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媒體把卓清衡拍得極其清楚。

  他握著藍莓味的氣泡水站在路邊，身上還背著那個軍綠色的大便攜包，站了很久依舊姿態挺拔，頭髮和瞳仁像是墨色般漆黑，像是野獸般充斥著危險的吸引力。

  這樣俊美鋒利的顏就算是在娛樂圈也很難得，更別說他渾身還沉澱著極其成熟穩重的氣質，才剛剛曝光網絡就炸開了鍋，無法置信這僅僅是《意難平》的男三號。

  【什麽！之前官宣的時候我居然還點了讚！】

  【靠靠靠！這種顏值怎麽當男三號的，男主不會瘋嗎！】

  【怎麽都說他的演技爆了陳遇陽啊，真的假的！】

  【我不相信，真有這麽牛逼怎麽可能不紅啊！】

  【啊啊啊啊但是真的帥爆了好嗎！哥哥多來照片啊！】

  陳遇陽的粉絲不可謂不多，尤其還有視帝的名號在，如果只是靠顏值取勝也就算了，但是提到演技等同於觸犯到了粉絲們的逆鱗，所有驚歎的評論都當場淪陷。

  散漫卻挺拔的姿態，英俊而慵懶的五官，像是身邊的人說了什麽，他眼角眉梢似還有點沒有消散的笑意，頭頂的樹影落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哪裡的微風徐徐吹來，沈星燎注視著他很久，不由得問道，“之前讀書的時候不還學的編導嗎，現在怎麽想到去帶藝人？”

  大概是寧隨的表情突然變得驚詫，沈星燎的太陽穴都沒忍住跳了跳，“我會知道很正常吧，我還參加過你的開學典禮……”

  隔閡像是瞬間消散於無形，熟悉的感覺也重新佔據了寧隨的腦袋，他像是無語沈星燎居然見面就這樣揶揄他，但還是忍不住笑起來，“沈哥。”

  片刻後沒有等到寧隨回音，他略帶幽怨的嗓音便撲進耳膜，“就算已經很久沒見，我也總還是你的沈哥吧。”

  陳遇陽遭受到的境遇就更不用說了，不管是在片場外還是片場內受到的衝擊都很大，經紀人被迫過來給寧隨賠償資源的時候，臉色比上次吵架的時候還要難看。

  “……”誰知道沈星燎面無表情，雙手插在衣服的口袋裡面沒說話。

  但是好在賠償資源的內容還算是用心，居然知道萬界娛樂還有兩名待業在家的藝人，給的也都是適合他們年齡和戲路的劇本，質量也不算差。

  兩人的相識早到要從年少開始算起，直到寧隨提前出院，後面都是寧隨考上大學的時候才聽說沈星燎直接進了娛樂圈，然後轉頭就換專業進了編導系。

  即便在圈內地位如此高，沈星燎卻好像總是很好交流的樣子，非拍攝期間也總有人圍著他興高采烈地說話，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卓清衡自如地伸手好幾次，結果陳遇陽看到他的手就腿軟。這部分不但引發了路人粉絲們的狂歡、也徹底激怒了原本的視帝唯粉，頓時間彼此混戰掐得昏天暗地。

  大約是察覺到了寧隨的視線，沈星燎隔著人群看過來。

  當這種氣質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的時候，強烈壓迫著寧隨周遭的空氣，他慎重地思考了很久，都拿不準自己此時應該怎麽稱呼他比較妥帖。

  但是不論如何混戰，卓清衡的人氣都瞬間暴漲，導致第二天還想要往劇組擠的媒體也暴漲，寧隨陪著他來片場的時候猝不及防，被迫將車都停在了偏僻的後場。

  寧隨站在片場旁邊翻閱完這些資料，驚詫之余，又忍不住回頭去看了眼導演身邊站著的沈星燎，當初就是他提出的賠償，才讓這件事最終敲定解決。

  “還真的是你啊！”誰知道寧隨感覺更加悚然了，連著看他好幾眼，“我當時還覺得是我自己想多了，你不是很忙嗎。”

  代表學院在開學典禮講話的時候，寧隨無意間在家屬席看到過近似沈星燎的身影，只是當時沈星燎在圈內的名氣地位實在過於猛烈，實在不像是真的。

  但是正常媒體又不可能胡亂造謠，在發照片的同時還配了爭取到的幾秒開機花絮，正好把卓清衡這個男三比陳遇陽這個男主氣場還強、身高還高的部分給錄了進去。

  過了會兒四周的人群散開，沈星燎也走了過來，跟寧隨並肩站著。

  “沈老師？”最後寧隨試探著開口，壓掉原本想要叫的那個稱呼，就算是朋友，沈星燎在圈內應該也更加習慣別人這樣叫他。

  這種距離讓寧隨沒由來地頭皮發緊，主要還是沈星燎的身材也很高大，但是又跟卓清衡的那種外表衣冠楚楚內裡危險的感覺很不相同，深邃卻又散漫隨和。

  後來寧隨還自作主張給沈星燎寫了很多劇本……雖然最後絕大部分都被他擱置藏了起來，那時候寧隨便發現自己好像追趕不上沈星燎，沈星燎的能力總是超乎他的想象。

  想到這裡，寧隨莫名地還有些局促，過了會兒解釋道，“其實不當編導帶藝人也沒問題……都是殊途同歸，反正我的目標是進娛樂圈就行。”

