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隱是懵了一下的，但很快就又問道：“你怎麽在這？”

  許曄被他這麽一問，突然就宕機了，不知道該說點啥好，他比宋隱要高半個頭，以他的角度看過去，宋隱的睫毛根根分明，眼底藏著些許冷淡的意味，於是他那不經大腦的嘴巴，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宋隱：“是。”

  許曄：“……”

  宋隱臉色不是特別好，他想出去，但許曄擋住了門，離校了，他忍著脾氣：“你有事？還是漏了什麽東西。”

  許曄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你在關心我嗎？”

  宋隱掀起眼皮，冷白皮的皮膚上散發著淡淡的冷氣，他放下包，“想打架，我奉陪。”

  打架其實才是他們比較正常的模式，許曄身上的肌肉很明顯，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而且一招一式看起來也是練過的，跟宋隱散養式不一樣，宋隱看起來像是在哪裡混過的。

  所以兩人打架大多是兩敗俱傷，最嚴重的那次，就是許曄在表白牆上留言了一句話後，宋隱捏碎了筆，直接上門找人抽了一頓。

  “你有道德我才能綁架你。”

  “你這是道德綁架。”

  “叔，你怎麽能在我同學面前這樣說我，丟臉！”許曄拖腔慢調的叫喚。

  確實挺麻煩的。

  “我沒道德。”

  原本張叔還打算請宋隱吃飯，但宋隱說家裡已經煮好了飯，委婉的拒絕了。吃不成飯，還有下次，張叔表示你還可以來找許曄玩，反正大家一座城市的，想見面也容易。

  宋隱不擅長跟長輩打交道，張叔把他行李箱跟包搶過去了，他面部表情跟身體肌肉僵硬的做不出任何反應，還是許曄在後面碰了他一下，像是冰一下子融化掉，所有情緒回歸，不過也遲了……他的行李已經被搬上車了。

  許曄眼珠子靈活的瞥了他一眼，心想，既然他不說，那麽我也不說。

  這種行為很多管閑事……

  “額。”許曄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大概率是想知道宋隱的家住在哪，好過去每天騷擾他，應該是這個原因了。

  宋隱皺眉：“你找其他本地人。”

  不過他好像更希望看見宋隱破防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就很怪，他就不想見到宋隱一副冷淡的樣子，想把他抓回人間，不想讓他被風吹散了。

  兩個人在樓梯見混打一起，不知道誰腳踩空了，一個拽著另一個，雙雙滾下樓，一個右腿骨折，一個左手骨折。

  許曄有些躁意，但來都來了，就這麽走，很孬啊。

  “……”

  不過宋隱拒絕的余地比較小，因為許曄嘴裡的叔叔，已經在車外樓下等著了，這直接堵在了宿舍正門口。

  張叔沒理他，反而跟宋隱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最後宋隱坐在車上，生無可戀的說：“不客氣……”

  “我叔第一次來，他想看看我在學校交了什麽朋友，小吳跟阿方走了，我就只能找你了，而且你也是本地人，我叔也能順便送你回家，這不一舉兩得，你趕緊答應吧，別讓老人家久等。”

  張叔非常的熱情，看見宋隱出現還幫他拿行李，“你就是葉子的同學吧，這些年來麻煩你了，他這人皮得很。”

  許曄說：“這裡除了你，哪還有其他人。”

  宋隱只是輕微的嗯了一聲，沒下文了，他對自己要去B市工作的事情避而不談。

  宋隱的家在小區裡，車停在了外面，宋隱拒絕了他們的幫忙，直接下了車拿起行李往小區方向緩慢的行走，他的背脊在夜風中挺拔破碎。

  許曄透著車窗模糊的看很久後，漸漸的收回視線，沒錯過張叔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幹嘛呀。”

  “你同學長得俊呐，叔喜歡。”

  許曄難得沒反駁：“那可不，他不張嘴就更俊了！”

  張叔不樂意了：“哪有你這麽說人家的，我看著就挺乖的。”

  “那是他裝的，他打架老狠了，爪子可利了，去年寒假我脖子那幾道痕就是給他抓的。”

  張叔有些驚訝：“他為什麽抓你。”

  許曄不說話了。

  理由很簡單，在模擬答辯課上，一個導師提一個問題，一個許曄提十個，本來這也沒什麽，說好聽點也叫學術討論，但是課間上廁所的時候，許曄故意拍了拍他的後腰，被宋隱扇了一巴掌。

  輪到許曄答辯的時候，宋隱也準備了好幾個問題等著他，一個比一個刁鑽，最重要的是他脖子上那幾道血紅色的痕跡顯眼的很。

  那會兒全班人都用一種特別奇異的眼神望著他們。

  這種事怎麽可以說出來呢，許曄決定裝死。

  許曄忽然睜開眼：“對了叔，我打算去B市工作。”

