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凌瑞的腳步聲驚動了屋子裡的人，正巧，翠喜也放好了小馬，過來找人，她一來就看見了往外跑的小皇子。

  “七皇子，您慢點跑。”

  翠喜急聲勸阻道：“當心摔著！”

  她這話剛落下，凌瑞的小身子就猛地歪了一下，在即將倒地的刹那，院裡的小太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翠喜被這一幕驚的冷汗都下來了。

  在屋子裡的儀貴妃也走了出來，她俏臉緊繃，在凌瑞跟前蹲下來，檢查他有沒有摔著：“不是跟你說過了麽？在院子裡不能亂跑。”

  凌瑞這會兒著急的不行。

  他小手擋著儀貴妃的大手，還想往外走：“找爹爹呀！娘娘，找爹爹！”

  儀貴妃看他往外跑，就知道他是聽見了剛才的話，小家夥聽得不是很懂，但顯然也是聽出來了重點——

  鳳華宮裡，儀貴妃做好了兩手打算，她吩咐連旺把麗妃欲要嫁禍給如妃的助興藥找來，拿到了手裡。

  儀貴妃雖有心把湯給攔住，但這會兒已經晚了，她只能哄著自家的崽：“你乖乖待在宮裡，我去找你爹爹。”

  凌瑞坐在他懷裡，小嗓音糯糯的指揮道：“走，找爹爹！”

  “好呀。”

  連旺跪在地上，垂著腦袋，答應了一聲。

  凌瑞把自己的小臉都貼了過去，在他看來，祿光公公跟爹爹總是在一塊兒，讓祿光公公把自己抱進去，準能看見爹爹。

  “不呀。”

  “是。”

  陰私手段，以為她不會麽？
  她能坐上貴妃的位子，還坐的這麽穩當，靠得可不止是美貌還有凌帝的寵愛，這些年，不長眼的來招惹她的妃子，死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祿光：“……”

  凌瑞不願意被留在宮裡，他小手指了指門，很堅持：“要粗去。”

  他是凌帝最信任的總管太監，因這一層身份在，宮裡的主兒們大多都待他很和氣，給足了他體面。

  一大一小僵持不下，吉燕見狀，俯身對著儀貴妃輕聲道：“娘娘，承明殿現在還不知是什麽情況，讓七皇子去看一看，也未嘗不可。”

  吉燕應了一聲，抱起還站在儀貴妃面前的小皇子，往外走去。

  而不等祿光把話說明白，凌瑞已經用軟嘟嘟的小臉貼了下他的臉。柔軟的，溫熱的觸感讓祿光一怔。

  要是已經喝了，陛下估計不會再讓七皇子進去，她們也損失不了什麽，到時候如妃這事兒該怎麽收場，她們再想辦法。

  聽說先皇晚年間，就是服了太多這藥，才駕崩的。

  但這不代表，他現在還喜歡小七，還願意看見小七……

  “吉燕，你帶著小七昨兒做的風車過去，就說小七做了風車，想送給陛下，要是陛下不願意見小七，你就把他帶回來。”

  祿光沒挪步子，他笑容無奈的哄著懷裡的小皇子：“七皇子，您這會兒來的不巧，陛下現在正跟如妃娘娘對弈呢。”

  “公公，走呀！”

  祿光看他張小手，下意識的就把他接了過來。

  他還小，話不說的直白點兒，他是真的會聽不明白。

  要是陛下還沒喝湯，可以讓七皇子找個借口，把湯給撤下去。

  祿光見懷裡的小皇子把臉蛋貼過來，忙不迭的攔道：“七皇子，這可不行。奴才身份低微，萬不敢髒了您的萬金之軀。”

  “小七聽話。”

  祿光公公在殿門口，親自來迎接著，他滿臉笑意的問道：“七皇子，兩日不見，您身體怎麽樣了呀？”

  凌瑞看他不往殿裡走，直接伸出小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儀貴妃時間估的不錯，凌瑞這會兒剛到承明殿。

  凌瑞眨眨眼睛，沒聽懂他的意思。

  她把藥放到一邊，秀美緊皺，擔憂起了被吉燕抱走的小家夥：“都這會兒了，黏人包該到了。”

  如妃娘娘給他爹爹送的湯，不可以喝。

  儀貴妃打發走了隨行的宮女，把連旺叫了來：“去早春宮一趟，給本宮找樣東西，找到了立即帶回來。”

  兩人在門口說著話，凌瑞沒忘自己來的目的，他朝著祿光張開小手：“公公，抱呀。”

