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話有誇張的成分，但也證明許尤傷得的確不重。

  給他簡單包扎好傷口，由於傷口在腳掌位置，老醫生又叮囑他最近幾天右腳不能沾水，以免傷口感染。

  從村衛生站出來，富貴看了看許尤的腳，作勢還要抱他回去。

  許尤見狀嚇得墊著腳連連後退：“不用不用，我沒事了，可以自己走。”

  來的時候腳底傷口刺痛，也不知道深淺，所以顧不上丟臉，這會知道問題不大，先前被一路公主抱過來的細節才在許尤腦海一點點浮現。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尤其對方抱著他一路飛奔看起來還毫不費勁。

  許尤又一次清楚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體力差距。

  在許尤的強烈拒絕下，富貴只能放棄抱他回去的念頭，改為扶著他往回走。

  他心裡還挺遺憾的。

  這麽過了三天，許尤腳沒什麽問題了，便打算和富貴一起下田。

  許尤猜到朱大叔怎麽想的，畢竟當時老醫生也被他倆的架勢唬到了。

  直播一開始，他立刻從沙發上坐起來，背脊挺直，容光煥發，眼睛也跟著亮了好幾度。

  吃完午飯已經是下午兩點多，許尤癱在沙發上，掐著時間拿出手機蹲守某直播間。

  富貴表情猶豫，像是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富貴睜大眼睛，也沒看出那一雙雙鞋子有什麽不同，但許尤喜歡的他就喜歡。

  “它們在哪？”他好奇問。

  之後的兩天也是如此，富貴在田裡插秧，許尤忙完家裡的活，不時來田邊看看，陪他說幾句話。

  自己精心珍藏的寶貝，總是會忍不住想拿出來炫耀一番的。

  說著又往他碗裡夾了個最大的雞腿：“這幾天你一個人乾活辛苦了，多吃點肉補補。”

  許尤聽他說的輕描淡寫，不由好笑道：“我也想買啊，可你知道它多少錢嗎？又不是地裡的大白菜，想買就買得起。我之前每次買鞋都得提前攢錢，這雙暫時是沒法買了，只能看看直播解下饞。”

  往家走的路上，兩人碰巧遇到剛收工準備回家吃飯的朱大叔。

  他翻開手機相冊，將裡面一張張鞋子照片翻給富貴看。

  “施恩達聽過嗎？全球知名度最高的鞋子品牌，就跟汽車中的蘭博基尼，包包中的愛馬仕一樣，沒有哪個男人見了能不心動的。”

  到了做飯的點，他就提前回去，把飯做好才過來叫富貴回去吃。

  “這些全都是我費盡心思收藏的，裡邊好多絕版了，想買都買不到。”

  真心難能可貴，許尤心底湧過一陣暖流，笑道：“知道你厲害，但我真沒事了，一點小傷而已，要不是傷的位置特殊，早可以下田了。你放心吧，我到時候穿上筒靴，腳不會沾水。”

  回到家，許尤腳傷著，富貴不會做飯，兩人便就著乾糧把午飯解決了。

  許尤欲言又止，還是沒開口戳破這殘忍的真相。

  *
  看完直播，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五點。

  許尤看著高高大大，其實並不重，身體也很柔軟，抱在懷裡感覺特別舒服，只可惜路程太近，他沒能抱多久就結束了。

  他的關心完全發自內心，一點作偽的痕跡都沒有。

  他說起這些滿臉興奮，眼睛都在發光，恨不得立刻將那雙球鞋買回來摟進懷裡。

  許尤將屏幕往旁邊挪了挪，指著主播手上正要介紹的那款鞋，興致勃勃道：“這款球鞋是新出的，我盯好久了，只會在今天的直播間限量發售，機會難得錯過就沒有了。你看，它的線條還有外觀，多完美啊。”

  富貴低頭盯著碗裡的雞腿，筷子沒動，問：“你真覺得我辛苦？”

  許尤本想說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但見富貴一臉的求知欲，又忽然改變了想法。

  兩人配合默契，加上富貴體力好動作快，田裡的活竟是一點沒耽擱。

  富貴聽完愣了下，連忙道：“我很厲害，一個人可以的。你別去，腳會疼的。”

  他湊到許尤身旁，問：“你在看什麽？”

  他見富貴抱著許尤風風火火跑了，便猜測許尤肯定傷得不輕。

  “怎麽樣？沒事吧？”他蹙眉擔憂道：“要是傷得太重，還是要去鎮上檢查下，別給耽擱了，留下什麽後遺症。”

  富貴聽完許尤的話，已經明白他想要什麽，於是指著重新切回的直播間道：“那這個，買。”

  許尤道：“在A市我租的房子裡，現在你是見不著實物的，不過以後要有機會，倒可以讓你見……”

  他說到最後，語氣裡是滿滿的失落和遺憾。

  富貴照許尤說的喂完鴨子從樓下上來，看見這幕不由好奇起來。

  他說著頓住，想起大概是不會有這種機會的。

  沒料富貴卻已經點頭，認認真真道了聲“好”。

  許尤腳不能沾水，富貴便自己去把剩下的秧苗栽完了。

  他瞥了眼旁邊杵著的富貴，沒好意思說自己只是劃了道小傷口，應了幾聲，算是把這事敷衍過去了。

  許尤點頭。

  作為傾聽者，富貴表現得十分盡責，專心致志聽著，這也更激發了許尤的分享欲。

  許尤夾起塊雞肉，邊道：“想說什麽就說，支支吾吾的幹嘛。”

  似是得了鼓勵，富貴也不再猶豫，看著許尤認真道：“你要覺得我辛苦，可不可以多給點工錢？”

