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魚被陸潯擰著眉丟了回去, 他嗅著手上濃濃的魚腥味,眉頭都皺成了川字,連忙快步去旁邊超市買水和洗手液, 將手反反覆複洗了數遍,確定一點血腥味都沒有了,他臉色才稍微好看點。
許尤牽著牧歡, 在旁邊看著他這一系列操作,表情有些古怪。
“怎麽了?”察覺許尤眼神不對, 陸潯問道。
許尤:“你不喜歡魚?”
“吃魚還行, 但活魚……我聞不了這股魚腥味,胃裡惡心得很。”
他說話時眉頭還緊皺著, 摸過魚的那隻手離身體遠遠的,像是嫌棄得不行。
“那你更接受不了殺魚了?”
“殺魚?”陸潯整個人都僵住了:“你什麽意思?我殺過魚?”
許尤腦海浮現出富貴抓著魚三兩下便將其利索剖腹削成片的畫面。
李叔李嬸聞言自然道好,表示他們不急,等富貴什麽時候休息好了,再殺魚也不遲。
這念頭劃過腦海,他也沒多想,樂呵呵道:“先前聽你媽說富貴找著了,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富貴,你既然回來了,能不能給叔殺條魚?你嬸可惦記你殺的魚了,說吃著味道都香一些。”
許尤沒想到李叔李嬸會提起殺魚的事,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
李嬸坐在副駕駛,聞言立刻附和道:“那可不是,我就惦記富貴殺的魚,那刀法、那技術,魚肉被片得薄薄的,拎起來都透光,煮了過後又香又入味。你走之後,我再沒吃著那麽香的魚,就當嬸麻煩你了,要有時間,趕緊殺條魚給嬸解解饞。”
許尤盛情難卻, 道了聲謝, 和陸潯、牧歡一塊上了車。
他們緊接著又問了下牧歡的病情,聊著聊著,車子沒一會就到了竹林處。
對方是開車來的, 正好要回村裡。
開車的是李叔, 以前經常來許尤家買魚,對富貴嫻熟的殺魚技術一直讚不絕口。
他對上陸潯滿是哀怨的眼神,想笑又強忍住了,怕刺激到陸總那顆此時無比脆弱的心。
陸潯聞言不由松了口氣。
“沒有, 我就是隨口問問。走吧, 先去前面坐車。”
那些畫面只是在腦海想想,他都渾身不適,像有無數小蟲子在身上爬來爬去。
他們本打算去車站包個車回村裡,還沒走到車站,先遇到個村裡人。
他認出許尤等人, 立刻熱情招呼他們上車,說順路捎他們一程。
三人下了車,趴在家門口曬太陽的煤球第一時間察覺到,立刻搖著尾巴飛快衝過來。
這位陸總潔癖明顯很嚴重, 許尤想了想,決定暫時隱瞞這件事,不然陸潯要是知道他不但殺過魚還殺得挺好的,怕是會瘋。
三人上車後,李叔一直盯著陸潯看,覺得對方身上的氣質和之前大不一樣了,像是變了個人。
“李叔李嬸,不好意思啊。”許尤站出來道:“富貴他剛回來,得先休息一下,殺魚的事緩緩再說行嗎?”
陸潯在聽到“殺條魚”時表情就不太對了,等聽完李叔李嬸的話,整個人已經僵在了那,滿臉的震驚和難以接受。
他嗅一下魚腥味都直犯惡心,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是怎麽完成殺魚這一套動作的。
只是他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又高高懸了起來。
煤球很有靈性,自從知道牧歡生病後,就沒再往他身上撲過。
他繞著許尤轉圈,又湊近去嗅陸潯,像是認出了對方的味道,立刻解除警告,對他發起無比熱烈的歡迎儀式。
陸潯倒是不怕狗,只是對方撲上來又是蹭又是舔的,這熱情他實在有些招架不住。
“你趕緊把他弄走吧,蹭了我一身口水。”見許尤在旁邊悠哉悠哉地看熱鬧,陸潯無奈道。
許尤這才將煤球喚走。
回到家裡,他心情放松下來,邊逗煤球邊隨口道:“你以前還和煤球一塊睡呢,這就嫌棄上了?”
陸潯盯著在地上裹了幾層泥的煤球,潔癖又發作了:“我,和它一起睡?”
“嗯,你還親它呢。”許尤說完也不管一臉炸裂的陸潯,抱起牧歡徑直往前走:“走,咱們回家去找爺爺奶奶咯!”
許爸許媽這會正在田裡乾活,聽到牧歡喊“爺爺奶奶”的聲音,立刻驚喜抬頭看過來。
郭心潔大著嗓門喊:“牧歡,哎喲我的大寶貝,奶奶可想死你了。”
許牧歡雙手作喇叭狀,高興道:“爺爺、奶奶,我也好想好想你們。你們看,我還帶陸爸爸一起回來了呢。”
見兩位長輩應聲看過來,陸潯禮貌打了聲招呼:“叔叔阿姨好,接下來的時間打擾二位了。”
他這天穿了件黑色毛衣,尺寸合身,很有質感,下`身搭配著黑色長褲,腕間戴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表,即使站在田坎邊,也與周遭環境顯得格格不入,就像什麽貴族王子誤入了鄉野山村。
所以即使他和富貴長得一模一樣,許爸許媽也有點不敢認。
最後是郭心潔先反應過來,嘴裡嘀咕道:“打擾什麽打擾,之前住那麽久,也沒見說一聲打擾。”
她話裡明顯帶著氣,既心疼兒子又心疼孫子。
當時許尤是出於好心才收留富貴的,對方倒好,讓許尤懷了孕,自己就拍拍手走人了。現在好不容易把人找到,結果還失憶了。
那他兒子受的苦不就白受了嗎?
