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在皇室中， 的確也有過智商有問題的孩子，一般這種孩子的確會不受待見。

  如果放在以前，有人告訴凌帝， 他的妃子給他生出了個小傻子，他定會不悅。

  畢竟， 皇室血脈是最尊貴的存在， 這麽尊貴的血脈孕育出了智力不全的孩子，對皇帝而言， 也是個恥辱。

  可小崽崽這會兒仰著漂亮的小臉蛋，淚汪汪的問著他這個問題， 他又覺得小傻子也沒什麽。

  “你就算是個小傻子，也是這天底下最尊重的小傻子，爹爹會讓很多人照顧你， 不會不要你的。”

  凌帝一邊說， 一邊舉著小崽崽，晃了晃他。

  這樣哄崽的小動作，並沒有把崽崽給哄好。

  今日份傷心的小崽崽， 不是太好哄， 他小手抓著凌帝的胳膊， 等凌帝把他重新放到腿上後， 他又摟住了凌帝的脖子， 把自己的小身子都塞在凌帝的懷裡。

  “爹爹， 水水被人欺負， 很可憐的。”

  “大家說他是小傻子，所以都欺負他。”

  “爹爹， 為什麽要欺負小傻子？”

  凌瑞的問題，把凌帝給問的都有片刻的怔忪。他在想怎麽回答著小崽崽的這個問題。

  幾秒鍾。

  他斟酌著給了回答：“傻子是天生的弱勢群體， 很多人對這樣的弱勢群體，都存在著想欺凌的心態。他們欺負不了其他人，所以就會欺負一個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人。”

  凌瑞聽著凌帝的解釋，他搖搖腦袋，不是很理解：“弱小的，要保護呀。”

  對弱小的人，不是最應該保護嗎？
  他的話，讓凌帝失笑了一下：“小七，你還太小，對人性還不夠了解。”

  保護弱小這種事情，遠沒有欺凌軟弱的事情多。

  凌瑞是不了解人性，但他擁有小孩獨有的固執，他用濕漉漉的小臉，蹭蹭凌帝的臉頰，央求著凌帝：“爹爹最厲害，爹爹保護呀。”

  凌帝：“……”

  凌帝：“嗯？”

  凌瑞也不哭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剛才還淚汪汪的眼睛，這會兒變得亮晶晶的：“爹爹，爹爹保護水水，保護像水水一樣的小傻子，好不好呀？”

  凌帝沉默了。

  他沉默半晌，抬手捏了捏凌瑞的小臉，語氣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小七，你為什麽會想成立崽崽幫？又為什麽想做這些保護人的事？”

  凌瑞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因為可憐呀。”

  “好多水水，可憐，所以要保護。”

  “爹爹，大哥說，能力大，責任大。”

  凌瑞很喜歡豎著小耳朵聽大哥跟伴讀討論學問，他聽大哥說過的，當皇子會擁有很多權力，權力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而擁有這些，代表的不是可以盡情享樂，而是要承擔很多的責任。

  “爹爹。”

  凌瑞看著爹爹的臉，小表情認認真真的：“小七太小了，不厲害。爹爹厲害，爹爹保護小七，保護水水，好不好？”

  凌帝這回“嗯”了一聲。

  他看著面前認真的小崽崽，也不知道都想了什麽，總之，最終他抱著小崽崽，臉上的表情舒展開了。

  “小七想讓爹爹保護嗎？”

  “嗯呀。”

  凌瑞跟爹爹說了這麽多，心情也慢慢平複了下來，他的小臉陰轉晴，對著凌帝也有了笑臉：“爹爹要保護小七的。”

  他這句話說的理直氣壯，而凌帝也聽的眼底有笑。

  他想起有人跟他說的，朝中有些人對小七起了心思，想趁著小七年幼，扶持小七，把控小七。

  這回的崽崽幫，可能也有這些人的造勢。

  在小七過來前，他的確把這些話在腦海裡轉了幾轉，但小七來了後，這些話也從他腦海裡散去了。

  小七是還小，但小七這麽信賴依靠的，只有他，只有他這個爹。

  “行，爹爹會保護好你，順便再保護好你的崽崽幫。”

  凌帝說到崽崽幫，對崽崽幫感了點興趣：“小七，跟爹爹講講你的崽崽幫。”

  “好。”

  凌瑞對著親近的人，是很愛說話的，他坐在凌帝的腿上，跟凌帝說了崽崽幫裡一共有多少個崽崽。

  他們這些崽崽都做了什麽事。

  凌瑞這隻小崽崽說起來都不帶停的，直到最後祿光提醒，他才想起來給小崽崽喂水喝。

  說話說了將近有一個鍾頭的小崽崽，兩隻小手捧著水杯，噸噸噸的喝完了一整杯。

  他喝完一杯後，把水杯遞給了祿光，軟軟道：“再喝一杯呀。”

  一連喝了兩杯半的水，小崽崽這才不繼續要了。

  凌帝給他擦了下嘴角的水漬，把他抱起來往外走：“行宮裡有溫泉池子，剛弄好，正好帶你去看看。”

