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白赫來去還不到兩個時辰，還去買了一些林駱生產要用的東西和恢復身體要用的靈藥，比君野這個當爹的要細心很多。

  好像林駱生的是他的。

  他帶著一包袱的東西，隻讓君野準備了一些被褥和廚具用品，便要帶林駱去魔川。

  林駱叮囑了君野很多事情，就算有人來找天魔教的麻煩，君野也不能說他和孩子的下落。

  就說他離開了天魔教，不知道去了哪裡，這樣對他好對君野也好，怕就怕那些人故意為難君野，所以這個難題就扔給君野，讓他自己想辦法。

  林駱必須要跟白赫走的，一來這孩子還沒出生就已經這樣了，再一出生，如果真的控制不了，那必然會引來各種修者。

  而無極劍宗將是第一個來討伐的。

  君野看著白赫帶著林駱從天魔殿那裡跳了下去，林駱還回頭看他，如果不是為了要穩住人靈界的那些人，君野大概也會跟著跳下去吧。

  他還記得上次小喵從這裡跳下去後，哭地撕心裂肺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那麽信任白赫，甚至比信任他更信任白赫。

  白赫說：“你覺得舒服就行，大概這裡只有你我，我會給你接生。”

  白赫伸手給他，扶著他進了院門，林駱不得不感慨：“師兄你是真厲害，這一晚上就能搞出來了，還這麽像樣。”

  林駱嘖了一聲：“這叫簡單啊，這一點都不簡單。”

  無極老祖被是徒弟們召出關了，他給了慕清揚兩件寶物，一個下著滅魂咒的神獸印，一個是可以控制魔性的佛印圈，他告訴慕清揚：“此子落地你便可給他戴上佛印圈，法決我已教於你，如若佛印圈不頂用，便可將神獸印加持於他身，記住，神獸印下了滅魂咒，此子活到五歲便是取他性命之時，所以要謹慎一些，如若佛印圈能控制他的魔性，那等百年，便可消除他的魔性，便可以不用加持神獸印。”

  “那到時候天翻地覆是你負責麽無妄？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時心軟會造成什麽樣不可挽回的局面？你怎麽還敢為他們說話？”

  白赫倒是被問住了，看向林駱的眼睛：“那你覺得我和他是不是一個人？”

  林駱有點好奇：“師兄，你和君野，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意味著他要和白赫在這裡獨自待一兩個月，白赫要照顧他……

  林駱也不扭捏，坐在上去試了試，點頭：“很舒適，謝謝師兄了。”

  白赫沒說話，放屋裡桌子以及床榻都備好了。

  白赫看著他的眼睛，眼神有點嚇人：“對，他們會給你的孩子下滅魂咒，你的孩子會死在五歲，你和君野為了救孩子，會被釘上斬妖台，所以我才救你。”

  現在的魔川還是一片原始森林，萬鬼窟在融魂林裡，這裡還沒有被君野安置天魔宮。

  白赫連夜徒手造了一院房子，樹木都還散發著清香，不得不說，身邊有個大佬傍身，什麽都方便。

  白赫朝著他走過去：“小喵，那你為何那樣問？你怎麽會知道我是誰？”

  謝無妄不服從師叔們的指揮，被關在無情劍宗閉門思過。

  如果上一次只有謝無妄帶著幾個師兄弟前去天魔教抓君野，這次則是出動了一些比較有名望的尊者前去，其中多數是無極劍宗長老級別的。

  林駱開始瞎掰：“這世上只有君野叫我小喵，可師兄也叫我小喵，那我只能這樣想了，雖然有點離譜，但師兄你別介意，我總覺得你和君野之間有聯系的。”

  無極老祖給大徒弟交代完這些便又走了，他已不在人靈界許久，這人靈界的事情他早已管不到，只是徒弟們都特別憂心，遇到了困難，他不得已才加持一把。

  白赫愣了半晌，他蹙了清秀的俊眉：“你是不是曾去見過我？”

  林駱總是看著他的背影發呆，他有很多事情想弄明白，比如這個白赫和君野會不會是不同時間段的兩個靈魂，而他又是不是李成毓。

  他在一棵大樹下靠著睡了一夜，天亮時被白赫叫醒了，一醒來眼前就出現了一座嶄新的院子，乍一看還有點宮殿的感覺。

  但這些不說最重要的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隱瞞他倆的行蹤，看白赫那樣子，大概是不會在回無極劍宗了。

  白赫站在他面前，否認了：“我和這個君野沒關系，你和我的小喵也沒關系，我們的命運走向完全不同，你問我在紅塵幻境裡看到了什麽，我來告訴你，我在紅車幻境裡看到了你和君野的下場，以及你孩子的下場。”

