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霍氏大廈。

  霍肆勉開完視頻會議出來的時候， 張秘書跟在他身側：“霍總，威爾斯先生他們已經到發布會現場了，您現在可以直接過去。”

  霍肆勉這次去歐洲考察， 決定和貝利集團簽訂戰略合同。這次對方派來的代表團因為航班延誤遲到了半小時，他們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新聞發布會， 打算現場簽訂合同——最近霍氏緋聞纏身，也需要一樁好的新聞扭轉一下局面。

  雙方看過合同， 簽約儀式順利完成。

  霍肆勉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接受記者采訪，經濟周刊的媒體問的問題還很正常。這時候， 有幾個非常面生的記者往前擠，對著霍肆勉嚷嚷道：“霍總，霍二少轉發爆料新聞說程藝的生母當年換了孩子， 所以程藝才會自稱是霍家的兒子， 這事兒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讓在場人的臉色都變了變，李秘書臉色難看，製止道：“不好意思，我們今天隻回答簽約相關問題。”

  可是這些記者哪裡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嚷嚷著：“霍總， 所以程藝和霍揚青到底哪個才是您的弟弟？程藝到底是不是在霍家長大？”

  李秘書見霍肆勉的臉色已經能吃人了，準備開始喊保安。

  可是沒想到， 下一秒，霍肆勉冷笑了一下：“你是哪來的人？”

  【要我說hsm也真惡心，他也是cy的哥哥，居然一點情面都不給他留！】

  那記者不答， 霍肆勉心裡卻和明鏡似的，他對在場所有媒體說：“承蒙最近大家對我個人家庭情況的關心， 我和我的家人也因為這些聲音受到了困擾，所以，這次，我公開做一個說明。我的弟弟霍揚青出生的時候曾經被人調包，直到七歲才被警方解救回來。我們霍家從始至終只有我和霍揚青兩兄弟，而程藝程先生，對，就是畫畫的那個，他不過是犯罪分子的兒子，和我們霍家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一定有，那就是加害者和受害人的關系。”

  白闕一把將他抱住，安撫地摸著他的腦袋。

  白熾燈光突然啪的被打開，照的程藝一抖，他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似的，往被窩裡縮了縮。

  他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做了每一個正義的人會做的事情。怎麽會被霍揚青這樣報復，甚至連霍肆勉都默認了他的報復！還為他加油助威！
  憑什麽，憑什麽霍揚青能得到一切，憑什麽霍揚青是霍家的少爺？明明他也是啊！明明他也是霍家人！他也曾經叫過霍肆勉大哥。

  【大家不要被騙了，都是營銷號發的假新聞哦~今晚是霍氏的簽約儀式，受邀的都是財經媒體，沒有受邀的媒體人是進不去的哦~】

  漆黑的房間裡，程藝蜷縮在被窩裡，一條條翻閱著網上的評論。

  “沒事了沒事了。”

  霍肆勉說的字字句句像是一把刀刃把程藝切割的千瘡百孔。

  他以為自己不知道，那個田裡的猹根本就是霍揚青買通的帳號，猹負責爆料，霍揚青轉發認定。

  他看見白闕有些尷尬的神色，瞬間了然：“大哥不肯幫我嗎？也對，我又不是他的親弟弟。”

  他伸手，嗓音乾澀：“小藝。”

  程藝現在聽見霍揚青這個名字臉色微妙。

  【臥槽太牛逼了！今天下午看到閏土田裡的猹爆料程藝他媽是個拐賣犯的時候我真的人都傻了，以為是霍家買水軍在抹黑程藝呢。沒想到霍揚青本人親自轉發蓋章，晚上霍肆勉直接就錘了！】

  【我真受不了！怎麽現在這麽多富二代舔狗粉絲啊，被調包是cy想的嘛！他也是受害者啊！霍家那種家庭，兩兄弟都沒人性，誰稀罕啊。】

  【媽耶，陰謀論患者突然就明白為啥霍揚青要突然對著程藝發瘋了，不會真是我想的那樣吧。】

  那記者聽他這麽問，臉色變了變，他的確是收了錢過來的， 否則以他的身份根本進不來這種場合。

  【樓上還在發洗腦包呢，經濟周刊和每日金融都發消息了，你們家哥哥就是個犯罪分子的兒子，錘的不能再錘了！】

  【又是被冤枉學歷造假又是被冤枉霸凌，現在又來個真假少爺，合著全世界都逮著hyq一個人欺負？拋開這些不談，hyq本人就沒有一點問題了嗎？】

  在看到霍肆勉的那句“是犯罪分子的兒子”的時候，程藝感覺呼吸停了，他的腦門被什麽重重的砸了一下，砸的他幾乎都快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樓上的白蓮粉收收味哈，超話都沒取關就敢出來找罵。人家宋姐都被逼遠走他國了，你們還要怎樣！還沒後文！稍微關注點新聞的都知道，老宋已經被告了，而且他承認他背後有人，就是為了搞霍揚青！】