  這話忽的戳中了沈星燎，讓他想起來聚會當晚沒有收到的名片，寧隨和卓清衡都被劇組成員熱情包圍著，直到散場都沒能分給他。
    直到後面卓清衡試鏡，沈星燎猜測那張名片是寧隨讓其代替補的，誰知道卻又被導演突然截胡，後面花了好多功夫才要過來。

  也不知道是怕驚擾了什麽，沈星燎的就連呼吸都緊了幾分，“所以試鏡那天我收到的名片，是你特地……”

  說這話時他緊盯著寧隨的反應，原本預想了無數種可能性，卻沒想到寧隨突然懵逼地回頭跟他對視，就像是遲遲都沒有反應過來，“……？”

  兩人的對話在最僵硬的時候戛然而止。

  導演那邊突然拿起喇叭，要把沈星燎喊回去。

  直到沈星燎回頭看了眼、重新回到了人群中，寧隨都還有些腦子混亂，愣是沒有想明白他說的試鏡那天到底什麽名片，自己遞過嗎？
  他隱約察覺到自己漏掉了什麽重要事情，當天晚上接卓清衡下戲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多端詳了他會兒，還獲得了卓清衡詢問的目光。

  “你最近有幫我記下來我都什麽時候遞過名片嗎？”寧隨知道他的觀察力和記憶力恐怖，思索著道，“我就記得是那晚聚會還有剛來劇組……”

  但是不管是給導演的還是給製作方的，他基本都數過了，是真的沒有給沈星燎遞過，不是他不想，就是純粹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而這些能想到的也都得到了卓清衡的證實，卓清衡不疾不徐地喝著汽水，“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反正除了沈星燎——”

  莫名短暫的停頓，讓寧隨瞬間警鈴大作，猛地扭頭盯著他，“你是不是背著我給沈哥遞過名片……”

  “都變成沈哥了。”卓清衡的重點陡然抓錯，原本放松的背脊豁然直起來，“所以你們白天的時候都聊了什麽？他真的找你了？”

  “……”兩人皆是沉默了片刻。

  寧隨深深地看了他幾眼。

  卓清衡條件反射地後撤幾步，在寧隨撲過來要揍他的時候回避開來，眼角眉梢甚至彌漫開愉悅的情緒，直到現在那天的好奇才終於被全部滿足。

  對於他們來說，寧隨的心思通透卻又複雜，通透到輕易就可以掌控情緒，但是又複雜到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能做出超乎他們尋常的舉動，他的每個行為便都成為了值得研究的東西。

  甚至卓清衡還邊跑邊拿出手機，迅速地把這件事告知了家裡面那兩人，又猛地彎腰承受住了寧隨撲到他背上的壓力，嗓音愉快且溫和，“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但是你總要告訴我吧！”寧隨都要炸毛了，“我不說那是我不想說嗎，你們都沒發現我跟沈哥自己都不知道說什麽嗎！”

  “我看就是你們都太矯情。”卓清衡直起腰等他滑下來以後，這才重新把剛剛背著他都還穩穩當當的大便攜包提了提，走到他身邊並肩而行。

  然後身體力行地詮釋了什麽叫站著說話不腰疼，大道理教育起來一套套的，“找機會請他吃吃飯，這不就重新熟起來了嗎……很困難？”

  “……”寧隨的心臟猛然顫了顫，但是別過頭盯著卓清衡好久，突然道：“你把手機放下來再跟我說這些，你們什麽時候拉的群，我怎麽不知道？”

  卓清衡放在屏幕上的手指驟然凝固，“……”

  不單單是寧隨和卓清衡折騰得厲害，導演在結束拍攝的時候也拉住了沈星燎，胡攪蠻纏還在問那天名片的事情。

  “沈哥你幫我問了沒有啊，是不是卓老師那天遞錯了名片。”他總覺得自己跟卓清衡是雙向奔赴，恨不得發展長期合作，“他本來是想給我遞他自己的吧？”

  “……”沈星燎找他把那張名片要過來的時候就是這麽編的，說卓清衡肯定是給錯了，如果自己拿到名片的話就找機會探探口風，免得導演太耿直把他們嚇到。

  但現在是聊了半天毫無收獲，沈星燎不但不知道怎麽跟導演交代，還不可避免地有點煩亂，自動屏蔽了導演的逼逼賴賴，心不在焉地隨手把玩火機。

  跳躍火星驟然映照出他英挺的眉骨，不同於往日和人交往時常年帶笑的模樣，其實他沉默起來顯得有點可怕，有種不容接近的幽暗深邃。

  “……嗯？沈哥你剛剛說什麽了嗎？”逼叨到半途的導演突然像是敏銳察覺到他的動靜，湊過去想要聽但是又被無情地推開。

  沈星燎是真不想多說，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些東西壓抑得實在太久，還沒有正式重逢的時候還好，一旦見面，驟然竟是排山倒海地洶湧。

  “我說，這張名片不是特地給我的。”

  很久，沈星燎突然低聲開口，近乎難過。

  “是我誤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