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仿佛從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裡醒來。

  記不清夢裡都發生了什麽，但醒來之後，隻覺得心裡都像是空了一片，有些空茫，有些疼痛。

  頭頂是一片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片雲朵。純淨又澄澈的藍色映入眼簾，讓人的心都跟著安寧下來。

  他躺了許久，才慢吞吞地爬起來，後知後覺地想到——
  【我是誰？】

  【我在哪兒？】

  【發生了什麽事？】

  他向四周看去，見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坑的底部，放射狀的紋路以自己為中心向四周漫延開來。腳下有一片十幾米方圓的地面已經變成了琉璃化的晶體，五顏六色的放射狀花紋雖然看上去有些雜亂，但也顯得十分瑰麗。

  【隕石坑？】

  三個字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像是經歷了千難萬險才活下來，但奇怪的是身上並沒有什麽傷口，也沒什麽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兩手空空.
  空.
  他的右手中，不知為何死死地抓著一本卷成一卷的薄薄的書冊，用力到青筋暴起，仿佛要把這本書冊嵌入到身體中一樣。

  他心裡模模糊糊有這樣的認知，但卻不記得普通人應該是什麽樣的。

  他費了一些勁，一根一根地把自己的手指掰開。不知道是不是把那本書抓在手裡太久太久，以至於他的手骨都好像定型了一樣，掰開以後還僵硬地不能活動自如。

  幾行字的最下方有一個藍色的進度條，目前進度隻走了百分之五左右，在容遠盯著它看的時間裡，它緩緩前進了頭髮絲粗細的一點距離。

  【系統升級中】

  金手指？
  【我我叫容遠？】

  【我就是容遠！】

  他用左手拿起那本書抖了抖，書頁立刻舒展，甚至連一點褶皺都沒有，跟他現在失去了靈活的手指形成具有諷刺意味的對比。

  系統？

  奇怪的是，他剛才竟然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這本書冊的存在，仿佛它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站在環形坑的邊沿，容遠極目遠眺。只見面前是一片沙礫和土石混雜的荒原，一直到視野盡頭都是一片灰褐色，看不見任何活著的生物，甚至連一根雜草也沒有，仿佛這是一片生命的荒漠。

  【契約者容遠從初級契約者升級為中級契約者。】

  【我跟普通人不一樣。】

  【對。】

  潛意識裡，容遠就知道這個《功德簿》是他可以信任的東西。而從之前他的手死死抓著這本冊子來看，這東西對他肯定相當重要。

  容遠也不著急。他在破得快要變成抹布的衣服上找到了一個還算完整的口袋，把《功德簿》塞了進去，然後隨便挑了一個方向往外走。

  發了一陣呆，他回過神來，翻開書冊。發現這本《功德簿》其他的書頁好像粘合在一起，無法翻開，只有第一頁上面有幾行黑色的字體：
  【檢測到契約者容遠已通過初級考驗：跨越原生星域。】

  他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某些知識卻像只是在腦海中藏起來了，看到相應的物體，就會立刻想起來。

  環形坑很大，光深度就有十幾米，面積則比得上一個可以舉辦大型演唱會的體育館。但當容遠順著十分陡峭的邊沿爬上去的時候，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累。

  這本淺藍色的書冊巴掌大小，金環裝訂，紙質平滑堅韌，手感很好，上書三個大字——
  功德簿！
  看到這個名字的瞬間，他手指微微一顫，隻覺得胸口仿佛被什麽撞了一下，萬千種思緒似乎正洶湧著想要衝出來，卻又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壓了回去，最終漸漸平息，歸於虛無。

  照這樣看，它大約還需要十來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升級完成。

  容遠的記憶也是如此，一片空白。但他心裡並不覺得慌張，也不感到迷茫，反而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坦然。

  當他看著眼前的荒漠，思考著該往哪個方向走的時候，眼前的世界忽然一變！
  世界仿佛忽然多了許多色彩！

  蔚藍的天空中，各色流光閃耀，如同漫天都是極光！一隻身長足有數百丈的蛇形生物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白光，悠然地天空中飛翔。它的身邊還環繞著幾百隻幼小的、奇形怪狀的生靈，宛如眾星拱月。容遠猜想，這些生靈雖然看著很小，但考慮到它們飛翔在不知多遠的高空中，實際上應該比他看見的要大的多。

  灰褐色的荒原上飄蕩著彩色的雲霧--淡黃、深紅、青綠，雖然色澤有些淺淡，但卻彌漫了整個荒原。繚繞的霧氣中，一個灰色的人影站在遠處，五官和身形都模糊不清，但容遠鮮明地感覺到--那人正在看著他！
  最顯眼的是視野中央，懸浮著一個金色的羅盤，橙紅色的細長指針直直地指向那灰色人影所在的地方。

