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Chapter 24
“是又怎麽樣?”
裴知溪挑了挑眉, 又問道:“感動了?”
怎麽可能承認?陸舒也挑眉,下意識以更冷淡的語氣回:“你弄清楚好吧,我可沒讓你來接我。”
裴知溪想到陸舒方才走過來時的表情, 她似笑非笑, 並不說破。
沒再說話。
裴知溪轉身,走在前頭。
陸舒跟緊腳步,她盯著裴知溪瘦高筆挺的背影,咬咬唇笑,快適應某人冰塊式的關心了。剛剛……
是有那麽一丁點感動吧。
因為有人一起,陸舒沒把包裡的防狼棒拿出來。
她走在裴知溪身後,裴知溪穿了一條無袖長裙,手臂纖細而優美,舞蹈演員即便身形再纖瘦,身上也會有層薄薄的肌肉,身體線條總會更加優雅漂亮。
“這個劇你負責的啊?”隋淼淼一瞧是陸舒,不耐煩的情緒都幾乎要寫在臉上了,“你知道我很忙,也不止你這一個劇,最近擠時間有點難,你這邊往後推推吧,反正也不急,是吧?”
裴知溪聽到,臉上露出一個捉摸不透的淺笑。她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挺無聊的,可她偏就是想看陸舒在她面前這樣,樂此不疲。
“她就年紀大點,有什麽資格耍大牌?你出名的時候她還在跳替補呢。”景惜聽到這情況比陸舒還激動,她最見不得朋友受委屈,“我覺得她就是故意的,團裡安排的她不好推,就想讓你這邊受不了,讓你去說。”
陸舒想法簡單純粹,不屑於曲意逢迎,這就注定了在職場不吃香。但她沒想過要改,她隻想單純做好自己熱愛的工作,至於其他人對她的行事風格有什麽看法,她管不住也懶得管。
皮膚太白的緣故, 陸舒瞧見裴知溪手臂上被咬了明顯的蚊子包。一到夏天, 海城的蚊子就愛集體出遊, 更別提湖畔這種場合。
突然停下,裴知溪瞧她眼睛,問:“怎麽了?”
裴知溪發怔看著陸舒的一舉一動,等一隻手擦好,她又向陸舒抬起另一隻。
陸舒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她頸間,裴知溪的皮膚顯然比她更容易留下痕跡,脖子上的點點紅色,不知道還以為幹了什麽。
“淼淼姐,你看什麽時候我們開始排練。”
無語半秒後,陸舒也不知道自己哪跟筋搭錯了,她悶聲在指尖擠上膏藥,再往裴知溪手臂上一點一點擦著。
裴知溪低低頭,看了看自己鎖骨下方若隱若現的那一片,明白了陸舒為什麽是這種反應。
陸舒有點兒頭疼這個選角。
“給。”陸舒將手裡的藥膏遞了過去,“治蚊蟲叮咬的。”
驚了。
在臥室裡翻箱倒櫃了好幾分鍾, 陸舒找到了治蚊蟲叮咬的藥膏。當初舒秀琳得知她要離家租房住, 把這些東西準備得一應俱全。
“……瞧不上我就跟團裡說不想跳唄,煩死了。”晚上陸舒跟景惜打電話時,忍不住把隋淼淼吐槽了遍。
陸舒有想過和隋淼淼合作會很棘手,但沒想到隋淼淼直接在她面前耍起大牌來,開會不參加,排練動不動缺席,各種不配合。
要不要每次自己想善解人意一點時,就擺出這副看鐵樹開花的反應?陸舒硬著頭皮吐槽一句:“你不是還想我幫你擦吧?”
陸舒踩著高跟鞋張揚離開後,隋淼淼冷笑著在心底嘀咕一句:“拽什麽拽,還以為自己跟當年一樣風光?”