  “連旺。”

  在吉燕跟凌瑞走後，儀貴妃也站起了身，她鳳眸微眯，看向了早春宮的方向：“這一天天的，還真是不消停。”

  凌瑞攥著手裡的小風車，回答起這個問題來，沒忍住，小臉上的表情有些驕傲：“我能次兩個飯飯！”

  吉燕勸完，儀貴妃看著凌瑞的小臉，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兒。

  “哎呀，我們七皇子這麽厲害呢。”祿光一副驚訝的表情，好像一次能吃兩碗飯，有多了不得似的。

  凌帝前陣子是對小七的態度好了些。

  這也是凌帝極厭惡這藥的原因。

  可他這雙眼毒著呢，他知道主兒們和氣歸和氣，心裡還是不把他當個正常人來看。

  他們都隻把他當個不健全的下人來俯視著。

  唯獨他懷裡稚嫩的七皇子，回回見了他，一雙漂亮的眼睛看過來時，眼底都是高興的，還帶著親近的。

  七皇子是真的不嫌他。

  “公公，我有車車。”

  凌瑞還在堅持不懈的黏著祿光：“給爹爹看呀。”

  祿光看看他帶來的小風車，無奈過後，把他留了下來：“七皇子，陛下待會兒要在偏殿考校大皇子的學問，您要是想見陛下，就在偏殿等著，好不好？”

  凌瑞乖乖點頭。

  祿光看懷裡的小皇子這麽乖，慣來冷硬的心腸都軟了軟，他一邊抱著小皇子去偏殿，一邊輕聲提醒道：“七皇子，奴才見貴妃娘娘待您極好，只是您要想一直留在鳳華宮，還需對貴妃娘娘改個口。”

  至於改口改什麽，祿光低垂著眉眼，沒說了。

  很快。

  凌瑞被抱去了偏殿，偏殿裡有現成的桌椅，其中一套桌椅剛好是矮桌矮椅，他下去後，一屁股去坐到了矮椅子上。

  “公公呀，爹爹？”

  “陛下一會兒就來，七皇子您耐心等等。”祿光看他坐到椅子上，想給他拿些糕點還有羊奶。

  可凌瑞搖了搖腦袋，不要糕點羊奶，只要了紙筆。

  爹爹要檢查學問，他也要把自己會的寫出來。

  沒多久，祿光把紙筆拿過來，給坐在椅子上的小皇子擺好：“七皇子，您會寫字嗎？”

  凌瑞的小手捏住筆，嚴肅的點點頭。

  祿光站在他身旁，期待的看著他下筆：“宮裡寫字最早的是大皇子，大皇子是三歲不到，就會識字寫字了，您這比大皇子還要早呢。”

  祿光的話還沒有誇完，就看見小臉嚴肅的七皇子，攥著筆，在蘸完墨後，下了筆。

  他在紙上劃了一道。

  “這是1。”

  七皇子認認真真的繼續劃道道。

  他劃了一整張的1。

  祿光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七皇子，這個就是您會寫的大字？”

  凌瑞：“……”

  凌瑞思索了一下，然後重重的“嗯”了一聲。

  祿光哽住了。
    他低頭看著紙張，正努力組織語言時，一道略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寫的不錯。”

  祿光抬頭，看見了來人。

  來人只有十一二的年紀，身穿明黃色的衣袍，面容雖還有些稚嫩，但氣質卻很沉穩，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說話的聲音也淡淡的。

  “大哥。”

  凌瑞仰著腦袋，目光從茫然慢慢變得篤定，他想起來祿光公公剛才說的了。

  祿光公公說，大皇子要過來的。

  大皇子，是他的大哥呀！

  凌瑞糯糯的一聲大哥，聽得凌琛挑了挑眉。

  矮桌底下擺了好幾張椅子，凌琛坐下來，跟凌瑞相鄰著。

  “除了這個一，你還會什麽？”

  “會認大字，數數，還有，還有算術！”

  凌瑞看著大哥，把自己會的都交代了出來。

  他交代完，凌琛本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瞬間多了欣賞之意。

  “很好。”

  對弟弟妹妹的功課一向抓得很緊的凌琛，讚賞的揉了下凌瑞的腦袋。

  這個新出現的小七，不止長得可愛，還很上進。

  他從桌子上重新拿了一支筆，問凌瑞：“你都會認什麽字？”

  凌瑞把會認的字說了。

  凌琛一一寫出來，讓他指出來這些字分別念什麽。

  凌瑞對著紙瞅了半天，隨後，鼓了鼓包子臉：“不，不對呀。”