  這些疑惑在他腦子裡很久了，還有百靈為什麽要奪去他的臉，他還都沒弄明白。

  謝無妄畢竟是個後輩，根本沒辦法和一群長輩爭吵，長輩一句話就把他噎了回去。

  謝無妄也參與了這次討論，他聽著各位師叔們的建議，實在是無言。

  林駱仔細分析道：“我覺得不像，但又覺得像，有點矛盾，所以才問你。”

  林駱一愣，什麽都沒說。

  元真天尊要突破元嬰了，最近一直在閉關，都不經常看到他在派內走動，所以接任他職位的大概是謝無妄了。

  慕清揚將師尊的意思跟各位長老都說了，除了晚星天尊和霓裳天尊都沉默著之外，其他的長老都建議直接加持滅魂咒的神獸印。

  晚星天尊想說什麽，但一直沒開口。

  等到大家都討論地差不多了，他才說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我覺得我的想法和無妄一樣有點天真，但我還是要說一點啊，師尊都說了用佛印圈封印，封印不了再用神獸印，咱們得遵從師尊的意思不是麽？”

  果然凶獸就是凶獸，他剛到地靈界，地靈界的管轄者便聞訊而來。

  謝無妄氣地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是反問：“事態還沒發展到那麽嚴重不是麽？師祖都說了，要是控制不住他的魔性，若是真的會禍害人靈界，才讓用神獸印封印，怎麽到了你們這裡，一上來就想用這個呢？師祖要是知道你們都如此，該回怎麽想啊？”

  慕清揚擺手打斷了他：“師弟，你也別說什麽了，既然大家的意思都這樣，咱們就直接下神獸印吧，一了百了，免得還要為此奔波，既然林洛洛不回來，那我們就打到天魔教，把人搶回來就是了，這可關乎整個人靈界甚至六界的安危，誰也不能推辭。”

  他極力反對直接加持神獸印，可是他的反對沒有什麽效果，師叔們會說：“這是凶獸，將來別說禍害人靈界了，估計六界都得完蛋，君野是什麽東西，他的魔種只會比他更可怕。”

  白赫只是道：“小意思，我曾一晚上修複過我的宮殿，只是現在我們不需要那麽豪華的房屋，就簡單造了一個。”

  他已經將從君野那裡帶下來的被褥鋪上了，示意林駱過去試試感覺如何。

  林駱趕緊否認：“沒有，哪裡有啊，我怎麽會見過師兄呢，師兄在說什麽我都聽不懂。”

  林駱並不知道外面怎麽樣了，他把難題留給了君野，希望他能化險為夷。

  林駱心裡一咯噔：“我和君野？”

  林駱不由地握緊了拳頭，感覺全身開始發抖：“你別嚇我啊，師兄，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白赫說：“我沒騙你，等你生孩子那天，君野會遭受重創，加速魔化，這都是被逼迫的。”

  林駱：“……”

  白赫見他被嚇到了，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安撫他：“但是這次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就沒人能夠傷害你們。”

  林駱扁了嘴，有點想哭，因為他想到這個君野一輩子活了那麽久也沒有被好好地對待過，重來一次還要為他和君野擔心，他實在過意不去。

  “師兄，你對我和君野的恩情，我不知道怎麽報答才好。”

  白赫只是輕聲道：“不需要你們報答，你們能夠平安順遂過一輩子，就是我最想看到的。”

  他的一生一直被人控住著，沒有過一天的好日子，活了五千多年，像個行屍走肉，連自己愛的人都護不住。

  他沒法找到阿毓了，他只能幫君野守好小喵，也算是對他的阿毓有了交代。

  小喵和阿毓長得一樣，他在心裡雖把小喵當成阿毓，但深知自己不配了。

  所以他選擇放手，去幫君野完成這個心願吧。

  他活地夠久了，實在覺得沒有什麽意思，原本以為會死於噬魂毒草，誰料想，一覺醒來回到了現在。

  等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一切，他都不準備在無極劍宗待了，他真的想遁入空門一心修煉，從此不問紅塵舊事。

