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寶寶
他的語調極冷,還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將季念念一顆心直直打入谷底,渾身血液都冷了。
不是助理,那還能是什麽?
雖然同性戀婚姻已經合法,但分明和季家聯姻才是最佳方案,她都給台階了卻不下,難道傅榷真的要當眾出櫃嗎?
然而季念念隻慌亂了一瞬便又恢復了笑容,她畢竟是季家大小姐,含著金湯匙出生,什麽場面沒見過?
這又是在季家主場,這麽多人看著,她肯定不能失了儀態,讓人白白看了笑話。
季念念輕輕笑了一聲,這回卻沒有再對傅榷說話了,反而朝輪椅後頭的沈意安伸出手,自然道:“不是助理啊,那看來是我誤會了,不好意思小弟弟,你應該是傅榷哥的朋友吧,我叫季念念,你好呀。”
“你好。”出於禮貌,沈意安碰了一下她的手就收回來了,“但…但我不是傅先生的朋友。”
“嗯?”季念念好像真的沒聽懂一樣,打趣道:“傅榷哥逗我你怎麽也跟我開玩笑呀,你跟傅榷哥關系這麽好,一定是很多年的朋友吧,我都沒見過你,不過今天認識也不算太晚。”
休息區外的王鑫同聽的都齜牙了,他湊到齊清旁邊小聲嗶嗶:“季小姐心態還真好哈,自說自話本事一流。”
齊清面色依舊不好,沒回話,王鑫同也不在意,他看的正起勁,吃瓜的眼神連裝都不裝一下了。
沈意安也不懂為什麽這位季小姐硬要說他是傅先生的好朋友,但他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說出假男友的身份,隻好抿了抿唇,手底下偷偷扯了扯傅榷的衣角。
這一生爆喝如同驚雷般,將沈意安嚇得一抖,他的手還被男人握著,這一抖自然被對方察覺到了。
看著沈意安軟乎乎扯著他的手,傅榷垂下眼睫,他什麽話都沒說,而是在一眾人震驚到失語的目光中,直接牽起了沈意安的手。
下意識依賴他的反應也很可愛。
傅榷沒有理那個正怒氣衝衝走來的老者,反而抬起頭關切地問道:“嚇到了?”
蔥白纖長的手捏著一小片黑色衣角,指尖用力的地方泛著漂亮的粉,看著很好親。
猝不及防被親的男生徹底愣住,但他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怕破壞傅先生的計劃,強忍著被這麽多人圍觀的羞恥感,悄悄抬頭。
“傅榷,你在做什麽?!”
掌心傳來的癢意讓沈意安另一隻手不自覺蜷了蜷,他衝傅榷眨巴眨巴眼睛:“不生氣呀,假扮情侶的話親一下手很正常吧,雖然有點突然。”
傅榷完全沒給一點預警,沈意安連心理準備都沒來得及做,便被他突如其來的牽手震驚到。
男人灼熱乾燥的大掌將男生細白小巧的手整個包裹住,溫柔曖昧地摩挲著。
畢竟傅榷給了他一百二十萬,別說是親手,就是讓沈意安當場跳一段尷尬的抓錢舞,他都能無伴奏跳出來。
屆時傅家和季家聯姻,互利互惠,便能再上一層樓。
呈現給他的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抽氣聲,以及一聲不可置信地大喝。
下一秒,男人輕輕拉著他的手,緩緩放到唇邊。
季念念漂亮又聰明,嘴也甜,經常哄的傅如年心裡舒坦,傅如年也早就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女兒,若是季念念能和傅榷結婚,那便是他的孫媳婦兒,親上加親。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耳鬢廝磨,直接將面前的其他人無視了個徹底,不說已經傻掉了的季家兄妹,正杵著拐杖被攙扶著過來的傅如年已經要氣暈了。
指尖被一片軟軟的東西覆蓋,雖然稍縱即逝,但對方嘴唇留下的觸感卻如同一道閃電般,從沈意安的指尖流向四肢百骸,留下一陣酥酥麻麻的電流。
他和季銘晟安排了這場相親會,故意沒通知傅榷,雖然以對方的手段肯定能查出來,但傅如年認為自己是傅榷的親爺爺,雖然前幾年鬧得不太愉快,可再怎麽說兩人也是血濃於水的親爺孫,對方還能因為這種小事和他作對嗎?
傅榷一直不結婚,他這個做爺爺的替自己孫子的終身大事著急也是應當的,更何況他中意的聯姻對象是自己老友的寶貝孫女兒,季家唯一一個女兒,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季念念。
沈意安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微微彎下腰,在傅榷耳邊小聲道:“傅先生,你下次要親可不可以提前跟我說呀,剛剛我都沒做好準備,要是露餡了可怎麽辦?”