陸舒給完藥膏後甩頭走了,一秒都沒多呆。
陸舒也是招蚊子體質, 一路走回去,手臂, 脖頸,還有腿上都被咬了。她本來沒放在心上,結果洗完澡後身上的蚊子包還沒消, 癢得受不了。
陸舒看她一眼,“你真好意思。”
陸舒看著裴知溪的舉動……
她伸手想繼續去擦,但在指尖快碰到的時候,停了下來,這位置太私密,她不方便碰。
裴知溪想想,把手臂朝陸舒伸了過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陸舒一一在蚊子包上點塗著,沒多久就都上了一遍藥,她檢查著,還有脖頸……
*
新舞劇《幻蝶》的女主演定了下來,是一位舞台經驗還不錯的女演員,叫隋淼淼。
裴知溪都做好了陸舒把藥膏直接塞給她的準備,卻沒想到,陸舒低頭在她手上擦得仔細認真。
又聊了幾句。
裴知溪開了門。
陸舒懂都懂,“我說就我說,又不是我理虧。”
裴知溪看了看藥膏,再看著陸舒。
薄荷味的藥膏在手腕上擦開,清涼。很快止了癢。
還真好意思,在喜歡欺負壓製自己這件事上,裴知溪也是一點兒也沒變。
裴知溪握著手裡的藥膏,遲遲笑了笑。
景惜話鋒一轉,“說點開心的,過幾天你生日怎麽過?要不要姐們給你熱鬧一下?”
她以前跟隋淼淼合作過,不過弄過不愉快。當時排練她指出隋淼淼動作不到位,隋淼淼就覺得被一個小輩挑刺很沒面子。後來她們每次碰上面,氣氛都挺僵的。
還問怎麽了?不覺得擦脖頸和鎖骨這些位置太曖昧嗎?
被直女給打敗了,陸舒把藥膏交給裴知溪,“剩下的地方你自己擦。”
藥膏的止癢效果很好, 一塗上就舒服多了。陸舒擦好以後, 看著手裡的藥膏,遲疑片刻,她走到隔壁臥室門口,敲響了門。
“行。”陸舒耐著性子哼了聲,她知道隋淼淼是瞧不上自己,並不樂意接這個劇。
正因為個人風格過於鮮明高調,好感她的人會特別好感,而討厭她的人也會特別討厭。
“老樣子,在家過,就不折騰你們了。”
“又在家過啊。”景惜有點可惜,“不過你陪陪阿姨也好。你媽那麽疼你,肯定一桌子好吃的。”
“你要不要過來一起?”陸舒問,以前生日有時在外面和朋友一起過,有時在家過,沒定數。她爸去世以後,她就默認了在家過。
“算了吧,我怕你媽給我介紹男朋友。”景惜沒個正經形,又笑說,“要是給我介紹女朋友,我還能考慮一下。”
“你想得美。”陸舒笑她。
結束通話。經景惜一提醒,陸舒才想起馬上就是八月十三號,要過生日了,她跟裴知溪是同一天出生的,裴知溪在上午,她是下午。
她跟裴知溪好像在胎盤裡就開始競爭了,聽舒秀琳說,她那時候還跟裴母打過賭,說看誰家的小孩先出生。
結果從出生那天起,她就輸給了裴知溪,雖然家裡總是讓她叫裴知溪姐姐,但她渾身叛逆,始終不肯叫出口。
想著這些,她給住在隔壁的裴知溪發了一條微信。
【陸舒】周五跟我一起回去吃飯嗎?
裴知溪看到陸舒發來的微信,很快反應過來周五是什麽日子,她沒想,很乾脆地回了句:不用。
陸舒猜到是這樣。
當初裴父裴母事業忙,不會每年給裴知溪過生日。恰好她們生日在同一天,舒秀琳就會讓她帶著裴知溪一起回家過生日。
但裴知溪每次都會拒絕。
生日這天,陸家的飯菜很豐盛,滿滿一桌子。
陸舒回到家都驚呆了,“舒老師,你要不要這麽誇張,做這麽多能吃完嗎?”
舒秀琳掐了掐陸舒臉蛋,溫柔笑說:“生日快樂,我家崽崽又大了一歲。”
陸舒摟過舒秀琳肩膀,“二十六了,你現在能換個稱呼嗎?”
舒秀琳有點孩子氣地板起臉,“不換。”
陸舒都被她逗樂了。
飯桌上。
母女倆邊吃邊聊天。
陸舒看著一桌子的菜,恍惚有點走神,大概是這段時間總是跟裴知溪一起吃的晚飯,不一起的時候,她本能會想到裴知溪。
“怎麽啦,今天菜不合胃口?”