  如今還在這裡，是因為放心不下小喵和君野，等他們都安穩了，他也該走了。

  目前就先留下吧。

  林駱不知道這個白赫在想什麽，但他知道白赫的心裡一定很苦。

  讓一個殺伐果斷的大魔王，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那個李成毓多少是有點能耐的。

  但林駱不知道自己和李成毓是什麽關系，如果他後來真的成了李成毓，那現在奪舍的君野，和現在年輕的君野，是否是同一個人。

  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白赫不承認。

  不承認也罷了。

  隨著預產期的臨近，林駱最近很是容易困，基本上一整天除了白赫師兄叫他起來吃飯幹嘛的，他都在睡覺，他感覺自己睡不醒了。

  這還不算，日夜開始顛倒，都是天黑了才醒來。

  白赫在他們住的地方加了結界禁製，因為怕地靈界的各位大佬都順著氣味找過來。

  他每天一睜眼，看到的就是白赫忙碌的影子，他甚至懷疑自己喜歡的是白赫，而不是君野了。

  這種感覺很詭異，但很快他就會回歸現實，不管哪個，都是君野不是麽？
  所以他的心還是很誠實的。

  最近他也沒聽到白赫說起君野的事情，他們在天魔宮下面，以君野的修為，他是沒辦法直接到達這裡的。

  林駱有點擔心他。

  大概在魔川待了五六天，林駱覺得不對勁了。

  還沒睡醒，就覺得肚子疼，就趕緊叫白赫。

  白赫在外面，進去後，發現他捂著肚子，就知道要生了。

  白赫不得不將結界再加強，他怕這個時候出事。

  事實上，這孩子的生產時間都不對，竟是在陰時陰分。
    這個時候魔川的魔氣最強，而且這一天是晦日。

  每逢晦日，夜色伸手不見五指，是百鬼夜行最佳時機，而且這魔川的融魂林裡有個萬鬼窟。

  白赫感覺到空氣中絲絲的陰寒之意，便將結界加厚了好幾層，林駱已經開始痛了。

  他扶著腰起身下榻，白赫讓他別動，林駱痛地直不起腰，直接伏在了榻上，大口地呼吸著，他的聲音聽起來痛苦又絕望：“師兄，太痛了。”

  很快，林駱感覺尿了似的，有水液落了，他知道大概是羊水破了。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動了，他覺得站著比躺著好一點。

  白赫也讓他不要動了，他想將林駱的痛覺抹去，但是毫無作用，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林駱臉色煞白，沒敢動一下。

  君野在房間內固定了一個架子，讓林駱雙手抓在上面，他將林駱的褲子去了，看著羊水破了一地。

  說實在的，懷了十個多月，林駱真沒受什麽罪，最大的罪在這一刻受了。

  他才知道原來生個孩子是這麽痛苦的事情。

  而這一晚，人靈界上方的烏雲匯聚，天魔宮方向天生異象，電閃雷鳴。

  各大仙門將天魔宮團團圍住，無極劍宗派了使者去談判，被君野給殺了。

  這無疑挑釁了各大仙門，天魔教和仙門之間的大戰徹底爆發。

  君野站在天魔殿前，看著頭頂匯聚的烏雲，還有閃電。

  大雨似乎要將天魔教衝走似的，整個天光雲影的花草樹木都被閃電劈成了焦炭。

  這證明了小喵生了，生的確實是凶獸，但又如何，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小喵和孩子。

  他不知道小喵情況怎麽樣了，但他會誓死和這群道貌岸然的家夥血戰到底。

  當那天雷劈在身上之後，君野也是在一瞬間，直接化魔了。

  一條巨大的蟒蛇騰空而出，身上被黑色的人霧氣籠罩，大蛇的吼聲，震天動地。

  這一晚無疑是殘酷的。

  林駱費了一個時辰左右，才勉強生出了一顆蛋。

  一顆帶血的蛋，他全身都濕透了，一點力氣都沒有，要不是白赫給他加持著法決讓他站著，他大概會直接倒下。

  他臉色慘白，看著那一顆蛋滾在了地上，像一顆火球一樣。

  林駱還想試著碰碰，可是又被一陣疼痛席卷。

  他不得不停下自己的所有動作，再次被疼惜侵襲，他知道是雙胞胎。

  腿都抖地不像話了。

  白赫捏了法決想將那顆蛋拿起來，結果那顆蛋不受控制，直接滾成了一團火，然後衝出了房門。

  林駱還在生，又看到他的蛋跑了，急的都失聲了：“師兄，快……”

  白赫也怕他直接衝破自己的結界，衝出去將捏了個降妖法決才將那顆蛋給擋了下來，只見那顆蛋直接在原地以高頻率的速度滾了無數下，熔岩火一般的蛋殼突然爆開，裡面鑽出來了一個人身蛇尾的小男孩。

  明明那麽小，力量卻那麽大，白赫都覺得他要把自己的結界撞破了，眼看外面周圍的各種邪物都圍了過來，大概是在歡迎他們的魔種來到這個世上。

  白赫捏了半天的法決，才將他阻攔了下來。

  這個時候結界外面的各種邪物開始衝撞結界，白赫迅速飛過去，一把將小家夥抱住，結果小家夥猛地一下子就咬住了白赫的脖子，白赫的神色一暗，沒有弄開他，而是迅速地把他帶進了屋，將門關好。