  容遠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揉了下眼睛。忽然間，所有奇怪的色彩和景象都突然消失，眼前又只剩下一望無際的灰褐色荒漠，沒有人影，也沒有奇怪的生物，更沒有那種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

  【這個地方.似乎有些奇怪。】
    容遠心道。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的問題，還是世界就是如此古怪。

  遲疑片刻，容遠還是朝著羅盤指針所指的方向走去。不知行了多久，他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像是風從布滿空洞的岩石中吹過時那種似嗚咽、似嘶吼的聲音，又像是什麽猛獸在獵食之前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威懾聲。

  容遠心裡一突，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恰在這時，他眼前的視界又忽地一變，巨大的橙色指針依然堅定不移地指向前方，像是在催促他快點過去。

  "前面有什麽？"
  容遠低聲問道。

  然而，並沒有人回答他。周圍連空氣都是安靜的，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

  容遠思索片刻，扭頭就走。繞行一大圈以後，他再一看，見那指針偏轉了七八十度，卻依然執著地指著那發出怪異聲響的地方。並且大半個指針的顏色也從橙色變成了紅色，紅色讓人心裡發慌，似乎預示著當指針全部變紅的時候，將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嘀嗒、嘀嗒、嘀嗒.
  無形中，似乎能聽到鍾表指針一格一格跳動的聲音。

  時間在流逝。

  容遠眼看著羅盤指針一點點被紅色吞沒，直到指針根部的最後一小段也變成了滴血般的紅。

  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天空中，蛇形生物已經飛到了遠處，一隻遮天蔽日的大鳥忽然飛了出來，將那蛇形生物連同周圍的小家夥全都一口吞下。大鳥盤旋翱翔，雙翼似乎將要覆蓋整個天空，但它的身體似乎是半透明的，並不阻礙陽光的照射。

  遠處那灰色的人影也已經不知在何時消失了。

  容遠眨了眨眼睛，世界似乎都隨著他的意願發生了改變，又變成了那種單調的、蒼涼的灰褐色。

  他忽然轉過身，大步朝指針所指的方向走去。

  容遠想明白了。

  他相信自己。

  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指針徹底變紅對他自己毫無影響，那是不是意味著在它所指的方向上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之前他聽那怪聲，覺得像是野獸的嘶鳴。但此刻再回想起來，又覺得像是瀕死的人掙扎著發出的最後的求救聲。

  這是什麽地方？
  他的這種改變視野的能力又是怎麽回事？

  他所見到的那些，到底都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容遠來不及思考這些，快速趕到之前傳來怪聲的地方。這一次他沒有猶豫，只是提高了幾分警惕心，徑直跑過去，發現前面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深坑。他半蹲在坑邊，向裡看去，只見坑底十幾根鐵黑色的藤蔓緊緊地纏住了一個灰色的矮胖人影。藤蔓把那人大半個身體都包裹起來，縫隙中滲出鮮紅色的血液。

  容遠心中一急，忙跳了下去，伸手抓住那鐵黑色藤蔓的時候，心臟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自己太魯莽了。

  萬一這些藤蔓也朝他纏過來
  如此想著，容遠身體僵硬。但不知怎麽回事，即便在離這藤蔓這樣近的時候，他內心還是生不出半點緊張來，好像篤定這些藤蔓不能給自己造成傷害一樣。

  果不其然，容遠等待片刻後，那些藤蔓依然如同普通麻繩一樣，沒有半點反應。他兩手抓住藤蔓，三兩下把它們從那人身上撕扯開，謹慎地沒有加重他的傷勢。

  隨著藤蔓一層層被撕開，矮胖人影的身體也一點點出現在他眼前。容遠心中忽然泛起不好的感覺來。

  那灰色的不是外衣，而是一根根清晰可辨的灰色短毛。

  那細長柔軟的也不是繩子，而是一根尾巴。

  還有那半圓形、淡紅色的、血管都十分清晰的耳朵，顯然比容遠自己的耳朵大了太多。

  拆掉最後一根藤蔓後，容遠無語地看著出現在面前的生物——
  一隻老鼠。

  一只有半人多高、皮毛雜亂、看上去似乎營養不良的老鼠，周身被藤蔓勒出斑斑血跡，骨骼似乎都斷了好幾根。

  容遠迷惑不解地看著視野中的金色羅盤，實在不懂它為什麽會指示自己來救一隻大老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