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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情郎》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沈莓出門前, 回到屋裡輕輕握了握嚴許的手。

  他的手還是涼涼的,哪怕現在已是初春,天氣漸漸回暖, 嚴許的手心也沒有了那點以前握著自己時的暖意。

  但沈莓還是耐心地包住他的手輕輕搓了搓,等兩隻手都搓熱了, 她才停了動作, 認真與他道:“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哥哥。”

  說完她又再次親了親嚴許的眼睛,這才將他的手小心放進被子裡,起身離開。

  沈莓跟著暗二去了旁邊的茶館,走前囑咐在院裡的幾人要警惕些, 好好守著嚴許, 她不想在已經找到了藥後又出什麽岔子。

  秋實等人應下, 送了沈莓出門。

  客棧旁邊的茶館二樓,林琛坐在靠窗的位置, 能看到沈莓走出巷口進了茶館來, 不多時便出現在了二樓的樓梯口。

  這幾日他們已經把小院裡一眾人的身份都查清楚, 是平南王世子陸博恆在京中的好友與他剛成親沒多久的夫人。

  他們這時候出現在這裡, 林琛自然是要盯著,不過他沒想到,除了龍騎衛,竟然還有一夥人也在在盯著他們。

  大夫還記得他們,聽到說已經找到了白參,便在醫館裡順勢也帶了些其他相配的藥材過去,這樣也就無須他們再跑兩趟了。

  此行除了查明平南王一事,也是要暗中尋到烏郎的謀劃,聖上其實心中並不怎麽相信平南王真的會反,派人出京來查不過是將計就計。

  老大夫給他取了線,重新處理傷口後,將白參粉與帶來的兩味藥材混合成汁後,一遍一遍塗在了傷口上。

  而且已經連著幾日了,他還並未見過嚴許。

  既然已經確認了一切都非平南王本人所為,如今也沒必要再與龍騎衛虛與委蛇。

  聽了沈莓突然道出來的這個消息,林琛的眉倏地一皺:“嚴夫人,你說此話可有證據?”

  沈莓抿了抿唇:“我也只聽夫君那夜在王府見過他一次,或許便是知道龍騎衛在衡州,他才格外小心。”

  他們來衡州的目的成謎, 所以林琛這兩日還在查。

  林琛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點點頭:“嚴夫人放心,我自會派人守著這處。”

  與此同時,沈莓還道:“既然林校尉這幾日一直盯著我們,想來也知道我與王妃已經見了一面,根據王妃的一些話,我猜測真正的平南王可能在鷺山行宮裡隱秘的某處,林校尉也可派人去那處搜搜。”

  她的話不疾不徐,哪怕沒有證據卻也說的十分篤定。

  林琛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神色比起剛剛更認真了幾分。

  回到小院後,她也在想,如何能找到圖瑪呢?

  “只是你說的圖瑪此人,我們在衡州城這麽些時日,一直沒有查到過。”

  這次他們大張旗鼓的從京都來到衡州,其實都是聖上的一步棋。

  她一下給出的消息太多了,讓林琛不住眯起了眼睛:“嚴夫人似乎知道的很多。”

  來衡州前,聖上召見他時,提起的便是烏郎。

  待給嚴許把了脈,又查看過傷口後,老大夫道:“你們這白參找到的還算及時,如今天氣回暖,他這傷口再這樣下去只怕到時候這一大坨肉都要剜了。”

  若是這樣的話,無論接下來龍騎衛是去鷺山行宮還是去王府捉拿假王爺,只怕都會打草驚蛇,還是要先找到圖瑪才行。

  沈莓聞言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沈莓微微垂眸,端起面前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她知道林琛正眼都不眨地盯著她,她卻並不慌張。

  沈莓也沒有叫他直白的問話嚇到,相反,對於林琛的談話,她反倒覺得這樣很好。

  但即便如此,嚴許右手的傷口也已經有些地方潰爛了,需都得清理掉。

  “雖然不知龍騎衛來衡州都查出了什麽,但我與夫君有一件事需要相告,現如今在王府裡的,並不是平南王本人。”

  於是她將近幾日的事情如實告知,末了又道:“如今我夫君未醒,圖瑪的人許是怕他查到了什麽,這才一直緊盯,今日我既已將這些告知林校尉,還望接下來龍騎衛的人能繼續牽製他們一二。”

