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校服
  回到家，葉其蓁也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葉家的氛圍很嚴肅沉悶，嚴肅到她的發小唐棠都害怕來她家吃飯的程度。

  午餐時間，四個人吃飯，餐桌上一如既往的安靜。葉其蓁發現今天的飯菜明顯比平時要豐盛些，應該是她姐葉其繁中午回家吃飯的原因。

  “不是愛吃蝦嗎？”陳茵將一盤白灼蝦挪到葉其繁面前，“多吃點。”

  葉其蓁默不吭聲嚼著白米飯，習慣在家裡存在感低，習慣了姐姐各方面待遇都比她好。她家的教育風格就是這樣，從小時候開始，誰成績好誰優秀誰獎勵就多，而且她明顯能感覺到，家裡人都更喜歡姐姐。不說別人了，她也覺得她姐完美得有些不真實。葉其繁話偏少，妥妥的高冷學神，從小到大的履歷更是漂亮，給足了家長炫耀的資本。

  姐妹倆五官挺相像的，但氣質卻截然不同，葉其繁穩重幹練，從小就像個小大人，葉其蓁平時愛笑，給人感覺要柔和許多。

  吃到一半，陳茵將話題轉向了葉其蓁，“上次在醫院，你跟那個姑娘很熟？”

  “嗯，關系很好。”葉其蓁回答。

  “她跟你差不多大？”

  “嗯。”

  “她念哪個大學？”陳茵又問。

  她們很早就遇見彼此了，但這一段回憶卻沒有交集。

  “你不是要我穿校服拍吧？”溫予問葉其蓁。

  又是不太愉快的一頓飯。

  將手機貼到耳畔，葉其蓁望著玻璃窗上綻開的小雨花，沒等溫予開口，她咧起嘴角先輕輕一聲：“就想我啦？”

  起身回房間。

  陳茵夾著菜，雲淡風輕交待，“嗯，考研換個專業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多問問你姐。多好的條件。”

  “趕時間，來不及。”葉其繁說。

  想起很久以前，她吼過一次溫秋嫻，別亂碰自己東西。

  葉其繁擱下碗，“我還有事忙，要先走。”

  雨點漸小，積雨雲也散了，有放晴的跡象。溫予抬頭看看天，“雨要停了，出來嗎？”她知道葉其蓁不像她，葉其蓁就得像個小鳥一樣到處飛，否則會悶。

  葉其繁坐在邊上吃著菜，繼續保持安靜。

  溫予在那頭笑。

  但心裡悶得慌。

  葉其蓁聽著有些不舒服，還是耐心說，“也是Z大，我們同級，還是高中同學。”

  果然，陳茵聽到對方也是Z大的，便沒再說其他，只是點點頭。過了會兒，“馬上就大三了，你什麽打算？”

  “校服？”

  葉其蓁憋著氣想繼續反駁。這時，傳來一聲瓷碗輕碰餐桌的聲音——

  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事，葉其蓁也想拉著溫予到外邊散散心，只是又想到溫予應該要照顧溫秋嫻，可能抽不開身，“阿姨好點了沒，你不用照顧她？”

  葉其蓁立即在腦子裡盤算起來，“要不，我們出去拍照吧，你給我當模特？”

  下午悶房間裡，葉其蓁趴在書桌上看窗外雨滴敲綠葉，滴滴答答。這幾天北臨陸續下了兩場雨，空氣稍稍沒那麽悶熱了。

  葉其蓁固執說：“我沒想換專業，挺喜歡現在的專業，不後悔。而且我自己有打算，你們不用擔心。”

  還是這套說辭，葉其蓁暗自咬咬牙，“我就想做我自己喜歡的事。”

  溫予故意問：“有什麽好處啊？”

  “都沒吃完。”陳茵瞧見碗裡剩下的米飯。

  把玩手機，正無聊想找溫予打電話時，她瞧見溫予先給她來了電話。

  在老房子的衣櫃裡，溫予很輕松找到了高中時的校服，她看著校服輕微發怔，溫秋嫻似乎一點也沒動這間屋子裡的東西，幾年前的東西，都完好保存著。

  葉其蓁不依不饒，“你就是想我了。”

  溫予敏[gǎn]問：“在家待得不開心？”

  “你自己有什麽打算？到時候後悔就晚了。”陳茵有些煩了，她不太愛說重複的話，“我跟你說新聞行業水深得很，當記者苦得很，不是你想象中那麽天真簡單。”

  “好處就是……”談起戀愛來的葉其蓁就是個小甜妞，她笑盈盈賣著關子說，“你能看到你可愛的女朋友。”

  葉其蓁低低頭，也說不上不開心吧，從小到大早習以為常了，不過溫予這麽一關心，讓她有種特別的溫暖滿足，在遇上溫予之前，她沒嘗過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滋味。她忍不住跟溫予悄聲撒嬌：“沒有~”

  葉其蓁也樂呵笑，好像兩個人不管聊什麽都覺得有意思，還會心情燦爛，她稍一頓，又跟溫予說著：“今天中午我姐回來了。”

  溫予笑了笑，“她下午都出去打牌了。”

