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生日宴會過後,之前許曄解散了團隊,現在需要重建,按道理來說,他還得留在A市一段時間,但嚴主管又在微信問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年底了項目堆積的很多。
這倒是讓許曄感到為難,恨不得瞬間學會影之分/身。
因為這件事,許曄跟許頌川去了書房裡討論,書房可以說一個分割線,站在裡面的話,許頌川就完完全全就是個董事長的名頭嵌在那,許曄就是個某部門的小經理。
“知道陸贏那小子最近升職的消息了嗎?”
老股東陸喆自從幾年前許頌川出事,他出手拉投票打算把許頌川拉下位置之後,以這件事為分割線,兩人徹底撕破臉皮。
自然,許曄跟陸贏也成為了公司裡最強的競爭對手。
許氏向來是由投票票數來決定下一任董事長,作為許氏一把手的許頌川自然不會在這個位置上長久不衰的待下去。
許曄是他比較看好的人選。
但如今每個股東的兒子女兒,甚至是孫子孫女只要能力突出的都有機會,不過許曄擁有一個唯一壓倒性的優勢。
那就是他爸是許頌川。
許頌川是許氏的創立者,股東大會上他自己本身有20%的票數,剩下的幾個老人,王叔,標叔各種叔也同樣擁有大大小小的票數。
完全奠定了許曄下一任當家人的基礎。
可問題是,他沒有這個實力的話,很快就會被踢下去了。
許曄想了想:“我知道,他……”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許頌川輕輕地打斷他,“說實話,我也不指望你能做出什麽太大的成就,但至少也要做點成績出來。”
許曄沒畢業的時候,在公司裡也談過不少利潤上億的項目,結果一句要完成學業又給跑了。
現在畢業了,人也不在了。
很好,許頌川等不下去了。
“還差一點,相信我,老爸,你得相信我。”
許頌川冷笑一聲:“我看你是不著急用錢,才這麽說的。”
這倒是。
許曄其實沒什麽競爭的思想,覺得家裡也挺夠花的,大概從小到大被韓鐸養成一種凡事都要知足的心思,導致他人也挺佛系的。
不是不愛經商,就是覺得沒什麽意思。
“從今天開始,我把你的卡停掉。”
許曄:“……嗯。”
許頌川失望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他兒子一點都不……不缺錢???
他生氣了,手緊緊的抓著輪椅的扶手,下一秒許曄將他的手指拽了出來,放在手心裡輕拍了一下:“我說,老爸,再生氣也不要折磨自己啊。”
“那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明年吧……”許曄沉思一會兒,“很快很快。”
“明年啊,你說的農歷的明年,還是新歷的明年。”今年還剩下二十多天就元旦了。
許曄:“……”
“為了你男人?小隱嗎?”
許曄揮揮手,他可不打算把宋隱拉下水,向他保證:“我之前答應過總院的經理會回去的,總之明年,我一定回來。”
說得跟老板畫大餅沒什麽區別。
錢都留著不住他了,許頌川已經很隨意:“你去吧。”
離別之前,許頌川跟宋隱談了會兒話,還重點點名了,不許某人來偷聽。
某人:“……”
等了二十分鍾之後,許曄已經站不住了:“我爸到底再跟他說什麽,我進去看看。”
韓鐸淡定的喝了口茶:“擔心什麽,頌川又不會把他吃了。”
“我是擔心他們把我吃了。”許曄心臟像是被啃咬另一遍似的,又癢又疼。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終於出來,兩人面色如常,怎麽進去談話的就怎麽出來,而且許頌川還一臉愉悅,看著宋隱的眼神仿若親生兒子。
看著兩人走了之後,韓鐸才問:“你跟他說了什麽?”
“你兒子唯一像我的一點就是眼光還不錯。”許頌川留下這句話後,轉過輪椅,背對著他,冷豔高貴的不說話了。
韓鐸稍微回味了這句話,反應過來後,頌川到底是自誇還是誇他?
上了車後,許曄已經迫不及待的問了:“他跟你說什麽了?”
宋隱望著窗外的風景,頭也不回:“關你什麽事。”
許曄隱晦的控訴道:“……我發現你跟我爸越來越像了。”
宋隱回過頭,眼神銳利。
許曄撇撇嘴,收回視線。
車子剛發動,忽然聽見琳姨的叫喊聲,同時許曄的手機也跟著響起來了,也是琳姨的,宋隱見狀:“怎麽回事?下車看看。”
許曄作勢解開安全帶:“我下車,你別動了。”
琳姨一大把年紀了,還跑的這麽快,許曄給她順順背:“這是怎了,不舍得我嗎還追車,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琳姨白了他一眼,把一份郵政快遞啪的一下扔在他頭上:“看什麽看,這是你的快遞!”