  白闕走到沙發前的時候，看到程藝縮成一團，心疼的都快窒息了。

  可是現在，霍肆勉親手把這個夢捏碎了！
  還有霍揚青，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霍揚青挑起來的。

  這麽多年來，因為程心的選擇，他一直做著能夠回到霍家的夢，做回霍家少爺的夢。上個月在阿姆斯特丹遇到霍衝，對方也很從容地和自己拍了照，他還以為在霍衝心裡他還是他兒子，他還是有機會的。

  白闕一下一下摸著他的後背，口吻有些氣憤：“我讓他撤了那些消息，可是他不聽。”

  【就是霸凌那事兒還沒後文呢！】

  ·
  近來的網友吃瓜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狗仔爆料的速度。

  【樓上笑死人了，之前碰瓷霍家少爺的時候不是牛的很嗎？現在被揭穿了又割席了啊。一個受盡好處的利益既得者，回到原位還不甘心，還要帶著沒腦子的粉絲網暴原主。要我說霍揚青還是太善良了，如果是我cy死八百次都不夠！】

  【就是，哥哥一定是被冤枉的。這家人也真是沒人性，居然這麽詆毀一個乾淨的少年！】

  【對啊，人又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關程藝什麽事啊。】

  他的手機響個不停，私信他的，圈他的，還有微信上給他發消息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反正都是來看他笑話的！

  【報！大家快去看！剛剛猹姐找到了當年的新聞報道，有記者詳細寫了霍揚青當年被解救出來的全過程！真的特別慘！難怪他要發瘋，要是我我比他瘋的更厲害。】

  上午還是#霍揚青發瘋#，下午就是#知情人士爆料程藝身世##程藝霍揚青豪門真假少爺#，晚上就是#霍肆勉發布會##霍肆勉：程藝是犯罪分子的兒子#
  八卦新聞一波三折，人物關系錯綜複雜。

  可是現在，從前的情誼仿佛全都不存在了。

  白闕說：“沒有，我沒見到霍肆勉。我見到霍揚青了。”

  【假的吧，霍家那麽有錢，顛倒黑白唄。要程藝真是那樣，程心為什麽要收養仇人的兒子啊。】

  他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挨了整整一天的罵。

  【額，程藝都27了，不至於是少年吧。】

  【霍家買的公關和水軍開始發力了唄，程藝一個小畫家只能被拉出來擋槍。】

  聽見他的聲音，程藝這才像是可能探出龜殼的小動物，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他看，像是看到了救世主：“白哥！”

  程藝急忙問他：“你見到大哥了嗎？”

  白闕欲言又止，事實上，霍揚青不僅是不聽。還把他也罵了一頓，原本他以為對方一句“傻缺”已經夠過分了，沒想到霍揚青一溜兒的髒話都不帶停的，差點沒把白闕氣死。

  他把懷裡的程藝抱得更緊一些：果然還是他的小藝好。

  其實不用白闕說什麽，程藝也已經猜到了。從前，霍揚青喜歡白闕這個鄰家哥哥，所以對他寬容又客氣。

  可是現在，霍揚青已經不是以前的霍揚青了，這段時間，他可是親眼見過對方的厲害了。

  如今，對方不僅長了一張巧嘴。還害得自己畫展被取消，身世被敗露，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霍揚青，一切都是霍揚青的錯！

  白闕吻了吻他的額角：“沒關系，畫展不開就不開了，我們回瑞士，你要辦多少畫展我都幫你辦，好嗎？”

  ·
  霍揚青接到孟波電話的時候，正在陸氏大廈的員工休息區裡打台球。

  “姓程的接受了記者采訪，他那什麽未婚夫話說的冠冕堂皇的，聽的人真惡心。還說什麽下個月就回瑞士了，那口氣還以為是誰害他們的，真是笑死了人了。喂，你有沒有在聽，你不會真打算就這麽放過程藝吧。上回宋婧寧那事兒他可沒少出力。”

