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熟了嗎
白天沒什麽事, 下班也比往日早。
晚上,許心瞳約了梁思思擼串,到的時候才發現她請了一大幫子人。
看著滿桌子的小龍蝦碎殼, 許心瞳無來由就有些煩躁:“你們三個人,吃這麽多?”
顧宇陽和趙騫澤都愣住了, 看向她。
許心瞳也恍然覺得自己失態, 垂著頭坐下去,說了聲對不起,路上堵車她心情不好,然後就焉噠噠地趴在了那邊, 像隻被人放了氣的皮球。
梁思思和另外兩人對視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詫異。
她拿手指戳戳許心瞳:“瞳瞳, 別嚇我們啊,你怎麽了啊?”
許心瞳:“都說了沒事兒了。”
顧宇陽拍她另一邊的胳膊:“你這像是沒事兒的樣子嗎?”
“可以把她借我一會兒嗎?”傅聞舟笑道。
“好久不見,梁小姐。”到了近前,他先跟她的朋友打招呼,態度大方,謙遜有禮,很給人好感。
有時候,越在意什麽越容易受到掣肘。
她沒躲開,直接就接通了,甕聲甕氣的:“喂——”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梁思思一副看新大陸的表情。
“是我。”
他這麽敏銳的人, 她不相信他看不出來自己不開心,可他壓根沒放心上不是?
她承認她有點幼稚,故意不理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
許心瞳沒吭聲,還偷偷將手臂抽了出來,遠離她。
梁思思和顧宇陽幾人看著他穿過街道,邊走邊將大衣脫下來搭在臂彎裡,這麽簡單的動作,流暢自若,優雅自如。
半小時後,傅聞舟將車停在了街對面。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錯。
讓你們吃,你們還真吃啊?都不安慰她一下的嗎?
許心瞳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 憋得慌。
梁思思幾人還是有些拘謹,有喊他“傅先生”的,也有喊他“傅老板”的。
就是什麽都不怎麽在意的那種人。
“好了瞳瞳,別苦著一張臉了,我點了五斤小龍蝦, 管夠。”梁思思大手一揮,非常豪闊地說。
許心瞳覺得他煩, 不想說話, 繼續趴在那邊有氣無力。
這一天傅聞舟都沒聯系她, 該幹什麽幹什麽。
許心瞳看看她,又看看顧宇陽和趙騫澤, 忽然覺得自己被背刺了。
梁思思和其他人還真就自顧自吃起了小龍蝦。
梁思思幾人的說笑聲還在耳邊此起彼伏,許心瞳卻覺得她的世界裡一片安靜。
手機這時候響起來了。
“你們吃吧。”她真吃不下去。
“沒胃口。”
好像一點也沒受影響。
“當然。”
結果有點讓她失望。
傅聞舟從來不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可一舉一動都透著成熟自然的瀟灑。
她耳根莫名發紅,有種一切都被他看穿的感覺。
攥在手裡的手機忽然就變得燙手起來。
許心瞳沒開口,握著手機沉默了會兒:“我生你氣幹嘛?”
他在那邊很輕地笑了一聲:“還說沒生氣。”
許心瞳沒吭聲。
很久不見她開口,傅聞舟才說:“還在生我的氣?”