許曄感覺奇奇怪怪的,什麽快遞啊,還要寄到這個家裡來。
他回到車內,拿給宋隱:“不知道什麽東西,你拆看看。”
宋隱:“?”
他一直覺得快遞是一件私密性挺強的事情,就這麽拿給他……宋隱頓時心生微妙又有點小愉悅的感覺。
不過他先看了看快遞信息:“A大寄來的?”
許曄也驚訝:“什麽東西,這麽薄,難道是支票?”
宋隱:“……”
他拆開一看,裡面是一張紅色的請帖,“運動會兼校慶,邀請往屆優秀畢業生前來參加。”
許曄聞言笑了一聲:“當年把那老頭氣得不行,居然也發給我了……話說你的呢?”
宋隱搖頭:“沒有……”
話音剛落,宋隱的手機郵政的公眾號就給他發了正在派送中的消息。
宋隱:“……”
“你沒有嗎,怎麽可能,你這麽乖這麽可愛,居然不發給你,這不公平好嗎。”
宋隱被他的表達形容詞給惡心到了,睨了他一眼:“再胡說八道今晚分房睡。”
這……威脅力太強了。
但許曄依舊不忿,開個車都看了他幾千下,仿佛你快看過來,我也生氣了,當然宋隱的注
意力一直在手機上。
最後許曄只能訕訕的收回視線了。
開了一會兒車後,宋隱忽然碰了碰許曄的手臂:“許曄,往邊上停一下。”
這是一個相當無厘頭的要求,不過許曄什麽都沒問,打了方向燈,臨時緊急的停在了街邊。
許曄一下子就發現問題:“怎麽了這是?”
“邀請函寄的地點。”宋隱收回手機,“是我媽那裡。”
他的本意是提醒許曄他要回那個地方,中途可能會比較坎坷,或許還能見到易凱安,但許曄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這麽快……就要見到丈母娘了?”
宋隱:“…………”
當然許曄這句話只是想緩解一下氣氛,他看了眼宋隱的手機問道:“快遞送到了?”
“派送中。”
“那咱們在小區門口等會兒,到時候來個截胡。”
許曄說得輕松。
不過宋隱也不太開心,只是他對那個地方有陰影,也不太喜歡,只要聽見了能一下變得心情不好。
許曄將車倒好之後,解開安全帶,一副準備下車的樣子。
宋隱問他要做什麽?
“下車跟保安嘮嗑嘮嗑,順便幫老婆拿邀請函,絕對不能落在易凱安的手裡。”
宋隱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許曄回過頭,輕輕的又把車門關上,將外面的冷風隔開在外。
“不用,在車裡等著。”
那大概是宋隱今天第一句非常溫和的話了,其實跟平時沒什麽兩樣,但許曄就是聽出來積分溫情挽留的意思。
許曄問:“怎麽?”
宋隱想了想,打開天氣預報,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8度,“你想被凍死嗎?”
南方的濕冷不是開玩笑的,穿多少衣服都不夠抵擋,那冷意透過大衣深入骨髓裡,真的會冷出人命。
許曄又不是這棟小區的人,無法進入保安亭,快遞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這一等,要等多久,要吹多久的風。
“噗——我說,寶貝,你要是關心的話,你可以直接說的。”車內的環境是多麽的暖和,許曄哭笑不得的樣子都變得溫潤起來了。
宋隱下意識想要懟他的話堵在嗓子口中,像是被棉花塞進去了,但很快又被衝了出去,變成了一抹輕淺的笑意。
許曄盯著他淺紅色唇角的弧度,喉結也跟著滾了滾,也就這時,他的余光瞥到後視鏡裡小區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又欠揍的身影。
宋隱皺眉:“易凱安。”
許曄也感到奇怪:“他怎麽下來了?”
與此同時,宋隱的手機跟著響起來,是一串陌生的號碼,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快遞送餐。
“你在車上待著,別下來。”許曄吩咐了這麽一句話後,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易凱安顯然是下來拿快遞的,不過是自己的快遞,但沒想到許曄會出現在這裡,他還沒開口,快遞小哥的車停在了門口,問道:“宋先生的快遞?”
許曄跟易凱安同時開口:“這裡!”
快遞小哥一怔:“……你們誰是宋隱?”
本來給家人也可以,但是現在的情況貌似有點混亂,要是快遞丟了,或者送錯人,他就麻煩了。
易凱安說:“我是他弟弟。”
許曄說:“我是他男朋友!”