  聽到“烏郎”二字,林琛已經清楚沈莓他們確實知道的要比自己想象中多的多。

  沈莓放下茶杯,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早在兩年前,我夫君便看出了些端倪,烏郎虎視眈眈,對我大啟明的來不了,便只能來暗的。”

  不過眼下沈莓還有更重要的事,那便是等著藥材鋪子把白參製成藥粉,好讓嚴許用上。

  林琛沉吟片刻,看起來是在想法子,沈莓能說的都說了,這時便也不再多擾,與他告了辭。

  “我們來此,確實也是為了平南王一事。”

  沈莓看他神色,知他是信了自己,心裡微微松了口氣。

  她穩了穩心神走過去,率先朝林琛點了點頭:“林校尉。”

  可見此人非常謹慎。

  她一直擔心這之中要出什麽岔子,好在是沒有的,暗一在翌日晌午後去了藥材鋪,順利拿到了藥,又將那位大夫一同請了來。

  沈莓搖搖頭:“此事是我夫君夜探王府所見,但如今他受傷昏迷未醒,我沒有什麽可以佐證這番話,但或許你們可以再去與平南王妃見一面,又或者也夜探一次平南王府。”

  但沒想到,這位夫人竟然會主動要求見自己一面,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林某願聞其詳。”

  林琛起身, 做了個請的手勢:“嚴夫人請坐。”

  他沒有多余的寒暄,開門見山道:“嚴夫人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想來也知道我們來衡州是做什麽,那敢問夫人,你們是?”

  龍騎衛來衡州也有些日子了,可是在盯上沈莓之前卻沒有查到太多烏郎的消息,圖瑪這個人更是沈莓說了他才知道。

  沈莓聽見身後暗二的提醒, 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一張桌子旁的林琛。

  沈莓看著那翻卷流血的皮肉都覺得疼,握著嚴許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但看著塗過藥後沒過多久,血就漸漸流的少了些,她一直懸著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

  是有用的。

  大夫最後塗了一遍藥汁,而後重新給傷口縫合,邊叮囑道:“這藥汁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塗一次,傷口恢復正常後,約莫幾日便會開始愈合了。”

  沈莓點頭,仔細記下。

  而後老大夫又將包了剩余幾味藥的紙包遞給沈莓:“這些連著白參粉一起煮,三碗水煎做一碗後給他服下,一日要喝三次,三日過後余毒約莫就能盡數清除了,你們的白參粉看起來剩的不多,還得找些來。”

  “好,有勞大夫了。”

  沈莓付了豐厚的診金,又親自把老大夫送到了院門口,臉上終於露出了這幾日以來第一個笑容。

  春華已經在院子裡煎藥了,沈莓進屋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她看著嚴許重新被紗布裹好,已經不會再不斷滲血的傷口,坐在床前重新握上他的手。

  “哥哥,你終於要好啦。”

  嚴許躺在床上幾日,已經明顯輕減了不少,臉色也白。

  他還沒醒,自是回應不了她,沈莓卻已經開始想著等這件事情過去,要如何給他補補身子了。

  這天,她按照大夫說的給嚴許隔一個時辰擦一次藥,又喂了內服的,一整日都在床邊守著,就連入夜後也趴在床邊沒有走。

  這幾日沈莓晚上都是睡在這間屋子裡,但卻不是床上,而是找客棧掌櫃借來的一張躺椅上。

  她怕睡到床上,萬一她睡著了不老實,會碰到嚴許的傷口。

  沈莓就這樣趴在床邊漸漸閉上了眼。

  夜裡迷迷糊糊間,突然感覺自己搭在床沿的手被什麽輕輕觸了一下。

  本就沒睡熟的她突然一個激靈,倏地睜開了眼朝床上看去。

  那雙深邃如濃墨的眼睛終於睜開,正靜靜看著她。

  沈莓望進那雙眼裡,竟然怔了一瞬,圓睜的杏眼很快便盈滿了淚。

  “哥哥……”

  她哽咽著喚了他一聲,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淚來。

  “你終於醒了嗚嗚嗚嗚……”

  姑娘像獨自在空盲夜幕下走了許久,繃著心裡的一根弦絲毫不敢放松,卻在這一刻終於看見了一直等著的那盞燈亮起。

  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好似重新變回那個跟在哥哥身邊被他保護著,依賴著他的小姑娘。

