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熟謝謝
許心瞳其實是個很剛強又很有韌性的姑娘, 只是,她有一個毛病。
一旦身邊有親近的、可以信賴的人,就會忍不住撒嬌賣乖, 開始作天作地。
可能是人在生病的時候特別脆弱吧,她一會兒喊他給她削蘋果, 一會兒又說要喝水, 喝水喝到一半,忽然嘴巴一撇,嗚嗚嗚地哭起來。傅聞舟連忙放下水杯哄她,問怎麽了。
就聽見她一抽一噎委委屈屈地說, 好疼啊。
傅聞舟低頭打量著她, 全身都綁著白色的繃帶, 一隻腳還吊著,雖然是拜托了醫生格外關照, 送的VIP特護, 這也確實是小題大做了點。
他實在是沒忍住, 笑了一下。
許心瞳震驚地望著他:“……你還有沒有同情心了?”
傅聞舟連忙道歉, 又說,她這樣實在太像一個木乃伊了,他沒忍住。
許心瞳都不想搭理他了,覺得這人沒人性。
可他照顧她盡心竭力,滿眼的擔憂又不像是在作假的。過一會兒她就忘了這茬, 半躺在那邊不說話了。
他貼在她耳邊說了會兒話。
傅聞舟笑得有點狡黠:“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傅聞舟知道說她也沒用了, 就這乖戾脾氣。
“在想我怎麽就沒下手更黑點, 直接把劉能搞破產得了。不然他還能來找我的麻煩?”她磨著牙,一副跟人深仇大恨不得不報的樣子。
“就你假正經!”她看得他來氣,想踢他一下才發現自己腳還吊著,只能作罷。
“哎哎哎,罵人可以,小姑娘家家的別把生殖器掛嘴上。”傅聞舟聽不下去了。
許心瞳那件事沒過多久,某日她就在新聞上看到了關於劉能的消息,營銷號說得非常委婉,但還是點名了U市某知名企業家因為下屬舉報被查的事情,且爆出了一系列關於稅務、涉黑之類的問題,下面附幾張圖,是這人因拖欠工錢被員工潑大糞的打碼截圖,看得許心瞳熱血沸騰。
她眼睛晶亮,又有點忐忑:“……這樣好嗎?”
許心瞳狐疑地看著他,問他要怎麽給他出氣。
她越說越氣,就差沒把劉能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了。
傅聞舟說:“焉壞的小狐狸精!”
傅聞舟看她懨懨的,像是癟了的氣球,又於心不忍了:“真這麽生氣?那我給你出氣好不好?”
許心瞳警惕地望著他,但後來還是在他的勾引下俯身挨過去,親了他臉頰一下。
又過了幾天,她傷好得差不多了,傅聞舟一早就過來接她出院。
傅聞舟笑得肩膀都在牽動。
傅聞舟說:“真是稀罕,醫生都說你沒什麽大礙了,你腳怎麽還瘸著?要不要回醫院重新檢查一下?”
許心瞳懟回去:“那你就是色令智昏的大尾巴狼!”
嘴裡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可沒有絲毫忐忑的意思,反而躍躍欲試。
醫院外面,陽光明媚,蔚藍色的天空仿佛被洗淨了。
“在想什麽?”傅聞舟在她旁邊問她,“深刻反思,也覺得自己魯莽了?”
許心瞳還一瘸一拐的,整個人的體重都壓在傅聞舟身上。
“你咒我啊?!”許心瞳一下推開他,穩穩站到地上,順便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這不是好久沒用腳,還不適應嗎?過兩天我就健步如飛了。”
傅聞舟:“我看你現在也能馬上健步如飛。”
許心瞳:“不會說話你就閉嘴!”
生過氣後,其實她很快就不生氣了,只是拉不下面子,在車上時也不跟他說話,而是托著腮望著窗外幻燈片一樣的景色發呆。
傅聞舟坐在旁邊望著她,忍不住將手覆在她圓滾的後腦杓上,輕輕順了下:“瞳瞳?”
“幹嘛?”
“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每次跟你吵架,我心裡都挺難受的。”
他說得許心瞳心裡也酸起來,可她說:“我沒有要跟你吵架,是你自己,總是一意孤行。你這個人……”她琢磨了一下,哽咽著評價道,“永遠是嘴裡說的好聽,但真的到了應該做某些決定的時候,永遠也不會聽別人的。”
她說得他沉默。
他必須承認,她說的沒差。
之後他也沉默了會兒。
就聽見她又說:“我原本想再也不理你的……”
他手抖了一下,腦中好像有什麽嗡了一聲。
她卻回頭對他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小虎牙:“一開始是這麽想的,不過,有些事兒不能隨著自己做主,我這個人就是聽風就是雨,一天換個心情。”
傅聞舟看向她。
“怎麽,還不懂?你怎麽這麽蠢啊?!”她沒好氣,“意思就是現在改了主意,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了,傻子!”