傅榷心念一動,不自覺的撓了撓他的掌心,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問:“我突然親你,你不生氣嗎?”
看著男生撲閃著眼睛和他說小話,大庭廣眾之下沒有任何預警的被親了手,親完也不生氣,還擔心露餡,說話時鼓起來的臉頰像個軟包子,傅榷簡直要被他可愛死了。
一切他都計劃的好好的,雖然傅如年從小就不喜歡傅榷,可誰讓大兒子爛泥扶不上牆,就連大房生的孫子也繼承了他爸爸的平庸,絲毫沒有任何經商天賦。
而他又老了,已經完全失去了對傅氏的掌控,現在整個傅氏就是傅榷的一言堂,若是季念念能和傅榷聯姻,也能讓傅氏的權利回轉一部分到他手上。
可誰知就差臨門一腳,傅榷卻當著這麽多賓客的面,親吻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生的手,連相親開始的機會都沒給,直接當眾出櫃了!
傅如年差點氣的一口氣沒上來,拐杖杵地板的聲音直衝天花板,他走的急,季銘晟尚能保持一份冷靜,腳步卻是止不住的急切,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頭。
傅如年年輕時名頭也響徹整個京市,雖然將傅氏傳給傅父後便不怎麽拋頭露面,但在場卻沒有人不認識他。
人群自動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誰都沒有想到,宴會還沒開場就發生了這麽勁爆的事情。
驚世頂級豪門的瓜誰不想吃,一個個往後退的飛快,生怕擋著傅如年的路,沒法兒接著看戲。
他氣勢洶洶的走來,離得近了,將兩人親密的互動看的越發清楚,一時間胸口怒氣翻湧,揚手就想給輪椅上的男人一巴掌。
然而他還沒打下去,傅榷便抬起了頭,淬了冰的眼神仿佛凝結成了一把刀子,直直插進傅如年胸口。
他抬到半空的手忽的一頓,整個人就像是被定身了一般,一股涼意從腳底衝向頭頂。
他怎麽忘了,傅榷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怎麽被他打罵羞辱都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孩了,雖然他現在腿受傷了坐著輪椅,連路都走不了,可傅如年依舊被對方的一個眼神震懾的渾身僵硬。
然而這麽多人看著,讓旁人發現他這個當爺爺的被孫子一個眼神嚇的不敢動這種事,實在是丟他的臉。
傅如年抹不開面子,原本停滯在空中的手立刻又開始下墜。
宴會廳中又響起了一陣驚呼。
傅榷如今並不懼傅如年,那即將落在他臉上的巴掌他原本是準備阻止的,然而就在傅榷要抬手的那一刻,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並沒有進一步動作。
原本要抬起來的手也老老實實放在了腿上。
就在巴掌要落到那張俊臉上的前一秒,傅如年皺紋橫生的手被一隻細白漂亮,在燈光的照耀下宛如藝術品的手接住。
沈意安人看著瘦瘦的,但力氣有多大親近他的人都知道,這麽輕飄飄的一擋,五根指節分明的手指死死捏住了傅如年的手腕,差點沒把他一把老骨頭給掰折了。
傅如年好懸沒叫出聲來,他想從沈意安手上將手抽出來,但沈意安完全沒意識但自己下了多大的力氣,又怕對方手收回去後梅開二度繼續扇傅榷巴掌,一時間抓得更緊了。
傅如年被抓的痛了,一股子莫名而來的邪火直直往頭頂衝,情緒激動地張口罵道:“你看著沒多大,長的白白淨淨的,怎麽淨乾著勾引人的勾當,當男狐狸精當到我面前來了!”
“……”沈意安沒第一時間說話,他低頭看了一眼傅榷,對方表情默默,好像被自己親爺爺這樣的反應傷透了心,一米九幾的男人縮在輪椅上,雖然穿著一身高檔西裝,卻透露出幾份脆弱來。
沈意安心中泛起了絲絲心疼,他想,傅先生這樣一個人,雖然站在權利之巔,錢多的花不完,卻得不到親人的關愛,從小被親爺爺漠視就算了,如今在這麽多人面前,對方還不分青紅皂白直接上手,實在是太過分了!
而且他才不是什麽男狐狸精,他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傅先生用一百二十萬雇來的男朋友!
沈意安最後一絲心虛都跑光了,他昂起一張昳麗漂亮的小臉,嫣紅水潤的雙唇柔軟而豐潤,說出來的話卻讓傅如年氣了個仰倒。
“這位老先生,你一見面就要打人,是不是有什麽暴力傾向,而且傅先生腿都受傷了,你這是欺凌弱小,為老不尊!”