  凌瑞還沒有泡過溫泉，他頭一次泡溫泉，驚奇的不得了。

  “爹爹。”

  渾身都光溜溜的小崽崽，泡在溫泉池子裡，原本白嫩嫩的肌膚都泡的粉粉的，他小手拍著水，泡的很高興：“讓哥哥姐姐也來泡呀。”

  “今日太晚了，明兒再讓他們泡。”

  凌帝原本是想帶著儀貴妃來泡溫泉的，他從前也跟儀貴妃泡過，且還是在野外無人的天然溫泉池子裡。

  想到上回泡溫泉的情形，凌帝再看看面前在水裡胡亂拍水的小崽子。

  他嘴角抽了一下，覺得自己剛才真是神志不清了，才把小崽崽給帶來泡了。

  “爹爹，看！”

  很喜歡玩水的凌瑞，用小手把水拍的水花四濺，他自個兒還高興的不行：“打水仗呀。”

  凌帝：“……”

  凌帝敷衍的往他身上撥拉了一點水，不是很想跟他打水仗。

  凌瑞看出來爹爹的敷衍，他不聲不吭的從爹爹跟前遊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

  就在凌帝眯著眼睛，愜意到要睡著時，他的後面慢慢爬上來一隻小崽崽。

  凌帝：“！！！”

  凌帝驟然一驚，看著肩膀上濕噠噠的小胖手，腦筋一個沒轉過來，渾身都僵了。

  “爹爹，來跟崽崽玩水呀。”

  濕噠噠的小胖手，還有軟糯糯的小嗓音，凌帝足足緩了好幾秒鍾，才緩過神來。

  他剛才迷迷瞪瞪的，都忘了池子裡還有一隻崽。

  眼下小崽崽憋這麽一出，他是徹底給清醒過來了。

  “小七。”

  凌帝覺得自己牙根都癢了癢。

  被叫名字的崽崽，還在用小手往凌帝身上潑水。

  凌帝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反擊了。

  他用手捧著水，把小崽崽給澆的在池子裡蹬腿亂跑著。

  “爹爹，不玩了，不玩了。”

  完全玩不過爹爹的的小崽崽，小胖腿在水裡都快蹬出殘影了，他四處躲著爹爹的潑水，小嗓音還不忘求饒。

  可凌帝剛才被他嚇的魂都要出來了，這會兒根本不想放過這隻氣人崽。

  父子倆在池子裡追著跑著，最後，凌瑞的小胖腿抽了筋兒，整隻崽啪嗒沉到了水底。

  凌帝一開始以為他是躲水裡了。

  直到凌帝看到他小手亂撲，嘴巴裡也噗噗吐水，這才意識到他不是鬧著玩的。

  “小七！”

  凌帝大手一撈，把沉底的小崽崽給撈了起來，給他拍著後背，讓他往外吐水。

  小崽崽是會水的，在水裡也淹不死。
    可他淹不死，卻被嚇得不輕，剛才他就是被嚇到嗆了水。

  “爹爹。”

  凌瑞右邊的小胖腿，一動不敢動的，他眼圈紅紅的，抓著凌帝的胳膊，害怕道：“我，我的腿，壞掉了呀。”

  凌帝：“……”

  凌帝：“什麽？”

  凌瑞又感受了一下，他確定的哭出了聲：“我的腿壞掉了。”

  完蛋了。

  沒有了腿，他再也不能跑著玩兒了。

  他要當小瘸子了。

  好好的泡溫泉活動，最後結束在了小崽崽的意外事故中。

  太醫趕過來，捏著小崽崽的胖腿，幾下子就給他弄好了腿。

  “好了，只是簡單的抽筋，主要活動一下，活動開了就不會疼了。”

  太醫說著，讓小崽崽下來走走路。

  小崽崽扶著爹爹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腳，在走了幾步後，他高興起來：“不疼辣。”

  他在凌帝這兒折騰到了現在，凌帝原想把他給送回去，召個能解乏的新人過來。

  可小崽崽賴著不走。

  凌帝見狀，也實在是沒什麽精力了。

  “算了。”

  他按了按太陽穴，叫著不睡覺的崽崽：“小七，過來上床睡覺。”