  許尤動作一頓，沒料到他會這麽說，眼皮往上抬了抬，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想漲工錢？”

  富貴點頭，見許尤臉色不太好，一時慌了，連忙接著解釋：“朱大叔說，我幫他插秧的話，每天給我一百三。”

  他這話還不如不說，因為許尤臉色肉眼可見地更難看了。
    “你這是趁火打劫啊。跟我算錢？你住的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錢？富貴，你是不是有點太飄了。”

  許尤越說越氣，將富貴碗裡的大雞腿又夾了回來，然後端起雞肉徑直往廚房走，不準備給這白眼狼補什麽身體了。

  “漲錢不可能，我就給這麽多。我這裡廟小，你要覺得朱大叔那兒好，麻溜地去他那吧。”

  富貴沒想到許尤反應這麽大，手腳都慌了，連忙起身跟過去，險些被猛地砸過來的廚房門拍扁鼻子。

  他隔著一扇門跟許尤解釋：“尤哥，你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要工錢了行不行？我不去朱大叔那裡，你別趕我走。”

  許尤那邊靜悄悄的，一聲也沒吭。

  富貴滿臉焦急，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能翻來覆去說自己錯了，讓許尤不要生氣之類的話。

  許尤聽得好氣又好笑，想起富貴本來心智就不成熟，大概是想到什麽說什麽，自己跟他計較什麽。

  只是話雖如此，為了給對方一個警告，他還是決定晾著富貴一段時間，讓他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又不該說。

  *
  被晾著這段時間，富貴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噠噠的。

  許尤不跟他說話，也不再對他笑，他只能成天可憐巴巴跟在對方身後，表情看著跟要哭出來了似的。

  見狀許尤一點沒心軟，心頭冷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說這種沒良心的話。

  要不是他，對方現在還在流浪。這才多久，居然開始趁火打劫了。

  這天晚上許尤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機，正刷著抖音，手機突然進來條短信。

  信息來自於陌生號碼。他順手點開，發現裡邊是雙球鞋的照片，上邊還附著文字。

  【阿尤，你不是一直想要這款球鞋嗎？我幫你搶到了。你什麽時候回A市？我想親手送給你。那件事我可以解釋，你給我個機會好嗎？】

  許尤盯著信息，驚訝於趙奕群還有臉找自己。其臉皮之厚真真是無人能及了。

  他沒搭理對方的打算，動作熟練將手機號拉黑，看著圖片裡那雙心心念念想要的球鞋，想到其經過了趙奕群的手，頓時隻覺得惡心，緊接著將信息也一並刪除了。

  因為這件事，許尤本來放松的心情蕩然無存。

  他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想呼吸下外邊的新鮮空氣。

  他們家房子正對著大片大片農田，這晚天上掛著一輪弦月，清冷的光輝灑落大地，給周遭籠上層淡淡的光芒。

  借著這些光芒，許尤將夜色之下的田地、樹木盡收眼底。

  然而看著看著，他忽然在右前方的田裡發現道熟悉的身影。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看錯了。畢竟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對方身影剛好被樹擋去一半，看得並不清楚。

  為了確定猜測，許尤立刻走出陽台，換了個合適的位置往那邊看去。

  這一看，他頓時氣笑了。

  沒了樹木遮擋，那正彎腰在田裡插秧的人不是富貴又是誰。

  更可氣的是，許尤還認出他插秧的那塊田正是朱大叔家的。

  “難怪白天看著一點精神都沒有，還以為是被我晾的，原來是趁晚上到這插秧來了。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許尤緊盯著田裡富貴的身影，用力磨著後槽牙喃喃：“行，真行，虧我還有點心軟了。是你先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了。我這兒是留不下你這尊大神了，明天自己收拾東西走人吧。”

  他氣的不是對方去給朱大叔插秧，而是這種出爾反爾的行為，尤其還刻意瞞著自己，也不知道在打什麽歪主意。

  回到房間，許尤一晚沒睡好。

  夢裡一會是趙奕群和周連牧親密摟在一起的畫面，一會是富貴拎著把血淋淋的刀衝他獰笑的場景。

  他被嚇醒時，外邊天已經亮了。

  身上出了不少冷汗，睡衣緊貼著皮膚很不舒服。

  許尤掀開被子走下床，先去浴室衝了個澡。

  想著昨晚的夢，暗道都怪趙奕群和富貴，不然他哪會做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夢。

  洗完澡，許尤換了身衣服，走到對面敲響富貴的房門。

  他屈指敲了好一會，裡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許尤原地站了會，實在不想再等了，壓下門把手直接走了進去。

  “昨晚背著我去給朱大叔插秧，早上在這睡大覺。你可真行。我這兒反正是留不下你了，你趕緊走……”

  許尤邊說話邊往裡走，語氣生硬冷淡，說到一半才發現房間裡空空蕩蕩的，壓根沒有富貴的身影。

  難不成，他已經提前跑路了？

  想到自己白天剛給富貴結完工錢，許尤臉色一下難看起來。

  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飛快轉身想檢查下家裡東西有沒有被卷走。

  誰知剛走出房間，正好撞上從樓梯上三步並兩步跑上來的富貴。

  “你……”

  許尤質問的話還沒說出口，先被懟到面前的東西驚得愣住。

  那是一個包裝很精致的鞋盒。

  “尤哥，你不是想要那雙鞋嗎？我買到了，送給你。”

  富貴滿臉汗水，說話時還在大口大口喘氣。

  他一臉的傻笑，看著許尤語氣又忽然變得小心翼翼。

  “看在鞋的份上，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