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尉遲胥唇角噙著淺笑, 見沈澈似是一臉不悅,他繼續循序漸誘。
“沈三,朕一直都很看好你。當初在邊關, 朕就知道, 你不是一般人, 乃臥龍鳳雛之輩。西南對大殷而言,位置十分關鍵,也是朕此次計劃的重點之一,如此重要任務, 唯有交給你,朕才能放心。”
“畢竟,論忠心、謀略、才能,朕實在找不出一個能及你的人。”
沈澈:“……”打住!不要再花言巧語哄騙他了。
他已經答應了,不是麽?
這一刻, 沈澈仿佛覺得,他將自己交代出去了。
就如那潑出去的水,連盆都收不回來。
沈澈生了一雙迷人桃花眼, 深邃又迷離,他眼神幽幽的看向龍椅上年輕帝王, 發自內心道:“皇上,臣只有一個要求。”
尉遲胥只要能將西南掌控在手中, 不久之後的計劃, 可以事半功倍,沈澈能幫他解決大難題,他自然有求必應:“愛卿, 你但說無妨。”
沈澈:“……”
【狗子好煩!】
尉遲胥的氣息無處不在,他故意湊近了些,卻又不靠近。
【又要遭不住了啊。】
【狗子別這樣……】
但從太/祖皇帝開始,就立下了規矩。那便是,藩王以及至親,非召不得入京。即便想入京,還得提前送公文,懇請皇上允許方可。
【幹什麽呀?】
沈若汐四仰八叉的平躺著,感覺到有人邁上腳踏,她身子有些緊繃,一動不動,很快就決定繼續裝睡,免得別扭。
皇上之前一口一聲“沈三”,這又改成“愛卿”了。
她太天真了。
這一刻的沈澈,有種自己是被“發配”西南王府的錯覺。
沈澈:“……”我信你個鬼。也大可不必寄掛他。
沈澈沒有回絕,應下:“好,朕日後也會時常寄掛愛卿。”
沈澈:“……”又來了!皇上這一套油嘴滑舌的本事,是跟誰學來的?皇上從前可不是這種人。
宮婢垂首答話:“回皇上,娘娘尚未醒來。”
尉遲胥今日心情甚好,穩住了沈澈與程十鳶,西南王府的問題就解決了大半。他不是一個玩心大的人,但此刻,卻很想逗逗小狐狸。
裝睡就能躲過去?
沈若汐能感受到那股明顯的纏黏,對方卻沒有真正靠近,這無疑讓她更是焦灼難耐。
她只能裝作悠悠轉醒,睜開迷惘朦朧的眼,掐著一管小嗓子,嬌氣道:“皇上呀,你吵醒臣妾了。”
***
沈澈離宮後,尉遲胥就從禦書房回到了永安宮。
尉遲胥眸色微眯,似笑非笑,到底還太過年輕了,鋒芒畢露的神色根本藏不住:“嗯,朕很看好你。”
但依舊是只打雷不下雨,害她好一番惆悵。
肉/體……
他這人極少留在寢宮,每日睡覺的時辰極少。
昨夜,尉遲胥不知是怎麽了,即便受了傷,也纏著她鬧了半晌。
“遠嫁”……是一樁十分不妙的事啊。
【太丟人了,我分明並不渴望狗子的肉/體啊!】
其實,這個時候的沈若汐已經迷迷糊糊有些意識了,幾個呼吸後,她便蘇醒了,但並未睜開眼。因為她突然意識到,這裡是帝王的寢宮,而她身上隻著薄紗。
沈若汐再也受不住了。
男人彎下`身,順勢躺在了沈若汐身側,眸光自美人曼妙身段一掃而過,最終落在了令他魂牽夢繞之處。
尉遲胥居高臨下的看著榻上人,薄唇輕輕一扯。
老西南王並不是一個貪權之人,對政務並不熱衷。程十鳶顯然也不是輔政的那塊料。
事已至此,沈澈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能義無反顧往前走了。他對西南王府的情況,大致有些了解。
沈若汐蘇醒後沒來得及整理薄紗睡裙,故此,尉遲胥所見到的光景,剛好是最為自然,也最令人血脈僨張的一幕。那紅梅恰好遮掩在兜衣的繡花之下,隱隱灼灼、若隱若現。
沈澈抱拳:“皇上若無旁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她醒了麽?”尉遲胥一腳剛邁入寢殿,便隨口一問。
他不是去聯姻,而是發配過去,耕耘勞作去了。
他也會想家的。
沈澈逮住機會, 直接提出要求:“臣懇請皇上,允許臣日後隨時入京探親。”
尉遲胥:“……”嫌他煩?昨夜是誰迷迷糊糊掛在他身上的?