傅聞舟:“不說了,你發個定位給我,我來找你。”
許心瞳也說不上來幹嘛這麽在意他是不是真的關心自己。
“您來找瞳瞳的嗎?”梁思思主動提起。
他也不過是外表對她溫柔體貼罷了。
聽到這個聲音,她愣住了。
“你老公這種,就是傳說中一等一的高級奢侈品男人了。聽說他小時候在鄉下待過是不?不可思議啊。”梁思思感慨,推許心瞳的手臂。
仔細回味過來,更覺得自己有點小性子發作,難登大雅之堂。
許心瞳回頭瞪了梁思思一眼,在底下踢她的腳。
傅聞舟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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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步行街挺冷的,這個季節,春寒料峭,空氣裡仿佛還有冬夜的沁涼。
許心瞳埋頭在前面走了幾步,忽然連打兩個噴嚏。
她忍不住捂住鼻子,覺得難受。
下一秒肩上微微一沉,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外套把她整個人都裹住了。分明穿在他身上很合身的衣服,穿著她身上,就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樣。
這件長外套的質感挺特別的,質地挺括,可手指摸上去又細膩柔軟,還有淡淡的松木香,讓她不覺想起跌入他懷裡時,她手按在他胸膛上的觸感。
許心瞳埋著頭不敢抬,臉有些紅。
“還生我氣?”傅聞舟的聲音從夜風裡傳來,吹散在她耳邊。
低沉、磁性,有種沙啞的性感。
不知道是夜色的緣故,還是別的緣故,他的聲音莫名有些無奈,似乎還有幾分懊惱。
許心瞳停下腳步,不確定地回頭看他。
她看他的時候,小手還緊緊抓著外套兩側的領口。
目光執拗,仔仔細細打量著他,似乎是在判斷他語氣裡的真實性。
傅聞舟笑了,聲音卻很柔和:“可以跟我說說,為什麽生氣嗎?你不是答應過我,有什麽不愉快的都跟我說的嗎?”
“我在想什麽,你不是一猜就能猜到嗎?”她不鹹不淡地說。
聲音幾乎是從鼻腔裡哼出來的。
“有時候確實可以猜到。不過——”他說到這裡頓一頓,又說,“我不可能百分百知道你在想什麽,就算知道,我也會擔心自己猜錯了。”
許心瞳停下了腳步,皺眉望向他,思忖著他這句話裡的意思。
傅聞舟在她面前停下來,雙手撫上她的面頰。
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這樣專注地望著她,不像是在單純地看著她,而像是用眼神在跟她交流,探聽她的心聲。
許心瞳沒有推開他,或者說,是忘了要推開他。
“因為我在意。”他手裡忽然用了幾分力,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掌心,“我害怕你會生氣,會不開心。”
許心瞳愣住,靜靜望著他深切的眼眸,眼眶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溼潤。
傅聞舟把她擁入懷裡:“不開心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寧願你罵我一頓,沒心沒肺地罵我一頓也比這樣一個人生悶氣要讓我好受多了。”
“許心瞳,你真挺會折磨人的。”
許心瞳長了張嘴巴,竟是說不出話。
他……他這是顛倒黑白!
明明不舒服的是他,怎麽反過來成她的不是了?!
良久不見她說話,傅聞舟放開她,用溫熱的掌心托起她委屈的小臉,他心也跟著抽一下:“我又說錯話了?”
她把腦袋別開:“你就當我矯情,就當我敏[gǎn]吧?!反正,不管你嘴上說的多好聽,恐怕心裡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不過是為了哄她、讓她消氣罷了,哪裡會真的覺得他自己錯了?
他只會覺得她幼稚,是小女孩在無理取鬧。
誰知傅聞舟說:“你是矯情,是敏[gǎn]——”在她咬住唇,胸口一陣鬱結時,他又接道,“可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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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許心瞳都在想傅聞舟今晚跟她說的那些話。
不知道是不是夜風太涼了,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也像是灌了風似的,不太真實。
坐車的時候,她偶爾回頭看他。
他在專注地開車,側臉冷靜、肅穆,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不怒自威,一派成熟男人的淡然風范。
她懷疑自己剛才是聽錯了,他這人,向來很吝惜表達自己的情感。
到底是大老板,積威甚深,她到底還是沒問,只是低頭撥著手指甲蓋。
她心裡有事兒的時候就會這麽安靜,就會一直撥手指甲蓋。
半個小時後,傅聞舟把車開到了。