地方到了,她氣呼呼地跳了下去。
車門大敞著,傅聞舟還坐在車上發呆呢,司機從前面探過頭,猶豫地問他是不是還要去哪兒。
卻見後面原本還端坐著的老板忽然跳了下去,朝遠處狂奔而去。
許心瞳好好走著,忽然身後撲上來一人,緊緊抱著她,因為慣性,她差點栽個狗啃泥。
“幹什麽啊你?!”她氣急了,回頭就罵他,小臉漲得通紅,幾乎是橫眉怒目。
卻看到一張滿臉興奮雀躍的面孔。
他這樣,跟平時那個冷靜儒雅的他完全不一樣了,偏偏他還在笑,捧著她的臉用指尖細細描摹著她的輪廓,像是看不夠似的。
許心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覺得他好像犯大病了:“……你沒事兒吧?”
她用手推一下他胸口。
傅聞舟下一秒把她狠狠抱到懷裡,像是要揉碎了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要不是在大街上,她覺得他可能會哭出來。
這真是……許心瞳不知道要怎麽評價了。
可能情緒真的能感染人,漸漸的,她一顆心也變得柔軟起來。
她戳戳他,又戳戳他:“喂……不至於吧?”
傅聞舟似乎也覺得丟人,平複完心情後放開了她,無聲地勾了下嘴角:“不好意思,我失態了。”
許心瞳笑道:“沒事,也不是第一次看你失態了。”
傅聞舟不知道要怎麽說了。
他在心裡回憶了一下,確實他僅有的幾次失態都是因為她,還都是在她面前。
難堪的時候,沒面子的時候,她基本都在場。這叫什麽事兒?-
周凜得知許心瞳出事的消息時,連夜從北京趕到U市。
身邊還帶了好幾個保鏢,都穿的黑西裝,人高馬大的,個頂個的敞亮。
彼時,許心瞳已經出院好些天了,和傅聞舟一道租了江岸邊的一處老宅子,三層樓洋房,帶一個院子,站在二樓窗口往外窗外,近處是環廊遊人,草長鶯飛,遠處是江水滔滔,風情別提多宜人了。
周凜衝進院子時,許心瞳正翹著腳坐在搖椅中吃葡萄。
傅聞舟半蹲在一旁,邊替她剝皮邊喂給她吃。
怎麽看……也不像是受傷養病的樣子。
周凜的臉色很不好看,一邊脫大衣一邊走進來:“還以為你被人打斷了手腳躺在床上呢,原來是笙歌燕舞、醉生夢死啊。”
許心瞳一點兒都不怕他,把葡萄慢條斯理地咽下去,涼涼地掃了他一眼:“是被人打斷了手腳,也躺了快半個月的醫院。您這是來幹嘛?來給我奔喪嗎?那恐怕得失望了,我斷了的手腳已經接回來了,好得很。現在確實是笙歌燕舞,好吃好喝好得很。”
周凜氣得太陽穴上的青筋都在跳動,目光掃過院子裡的情景,冷得好似淬了冰。
跟他一道來的侯應祁忙攔著他,就怕他忍不住上去揍人一頓。
“你放開。”周凜的語氣倒是挺平靜。
只是,那張平時跟白面兒似的臉看著更白了,更冷了,一雙眸子寒氣森森的,臉色嚇人。
侯應祁哪敢放?死死拽著他。
傅聞舟好像看不到周凜難看的臉色似的,低頭用毛巾擦了擦手,笑道:“老侯,你放開他吧,周處不是這麽沒分寸的人,是吧?”
他這話就像是火上澆油,周凜冷喝道:“放開!”
侯應祁隻得松手。
這位太子爺拗起來,誰也不敢往上撞。其實侯應祁也不明白,他平時向來都是一副眼睛長頭頂上的樣兒,唯有對這個妹妹,有種特別偏執的掌控欲,小到她穿什麽衣服,大到她幹什麽工作跟她老公怎麽樣他也要管。
“你跟我出來一下。”周凜沒再看許心瞳,轉而看向傅聞舟,又道,“是男人你就出來,別老是躲在女人後面。”
傅聞舟的臉也往下沉了沉。
一個男人永遠知道怎麽刺激另一個男人。
眼見他出去了,傅聞舟抬腳,卻被許心瞳從後面拉住:“別去。”
傅聞舟笑了笑,把她手掰開。
她又纏上來,憤憤道:“他會揍你的!”
周凜什麽脾氣啊?以前他就看傅聞舟不順眼,現在估計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周凜這個人有時候就是不講道理。
在他的認知裡,許心瞳跟傅聞舟在一起的時候受了傷,那就是傅聞舟的鍋,他必須是要討回個說法的。
許心瞳不怕他們打起來,傅聞舟看著不是個會打架的人,可她知道他打架不會輸。
只是,周凜要是質問他當年的事情,質問他為什麽三年後還讓她在他面前受傷,估計傅聞舟沒辦法回答,只能被動挨打。
傅聞舟也不是個講道理的人,可有些事情他本來就理虧。
周凜如果真的打他,他估計也不會還手。
許心瞳死死拽著他的手不肯放手,就是不放。
傅聞舟無奈,隻好說:“他都說你老公不是男人了,你還能忍?乖,松手,我就出去跟他說兩句話,我們不吵架,不打架。”
“真的?”許心瞳眼裡含著淚,到底是松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