尉遲胥不知起了什麽心思,竟故意使壞,他的所有花花腸子,都花在小狐狸一人身上了,骨節分明的修長指尖輕挑起薄紗睡裙,目光一寸寸暗了下去。
【算了,我還是裝死吧,昨天夜裡,我怎麽能纏著狗子不放?】
【狗子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他不需要處理政務嗎?】
尉遲胥沒給有小狐狸繼續演戲的機會,一低頭就吻了上去,沒多少章法可言,唯有強勢霸道,甚至還帶著幾絲泄憤的意味。
沈若汐大腦瞬間空白。
【還沒漱口呀……】
尉遲胥並不嫌棄,相反,即便小狐狸才剛蘇醒,他也能嘗到一股淡淡的沁甜,甘若甜汁。
好一會,尉遲胥才抬首,漆黑眼底隱藏著噴/湧而出的念頭。
尉遲胥撐在小狐狸上方,他已經習慣窺探她的心聲,覺得甚是有趣。即便時常被氣笑,但也不妨礙他上癮。
【看什麽看?】
【大家都是走腎不走心,沒必要搞成這般含情脈脈。】
【我沒有心的!】
尉遲胥:“……”
方才還柔情蜜意的男人,豁然起身。他動作迅速,隻消腰身一挺,便已穩穩當當站在了腳踏上。
帝王衣冠整齊,容貌奇俊,看不出一絲動過情的痕跡。
再觀之沈若汐,則是好一幅春光外泄的美景,她眼神詫異的看著尉遲胥,覺得狗子莫名其妙。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收放自如的?
果然還是不愛啊。
男人對自己不愛的女人,即便演戲,也能很好的拿捏分寸。
沈若汐覺得自己被冒犯到,表面上冷哼了兩聲,內心更是一番腹誹。
【狗子才是真正的一級渣男!蕭文碩只能排第二!】
【幸好,我也沒有任何真心。】
尉遲胥:“……?”
帝王劍眉倏然輕蹙,眼神冷沉了幾分,方才還翻湧的/情/欲,也被他硬生生壓製住了。
他做了什麽?怎麽就比蕭文碩還渣了?
她對他當真沒有一絲絲的真心?
尉遲胥負手而立,喉嚨乾澀,無意識的吞咽了兩下。心尖像是被什麽鋒利之物輕輕劃過一道口子,不是太疼,但不適感如影隨形。
好心情一下就消失殆盡。
年輕帝王冷沉著一張俊臉時,還真有幾分威嚴。
這時,汪直弓/著身子,悄然靠近,不太情願的稟報道:“皇上,冷宮的薑氏,想見淑妃娘娘。”
皇上好不容易歇息一日,總算可以與淑妃娘娘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誰人也不能輕易打擾!
汪直實在太看好這一對。
皇上和娘娘就是珠聯璧合,天生一對。從青梅竹馬走到白頭偕老,多好的姻緣呐!
汪直越想越是興奮。
可一想到薑太后,他的老臉就耷拉了下去。
尉遲胥廣袖輕揮:“朕的喏喏,如何能去冷宮那種汙穢之地?且,喏喏也不必去見薑氏。”
帝王一言至此,汪直當機立斷應下:“皇上聖明!”
淑妃娘娘當然不能踏足冷宮!
汪直如是的想著。
這廂,沈若汐觀察到,狗子似乎不太高興,她一時間也揣度不明白。因為反派龍傲天的人設,在她腦子裡根深蒂固,所以,她本能的認為尉遲胥就是腹黑奸詐的主兒,更是認為,尉遲胥真正所愛之人,只有薑玥。
至於,尉遲胥為何將薑玥押入慎刑司,她便一頭霧水了。
此刻,尉遲胥已經轉過身,背對著她,嗓音不冷不熱道了一句:“朕讓人過來侍奉你洗漱更衣。”
丟下一句,尉遲胥這便頭也不回的款步離開。
沈若汐:“……”
奇奇怪怪啊。
罷了罷了。
反正,又是混吃等死的一天。
誰讓她看得開呢。
***
冷宮。
盛暑酷熱,但皇宮這一處角落卻是陣陣陰涼,不知從哪兒吹來穿堂風,揚起陳舊破損的紗幔,如有鬼魅飄過。
薑太后等了許久,也沒能等來沈若汐。
她倒不是對沈若汐感興趣,她只是想再見見那張熟悉的面孔。她甚至於懷疑,沈若汐就是沈貴妃的轉世。她自己死到臨頭了,最想見的人,竟然不是至親,更不是情郎,而是她嫉恨了大半輩子的女子。
薑太后等呀等,忽有一陣陰風吹來,她泛黃的眸子滯住,就見一窈窕女子緩緩走來,她仿佛從天而降,周身被浮光籠罩,時隔數年,女子還是當初模樣,明媚依舊。
薑太后似笑非笑:“我徹底輸給你了。你死的早,可你什麽都得到了,不是麽?沈君華,我當真好恨你啊。憑什麽他們所在意之人,僅僅是你?!憑什麽?!”女子隻唇角含笑,什麽也沒說。
薑太后急了,爬站了起來,試圖去夠觸幾步開外的女子,但她撞過去時,眼前幻境卻又煙消雲散。
薑太后踉踉蹌蹌,又跌倒在地,回望大半生,她發現事事皆錯。
“我就不該殺你。要是讓先帝他們,也親眼看著你老去,那該多好!”