  帶這隻小崽崽來行宮，他夜裡想召見什麽人，都不怎麽容易。

  小家夥進來的時候從不通報，而且過來的時間也不固定。上回他來的時候，自己正好見了個洛城官員送來的美人兒，美人兒有一副好歌喉，唱起歌來情意綿綿的。

  可惜，小崽崽在進來後，讓美人給唱了半個時辰的兒歌。

  兒歌唱完，美人眼裡也沒什麽情意了，他同樣也沒什麽感覺了。

  最後美人被他揮手打發下去，而他靠在軟靠上，聽小崽崽進來跟他說要怎麽捉泥鰍。

  捉泥鰍可難了，泥鰍滑不溜秋的，很容易跑的。

  夜色漸深。

  凌帝看著四仰八叉睡覺的小崽崽，這回讓他給睡在了床裡面。

  皇帝床上，如果有美人侍寢，一般是美人在外，皇帝在內的。

  因為這樣可以方便美人在外，隨時伺候著皇帝，比如給皇帝端茶倒水什麽的。

  而小崽崽在龍床上，從不管這個規矩。

  他現在的睡姿越來越豪放了，一覺醒來，他能從床這頭睡到床那頭，有時候還會把小胖腳搭到凌帝臉上。

  這要是換了別人來做，恐怕早就被治個大不敬之罪，拖出去斬了。

  而小崽崽用胖腳蹬皇帝的臉，蹬完了醒過來，還要讓皇帝給穿小鞋子。

  這一夜，有凌帝在外側給攔著，小崽崽在睡裡面施展著各種睡姿，倒是沒在掉地上了。

  次日，天亮。

  洗漱完又吃了早飯的凌瑞，跟凌帝擺擺小手，又出門去當小幫主了。

  這回臨走前，他瞅瞅凌帝，還問了一下：“爹爹，你要加入崽崽幫嗎？”

  凌帝：“……”

  凌帝沉思了一下，問道：“爹爹這個年齡，還能進崽崽幫嗎？”

  凌瑞被他給問住了。

  一大一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凌瑞做了決定：“你，你可以當崽崽幫的外援呀。”

  “以後我們崽崽幫，也會給你發工錢的。”

  他們崽崽幫只收崽崽，不收崽崽爹。

  但凌瑞的小腦袋瓜也聰明著呢，他知道爹爹最厲害，所以把爹爹也拉到崽崽幫裡，他們崽崽幫就會更厲害了！
  凌瑞的提議，還真讓凌帝有了一點興趣。

  “爹爹做這個外援，能有多少工錢？”

  “唔。”

  凌瑞低頭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自己的零花錢，數了半天，他說道：“爹爹，崽崽給你三兩銀子。”

  他一共有五兩銀子的零花錢，他自己還要花一點的。

  凌帝對他的零花錢也有數，見他給自己分了一大半，凌帝竟還惡趣味的不滿意：“三兩銀子也太少了，爹爹覺得不夠。”

  凌瑞：“……”

  凌瑞小臉肉痛，退步道：“那，那四兩銀子叭，不可以再多了。”

  他現在是崽崽幫的幫主，有很多花錢地方的！
  凌帝見他多給自己分了一兩，這才滿意點頭。

  凌瑞被爹爹給搜刮了一通，出門的小腳步都莫名的沉重。

  還好，在外面待了半天，他沉重的心情就一掃而空了。

  他們崽崽幫除了幫水水後，還幫了附近的不少小傻子。除此之外，他們還做了其他的好事。

  一群崽崽們過得充實而又滿足。

  李府的小少爺在這些天的一起玩樂下，跟兩個皇子的感情也明顯是發自內心的親近了起來。

  “小六，小七，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個軍師。”

  李府四房的三少爺，對著凌瑞說出了自己的建議：“小話本裡，做大事的人都有軍師的，軍師可以給出主意，很聰明的。”

  他這話說完，蔣言就拍了拍胸口，接話道：“找什麽軍師啊，我這不是現成的嗎？”

  李三瞅他一眼，然後繼續跟凌瑞說話了：“有聰明的軍師在，我們要是遇到什麽危機，還可以找軍師。”

  凌瑞聽著他的話，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點了頭：“好，找呀。”

  他們擬定好了要找軍師，但怎麽找軍師，他們還是一頭霧水的。

  蔣言見李三不讓自己當軍師，他嘟囔道：“依我看，要不要軍師都沒關系的，我們能遇到什麽危機？”

  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是一般人，小六跟小七背後還有凌帝在呢。

  敢給他們製造危機，這人怕不是想抄家掉腦袋！
  不得不說，蔣言好話不靈，但壞話還挺靈的，他剛烏鴉嘴沒多久，他們崽崽幫還真的就遇到了危機。

  而此刻，沒有察覺到危機到來的崽崽幫們，正在一塊兒去個山頭。

  是水水說的，這裡有很多的藥草。只是這地方沒什麽人住，有點偏僻。

  “水水，你知道的好多呀。”

  凌瑞拉著水水的手，跟水水一起走著。水水六歲了，可也許是營養不良，還總是挨欺負的緣故，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

  凌瑞左手拉著六哥凌福，右手拉著水水，他還在問著水水：“水水，你知道洛城有個神醫嗎？我三哥生病了，要找神醫看病。”

  水水搖了搖頭。

  他的反應有點慢，所以在搖完頭後，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接著說話：“病了，吃藥，吃藥就好了，不用神醫。”

  凌瑞小小聲的歎了口氣。

  他攥緊了水水的手，跟水水說道：“要找神醫的，三哥吃了好多藥。”

  在他的預知裡，三哥在洛城沒有找到神醫，後果很不好的……

  但阿無也跟他說過的，他可以改變身邊人的命運。

  所以，只要他努力，他一定可以給三哥找到神醫。

  凌瑞堅持著要找神醫，水水歪頭看了看他，似乎想說什麽，但又沒說。

  他們一群崽崽繼續往前走著，最前頭的小崽崽在心裡記著要給四哥找治胳膊的藥，要給三哥找神醫。

  他小小一隻崽，卻裝著大大的煩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