“沒。”陸舒回神笑。
“你怎麽心不在焉的,想誰呢?”舒秀琳眼尖,自己女兒還不知道麽,在惦記事兒呢,“有喜歡的人了?”
舒秀琳算開明的家長,青春期時就會和女兒聊感情問題,不會刻意回避這些。
“才不是。”陸舒反駁。
“溪溪今天怎麽過的,跟朋友麽?叫她也不過來,這孩子還是跟以前一樣。”舒秀琳心底還惦記著裴知溪,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
朋友?那個冰塊哪有朋友一起過生日?陸舒暗自腹誹。
“要是過來,你倆一起過多好啊。”舒秀琳感歎。
“在別人家過生日多別扭啊。”陸舒卻對舒秀琳說道。
陸舒以前也不理解為什麽裴知溪總拒絕,尋思自己都願意跟她一起過了,裴知溪卻還是不給面子。她那時會朝著裴知溪不滿意嚷嚷:“你能去我家吃飯,幹嘛不去我家過生日?!”
直到後來,她偶然在同學家一起過了個生日,才明白在別人家跟別人的家小孩一起過生日,感覺有多麽糟糕。
因為一切都是別人的……
自己只是順帶。
想著心思,又心不在焉吃了會兒,陸舒朝舒秀琳抬抬頭,“媽——”
“怎麽了?”
“我……”陸舒吞吞吐吐的,想說又說不出口一般。
“什麽事?”舒秀琳語氣擔心,見陸舒這樣,快開始著急了。
“沒什麽……”陸舒猶豫過後,還是跟舒秀琳說,“我要不去陪陪裴知溪……”
舒秀琳先是愣了愣,爾後臉上露出欣慰的笑,真的長大了成熟了。要放以前哪會說這種話?她點點頭,“嗯。”
陸舒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這樣,吃飽了撐的?為什麽要這麽在意裴知溪,明明是討厭的人。
可她總是忍不住想那晚裴知溪一直默默等她下班的情形——
很孤傲,也落寞。
她第一次看到那樣的裴知溪。
除了自己,冰塊還有誰可以靠近?
下雨了。
淅淅瀝瀝,沒完沒了。
裴知溪坐在沙發上看著書,一個人打發時間的方式很多。看書,看電影,運動,出去開車兜風……
她在這方面很有經驗。
過了幾分鍾。她看看手機,微信裡收到了不少新消息,大部分是禮貌客套的一句“生日快樂”。
這些她通常都不會回復。
她無聊滑動著消息界面,最後停在一隻刺蝟頭像上,沒有小紅圈。
陸舒換頭像了,是那晚買的那隻,刺蝟臉上有兩團害羞的紅暈,很滑稽。
裴知溪放下手機,起身去洗澡。
半小時後,洗澡換了一身睡裙出來,她聽到混雜在雨聲中的敲門聲,她看了看可視門鈴……
一開門。陸舒就站在她跟前,像她們再遇那晚一樣,頭髮被雨打濕了,略顯狼狽。
怎麽……
裴知溪半晌沒說話,她還瞧見,陸舒手裡提了一個蛋糕盒。
進屋跟裴知溪面對面以後,陸舒反而啞了,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說話切入點。
互相對視著。
陸舒別扭張張唇,以一如既往的懶散口吻說:“我媽讓我回來陪……”
一句話尚未說完,她聲音漸小,直至安靜。
她看到裴知溪頂著一頭尚未吹乾的長發,朝她走近了,用手裡的乾毛巾擦上她微濕的發絲。
陸舒沉默站定,毛巾這麽覆過來時,好似暖暖裹住了心間柔軟。
裴知溪在輕柔擦著她頭髮上的雨珠……
陸舒覺得這樣哪裡不對,可她似乎又莫名享受裴知溪的這種照顧。一如那晚裴知溪幫她擦掉眼淚,一如那天裴知溪等她下班……
或許是看到曾經對自己不冷不熱的人變得對自己上心,會心情愉悅?
她們都沒說話,但偶爾看著對方臉龐。仿佛突然有著無聲默契。
陸舒眸底變溫和,她對上裴知溪同樣溫和的目光。
“裴冰塊……”
裴知溪等著她說。
陸舒看著她眼睛,“生日快樂。”
不知是不是錯覺,陸舒感覺自己腦袋,被極輕地揉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