  “跟六哥的，不一樣。”

  凌琛：“？”

  凌琛眼皮子狠狠跳了跳：“等等，你的大字跟誰學的？”

  “六哥！”

  “算術呢？”

  “六哥呀！”

  凌琛：“……”

  凌琛額頭的青筋都繃了出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給凌瑞出了幾個簡單的算術題。在看到凌瑞給出的答案後，他按著太陽穴，閉了閉眼。

  好一個小六。

  他這個倒數第一，是想再教出來一個並列倒數第一的弟弟！
  兩個皇子在桌子前“交流”著學習，祿光退到一旁，很有眼色的沒有上前打擾。

  大皇子在眾皇子中年紀最大，性子也最沉穩。他對待底下的弟弟妹妹，很有嚴兄的風范。

  只是這位嚴兄，在軟嘟嘟的七皇子跟前，這回明顯沒以前那麽嚴了。

  七皇子算術算的一塌糊塗，認字也不會。

  要是換了胖墩墩的六皇子來，估計這會兒腦袋就要挨敲了，而七皇子仰著小臉，在大皇子眼皮子晃到現在，也一次沒挨敲。

  “大哥。”

  學問被糾錯的凌瑞，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困惑的問著大皇子：“小七，錯了呀？”

  大皇子對上他這張漂亮小臉，沉默幾秒，回道：“是你六哥的錯，小七沒錯，你要是想進學，回頭我跟少師說一聲，讓你也來學堂。”

  凌瑞：“！”

  早就想進學堂的凌瑞，張開小手，啪嘰抱住大皇子，歡喜道：“大哥，好！”

  凌琛摸摸他腦袋，讓他重新坐回去。

  偏殿裡氣氛和諧，而在旁邊的承明殿裡，凌帝跟如妃面對面坐著，他抿了口如妃送來的湯，不知怎麽的，身子無端的有些躁意。

  在他跟前的如妃，雖精心裝扮過了，但按理說，顏色並不足以讓他心動。

  他定定的看著如妃，對自己莫名而來的衝動，有些皺眉。

  “大皇子來了麽？”

  一盤棋結束，凌帝把目光從如妃臉上收回，隨口問著陪侍的小太監。

  小太監忙點了點頭：“大殿下已經來了。”

  凌帝瞥一眼偏殿的方向，想隨口找個理由把大皇子給打發走。

  但小太監又提醒了句：“陛下，七殿下也來了，祿光公公說，七殿下做了小風車，想要送給您呢。”

  凌帝：“……”

  凌帝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隻小黏包崽崽。

  他頓了幾秒，起身下了榻：“去看看吧。”

  來到偏殿，還沒走近，他就聽見了小黏包崇拜的誇誇聲：“大哥，棒！”

  被小黏包崇拜的大哥，正矜持的給他背著古詩，還讓他跟著學。

  一大一小的聲音交匯在一起，畫面看著就溫馨。

  凌帝清清嗓子，走了過去。

  他的腳步聲驚動了正在跟著大哥念詩的凌瑞，凌瑞看見他，眼睛都亮了亮。

  “爹爹！”

  小家夥詩也不背了，他邁著小短腿，就衝了過來。

  凌帝彎腰，在他衝過來後，把他給抱了起來。

  看見爹爹好好的，凌瑞彎著眼睛，高興的不行。

  凌帝被小家夥這麽親近，心情也不錯，只是身體還莫名在躁著。

  他壓著這股子躁意，抱著懷裡的幼崽，坐下來考校了凌琛的功課。

  他這次考校的時間並不長。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打發了凌琛回去。

  “小七，你出來這麽久，貴妃娘娘也該擔心了，回去吧，父皇晚點去看你。”

  凌帝不傻，他這會兒已知後覺的明白自己的身子出了問題。他打算把小七給打發下去，然後查一查，他的身子是怎麽出的問題。

  可凌瑞賴在他身上，不肯走。

  “想爹爹呀。”凌瑞拿著小風車，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凌帝，他期待道：“娘娘說，跟爹爹玩兒。”

  他喜歡玩小風車，喜歡拿著小風車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可是娘娘在陪他玩了幾次後，就不跟他玩兒了。

  娘娘說了，爹爹體力好，爹爹可以陪著玩兒。

  凌瑞舉著小風車，把凌帝絆得走不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到最後，凌帝再拖不下去，他剛把凌瑞放下去，要打發人把他抱走。

  忽然，有宮人急急的趕來。

  “陛下，儀貴妃娘娘在早春宮出了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