  嚴許看著沈莓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心疼的想抬手替她輕輕擦去,卻虛弱的沒什麽力氣。

  無奈之下只能改成握住姑娘的手,啞著嗓子道:“讓皎皎擔心了,哥哥現在不能幫你擦眼淚,皎皎哭了要怎麽辦呢……”

  沈莓的眼睫都濕漉漉的,緊緊反握住他的一隻手,她自己擦了擦眼睛,聲音還帶著哭過後的嗡然:“那我自己擦。”

  嚴許瞧著姑娘的模樣,很輕的笑了一下,交握的那隻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低低說了一聲“對不起”。

  原本出京時還想著無論如何都要護著她,現如今卻是自己倒下了,反倒還要讓他的姑娘來照顧。

  沈莓輕輕搖了搖頭,又先松開他,去給他倒了杯水來潤喉。

  待兩杯水過後,嚴許的嗓子不那麽幹了,他輕輕咳了兩聲,有些心疼地看著沈莓這幾日來越發尖瘦的小臉,心中還是一陣自責。

  因為他的不謹慎,才讓小姑娘擔心受怕了。

  這麽晚還得不到歇息。

  “皎皎去休息吧,不用守著了,我已經醒了,無礙了。”

  沈莓知道他在想什麽,揚起唇角笑了一下:“我沒事的哥哥,我想與你說說話,這幾日我也很厲害呢。”

  她像是一個做了大事想要得到表揚的小孩子,絮絮叨叨地向嚴許說起自己這些時日做的事。

  末了,杏眼亮晶晶地看著嚴許:“我做的好麽,哥哥?”

  嚴許靜靜聽著,唇邊露出一點溫柔又讚賞的笑來。

  “嗯,做的很好,比哥哥都要做的好。”

  “哥哥在說笑我,”沈莓抿著唇彎了彎眉眼,“我肯定沒有哥哥厲害的。”

  她想起今日與林琛說到圖瑪的事,索性趴在床邊,握著嚴許的手看他:“哥哥,你說圖瑪藏的這麽嚴實,我們是不是得用點什麽計策才能讓他現身?”

  嚴許躺在床上,垂眸看著趴在手邊的姑娘。

  他望進她那雙盈盈又沉靜的眸子裡,片刻後,微微一笑。

  “皎皎其實心裡已經有了法子,是麽?”

  “嗯。”沈莓點點頭,但如今嚴許已經醒了,她總覺得自己在班門弄斧似的,又輕聲道,“但我不知道行不行。”

  嚴許並不因為她從前一直站在他身後受他保護,便有任何輕視,隻認真道:“說與我聽聽?”

  他的目光帶著鼓勵,於是沈莓也沒怎麽猶豫,便將自己剛剛想到的法子與他說了。

  說起來,也是因為他醒了,她才想到的這個法子。

  嚴許聽後,沉吟片刻,心裡有幾分猶豫。

  “這樣做,你並非十分安全,如今我體內余毒還未完全清除,幫不上什麽忙,怕護不住你。”

  沈莓輕輕挪了挪,把臉枕在了他的手背上。

  “沒關系的,這不是還有龍騎衛嘛,左右不會比前幾日你昏迷在床更危險了,對吧?”

  嚴許看著她通透的雙眸,終於無奈笑了一下:“皎皎說的對。”

  他的姑娘短短幾日,便長大了,很多事情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沈莓得到了肯定,高興起來,她蹭了蹭嚴許的手背,像隻貓兒一般細聲細氣的喃喃:“有哥哥在身邊真好呀。”

  她的心會變得安定,不管有什麽事,與他說,得到他的建議或肯定,就能叫她放下心來。

  嚴許笑著看她依賴的小動作,心裡一片柔軟。

  無論她變成什麽模樣,在他面前,卻永遠是那個會依賴著他的小姑娘。

  這樣便足矣。

  這天夜裡兩人絮絮說了很多話。

  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沈莓在說,嚴許體內的余毒未根除,漸漸便有些困倦,最後在低低應了小姑娘的一句話後便忍不住閉上了眼,又睡了。

  可沈莓這回卻不怕了。

  她給嚴許掖好被子,又把躺椅搬到了床邊來,然後躺下,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這麽多天,終於能睡個安穩的覺了。
-
  第二天一早,嚴許還未醒,沈莓便叫來了暗二,與他交代了很久的事,最後暗二點點頭,躍過高牆離開。

  而後她如往常一般,在洗漱過後便又回了床邊,事無巨細地照顧著嚴許。

  春華進屋來準備把他們洗漱過後的水倒了,看到沈莓還守在床邊,忍不住問了一句:“夫人,公子還未醒嗎?”