  陳茵發出一聲嗤笑，“我們還能害你？你看看你姐聽家裡的，她要少走多少彎路？有個這麽好的榜樣你怎麽不學？”

  她清楚陳茵為什麽這麽問，還記得初中時她跟一個女孩子關系親近，就因為那個女孩子成績排名靠後，陳茵就嚴厲育她，不要再跟對方玩。

  掛電話前，葉其蓁突然又想到什麽，“對了，你高中校服還在嗎？”

  “我也穿，我們一起去學校拍照。”葉其蓁提了提手邊的紙袋，心血來潮，她很想跟溫予一起穿高中時的校服，拍些照片留念。

  葉其繁走後，餐桌上的氛圍更加僵，葉其蓁也沒什麽胃口，匆匆將剩下的幾口飯扒完，說：“我也吃好了。”

  對於逗葉其蓁，溫予樂此不疲，她懶懶回答：“還好。”

  隔著電話，溫予能想象到葉其蓁說這句話時笑得有多甜，更加迫不及待想見面了。

  葉其蓁對未來規劃很明確，“考研。”準確說，她覺得自己爭取一下應該能保研。

  溫予見葉其蓁興致勃勃，還能怎樣？都配合。只要葉其蓁喜歡。

  一中的夏季校服，男女統一都是白色POLO衫加藍色運動褲，衣領也是藍色的，被洗過太多次，都褪色泛舊了。

  葉其蓁換上校服出來時，溫予恰好也換好了，校服本來就寬松，她們這幾年體型也沒怎麽變，穿著還是合身的。

  站在鏡子前，兩人看看對方不約而同笑了，同時有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這一霎回到了過去。

  葉其蓁見溫予披著頭髮，於是走到溫予身後，撈起溫予的一頭長發，輕輕柔柔用手指撥弄著溫予的頭髮。一中的校風校紀很嚴，長頭髮的女生必須都得扎起來。

  這身校服，勾不起溫予多少美好回憶，但她此時看著鏡子裡同樣穿著校服，細心幫她扎頭髮的葉其蓁，心好似被什麽燙了一下。

  溫予頭髮很長，葉其蓁費了點時間才幫她弄好，再偏著腦袋欣賞，溫予臉蛋太精致了，不管怎麽弄都好看。

  葉其蓁問：“發什麽呆？”81.M
  溫予轉頭望著葉其蓁，心是暖的，“不覺得有點傻嗎？”

  畢業幾年又穿回高中校服，是有點傻，但葉其蓁樂在其中，還說：“沒事，我們一起傻，而且我們這麽水靈，別人看不出來的。”

  溫予繃不住笑，的確是看不出來，葉其蓁現在的打扮，簡直和高中那會兒一模一樣。讓她想起以前了。

  黃昏時分，天放晴了。

  雨後的空氣分外清新。

  暑假一中照舊開放，葉其蓁牽著溫予的手，輕車熟路，帶她從小門溜進去。
    溫予跟著葉其蓁的腳步，經過熟悉的籃球場和教學樓，這些地方，她曾經孤獨地走過無數遍，但眼下，有人緊緊牽著她、陪在她身邊。

  葉其蓁回過身去看溫予，恰逢此時斜陽溫柔，目之所及的一切正美好。

  溫予對視上葉其蓁的回眸，瞬間笑靨如花。

  葉其蓁望著溫予的笑，看出神，以前從沒見溫予穿著校服這樣笑過。

  她時常想，如果早點認識溫予該多好？她一定不讓自己喜歡的女孩一個人面對那麽多糟糕。

  現在，也算變相彌補一些遺憾吧。

  葉其蓁舉起相機往後退了幾步，將溫予的笑和校園風景一齊記錄在了鏡頭，十八歲的溫予，也可以因為自己笑得很開心。她大聲說：“溫予同學，你好漂亮。”

  因為葉其蓁的這句話，溫予陽光下笑得更加明媚動人。

  往前走，爬了十幾級階梯，又是一棟教學樓。最東邊的一樓有兩間大畫室，只可惜門上了鎖，進不去。

  走過長廊，葉其蓁指著其中一間畫室，頗為自信地問溫予，“以前你經常呆在這間畫室，對不對？”

  “這都記得啊？”溫予抓住了重點，“看來沒少偷看我。”

  “我是經常在後邊的花壇背書。”葉其蓁沒好意思說，她喜歡在畫室旁的花壇看書，因為這邊畫室裡有個女孩子，氣質清冷特別，長得太好看了。

  “我知道。”溫予不僅知道，甚至可以用印象深刻來形容。她很喜歡看葉其蓁笑，只不過那時候她以為葉其蓁跟所有人一樣，厭惡自己。

  走累了，葉其蓁和溫予並肩站在走廊邊上，悠閑吹吹風。眺望遠處，學校裡的風景沒怎麽變，好像什麽都沒變。

  葉其蓁扭頭看著溫予側臉時，忽然間感歎，“如果我們早點認識就好了。”那她們就可以一起經歷更多事，更重要的，溫予不會孤單。

  “不晚。”溫予卻笑說。她沒奢望過能碰到一個人，這麽讓她心動，給她溫暖。所以只要能遇上，什麽時候都不晚。只是她希望，這樣的時光能擁有更久一些。

  葉其蓁向來樂觀，“嗯，不晚。”