說完後,還挑釁的看了易凱安一眼,仿佛再說,你垃圾。
易凱安氣的鼻子都歪了,對著快遞小哥大吼:“我是住這兒的人,他不是,不信問保安。”
這裡是易凱安的地盤,他十足的神氣。
快遞小哥還是傾向於易凱安,正打算交上去的時候,前面的車門忽然落下一個人,宋隱稍微整理了一下外套,冷風撲面,垂下眼睫,但仍然掩蓋不住他看易凱安時冰冷的眼神:“我是宋隱。”
快遞小哥交過去之後,開車biubiubiu的走了。
“哥。”易凱安對他笑著。
宋隱不理他,直接拉過許曄的手腕就要走了。
易凱安走了兩步擋在他們的面前:“你很久沒回家,阿姨也想你了,你不上去嗎?”
宋隱眉眼從下車到現在就沒松開過,許曄望著他清俊的側臉忽然感到一絲煩躁,仿佛宋隱完全擺脫不了這一家人似的。
這不應該,不應該是宋隱的生活。
“你是以什麽立場來跟我說這句話,她兒子我弟弟?你什麽時候承認跟她的關系了,還是說你是來代替誰教訓我?”宋隱語氣很尖銳,幾乎不給易凱安反應的機會,拉著許曄就要走了。
易凱安一臉難以置信。
不過許曄倒是從這句話聽出了點意思,宋小隱跟他媽媽的感情關系似乎也不太好。
他父親已經去世了,跟母親也沒什麽感情在,所以他一直都這麽一個人漂浮在這個幾起幾落浮沉千萬的社會裡嗎?
許曄的心臟莫名什麽小尖刺的東西戳了進去,不是很疼,但也不舒服。
宋隱揚了揚手上的快遞件:“拿到了。”
許曄回過神:“嗯?是啊,這麽輕松。”
宋隱一邊拆快遞一邊說:“早知道你就該讓我去,不然也不用遇到他了。”
“嗯……”許曄有些心不在焉的。
“十二月中旬,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時間去。”宋隱翻看日期,最後又翻了翻面,大概是有些好奇,運動會跟校慶聯合舉辦的話到底會有什麽節目,可能還在思考到時候他們要怎麽出現在校友跟老師面前,畢竟他們惡劣的關系全校皆知。
他這幅樣子真的很像好奇寶寶。
許曄沒忍住上手揉了一下他的頭髮。
接著——就是一陣死寂~
許曄:“……”
宋隱緩緩抬頭,一臉你剛才在找死的樣子:“?”
許曄強行解釋:“我剛才看到你的頭髮上有一隻蚊子。”
宋隱淡淡的反問:“蚊子呢?”
許曄道:“跑了。”
當然這個蚊子最後有沒有被拍死,誰也不知道,但葉子快被打死了,叫老公都沒用。
終於回到B市的亭台水榭,久違的家的氣息,是他跟宋小隱兩個人的溫馨小窩,許曄太愛了,於是今晚親自下廚,燒了八大菜。
真的是八道菜。
宋隱完全不知道他在興奮個什麽勁兒,但至少沒拆家,只是拆了廚房而已……是進步了,所以宋隱沒有說什麽,而是安安靜靜的吃,吃不完的放冰箱,明天繼續。
晚上準備入睡時,宋隱躺坐在床上,拿著手機回復消息,順便查看了一下郵箱,堆積了一兩天的信息,特別多,許曄則枕在他大腿上。
頭幾乎要埋在他小腹上,這個位置有點敏[gǎn],不過某人今天特別安靜,沒有胡作非為,乖巧的像一只需要得到安撫的大型狗狗。
宋隱下意識會把手落在他耳邊的碎發上,輕輕的撫摸著。
沒多久,許曄真的睡過去了。
生日宴之後還得留下來收拾,因為他的緣故,許曄可能也沒睡太久,一大早起來就跟許頌川進了書房,接著就是吃飯,開了一下午的車。
在這極黑極深的夜空中,臥室裡的暖黃色淡淡的燈光照耀著他們兩人,沒多久,燈滅了瞬間陷入一片寂靜。
宋隱剛躺下去,就被人抱得更緊了,他只是動了動,許曄就跟著調整位置,無論如何都是貼著睡覺,不分離。
“……你沒睡?”
“睡了……”許曄的嗓音有些沙啞慵懶,確實是睡了,現在的狀態也是迷迷糊糊的,只是下意識會找尋宋隱的體溫、味道。
“老公~~”
宋隱:“……?”