  昨日已經喝了一整天的藥了。

  沈莓微微蹙著眉,搖了搖頭。

  春華怕她多想,趕緊又安慰了一句:“大夫說要喝三天,公子許是要三天后才能醒,夫人你別著急。”

  “嗯,我沒事的。”沈莓輕輕應聲,朝春華勉強笑笑,“去忙吧。”

  春華點點頭,端著水盆出去了。

  只是很快,秋實和暗一還有守墨便也都知道,一天過去了,公子還未醒的事。

  他們其實心裡也著急,但卻不敢在沈莓面前表現出來。

  沈莓沒多說什麽,只是一整日都守在嚴許身邊,幾乎已經不怎麽出屋子了。

  其余幾人知她是擔心,也不進去煩擾她,就默默在院子裡守著。

  暗一發現暗二不在,隻當沈莓又讓他去辦事去了,也沒問。

  就這樣直到傍晚,天幕垂下旖旎紅霞,又很快被更深沉的墨藍蔓延開。

  天色將將要暗下來時,屋子裡突然傳來很大一聲響動,似是椅子翻倒的聲音。

  緊接著,在房中待了一整日的沈莓猛地推門跑了出來,對院中的幾人哭著道:“去請大夫!快去!”

  沈莓的衣裳上有血,臉上都是慌張的神色,連手都被染上血跡,微微顫唞著。

  春華嚇壞了,趕緊跑過去。

  “夫人,怎、怎麽了?”

  “嚴許吐血了,去請大夫,快去啊!”

  沈莓抹了把淚,血都不自覺擦到了臉上,看起來已是十分狼狽,她卻顧不得那麽多,又抓住秋實的手,顫聲道:“你去平南王府中請王妃,求她找找王府裡有沒有什麽能蓄著命的藥,快去!”

  她已經連聲音都帶上哭腔,交代完後又著急忙慌的跑進了屋裡。

  從嚴許昏迷以來,沈莓從沒這樣失態過,秋實整個人都慌了,顧不上去屋裡看一眼,就飛快跑出了院子,使上輕功往平南王府去。

  暗一看了也一句話沒多問,立刻出門去找昨日來的那位大夫了。

  一眨眼,院子就只剩下了守墨和春華兩人。

  他們兩個有一瞬的無措,還是春華先反應過來,趕緊往屋裡走,邊對守墨道:“我、我進屋看看,守墨你在院裡護著些。”

  “我知道了。”
    守墨如她所說守在了院裡。

  現在這小院要是有什麽人來,只有他能打了。

  屋子的門沒關,裡面時不時傳來沈莓和春華的啜泣聲,弄的守墨的心也慌。

  天色漸暗,要不是春華在屋裡點上了燈,院子裡已經黑了。

  守墨的心一直警惕著,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要注意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風過,他的身子下意識緊繃起來,一種危險逼近的直覺讓守墨猛地朝一個方向看過去。

  隻一瞬間,就與從牆上一躍而下的三人交上了手。

  兩招過後,他就確定了,來人與早前在京都擄走沈莓的是一夥。

  他們的招式如出一脈,都以力量為主,哪怕在那之後守墨與守硯又去陸博恆那兒與幾個暗衛特訓過一陣,現在以一敵三也很筷感覺到吃力。

  來人明顯未將他一個人放在眼裡,留下一人與之糾纏後,另外兩人迅速朝嚴許所在的屋子衝去。

  守墨一看當即便覺不好,差點拚著被一掌打傷也要去攔。

  電光火石之間,院門口暗一和秋實突然出現,一人一個將人攔下纏鬥起來。

  院子裡一時鬥作一團。

  屋子的門被春華衝過來關上,隔絕了燭光後,院裡更加黑沉下來。

  不過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暗中視物不算什麽,只是不知何時,院中六個人變成了七個人,暗二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

  對方顯然也發現了人數不對,且暗一暗二作為陸博恆身邊的暗衛,加上秋實又是從小就跟著嚴許拜過師的,另外三人漸漸處於下風。

  幾人身上都見了血,身形也滯緩下來。

  這時一直緊閉的屋內突然傳出春華的一聲驚呼:“公子醒了!”