“我到了如今才明白,死去的白月光,無人能及啊。”
“我悔了,我真的悔了!”
沈君華死在了所有人最愛她的時候,所以,即便時過境遷,數年過去,那些人只會更加愛她。
反觀自己,卻已是人老珠黃,人人厭惡。
薑太后自嘲大笑。
直到一太監悄然靠近了她。在看清太監的臉時,薑太后明白了一切,她臉上笑意戛然而止:“呵呵呵……兄長他好狠心呐,這是要卸磨殺驢,殺人滅口,是麽?”
太監臉上沒什麽表情,隻道:“該上路了。”
薑太后閉了閉眼,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笑意。
她就是徹頭徹尾的棋子,為何到了今日才大徹大悟?
若是能從頭來過,她不要出生在勳貴之家,更是不願意再入宮門半步!
太監從背後勒緊她的脖頸,薑太后沒有做出任何反抗,她斷氣時,雙目是睜著的。
所以,這一生……
她到底圖了什麽?
***
汪直將薑太后的死訊,告知帝王時,帝王並沒有多少反應。
“皇上,薑氏是被人勒死。”
尉遲胥見怪不怪。
說明宮裡還有太多細作,這一年之中,尉遲胥清理了不少,但也留下了不少。
他接手皇宮時,大殷江山本就是滿目瘡痍,宮廷內部也照樣腐朽不堪。
薑氏知道薑相的太多秘密,自然不能留在這世上。
薑氏一死,帝王也沒法將淫/亂/宮闈的罪名按在薑家頭上。
沈若汐正研墨,聞言,她倒是起了無數個心思。
【為何會如此?】
【薑太后一死,薑玥必定會嫉恨狗子呀。】
【也不知薑玥眼下如何,阮容華的假死藥還沒送過去麽?莫不是狗子暗中阻止了?】
沈若汐的思緒愈發混亂。
因著近日發生的一切,都逐漸偏離了原先的劇情軌道。
尉遲胥沒甚表情,隻淡淡吩咐:“薑氏惑亂宮廷,殘害皇嗣,有辱皇家體面,貶為庶民,將其屍首送去相府,讓薑家自行處理。”
薑太后害死了先帝最愛的女人,她如何有資格與先帝合葬?
何況,先帝留有遺詔,不得讓薑氏葬入皇陵。
大抵是,死都不願意再相見吧。
先帝為了穩固朝堂,一直留著薑氏的性命,真不知是明主?還是過於軟弱了?
尉遲胥一直鄙夷先帝,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汪直:“是,皇上。”
汪直領旨退下,尉遲胥擱置了手中的銀狼毫筆,側過臉,望向身側滿腔心思的女子。
他很好奇,為何這小狐狸會一口咬定,他鍾情於薑玥……
沈若汐眨眨眼,不明所以:“皇上為何這樣看著臣妾?臣妾臉上有字麽?”
尉遲胥眸中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他生了一雙墨玉眼,專注看人時,會給人無形威壓,天生王者。
“愛妃秀色可餐,朕自是喜歡看。”
沈若汐故作靦腆,內心翻了白眼,因著正思及薑玥的事,這便脫口而出:“臣妾哪及薑婉儀貌美。”
她並沒有細問狗子對薑婉儀的態度,免得觸了狗子的逆鱗。
或許,人家狗子將薑玥關在慎刑司,是另有目的,也說不定呢。
尉遲胥語氣不明:“愛妃渾說。論起容貌,身段,薑婉儀不是愛妃的萬分之一。”
帝王抬手,指尖捏住美人下巴,之後,那隻手又緩緩往下,指尖一直輕觸美人衣裳的衣料,很快握住了那把柔腰:“朕就喜歡愛妃這副不太正經的長相。”
沈若汐呆若木雞。
這句話太過耳熟了。
什麽叫不太正經的長相?
沈若汐眸子一亮,頓時想起那次的春/夢,狗子曾在她的夢裡,說過同樣的一句話。
沈若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