  這時，林駱的第二個也生下來了，哭聲格外地響亮，林駱整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全身都沒有一點好的地方。

  臍帶都是林駱自己剪的，沒力氣施法給他愈合，白赫進來了，便看著將孩子的臍帶給處理了。

  雖然已經痛地失去知覺，他還是伸手，喚白赫：“師兄，孩子，給我。”

  白赫隻得走過去，但那小家夥已經把白赫的脖子咬出了血，小家夥聞到了血腥味，格外地開心，不斷地吸著白赫的血。

  林駱伸手扯了陳沒扯下來，不得不將另一個先抱起來。

  是一個長著貓耳朵的男孩。

  林駱腿都不站不穩，但還是先把哭地很凶的孩子抱起來，弓著身子，走向了床榻，將早已準備好的絲綢，包裹在他身上。

  林駱這才一下子趴在了床邊，白赫帶著“吸血鬼”來了。

  林駱伸手想把他抱下來，可是他咬地死緊，完全沒有一絲絲的縫隙。

  林駱本來就疼地沒了氣，扒拉了兩下沒扒拉下來，便在他小小的蛇尾上，狠狠地一巴掌！

  “下來！”

  被打疼了小東西，猛地放開了白赫，回頭看向了林駱，林駱臉色慘白，神色嚴肅冰冷，給孩子嚇得，當即小嘴一扁就開始哭了。

  哭聲格外地響亮。

  林駱這才把他抱過去，小家夥委屈地在林駱懷裡蹭來蹭去，蹭著蹭著林駱的衣服就著火了。

  林駱：“……”

  幸虧白赫反應快，將那火迅速滅了，林駱無力地舉起他，左看看右看看。

  就是個人身蛇尾的小東西，算什麽凶獸啊？

  這張臉長得這麽可愛，怎麽可能是凶獸？
  林駱又把他抱回來，摸了摸他的小臉，小家夥看著林駱，突然笑了。

  林駱的心都要化了，感覺剛才的一切痛苦，都不存在了似的，但他就是坐地上不起來。

  白赫蹲在他身邊，心中也是五味陳雜：“你能管得住他，他很喜歡你。”

  林駱看了看床上正在哭的，又看了看懷裡這個正在鬧的，不由地掉了淚。

  “誰說他們是凶獸啊，明明這麽可愛。”

  白赫歎息一聲：“是凶獸，要不是我結了一層很厚的結界，這周圍估計都已經被邪物包圍了，但再大的凶獸，也怕家長。”

  林駱伸手擦了擦他身上的髒東西，拿了一片絲綢來，將他裹起來和弟弟放在一起，努力撐起身子。

  白赫把他扶起來，林駱問他：“師兄，是不是給他們得吃點什麽？”

  白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已經吃過了，給弟弟喂就好，你應該有奶了吧？”

  林駱：“……”

  他一個男人，怎麽會有奶啊？

  但林駱還是在躺上床之後，伸手摸了摸，結果還真有。

  林駱：“……”

  白赫看了他一眼，捏了法決將他一身的疲憊洗去，又將他得傷口愈合，林駱覺得終於好點了。

  白赫將兩個小東西放在他身邊，示意他躺下，林駱也照做。

  白赫讓他側躺著，然後給小的吃點東西。

  林駱有些不好意思，但弟弟一直在哭，他也沒時間去想了，就直接塞到了弟弟嘴裡，果不其然，不哭了。

  哥哥還在好奇地看著四周，好像一不小心他就會著火。

  林駱問白赫：“師兄，我覺得他沒你說的那麽危險。”白赫說 ：“只要你活著，應該能控住他，他只有在你身邊的時候才不會發狂，發脾氣，再凶的凶獸，還是怕父母的，只要父母加以正確的引導，他又怎會成為天生的惡魔。”

  這是實話啊，就像君野自己，如果小時候有人會在意他，對他好，引導他一路向善，他又怎麽會成為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

  天生的命格固然難消，但後天的培養和引導個格外重要。

  有的人天生善良，但後來還是會走上歧路。

  有的人天生魔種，但只要有正確的引導，。又如何會成為一個大魔頭呢？
  白赫自然相信這孩子是可以後天改邪歸正的，只要他的父母能夠正確引導他。

  這邊林駱的一關算是過了，但君野的一關過不了。

  君野化魔了，和各大仙門展開了激烈的廝殺，整個天光雲影一片血海。

  天空依舊烏雲密布，天雷滾滾。

  君野全身是傷，躺在雨水泥濘裡。

  而四周的屍體，堆積如山。

  這一夜，殺伐四起，人靈界徹底陷入動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