  緊接著便是沈莓帶著哭腔的一聲“哥哥!”。

  院中與秋實幾人纏鬥的高大男人聽見這兩聲,頓時分了神。

  暗一暗二很快抓住這點破綻,將其中兩人打的吐了血,逼到牆角。

  一個眼角有猙獰刀疤的男人在抗下傷後,捂著自己被劍劃過的腰側,沒有再上前,而是順勢退到牆邊,讓同伴上前幫忙擋劍,自己則提了口氣翻牆跑了。

  暗一暗二互相對視一眼,沒有去追。

  對方三人變兩人,他們自然更加輕松,那兩個男人很快就招架不住,身上的傷口已經將衣服都要染紅。

  “留活口。”

  不知什麽時候屋子的門重新打開,沈莓扶著嚴許走到門口。

  嚴許的聲音不大,卻像是一道有力的聲令,秋實幾人紛紛收了狠手,那兩人也早無法支撐,一下跪在了地上。

  但抬眼看向站在門口的嚴許時目光卻還是陰測測的。

  暗一和暗二一人給了一下,下一瞬這兩人便暈了過去。

  “咳咳,綁了扔那兒吧。”

  嚴許又輕咳一聲,吩咐一句後便已覺疲累。

  沈莓有些擔心,扶著他輕聲道:“哥哥,我們回去躺著吧。”

  嚴許也沒勉強,剛剛是躺乏了想起身動動,但身子到底躺了幾日,還是得循序漸進慢慢來。

  沈莓讓春華與她一起又將人扶回了床上,秋實等人處理好那兩個男人後也進了屋。

  秋實一看到半靠在床上的嚴許便衝了過去,終於又變成了那個會怎怎唬唬的小廝。

  “傍晚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公子!還真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了!”

  “呸呸呸!別說些不吉利的。”

  春華瞪他,但也滿腦子迷糊,忍不住看著沈莓問:“夫人,今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怎麽感覺好像一屋子的人,就她被蒙在鼓裡呢?
  哦,不只是她,還有守墨,也是看起來一頭霧水。

  沈莓瞧了他們一圈,笑了一下:“就是演了一出戲,釣一條魚而已。”

  昨夜她想著既然圖瑪定不會主動獻身,那不如想法子讓人去找他吧。

  圖瑪的人盯上他們是早幾日就知道的事,他們的目標無非就是已經窺得秘密的嚴許,只是因為龍騎衛,一直沒找著機會動手而已。

  而嚴許人也沒醒,所以他們也不急。

  但昨日守墨找到了藥,這情況便不同了。

  嚴許隨時可能醒。

  是以沈莓便想著不如將計就計吧,圖瑪的人肯定想盡快動手,那就給他們這個機會。

  於是她今日很早就吩咐暗二去跟林琛交涉,撤掉了在小院外面盯梢的龍騎衛,又在傍晚街上的行人歸家後,人煙漸少時裝作嚴許吐血出了意外。

  她派人慌不擇路的去找大夫,去王府找王妃,都是幌子,暗二和龍騎衛的人在半道就把暗一和秋實攔下了。

  他們暗中潛回,等著圖瑪的人有所動作。

  當時怕秋實不信龍騎衛的人,沈莓還特意親自寫了的字條讓暗一帶走給龍騎衛。

  當這兩個小院裡最厲害人走了,便只剩下在山上找了幾天幾夜藥的守墨,且圖瑪的人跟守墨交過手,定會輕敵,覺得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一切都給他們創造好了,偷襲自然順理成章。

  而這番布置之下,沈莓要的其實只是在最後,讓那三人聽到嚴許已醒的消息。

  他們勢必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這個消息送到圖瑪手上。

  因為嚴許一旦醒了,不管他是去找龍騎衛,還是去平南王府,假王爺都藏不住了。

  所以他們很大可能在這時候動手。

  雖然不知到這三人有多厲害,但暗二還是借了龍騎衛的人來,他們的計劃便是故意放走一人去給圖瑪通風報信,龍騎衛只要跟住這個人,就能找到線索,甚至直接摸到圖瑪的藏身之處。

  剩下的,便是林琛的事了。

  沈莓覺得他們此行來衡州,至此,待平南王找到後,事便能了了。

  在與春華簡單解釋過後,聚在屋子裡的幾人便都沒有再打擾她和嚴許,各自離開回房。

  安靜的夜晚,沈莓坐在床邊,輕輕握住嚴許的手,一邊給他拆下紗布塗藥汁,一邊道:“哥哥,你說事情會順利的麽?”