一口氣說完後,他看著傅如年氣的快冒煙的表情,默默又補了一句:“有暴力傾向不要諱疾忌醫,你去看過精神狀況了嗎?醫生怎麽說?”
“噗…”人群中,季妄伏在何青嶼的肩頭,憋笑憋的很痛苦。
“欺凌弱小,為老不尊,傅老頭多少年沒被人這麽指著鼻子罵了?他該氣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傅榷哪裡跟弱小搭得上邊,要不是他自己裝可憐,一拳就把傅老頭打牆上去了。”
何青嶼看著擋在傅榷面前男生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幽幽歎了口氣:“小意這麽單純又真誠,多好的孩子,可惜進狼窩了。”
快三十的人了還在小男生面前裝柔弱,傅榷好不要臉。
季妄笑夠了,拉著何青嶼往休息區走:“可不是嘛,追人還用上假扮情侶的套路了,他不會真以為自己是霸總的追愛逃妻裡的霸總吧。”
“老婆咱們先別看戲了,進去攪攪渾水!”
何青嶼癱著一張臉,有種待會兒會被傅如年無差別攻擊的預感。
果不其然,當季妄進去看似和稀泥實則幫著傅榷說話時,傅如年陰森森盯著他和何青嶼相牽的手,衝著傅榷冷冷道:“你到了年紀不結婚,跟這個同性戀做朋友,難怪現在自己也成了同性戀了!”
“還敢把人帶出來丟人現眼,我看你是安穩太久,樂不思蜀了!”
他這話說的就有些重了,場內安靜了一秒,看戲的賓客們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暴怒的傅如年聽到聲音拄著拐杖過來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畢竟對方的情緒好像真的有些不受控制,有些人已經開始相信沈意安說的,傅如年精神狀況不太好了。
許多從前見過傅如年的人,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
戰火一下子彌漫到了季妄身上,他又是季家人,哪怕季銘晟再對這個孫子看不上眼,也沒法兒再袖手旁觀,否則整將傅榷激怒了,他這壽宴可就真成一場笑話了!
利弊權衡之下,他上前一步,拉住氣急敗壞的傅如年,看似安撫實則警示道:“如年,這麽多人看著呢,不如聽聽小榷是怎麽說的,說不定都是誤會,別讓人看了笑話去!”
“為了咱們的聯姻和傅氏,你冷靜點。”
傅如年一愣,整個人恍若被一桶冰水澆了個透心涼,登時從憤怒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整個京市能叫得上號的家族都來到了現場,並且每個人都目睹了他剛剛情緒失控的那一幕。
可傅如年如今再會想起來,卻覺得方才的記憶好似蒙了一層布,分明才剛剛經歷過,卻模糊不清。
唯有胸口處還未散去的鬱結告訴他,這一切確實發生過。
還未等他深想,季銘晟便扯了扯他的手臂,傅如年忙回神,整理了一下表情,看向傅榷,語氣僵硬道:“剛才是爺爺激動了,你來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畢竟剛剛傅榷只是吻了沈意安的手指,並沒有親口說出他們的關系,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只要他不承認,也不會影響到後續聯姻。
畢竟他們這個圈子,有幾個情人不足為奇。
方才被這一系列事件震驚到說不出話的季念念也想到了這茬,適時開口:“是啊傅榷哥,可別因為某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壞了你和傅爺爺的爺孫感情啊!”
她剛說完,傅榷便抬起了頭。
一束帶著厭惡與警告的冰冷視線將她鎖定,季念念此時此刻仿佛被某種野獸扼住了喉嚨,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這眼神與剛剛那流露出些許脆弱的男人大相徑庭,卻讓季念念反應過來,傅榷一直都是這樣。
冷漠、獨斷、又空前強大。
剛剛的可憐樣,完全是裝給那個穿著月白色西裝的男生看的!
這眼神仿佛在說,上不了台面的人不是沈意安,而是她自己。
她只是單純的想聯姻,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對傅榷的感情也並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不聯姻對她來說損失也不算太大,不能因為這件事讓傅榷記恨上她。
得不償失。
聰明的女人想通了其中關竅,不敢再接話,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隱藏在了季鳴後面。
爺爺和傅爺爺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傅榷如果會被親情絆住腳,就不會容忍他的小男朋友這麽對傅如年說話了。
而傅榷的小男朋友,此時正被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手指,從手腕丈量到指尖,手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被男人摸了個遍。
傅榷不甚在意地看著傅如年強裝大度的樣子,低下頭輕笑了一聲。
再抬頭時,他那雙漆黑冷淡的眸子帶著些許笑意,低低哄道:“寶寶,你跟他們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嗯?
沈意安眨了眨眼。
嗯???????
寶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