  霍揚青擦了擦球杆，他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突然“發瘋”。

  宋婧寧的事情一出，原本程藝極其粉絲碰瓷霍家少爺的事情就被蓋下去了。再加上這次宣揚霍揚青霸凌以及老宋預告的營銷號，和上次程藝碰瓷轉發的營銷號重合率很高。他都不用去特意調查，真相就已經昭然若揭。

  網民們不是愛吃瓜嘛，那他就博個眼球，送他們一個瓜。

  霍揚青笑了笑：“那必不可能。”球杆對準全色的紅球，一杆進洞，動作快準狠，“等著瞧吧。”

  陸決處理好手邊的事情過來，剛好看見霍揚青推杆入洞的畫面。這個紅色的球他最早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當時球所在的位置並不好，非常難打進。霍揚青就這樣一點一點、一次又一次極富耐心地撞擊，終於進了。

  他好像預感到了什麽：“都準備好了嗎？”

  “當然。”

  霍揚青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陸決的腳步聲，他對著他笑了一下：“你知道吧陸決，我從小就是個壞逼。我這個人有仇必報。”

  ·
  因為身處輿論的風口浪尖，#程藝瑞士#的詞條還在熱搜上掛著。

  程藝的粉絲到處刷屏，哭著挽留程藝，口口聲聲，內娛配不上他。

  【笑死，白蓮粉終於承認cy就是個網紅，而不是什麽青年畫家了。】

  【確實，被拆穿就跑，不愧是白蓮，和他粉絲一樣，罵不過就跑。】

  【所以cy買水軍黑h的事情是真的啊？】

  【猹姐都錘死了，上次的私生子事件還有這次的霸凌事件，還有幫老宋宣傳的那幫營銷號全是cy的經紀公司養的。】

  【有點被惡心到了，回國前就開始吹什麽天仙下凡，第二個梵高，結果和本專業相關的事情一次都沒上過熱搜，全是在撕逼。】

  【深有同感！想到半個月前什麽什麽人都能被cy踩上一腳，我喜歡的太太就是隨手摸了個同人都要被cy的腦殘粉絲鑒動作抄襲！】

  【#程藝溫斯特大賽金獎#哈，cy在今年的溫斯特大賽裡拿獎了，樓上打不打臉！】

  【說cy沒作品只知道撕逼，本職工作都做不好的出來道歉！】

  【嘖嘖，不就拿個破獎，白蓮粉怎麽那麽能啊。】

  【溫斯特是破獎？笑死人了姐妹們。但凡百度一下就知道，溫斯特是近代最有影響力的大師，他設立的獎項在整個美術界都是相當有含金量的。每年一屆，經過層層篩選，評選出最有潛力和最有創造力的畫作。對了，這個獎目前沒有國人得過，上一個拿到的是上了時代周刊的霍格斯。】

  【臥槽，我去查了一下，這個獎是真牛逼！沒想到白蓮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溫斯特官方發微博了，還發了程藝拿獎畫。我靠，這是真正的藝術啊，我一個門外漢都覺得牛逼。】

  下午五點。

  #程藝溫斯特大賽金獎#的詞條空降熱搜，不僅是吃瓜群眾，就連程藝工作室和程藝本人也是一臉懵逼的狀態。

  程藝的經紀人一臉嚴肅地拷問他：“你和姐說實話，你到底什麽時候選的畫？”

  程藝也傻了，他每次的畫都是由工作室挑選送去參賽的，之前送去溫斯特的參獎作品早就被打回來了。可是突然之間，他就被人告知，他拿獎的，還是金獎。

  金姐把手機放到他跟前：“你看看，官方已經認證了，這就是你參賽拿獎的作品。”

  看到手機裡官方發出來的畫作時，程藝的心飛快地跳了一下。

  他當然認得這幅畫，因為這的確出自他的手筆，更準確而言，是出自17歲那年，他的手筆。

  只是這幅畫他後來自己都忘了放哪兒了，怎麽會突然被選送出去參賽？
  金姐看他還是一副懵懵的樣子，歎了一口氣：“程藝，我不是怪你，能拿獎當然很好，但是你做這些的時候，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我是你的經紀人。”

  程藝訥訥道：“金姐，我給老師打個電話。”

  “行，去吧。”