  “會的。”

  嚴許看著姑娘在燭燈下泛著柔柔暖光的臉,輕輕吻了吻她的發梢,低低道:“很快就能解決這些了,到時我們也不急著回京,便能真的遊山玩水一番。”

  “真的去遊玩嗎?”沈莓聞言眼睛都亮了一下。

  “嗯。”嚴許笑著點頭,柔聲問,“皎皎想去哪兒呢?”

  沈莓眨著眼睛,一下暢想起來:“想去登峰山,也想去長平看鹿絨花……唔,我想去的地方好多呀。”

  嚴許唇邊的笑深了些,抬起未受傷的手摸了摸她的頭。

  “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把皎皎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嗯!”沈莓高興地點點頭,笑彎了眼,“要是真兒姐姐和世子還有阿年也一塊兒就更好啦。”

  她不禁想的有些遠了,片刻後,又搖搖頭覺得是自己異想天開。

  眼下還是先等眼前事解決了再說吧。
-
  第二天沈莓一整日都待在院裡陪著嚴許。

  今日便是他喝藥的最後一日,過了一個晚上,精神也已經好了許多。

  趁著初春的太陽好,沈莓將躺椅放在了小院子裡,扶著嚴許出來在院中曬太陽。

  暗二一早便被打發去找林琛問昨晚的事,很快帶了消息回來。

  “夫人所料不錯,昨晚逃脫那人因為公子醒來的事急著去找圖瑪,龍騎衛跟著他順利找到此人藏身之所,也沒耽擱,昨夜林琛便親自帶人去將人抓了。”

  只是過程費了些氣力就是了。

  圖瑪也不是普通人,身邊高手很多,好在龍騎衛也不是吃素的,最後還是將人拿下了。

  之後他們又馬不停蹄連夜去了平南王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假王爺一個措手不及。

  抓了這麽些人,龍騎衛的人手也有些不夠,臨時將平南王府的護衛抽調了一批來幫忙,連暗一暗二也被借走了,
  平南王還沒找到,鷺山行宮太大,還得翻個兩日。

  這期間平南王妃帶著許多補品來看了嚴許兩次,對他此次冒著風險來衡州的事十分感激。

  彼時嚴許體內的余毒已清,沒有什麽大礙了,只是沈莓總不放心,這下王妃送了補品來,正好順了她的意。

  嚴許過去在京都與王妃見過幾面,偶爾平南王一家會上京去看看陸博恆。

  對王妃的感激,他笑著擺了擺手:“我與子重相識十載,這點事實在是為朋友應當做的,王妃無須太放在心上。”

  “哪怕是朋友,這也依然是承了阿許你的情,你還因此受傷,這些若不收著我心裡可是難安了。”

  嚴許沒法子,也隻好收下平南王妃帶來的東西。

  他們如今已經借住到了王府裡,是王妃特意安排的,畢竟客棧的那個小院子還是太小了。

  沈莓陪在嚴許身邊與王妃一起又說了會話,突然管家便急急來報:“夫人!王爺找著了!”

  平南王妃倏地起身,都來不及告辭便忙著往外走:“現在人在哪兒?王爺可好?”

  嚴許和沈莓相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往外走,半道上便發現平南王被人放在架子上抬了回來,眼睛還蒙著塊布條。

  王妃當即便慌了,看向將人送回來的林琛:“林校尉,王爺這是怎麽了?”

  林琛道:“王爺被關在行宮地下三層的密室裡已有數月,眼睛常年在暗光環境之下,所以出來得蒙塊布條,另外,王爺身上似是被人下了藥,一直不醒,怕是得找大夫來好生看看。”

  嚴許聽後想起什麽,對林琛道:“圖瑪的人當中應當有一個叫老五的,那晚我聽到他與假王爺的談話,應該是這個老五下的藥,林校尉可以拷問一番。”

  林琛點點頭:“好,謝過嚴公子了。”

  說著他便馬不停蹄地去辦了,而平南王也被抬進屋裡,王妃特意找了城中最好的大夫來瞧,但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雖然著急,但也只能等林琛那邊的消息。

