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來了,要搭船的往前走。”
海珠把沉甸甸的包袱挎在身前,從胸口的衣襟裡掏出裝戶籍的荷包,絹布還沒展開,一個紅衣兵卒大步走了過來,一手攥住她的肩頭扒開人群往船上推。
“哎!”海珠下意識趔著身子不肯走。
“不是要害你,你身上的那點銀子我看不上。”紅衣兵卒輕笑,聲音聽著挺年輕,他也沒回頭看她,拽著人上船了給船上的管事說:“李管事,這姑娘對我家有恩,勞你幫我照應一二,別讓船上的人欺負了她。”
“哎,小六爺您盡管放心。”
海珠這才看清他的臉,十六七歲上下,眉毛濃厚,眉尾幾乎要斜入鬢角,看著就像個瀟灑豪爽的主兒。
沈遂見海珠滿目疑惑,扯出個笑道:“我叫沈遂,家裡排行老六,你昨晚在海裡救了我二哥。”
海珠模糊記起一張跟他有幾分相似的臉,瞟見他身上穿的兵服,想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她笑盈盈地開口喊六哥,“恩人談不上,出了海就都是一家人,任誰見到了有人落水都要伸手撈一把。”
“一個小姑娘說話挺老練,行了,不跟你說了,要開船了。”沈遂大步往船下走,邊走邊說:“我就在碼頭當值,你下次什麽時候過來了,遇到麻煩就來找我。”
商船離了碼頭,船上的管事招手讓海珠跟他走,上了二樓給她找了個地方坐,讓她有事就出聲喊。
船資自然也沒要她的。
二樓是住艙,艙裡有說話聲,船板上倒是沒幾個人,海珠沒亂走亂看,她挎著包袱倚著船舷往下看。一樓的船板上堆著貨,活雞活鴨綁了腿扔在那裡,粗布裝在箱子裡,酒壇子纏了厚實的稻草塞在稻草堆裡,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都是從外地運來的。
船上載貨過多,又逆著風走,船速比來時慢了許多,抵達回安碼頭時早就過了晌,搭船的人又饑又餓,下船時腿都是軟的。
海珠把戶籍給官兵過了眼,立馬衝去攤子上買水買餅,肚子裡有了貨她又去鎮上的糧鋪買米買面買米粉,豬肉攤上的豬肉不新鮮她沒要,挑了兩隻肥雞兩斤乾筍,雙手佔滿了才又回到碼頭。
日頭西斜,出海的漁船回來了,鎮上食鋪的掌櫃都聚在碼頭挑選海鮮。海魚出水活不了多久,他們撿著新鮮的要,剩下不要的漁民會帶回家醃製鹹魚。海珠擠在裡面稱了兩斤多春魚,想買點蝦也沒看到大的。
“海珠,”鄭海順下了船看到人,招呼道:“你可算回來了,你奶都要擔心死了。”見她手上提的東西多,他接過去問:“見到你娘了?”
“沒有,叔,我們回去說。”
“行,我把魚賣了。”
蝦蟹都在海底,漁船出海捕撈的多是海魚,禁海的時候海魚價貴,現在開禁魚多了價錢也賤了。在海上擔驚受怕一天才掙了半兩銀子,鄭家兄弟倆的臉色不大好看,當他們聽說海珠昨天發了筆橫財,為她高興的同時心裡又不免酸澀。
“我們昨天也在海上,怎麽就沒看見飄到海岸上的鯨魚?”鄭長安眺望著海面嘀咕,衝他堂弟說:“海順,你之前要是送海珠去找她娘就好了,隨便撈一筆就夠在船上勞心勞力小半年了。”
“這哪是能料到的,說明我沒這個運道發橫財。”鄭海順倒是想得開,他衝海珠說讓她有銀子了就把家裡的船修好,“船修好了租出去,那艘船也能養活你們姐弟三個了。”
海珠含糊地應了,轉而說起昨晚為了爭搶鯨魚肉死了好幾個人的事,“我在碼頭等船的時候聽說有四個人沒找到,昨夜裡漲潮後屍體被潮水帶走了。”
天天都有人身葬大海,鄭海順他們都麻木了,連感慨都沒有,但氣氛也冷清下來,沒了談興。直到漁船拐進河道,聞到熱乎乎的飯菜香了,他們緊繃的身體才松懈下來。
海珠遠遠的就看見冬珠和風平守在河道邊,看見她了,姐弟倆手舞足蹈地像兩隻猴。
齊阿奶聽到動靜從灶房裡出來,見海珠又是拎著雞又是買的魚,背上不知道還背著什麽,最惹眼的是她眉梢帶喜,走路帶風,出門一趟像是把身上的鬱氣散盡了。
“找到你娘了。”她開口問。
海珠瞥了身側的倆孩子一眼,收斂了臉上的笑,搖頭道:“找到了她家,但家裡沒人。”
風平癟了嘴,眼睛裡聚起了淚花子。
冬珠低落地垮下臉,身上的歡喜勁兒沒了。
句句不言思念,無聲的動作裡卻嵌滿了掛念。
齊阿奶倒是不意外,她接過一兜魚倒水盆裡,指著兩隻咯咯叫的活雞問:“你這是發財了?”
“昨兒這時候一頭死鯨被潮水推到海灣,我跟當地的人一起下海去搶了幾十斤,上岸了轉手就賣三十多兩銀子。”海珠見兩個弟妹被她的話吸引,她大聲地給他們描述鯨魚長什麽樣,“比商船還大,血也多,我都泡在血裡了,你們聞聞我身上還有沒有血腥氣。”
冬珠和風平當了真,姐弟倆像兩隻小狗圍著她仔細嗅。
海珠大樂,解了包袱把一捧銀子舉到兩人眼前,她誇張地說:“我們發財了,以後不用頓頓吃稀飯了。”
銀子能讓人忘掉大半煩惱,冬珠和風平轉悲為喜,盤算著要買什麽吃。
“我來宰隻雞,奶你燒水,晚上我們燉隻雞吃。”海珠掂了菜刀拿了碗去放雞血,打發冬珠和風平把圈椅裡的小堂弟帶出去玩,轉眼看向死寂的石屋說:“修船用不完三十多兩銀子,等我家的船修好了,我載我二叔去鎮上看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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