不過,他把車挺穩後沒有第一時間下車,而是回頭望向她,雖是笑吟吟的,語氣卻很鄭重其事:“我剛剛的話你沒聽進去嗎,瞳瞳?”許心瞳從茫然中稍稍回神,看向他。
他微微笑著,很有耐心,手搭在大腿上,略側過身望著她。
她卻是完全側對著他,望著前方的。
這樣的姿勢,多少讓她有種她佔據主動權的想法。
但是事實上,不管是這段婚姻,還是在工作上,她遠遠處於被動。
傅聞舟也看出了許心瞳的想法,不是她三言兩語可以化解的。
他沒再說什麽,只是繞到另一側解開了安全帶,把她抱了下去。
從停車場到電梯間,他一路上都抱著她,許心瞳偶爾抬頭看他,傅聞舟容色清寂,好似被夜色鍍上了一層格外溫柔的色澤。
許是累了一天,她沒這個力氣跟他爭辯什麽,許是,這樣的他讓她感覺親切了一些。
後面的事情她不太記得了,似乎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格外沉,夜半的時候,傅聞舟卻忽然把她搖醒:“瞳瞳,別睡了,醒一醒。你是不是發燒了?”他伸手來探她的額頭。
許心瞳煩他,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嘟噥了兩聲背過身去。
他還要給她測體溫,她偏不讓,一來二去,傅聞舟也火了,直接把她抱到懷裡摁住:“再不配合,我把你剝光了。”
輕描淡寫的威脅比什麽都有用。
許心瞳不動了。
傅聞舟的手有些冰涼,貼在她滾燙的額頭像是有了奇異的降溫效果,她舒服地哼唧了兩聲。
他放開了她,似乎是穿上拖鞋出去了。
過了會兒,他又回來了,身側傳來開箱的聲音,一堆東西直接被他倒出來扔到床頭櫃,然後他從這堆東西裡找出了溫度計,將她撈過來。
許心瞳這次挺配合,可能是實在沒力氣了,任由他測了體溫。
傅聞舟看著體溫計上的數字默了會兒,然後去衣帽間。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許心瞳不解地揉了揉眼睛,還沒睜開人已經被他從被窩裡撈出來。
她登時嗚嗚地表示不乾。
“瞳瞳乖,你發燒了,我們要去醫院。”他輕聲細語哄著,手裡動作一點不慢,替她穿好了衣服,不容置疑地把她抱了起來。
許心瞳一路上都不想跟他說話,可人還是乖乖趴在他懷裡。
一是他懷裡舒服,二是實在沒有力氣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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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大礙,只是低燒。”醫生給開了藥,沒好氣地把手寫的單子拍給他。
任誰大晚上被叫起來開藥看病都沒什麽好臉色。
傅聞舟好脾氣地接過來:“只有您老的醫術我才放心,不然也不會大老遠趕這一趟。”
“你少油嘴滑舌,是除了我沒人大半夜搭理你吧?”老醫生推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鏡,看了許心瞳一眼,“你媳婦兒?”
許心瞳被他這麽看著,臉頰微紅,本來人就有些暈暈的,這會兒隻覺得更暈了。
不過心裡還是挺愧疚的,這位專家據說一周只出診三天,沒想到這大晚上還被傅聞舟叫起來給她看一個小感冒。
對方犀利的探究目光,到底還是讓她不太自在。
她說了句“謝謝”就垂下頭玩手指了。
“有時間多勸勸你爺爺去檢查一下`身體,這個年紀了,別不當一回事……”
“會的。”
“你自己也是,還以為你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呢……”
老人家一念叨起來沒完,他們在那邊聊她也不好擅自走開,被迫聽了會兒,許心瞳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傅聞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敷衍了兩句就帶著她準備離開。
誰知,臨走前那老醫生還叫住他們,回頭拿了一個小袋子塞給傅聞舟。
傅聞舟問了兩句,臉色就有些古怪了,回頭看她一眼,眼底噙著笑。
許心瞳覺得莫名其妙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他這笑容不太健康。
出去的時候,她的目光頻頻投到他手裡的黑袋子上:“這是什麽啊?”
“藥。”
“什麽藥啊?”
傅聞舟停頓了一下,看她一眼。
許心瞳又看到他這種笑容了,秀氣的眉毛皺起來:“讓你說就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吞吞吐吐的。”
“你真要知道?”
“你說吧。”
“那好吧。”他也不忸怩,聳聳肩不在意地說,“保養身體的藥。”
許心瞳一瞪眼:“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啊?這……”
話音未落後面的話又停了下來,後知後覺的,望著他眨了眨眼,耳朵漸漸紅了。
傅聞舟定定望著她,適時笑著補了句:“還有個功效——多子多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