“你還欠他們多少錢?”許曄忽然問了出來。
打了個宋隱猝不及防,他眉眼低垂,在這片陷入黑暗的環境裡,誰都看不清情緒,包括他自己。
“問這個做什麽?”
“我就問問,不然錢的問題……”許曄其實有些不安與急躁,清醒時還能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但方才腦子的一根弦忽然松懈下來了,問出來就猶如夢裡的呢喃,問完之後大夢初醒。
氣氛變得晦澀凝重,許曄正想說算了的時候。
“差的不多。”宋隱擰著的眉心沒有松開,跟別人訴說自己的事情似乎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我小時候……”
如果許曄現在真的狗狗的話,他的耳朵一定毛茸茸的豎起來了。
“初高中用的都是我爸留下來的錢,大學的學費是他們出的……生活費沒有花他們一分錢,不過以前不住校的時候,吃住都在他們那裡,算下來,也不多。”宋隱忽然話鋒一轉,說到了錢的方面。
但許曄隱隱約約還也覺得他會跟自己講以前發生的事情,但沒有。
“你跟你繼父談好了嗎?”
宋隱低眉:“談過了,還完就行。”
以每個月生活費為主,每個月的還回去。
一開始這件事江利不知道,等她得知後,她對易鑫這個家完全失去了信任,滿心滿眼都在說,你們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兒子。
不過這些事宋隱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他也是無動於衷的。
畢竟……太晚了。
遲來的親情,就像是把心臟挖了出來,結果被對方丟棄變得千瘡百孔,最後又重新換了一個完整的放進去。
可是再怎麽好,也不是原來的那個。
大概是挑起了以前的事情,宋隱一下子的沉默,讓許曄揪著一顆心,什麽都不問了,只是緊緊的抱著他,幾乎要嵌入自己溫熱的皮膚裡,要融進去。
但是下一秒,宋隱忽然猛地翻身將他的頭壓在枕頭裡,力道大到足以讓人感到窒息。
不過許曄何許人也,他反而覺得小貓炸毛的樣子看著還挺爽的,但——這種奇奇怪怪被威脅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許曄:“……媳婦?”
“要是敢讓我知道你在外面亂搞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轟隆一聲,猶如響雷落在臥室將許曄狠狠劈焦了一樣,他滿臉大寫的冤枉:“我哪裡亂搞了,我整天都跟你在一起,老子家產都不要了就要你!”
說到家產這個話題,宋隱下意識就想到許頌川跟他說的那番話,再怎麽樣,許曄身上承擔的責任已經不能讓他太任性了,之前宋隱不理解,現在他覺得許曄跟來B市就是在犯賤……
但也不完全是。
現在他們的關系跟之前不一樣了。
宋隱烏黑的發絲柔軟的垂了下來,鼻翼兩側映著淡淡的陰影:“我說的不是這個。”
許曄一下子反應過來:“雷小姐那個,我小時候就認識她了,不過我跟她不太熟悉的,嗯,八卦雜志的話,你就不要信了。”
“沒信。”宋隱皺眉,“但是不要讓我再看見這些。”
許曄看著看著他忽然就笑了:“沒想到媳婦還挺霸道的。”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霸道媳婦愛上我的劇情嗎。
但宋隱顯然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人,完全不知道這是調情的意思,他眉頭依舊緊鎖,頗為認真的解釋道:“我不喜歡跟別人共享,如果你移情別戀了,我一定……”
話還沒說完,宋隱忽然被一股極大的力道翻過身,那是許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把宋隱壓下去,翻身做地主了。
“媳婦,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什麽叫移情別戀啊,我跟你說,分手,不可能。”許曄收起吊兒郎當的模樣,連帶著眼底的笑意也斂去了。
窗簾沒有拉緊,接著那一點縫隙傾斜而入的月光停留在他下頜線處。
宋隱垂眸:“……知道了,下去。”
許曄撇撇嘴,重新窩在他懷裡:“下次不敢了。”
說完後,又側過頭親了親他側頸柔嫩的肌膚,尖齒在上面逗留了幾秒,又離開了。
親著親著,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麽:“話說,我們現在的關系,我是不是可以看你的手機,還能問問,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初戀。”
宋隱抿唇,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理解為什麽這個人的思維會如此的跳脫。
看來他以前經常第二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許曄見他不說話,以為他在心虛:“你說啊,以前是不是也談過,我到底是不是啊,你不說我今晚都睡不著了。”
“……”
二得要死。
宋隱再一次感歎自己的眼光真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