清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莫名有種，有蟲不要命了，想搶他東西的感覺。

  算算時間，雅赫斯入學也有半個月了，上次他來的時候，就只在教官的辦公室坐了一會兒，這點還看不出雅赫斯平日裡是怎麽過的。

  出於好奇，和對寵物那一點微末的關心，洛非爾閑著也是閑著，他打算順道先去看看雅赫斯的軍校生活再回家。

  為了方便看清真實，他還特地改變了外貌，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雄雌莫辯，棕發黑眼的普通蟲。

  今天軍校裡，幼雌們上的是植物課和戰鬥課，早上在植物園，下午在訓練場。

  洛非爾到的時候，植物課已經到了末尾，教官正在驗收眾幼雌的成果。

  雅赫斯就坐在後排的位置，面前擺滿了被他搗爛的植物殘渣，他的成品裝在一個玻璃瓶裡面。

  有意思的是，別的幼雌都是幾個一組，唯雅赫斯形單影隻，周圍兩米以內都沒有別的活物。

  不過這也在洛非爾的意料之中。

  教官走到了雅赫斯的面前，拿起了他的成品，放在鼻子下面聞了一會兒，突然站不穩腳步一個踉蹌。

  由於離得遠，洛非爾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麽，但是看神情，教官好像很生氣，又不便發作的樣子。
    最後沒收了雅赫斯的成品，怒氣衝衝地走了。

  嗯？
  洛非爾好奇心起來了。

  等下課以後，眾幼雌散去，洛非爾跟上了教官。

  教官早早地就察覺到了身後有蟲跟蹤，在一個拐角的時候，他突然出現擋在洛非爾面前，冷漠嚴肅地問道：“你是校外蟲吧，怎麽進來的？”

  洛非爾並不理會，直接伸手索要：“把雅赫斯剛才做的東西給我。”

  教官皺眉，正要呵斥他，就被一句：“我是洛非爾”給堵了回去。

  他早有耳聞洛非爾對雅赫斯多有重視，也沒蟲有那個膽子敢冒充洛非爾，不多懷疑，立刻把玻璃瓶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洛非爾兩根手指撚起瓶子晃了晃，裡面的液體還是挺可愛的粉色，問道：“這裡面做的是什麽？”

  教官道：“19號粉紅迷霧。”

  “有什麽用處？”

  “致幻吐真劑。”

  洛非爾詫異，看來他之前還是太小看雌蟲的教育了，雅赫斯這麽小居然就開始學做這種東西了，達奧羅說的對，來軍校果然是很有必要的。

  想起教官剛才臉色不太好，洛非爾又問：“雅赫斯做得不夠好嗎？”

  教官也是一言難盡：“不……他做得很好。”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很有天賦。”

  洛非爾隻問到了自己感興趣的事，就滿意地點點頭，把粉紅迷霧隨手揣兜裡，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道：“對了，不要告訴別的蟲我來了。”

  教官行禮送別：“是，洛非爾老爺。”

  看著洛非爾漸漸遠去的背影，教官抬頭，卻是一臉愁容。

  裡面藏著未盡之語。

  但是啊，洛非爾老爺，我們這節課的課題是提取香素啊……

  雖然粉紅迷霧的確是很香沒錯……

  算了，既然是洛非爾老爺認同的，他還能說什麽。

  洛非爾沿著路一直走到了幼雌們吃飯的食堂，由於周圍都是些矮個子，他在裡面鶴立雞群分外扎眼，不少蟲都盯著他看。

  但是洛非爾他不在乎，鎮定自若地找到了果然還是一個蟲吃飯的雅赫斯。

  沒讓他等沒幾分鍾，就看到了機器管家給他報告的“多有接觸”和“不太適應”。

  洛非爾設想過這會是怎麽樣的一副場面，以賽亞和伊沙亞溫和有禮，熱心幫助，畢竟三個都是小幼雌，現在還沒什麽心眼，其樂融融。

  大宅邸裡的明爭暗鬥，還要等幾年。

  而雅赫斯紅著臉滿是羞澀，結結巴巴不知所措，場面總體來說還是很溫馨的。

  洛非爾沒有雌蟲的聽力，離得遠了不便觀察，他就走進了去聽，也沒有別的雄蟲瞎講究的毛病，不嫌棄什麽這裡都是雌蟲的氣味，配不上他的親臨，隨便撿了個位置就坐下了。

  誰知剛一坐穩，他就看到雅赫斯面無表情，言簡意賅地道：“走開，不要和我，說話，離我遠點。”

  洛非爾：“……”

  這就是雅赫斯不太適應的方式？
  和預想的差別有點大，就覺得挺突然的。

  伊沙亞無奈道：“我只是想邀請你共進午餐而已。”

  雅赫斯：“不吃。”

  “……你現在不是正吃著嗎？”

  “你在就，吃不下。”這麽說著的雅赫斯，其實嘴巴和手上的動作就沒停過。

  以賽亞脾氣比較暴：“什麽意思，我們在這裡礙你眼了？”

  雅赫斯臉頰鼓鼓聲音含糊認真地道：“對。”

  伊沙亞勸道：“雅赫斯，我們都是家主的蟲，你也不想家主看見我們不和睦而苦惱吧？”

  以雅赫斯對洛非爾的了解，洛非爾並不會苦惱，只會嫌他們煩，讓他們跪一跪，再用訓導鞭抽幾下而已，或者……掐掐臉。

  一想到洛非爾也會掐以賽亞和伊沙亞的臉，雅赫斯心裡很難受，勉為其難地妥協道：“那就，只在家主，面前好。”

  洛非爾突然覺得自己對雅赫斯的認識還是太淺顯了。

  以賽亞和伊沙亞從出生以後，身邊的蟲都是彬彬有禮的，關系再差也維持著表面的和諧，雅赫斯這種直白剛硬的類型還真沒見識過，也是無話可說。

  雅赫斯油鹽不進，無懈可擊，以賽亞和伊沙亞再次以失敗告終，無奈退場。

  這時雅赫斯也把自己那份沒什麽味道的午餐吃得乾乾淨淨了，他放下餐具，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抬眼看向洛非爾。

  “你，看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