  A市很大，而且學校附近的交通不便捷，只有一輛破舊的公交車，宋隱回家，從始發站坐到終點站，然後轉線坐一個半小時地鐵才到家，可這次宋隱提前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到家了。

  江利很是意外，從廚房擦著圍裙出來：“這麽早？你自己打車回來嗎？”
    宋隱淡淡的點了點頭：“我花的是自己的錢。”

  江利有些尷尬：“你叔叔弟弟妹妹還沒下課，可能要晚點。”

  宋隱說：“沒關系。”

  宋隱這個家說複雜也複雜，解釋起來倒是不複雜，只是很普遍的重組家庭罷了，兩方家長各自帶著自己的孩子組成了一個家庭，然後兩人一起生下一對雙胞胎。

  所以宋隱有一對同母異父的弟妹，還有個異父異母的弟弟。

  不過宋隱在這個家裡，格格不入。

  江利嫁進來後，為了快速融入家庭裡，不斷的討好叔叔的兒子，忽略了宋隱，一直到她自己懷孕，生下雙胞胎後，更是忙前忙後，將宋隱拋諸腦後。

  等她想補償的時候，宋隱已經在不知名的角落裡長大成人，不需要庇護了。

  江利很是愧疚，對宋隱又怕又敬。

  “我打算去B市工作。”

  江利將拖鞋拿出來，聽見這話，直起了腰，笑容很尷尬：“你的實習公司不收你嗎？”

  “不是，調去分部，我自己申請的。”宋隱抬起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她。

  江利心裡一顫，輕輕吐出一口氣：“也好也好。”

  宋隱換好鞋，將東西放在門邊的角落：“家裡的雜物太多，不夠放的話，可以把我的房間整理出來，我下周就走了，用不到那房間。”

  江利背對著他，過了很久才說：“還是留著吧，你也要回家的。”

  宋隱：“嗯，都行。”

  出發去B市的準備，足以讓宋隱忙得腳不著地，他早出晚歸，基本不跟他們在家裡見面，就算見到了也只是淡淡的打聲招呼。

  每當晚上看著窗外的風景時，他偶爾也會懷念宿舍生活。

  離開家裡的那天，是江利起了個大早送他，這時候家裡其他人還沒睡醒，宋隱依舊是一個包一個行李箱，怎麽來的怎麽走，兩袖清風身無長物。

  坐上高鐵的時候，許曄發了一條信息來。

  【許曄：你什麽時候上班？】

  清晨的光線從遠處照射過來，幾秒種後，宋隱淺色的瞳孔裡閃爍著眼底的微光。

  【宋隱：七月。】

  【許曄：這麽巧，我也是！不過我要比你早一點，30號下午我就過去了。】

  【宋隱：幼稚。】

  【許曄：得意笑.jpg】

  這張表情包賤得很。

  【宋隱：我30號上午。】

  他們又不是在同一間公司……

  宋隱放下手機，為自己幼稚的行為扶額，果然跟笨蛋待久了，會被傳染的。

  實習是有工資發下來的，但是很少，一個月只有三千塊，靠著一點點存下來，宋隱用這筆錢，租了個環境較好的小區房，他租房子首先就要看治安、交通、購物，其余都可以商量。

  所以租了房子後，宋隱幾乎身無分文，但至少接下來的三個月裡，他都不用擔心住的問題。

  宋隱收拾完房子，站在窄小的陽台，向著陽光的方向，久違的露出了一個淡然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宋隱掐好了時間點到公司報道，他雖然不擅長交際，但還是很講信任的，從小到大上學幾乎不遲到，實習期間的考勤記錄也很優異，風吹雨打，雷打不動，準時到點。

  他先去了一趟主管那報道，談了大概半小時後，安排了職務，負責對接的人等等。

  之後再去行政那登記新工牌後，被人事小姐姐帶著去格子間找自己的位置，全程下來，宋隱的臉色都很平靜，人事也看出來了他不愛說話，一路上都安靜。

  還沒走近，就已經聽見格子間各種歡聲笑語不斷隱約傳來，人事從未見過這樣的熱鬧的氣氛，嘴裡嘀咕著：“又怎麽了這是。”

  宋隱眉眼微動，看了眼人事的側臉，欲言又止。

  他從牆角拐了個彎，一抬眼就看見格子間中間被簇擁的男人，穿著騷包的碎花襯衫，笑容晃眼。

  來了個新人，大家同時看過去，包括中間的男人，許曄合起兩根手指，貼在額頭又揚出去，對他做了個致敬的手勢。

  只是他表情過於輕佻了，給人一種沒輕沒重的感覺。

  宋隱臉色難看：“……”

  許曄對他使出了wink的招式攻擊，目光灼人到發燙。

  宋隱這回平靜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