  程藝走到一邊，撥通程心號碼，電話接通的一刻。

  他就聽見程心說：“恭喜了，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平平無奇的誇獎的畫，聽不出來什麽特別的情緒，但是程藝知道，程心現在心情很好。因為對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誇獎過他了，從小到大，只有他拿獎的時候，程心才會高看他一眼。如果沒有成就，對方永遠都是一張冷臉。

  聽到對方這樣回答，程藝松了一口氣。

  他已經回憶起來，當初的這幅畫是被他放在程家了。大概是程心收拾屋子的時候，看到了，所以把它拿出來去參賽了。

  雖然能夠拿獎很好，但是程藝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畢竟那幅畫，它藏的很深，根本就不想讓人看到。

  因為官方蓋章拿獎事件，原本程藝亂糟糟的廣場被粉絲和具有“集體榮譽感”的路人洗得乾乾淨。

  最後剩下的全是慶祝程藝拿獎的。

  美術界的無數大佬轉發恭喜，認定了這個獎項的含金量。

  甚至有人創了個#我國也有真正的美術家#這個tag，得到了幾萬人的點讚。

  網友是最健忘，也最容易被人帶著走的群體。
    程藝得獎後的24小時，原本人見人嘲的口碑又迎來了兩極反轉。

  整個微博都像陷入了狂歡，一時之間，到處都是鼓吹程藝的“路人”。

  【誰說我國出不了藝術家的，家人們誰懂啊！粉程藝就是有底氣！】

  【嘁，一個破獎而言，又不是諾貝爾化學獎，還當多了不起呢。】

  【樓上霍某人的粉絲收收味哈，和你家主子一樣只能無能狂怒了。】

  【哈哈哈，說的沒錯，剛剛hyq還轉發一個營銷號的微博，說cy這幅畫是抄的，笑死我了。我看hyq是真瘋了。】

  【不至於吧，h也是受害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呢。】

  【受害人？受害個墩兒啊~他一個超級富二代你說他是受害人？】

  【報——猹姐也轉發了那條微博，還有v叔也轉發了！】

  【什麽情況，我去看看！】

  【不會又有大瓜吧。】

  在程藝獲獎後不久，有個圈內畫手“菠蘿氣泡”發了一條微博。質疑cy獲獎的這幅畫和他本人現在的風格差異太大，而且無論是構圖還是色彩運用都特別像一個退圈很久的畫手。

  當時全網都在慶祝程藝獲獎，這樣一條粉絲量不大的微博並沒有引起多少關注。後面被關注到，也是因為程藝的粉絲開罵了。

  【怎麽？想鑒抄襲啊？多大臉啊，一個只有幾百粉的也敢鑒人家程藝。】

  【哈哈哈哈笑死了，怎麽這麽多瘋狗啊，人家拿的是溫斯特，不是什麽阿毛貓狗獎。真抄襲主辦方會不知道嗎？】

  【就是就是，什麽色彩構圖不就是那麽回事嘛。要你說的大大真這麽牛逼，他自己怎麽不去參加比賽拿個獎啊。退圈還不是因為實力不行。】

  這條微博逐漸被推上廣場首頁，罵“菠蘿氣泡”的人也越來越多。就在她要頂不住網絡暴力道歉刪博時，霍揚青突然點了個讚。

  緊接著，上次在錘cy一錘成名的田裡的猹轉發，再接著，在微博上有著600w粉絲的古風圈翻唱大vv叔也跟著轉發。

  #程藝抄襲#和拿獎的tag一起，被送上了熱搜前三。

  一個名為“溺水流”的古早帳號被人扒出來——程藝疑似抄襲的畫手帳號，這個帳號七年前就已經停更。

  【我靠這麽多年了居然還能看見溺水流，時代的眼淚了屬於是。】

  【溺水流是誰啊？】

  【樓上是00後吧。當年溺水流在貼吧賊火，畫同人發家的，偶爾也會發一點原創畫作，我當時就是美術生，給我牛逼哄哄的朋友看，他看了都說牛逼的程度。】

  【我也是！當年溺水流的每張畫我都有保存，真的畫得很好！我擔當時真幸福啊嗚嗚嗚。溺水流太太的畫色彩和構圖特別巧妙，一看就是他的風格，我說怎麽看cy那副拿獎的畫的時候既視感好強。】