  稍稍歇了會兒，葉其蓁又興衝衝牽起溫予的手，帶著她去後操場溜達。邊走邊跟溫予津津樂道高中時的趣事。

  雖然都在這兒待過三年，但葉其蓁知道的遠比溫予要多。

  溫予聽得認真，時不時被葉其蓁逗笑，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麽葉其蓁執意要帶她來學校拍照。

  她們手牽手，穿著校服走過校園，恍然像是真的回到了忙裡偷閑的高中時光，回到那些年的青澀夏天，做夢一般。

  走到一顆老銀杏樹下，葉其蓁神神秘秘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溫予：“什麽？”

  葉其蓁：“那時候大家偷偷談戀愛，都喜歡來這裡。”

  “你這麽清楚。”溫予冷不防問，“以前跟別人來過？”

  “才沒有，”葉其蓁無奈解釋，“我宿舍就在那邊，其實在這邊……接吻，宿舍樓那邊能看到。”都說害羞了，那時候多純情啊。

  溫予目光四下掃了掃，確實是個秘密基地，她盯著葉其蓁，突然問：“暑假的宿舍，是不是沒有人？”

  葉其蓁下意識點頭，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溫予為什麽這樣問時，已經被輕輕抵在樹乾。

  溫予偏頭，笑著親在葉其蓁嘴角。

  葉其蓁也唇邊勾笑。

  躲在學校隱蔽的角落，擁抱著喜歡的人，悄悄交換氣息。

  柔軟觸碰出甘甜。

  夕陽透過樹梢斑駁灑落，落在她們緊貼的唇間，溫柔吻著對方，像在親吻陽光。

  假期學校裡空蕩，但耳畔偶爾也能聽到腳步聲聊天聲。

  葉其蓁仍跟溫予碰著嘴唇，這種偷偷摸摸接吻的感覺，讓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又舍不得分開。

  溫予亦是如此，抱緊著葉其蓁，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最陰鬱頹靡的一段時光，也被點亮了。

  離開學校，差不多晚飯的點兒。

  葉其蓁帶溫予去了附近的人氣小吃店。

  她們偽裝得很成功，像不折不扣的高中生，因為小吃店老板一見她們，就熱情問了句：喲，就開學啦？

  葉其蓁尷尬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默默給溫予拋去一個得意的眼神。

  溫予笑眯了眼睛，果然和葉其蓁在一起，她永遠有辦法讓你開心。今天，葉其蓁真的給了她一份很特別很珍貴的回憶。

  點了兩份招牌餛飩面，葉其蓁還厚臉皮找老板娘幫她和溫予拍了幾張合照。等吃飽喝足了，她們在街頭散步消食了會兒，才回老房子。

  日落前一刻總是很美，細膩暖黃的余暉就是最好的光影。

  到了巷子口。

  葉其蓁加快腳步走到了溫予前面，再朝溫予舉起相機，喊道：“溫予——”

  每每叫溫予時，葉其蓁會下意識尾音上揚，聲音清甜，能聽出笑意。

  溫予看著不遠處的葉其蓁，覺得自己喜歡葉其蓁喜歡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只是聽葉其蓁叫她，都忍不住笑。她也喊了喊：“還沒拍夠？”

  “嗯！”讓溫予給她當模特，葉其蓁都覬覦好久了。下午一邊逛一邊拍，算是滿足了一直以來的心願，拍自己女朋友嘛，不需要客氣。

  葉其蓁拍了溫予一路，一直到家，才放下相機，拉著溫予在沙發上坐下，看下午拍的照片。

  有她們在小吃店裡的合照，拍得很日常，沒有過多技巧。照片裡兩個人並肩坐一起，看向鏡頭，笑容都燦爛，不知道是不是穿了校服的緣故，顯得格外青澀。

  像是幾年前的舊照片。

  溫予湊近跟葉其蓁一起看著，“我喜歡這張。”

  葉其蓁偏頭，“我也是。”

  同時轉頭的動作，讓兩人鼻尖抵在一塊兒，霎時沙發上沉靜，一縷縷的呼吸悄然勾起心癢。

  溫予就近吻了吻葉其蓁，唇移開，繼續凝視她眼眸。

  輕輕柔柔的一下，成功讓葉其蓁忘記看照片這件事，她自覺放下手裡的相機，唇貼在溫予同樣的位置，親了親。

  一來一回，兩人相視而笑，不需要多說一句，心跳著垂眸，默契含住對方唇瓣，點點吻起來。

  這段時間一直分開，想得不行，下午在學校那一小會兒，壓根不滿足。兩個人都是。

  一接吻，溫予總是對葉其蓁有親不夠的熱情，不知道為什麽，眼下看著穿校服的葉其蓁，這種熱情更加膨脹。想佔有更多——

  天快要黑了，她拉過葉其蓁手臂抱上自己的腰，極小聲問：“今晚回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