  好在王爺除了消瘦,大夫說其余倒是沒有什麽大問題,更具體的一切都要等人醒來再詳細看診。

  而在等待期間,嚴許和沈莓也收到了陸博恆從京中遞過來的信。

  早前陸博恆收到了嚴許那夜寫的信,但信上並未提及他受傷的事,他們在京中便也不知。

  只是收到了嚴許的消息到底讓他的心有了個著落點,也知道了衡州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見龍騎衛除了調查並沒有做什麽其他的,陸博恆也就放心了些。

  後來抓到圖瑪後,林琛又加急給京都遞回了消息,說明事情始末與經過。

  於是陸博恆在還沒收到嚴許的第二封信時,便從溫閣老那兒得知衡州的事情已經算是解決了。

  圖瑪的身份也叫人吃驚,竟是烏郎的少主。

  不過據說烏郎現在的首領妻妾成群,生的兒子多入牛毛,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但他和用易容之術假冒了平南王身份的男人依然先行被龍騎衛押送上京,聖上自有打算。

  如今陸博恆在京中唯一擔心的,也就是平南王現在到底如何了,他與陶真兒一起等著嚴許的消息,可以說是翹首以盼了。

  約莫又過了幾日,林琛那頭有了話,那個叫老五的是個醫師,但整日裡喜歡琢磨點偏門的方子,這次給平南王用的就是其一。

  能使人長期昏迷不醒,若想重新將人喚起,就得用原來的那張方子上與之相衝的藥材。

  是以若是沒有原方子,這人是定然醒不了的。

  老五受不住龍騎衛的拷問,將方子交了出來,王妃請的幾位老大夫又研究了兩日,這才配了藥與王爺喝了。

  只是昏迷了這麽久,誰都不知得喝多久的藥人才能醒,也不知醒了之後會如何,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若是運氣好,或許三五日便醒了,若是運氣不好,醒不過來也有可能。

  好在平南王此人大抵是平日裡善事做得多,心思也單純,老爺天給了他好報,在喝了十日的藥後,終於在有一天夜裡,悠悠轉醒。

  王妃那時也是整日守在他身邊,一瞧見人醒了,登時便熱淚盈眶,也趕緊叫管家去個告訴了嚴許和沈莓這個好消息。

  於是那天夜裡,王府像是迎了件從來沒有的喜事,大半夜的還熱鬧的緊。

  不過王爺人是醒了,腦子卻還是懵的,人也虛弱的緊,大夫說只能慢慢恢復,不可操之過急。

  不管如何說,這已經算是一件幸事了。

  沈莓和嚴許去看過王爺後,沒多久又回了王妃給他們安排的院子裡。

  泠泠月色下,嚴許牽著姑娘緩緩走過月門。

  幾叢月季開在路邊,春夜裡暗香浮動。

  沈莓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好香啊,前幾日擔心著王爺,我都好似沒聞到這花香呢。”

  說完她又仰起臉,彎著眉眼看嚴許:“我們是不是可以給世子寫信了?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呀。”

  嚴許點頭:“嗯,王妃應當也會寫封信送到京裡,我們便搭著王妃的信一同遞過去好了。”

  沈莓應了一聲,又將小臉枕上他的肩,抬頭看天邊那輪彎月。

  “哥哥,那我們也要回京了嗎?”

  嚴許微微垂眸,看著小姑娘枕在自己肩頭的模樣,目光輕柔的像天邊如紗如霧的月色。

  他與她十指相扣的手緊了緊,聲音在夜風中透著繾綣與溫柔。

  “我們先不回京,帶皎皎去長平看鹿絨花可好?或者去天湖賞月,青州觀海,不是還想去爬峰山?”

  沈莓聽著愣了一下,一抬眼望進他黝黑深邃的眸子裡,忍不住小聲問:“都可以去嘛?”

  “嗯,都可以去。”

  嚴許停住腳步,在月下俯身,輕輕碰了碰小姑娘的額頭。

  “你總是喜歡看遊記,便是想著有那麽一日能自己走走這大好河山,看浮嵐暖翠,萬頃琉璃,對不對?”

  沈莓看見了他眼睛裡自己小小的倒影。

  那樣清晰。

  連心都怦然而動。

  她攥著他的手,很輕很輕抵著他的額頭點了點,杏眼裡蒙上一層水霧。

  “嗯,對。”

  嚴許終於輕輕一笑。

  那麽,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實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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