  【cy老粉，從他參加世青賽就開始喜歡了。其實cy早期的風格不是現在這樣的，和你們說的溺水流有點像，當時我在貼吧刷到圖片，我一直以為就是cy開的小號。】

  【媽耶！樓上這麽一說，真的很有可能唉！我記得有一次溺水流回消息的時候說他要去參加中考了，按照時間推cy那時候也才初中吧。】

  【hhhhh，不會這次鑒抄結果鑒出個本人來就好笑了。】

  【cy：我只是想開個小號裝個逼，沒想到被人扒出來我抄我自己hhhhhhh】

  【啊啊啊啊啊啊我剛剛考古回來，這個溺水流真的好牛逼啊！而且他居然還畫過我本命！！我為什麽現在才發現！】

  【樓上來晚了，現在流傳的大都是溺水流貼吧時期遺留下來的作品了，他的大本營在博客。不過博客好像已經清空了。】

  【我懂了，這不就是替身文學。我曾經用一個馬甲南征北戰吸粉無數，在事業高峰時突然退出，開辟新賽道，多年後拿獎歸來！】

  【好家夥，我替我自己是吧。】

  霍揚青在網上監測輿論動向的時候，陸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他身邊。

  在對方顯得有些焦灼的情緒裡，陸決問他：“需要幫忙嗎？”

  霍揚青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不需要，我喜歡親力親為。”

  抄襲事件爆發六小時。

  b乎又開了個帖子，根據“知情人士”爆料，程藝不是第一次抄襲。

  幾年前在學校的時候，程藝就報出過抄襲事件。程藝買通了畫手，但是畫手臨時起意想加價，雙方沒談攏被捅到了校方那裡。而後來這件事之所以被壓下去，程藝也順利畢業，是因為程藝和學校高層睡了。那名領導是臭名昭著的慣犯，特別喜歡東方長相的男孩，而沒有背景的畫手反而被學校開除。

  這件事真真假假，沒有人能夠求證。

  但是一個畫家，只要和抄襲掛鉤，職業生涯也差不多走到頭了。

  抄襲事件爆發第八小時。

  在粉絲的一片鬼哭狼嚎中，程藝工作室終於發了一條語言不詳的微博。

  【這是什麽意思？誇程藝一通？】

  【人家根本就不care你們這群小醜。】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是在暗戳戳認領cy就是溺水流嗎？】

  【隔壁有人在扒時間線，兩人好像真的年紀對的上。】

  【所以最後是我抄我自己，那沒事了。】

  【現在的網民就是事多】

  【樓上怎麽就事多了！你知道抄襲對一個原創者來說意味著什麽嘛！只要有這種事情，我們就都不能輕視！】

  程藝工作室買的水軍下場，無數比對程藝早期畫作風格和溺水流風格的視頻帖子如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

  金姐緊張兮兮道：“小藝，你確定這個溺水流已經不在了嗎？”

  程藝其實也不能完全肯定，想當年，他江郎才盡，一張畫都畫不出來，程心逼他又逼的緊。他知道畫不出畫對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和霍揚青一樣，會被程心拋棄。

  一次他無意間發現，霍揚青也在畫畫。他順藤摸瓜摸到了霍揚青的貼吧帳號，又在關注人列表裡找打了當時粉絲還不算多的溺水流。

  第一次看溺水流作品的時候，程藝就被震撼了，雖然那時候溺水流畫的還是簡單的同人作品，但是色彩構圖和創意就已經不同凡響了。

  後來溺水流定期會產出一張原創圖，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程藝開始試著臨摹、模仿溺水流的畫風。

  直到他那次模仿被程心發現，並且破天荒得到對方誇獎的時候。

  就像是毒品上了癮，程藝開始沉醉了。他更多的模仿溺水流的作品。在得知對方和他一樣也是個初中生的時候，心裡的玫瑰長出了尖刺。

  他從小就畫畫，知道天賦對於一個畫家而言有多重要。他曾經以為自己是程心的兒子，所以他與生俱來就和別人不一樣。直到他發現，他其實是狸貓換太子的那個狸貓。雖然沒有血統，但是他從小就開始畫畫，終歸是有天賦的，直到他再也拿不了獎，再也畫不出來畫了。

  而這個和他同年紀的溺水流，卻能夠輕輕松松地創作出這麽精彩的畫作！
  第一次公開抄襲的作品實屬無心，是程心從他房間裡找到，拿去參加的比賽。拿獎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時候的程藝太害怕了，他既享受鮮花與掌聲以及程心的肯定，又害怕自己抄襲的事情被發現。