許林柏拿手肘推了推媳婦兒,示意她別說這些話。
兒子回來前特意跟他們交代過,不能讓陸潯知道牧歡的真實身世。
“你好你好。”許林柏笑道:“不用這麽客氣,又不是第一次來,把這兒當自己家就好。”
陸潯笑著應了聲“好”,態度卻是疏離客氣的。
於他而言,這還是第一次和許爸許媽見面。
許爸許媽正在整田,將田壘成一溜溜的,再將表面泥土刮平,為接下來育秧做準備。
他們本打算乾到中午回去做飯,現在許尤三人回來了,當即便收了工,邊說著話邊往外走。
走出秧田,許林柏在田邊洗了個手,邊跟許尤說:“不是讓你快到了提前說一聲嗎?怎麽自己就回來了。”
他本來打算開車去接的。
“正好碰到個老鄉,就搭順風車回來了。這麽遠,您開車過去也累。”
許林柏不在意道:“我累怕什麽,別累著牧歡就好。”
許牧歡聞言立刻抬起頭,一臉認真道:“爺爺,我不累。”
“好好好,不累就好。”許林柏寵溺道:“你想吃什麽就跟奶奶說,讓奶奶給你做啊。”
許牧歡語調高高上揚應了聲“好”。
午飯時間匆忙,但郭心潔還是做了很豐盛的一餐,大多是牧歡愛吃的,想趁這幾天給他好好補下`身體。
吃過飯,許爸許媽陪牧歡玩了會,就準備接著下田乾活。
許尤跟著去幫忙,知道陸潯愛乾淨,這活是指望不上他的,便將牧歡交給他照看。
下午的主要任務是育秧,先要灑谷種,這是個技術活,只能由他爸媽來。
谷種灑好,接著要在上邊灑一層草木灰。
許尤跟他爸提著籃筐一圈圈繞著田撒灰,他媽則在田邊整理待會覆蓋田要用的薄膜。
三人在這邊忙碌著,陸潯也帶著牧歡在田邊玩。
他其實更想帶牧歡去幹淨點的地方,奈何對方就喜歡在這兒玩,他也只能陪著。
怕牧歡在田邊站累了,陸潯還給他端了個凳子坐著看。
許牧歡看三人忙碌看得目不轉睛,陸潯視線則更多集中在許尤身上。
他看著對方用白淨修長的手抓起黑漆漆的草木灰往外揚,這過程不僅整隻手被染黑,連指甲縫裡都裹滿了黑灰。
陸潯表面不動聲色,實則暗暗皺了好幾次眉,覺得許尤簡直是在糟蹋那雙白皙堪稱完美的手。
他正這麽想著,隔壁不遠處的田裡,突然遠遠傳來道聲音:“喲,這不是富貴嗎?人真找著了?”
說話的是朱大叔,當初許尤還和富貴跟他比賽過插秧,最後富貴完勝朱大叔。朱大叔後來還特意花錢請他去插過秧。
陸潯循聲看去,對說話之人感覺很陌生,視線接著投向許尤。
許尤衝朱大叔笑了笑,應道:“嗯,找著了。”
“找著了就好,之前人平白無故消失,我還擔心了好久。”朱大叔說著又道:“富貴啊,我這腰越來越不行了,去年多虧你幫我栽了幾天秧,今年我還愁不知道怎麽辦,你就回來了。要不我還是繼續雇你來插秧?價格比去年高一點,給你兩百塊一天怎麽樣?”
許尤聽了這話,心裡就是咯噔一下,心想這刺激真是一個接一個,也不知道陸總能不能承受得了。
他悄悄抬起眼往陸潯那邊看去。
發現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陸潯那臉看著比鍋底還要黑,大概是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為了不到兩百塊錢,走下田去插秧。
“抱歉,我不會插秧。”他開口拒絕道。
朱大叔一臉不解:“這怎麽可能不會,你忘了?去年你插秧插得可好了,我那幾塊田都是你幫著插完的。”
“我真不會。”陸潯拒絕態度很明顯,沒給半點回旋余地:“您還是去請其他人幫忙吧。”
朱大叔隻當陸潯是不想下田插秧,也沒再多說什麽,遺憾道了聲“好”,便轉頭和許爸許媽討論起育秧的事。
陸潯從小就有潔癖,不喜歡碰髒東西,不喜歡聞臭味,被子要疊得整整齊齊,衣服上不允許出現一絲皺褶。
對他來說,這一天又是殺魚又是插秧的,受的刺激著實有點大。
忙碌了一下午,三人終於將秧苗育好,回家時都滿身疲憊,因此吃過晚飯後,便早早去洗漱打算休息了。
陸潯住的還是之前的房間,許媽媽提前打掃過,床上被褥也換了新的。
許尤給牧歡洗漱完,看見陸潯已經回了房間。
他帶著牧歡也回房睡覺,哪知牧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遲遲不睡,總是頻頻起身往房門方向看去。
“牧歡,你看什麽呢?”許尤察覺到了,忍不住疑惑問。
許牧歡還眼巴巴盯著門外,疑惑問道:“爸爸,陸爸爸呢?他怎麽還不進來睡覺?”
“啊?他為什麽要進來睡覺?”許尤一時被問懵了。
許牧歡歪了下腦袋,接著理直氣也壯地軟聲軟氣道:“爸爸和媽媽不是應該一起睡覺嗎?我聽別的小朋友說,他們家都是這樣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