  那時候網絡部發達，他每天無數次視奸溺水流的貼吧和博客——對方依然定期發一張圖，什麽都沒有。一切風情郎酒，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一次、兩次、三次。無數次的僥幸讓程藝的膽子越來越大。

  他愈發肯定，溺水流根本不會關注任何賽事。

  直到後來高中畢業，溺水流的博客不再更新了。在網絡爆炸前的幾年，溺水流就這麽消失了。

  而那時候的程藝已經得獎無數，雖然失去了靈感來源，但是這麽多年穩扎穩打的練習也讓他找到了自己的風格，從而站穩了腳跟。

  沒關系的。

  這次也會和以前一樣。

  溺水流根本不會出現，沒有人會知道他是抄襲的事實。

  只要溺水流不出現，這件事情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程藝如此安慰自己。

  ·
  或許是年少時期的魔法失效，或許是上天不再眷顧。

  程藝工作室發文引導輿論風向二十四小時後，幾乎在網民都已經被洗腦程藝就是退圈的溺水流後。

  被荒廢七年的溺水流的微博突然登錄，點讚了一條罵程藝是抄襲狗的微博。

  【我敲，溺水流不就是程藝嗎？我點讚微博罵我自己？】

  【我剛接受完程藝就是溺水流的洗腦包，你現在告訴我他們其實是兩個人，程藝真是抄襲狗？】

  【報報報——最新情報，v叔發了個視頻，視頻裡的才是溺水流本人！】

  吃瓜群眾爭先恐後湧進v叔微博。

  那是一段視頻，畫質有點糊，根據左下角的時間提示，時間拍攝於十年前的午後。

  視頻裡，坐著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清俊少年，正在畫室裡畫畫。午後的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照射進來，在少年人的身上撒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拿著dv的人走近了：“畫的什麽呢？”

  視頻裡，正在畫畫的人扭過頭，眉毛高挑，笑的肆意張揚：“青春。”

  【這是霍揚青！】

  【準確而言，是十年前的霍揚青！】

  【我直接喊老公！男高中生什麽的嘶哈嘶哈。】

  【我的媽呀，所以是霍揚青畫的青春原稿，cy就是個抄襲的，震撼我一萬年。】

  【我也，霍揚青是我喜歡的溺水流，我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罵了霍揚青大半個月啊！！！！！】

  而此時此刻，霍揚青本人前一秒還在問孟波，那個v叔是誰。

  他們事先聯系過圈內粉絲多的大幫忙轉發擴大事態，但是並不包含這個v叔，一個600w粉的大v跳出來，甚至罵的比霍揚青本人還凶。哪怕是為了流量，也著實有些匪夷所思。

  孟波那邊還沒回復，霍揚青順著熱搜摸到v叔的微博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瞬間了然了對方的身份。

  ——是徐揚。

  這個視頻是當年徐揚給他拍的。

  這場長達十多年的布局是霍揚青送給程藝的禮物，當年他故意露出id，讓程藝找到溺水流這個帳號。因為他知道，程藝這人性格變扭，表面看上去不在意，其實心裡恨不得天天視奸他在做什麽。

  其實原本也只是一點中二病時期的念頭而已，程藝到底會怎麽做，會做到那一步都不是霍揚青能夠預料的。但是他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的準備，在機會來臨的時候能夠有足夠的證據，把對方從不屬於他的高處拉下來。

  那時候他畫的每張畫都會留底，有時候也會讓徐揚給他拍視頻記錄。只是後來和徐揚鬧掰，很多影像材料都在對方手裡，他也懶得去拿了。反正他手上的畫已經足夠把程藝捶死。

  雖然現在已經鬧掰，但是多年的默契還是讓徐揚和他隔空打了一波完美的配合。

  霍揚青不僅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喜歡火上澆油。

  他用溺水流的帳號發布了一條視頻，視頻裡，是一雙極其漂亮的手在現場作畫。畫的是程藝參賽的，和《青春》相似度很高的一副。

  霍揚青畫畫個人風格極其突出，每一筆線條，每一處上色都充滿了強烈的碰撞感。畫畫的畫面不過30s，畫面最後霍揚青壓下`身子露出臉來，衝程藝叫囂道：“怎麽了程大畫家，是我青春期的畫不夠你抄了嗎？”

  服務器又又又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