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在去看明憐之前，明昭月指揮著盛予珩先去買了束花。

  墓園位於城市的最邊緣位置，開車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這個時候剛剛過正午，有陽光透過了冬日的一層層厚雲落了下來，給這一片片墓碑就打上了光暈。

  明昭月一下車就被附近的溫度給凍到了，手指尖雖然泛涼卻還是執意要拿過盛予珩手裡的花。

  “你跟著我就好。”明昭月對著他就伸出了手，“可能需要再走一段時間。”

  盛予珩嗯了一聲，把明昭月那隻伸過來的手緊緊攥住，揣進了口袋。

  兩個人就這樣牽著手走了一路，偶爾還能看到有其他人前來祭拜故人。等走到墓園最深處的時候，明昭月才停下腳步，把視線放在了面前的墓碑上。

  慈母明憐之墓。

  “我媽她比較喜歡安靜的地方，所以當初就把位置定到這邊了。”明昭月拿著提前這邊好的紙巾就擦了擦上面積累已久的灰塵。

  “這地方還不錯吧？比較偏僻，平時也不會有什麽人來打擾她。”

  “我做到了哦，媽媽。”明昭月垂眼就把那份合同放在了明憐的墓前，就像是在炫耀一般，“我沒有讓你的心血辜負，很棒吧？”

  “其實我是知道的，媽媽她應該也不希望我會被她離開這件事束縛。”

  原本還在一旁沉默的盛予珩走了過來，開口道：“思念是可以被聽見的。”，而後他低頭親了親明昭月的嘴角，“愛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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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墓園回到家裡邊，已經是快要晚上的事情了。

  說完，他便對著明憐的墓碑很識趣地叫了聲媽。

  見到盛予珩這副樣子，明昭月原本還有些消沉的情緒突然就像是被激起了些漣漪一般的得到了轉變。

  在裡面翻找了一會，也沒找到什麽適合自己現在穿的東西，就在明昭月糾結著要不要拿他那件高定襯衫湊合一下的時候，突然就摸到了一個硬硬的金屬物品。

  “之前…幾乎隔幾天就會來陪陪她，現在工作忙了其實來的並不算頻繁。”說著，明昭月就把手裡的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墓前。

  “嗯，挺好的。”盛予珩點點頭，“你經常會來這邊？”

  那是他和盛予珩還沒有鬧翻的一年中秋，明憐喜歡甜品便做了一大堆的月餅準備分給朋友和鄰居。而當時的明昭月好奇心重，非要跟著明憐一塊學著做，結果做出來兩個醜醜的四不像月餅。

  “但是沒辦法呢…”明昭月有些勉強地笑了笑，“畢竟想念這種事情，可不是僅僅憑借意志就能打敗的。”

  看了一圈，明昭月最後就把自己的目光給集中在了盛予珩的衣櫃上。他尋思著個自己找點樂子，便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拉開了櫃門。

  下一秒，明昭月就絮絮叨叨地對著墓碑講訴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從新劇殺青再到尹華入獄以及最後的股權轉讓。

  “退下吧，趕緊去賺錢。”

  明昭月想了想覺得沒那個必要，“搬什麽？給你房間添個枕頭就行，你的就是我的，等你什麽時候惹我生氣了你直接去睡客房就行。”

  明昭月看著手心裡的花，突然就笑了。

  “人死不能複生，所以媽媽應該也會允許我的一點點小任性。”

  “我想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愛人，盛予珩。”

  盛予珩沉默了一會，“會的，明阿姨她…肯定也會想要多見見你的。”

  “現在還叫明阿姨？”明昭月對著他笑了笑，“以後，是不是該改口叫媽了？”

  聽到這話的盛予珩楞了一下，而後連忙就點頭道：“是。”

  “你乖乖待在房間裡邊等我回來睡覺？”

  明昭月抬手就擦了擦明憐的名字，就像是很多年之前的明憐輕輕摩挲著明昭月的手心一般輕柔。

  那是一個體積中等的月餅盒，看得出來保存時間久遠，上面的印花也隨著時間有些被磨花的痕跡。

  正好明昭月和盛予珩把晚飯時間提前，在簡單的洗漱之後，盛予珩去書房工作。離開之前，他特地開口囑咐了一下明昭月。

  “但除了你之外，我已經找到了另一個愛我的人了，所以你不需要再擔心了。”

  被伺候舒服了的明昭月廢人一樣就癱倒在了盛予珩的床上，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明昭月楞了一下，本以為會是保險櫃之類的東西，剛想把手縮回的時候卻突然起了點好奇心。

  明昭月嗯了一聲，而後就放下了自己手裡邊的合同，反手便握住了盛予珩的腕骨。

  盛予珩早就對他的這種狠話習以為常了，笑著跟人在房間膩歪了一會才依依不舍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去工作。

  明昭月定睛思考了一下，突然發覺這好像是自己很早很早之前送給盛予珩的月餅盒。

  見到這個畫面，盛予珩的嘴角微微上揚就揉了揉明昭月的腦袋，“媽媽一定會很欣慰的。”

  “你肯定認識他吧，那我就不多說啦。你放心，盛予珩他對我很好，我之後也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媽媽是同意了我們倆之間的關系嗎？”

  他思考片刻，而後便把那東西給拿了出來。

  “把你的東西搬來我房間吧，以後就不用分房睡了。”

  在盛予珩離開了房間之後，明昭月迷迷糊糊地就在床上眯了會，睜眼的時候覺得清醒了不少。他有些無聊地就坐了起來，稍微掃視了一下盛予珩的房間準備給自己找點樂子。

  “我不會拿你們對我的愛用來比較，但我會盡自己的所能來回應他對我愛。”

  掉在了明憐的墓前，被明昭月撿了起來握在手心。上面還殘留著些被陽光曬過的余溫，暖洋洋的。

  “媽，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你之前不是想跟我說…希望能讓我找到一個比你更愛我的人嗎？我想跟你說聲抱歉，因為我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誰比母親更愛自己的孩子。”

  下一秒，原本平靜的天氣突然就刮起了一陣微風，吹動了明憐墓前大樹的枝葉，一朵白花落了下來。

  明昭月本人非常嫌棄，於是用了一個精美的月餅盒裝了起來送給了盛予珩。

  那是明昭月人生第一次給盛予珩送東西。

  他看著月餅盒沉思了一會，在心裡擔心著盛予珩不會把那月餅放到現在都沒吃吧？而後便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開。

  可裡面的東西不但不是月餅，而是些別的東西。

  有明昭月小學的時候借給盛予珩的橡皮，有初中時期女孩子們塞給明昭月卻在中途被盛予珩截胡的情書，還有高中三年裡每一次考試時明昭月和盛予珩一前一後被放在一塊的排名表。

  其實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明昭月完全沒有印象了，但卻全部都被盛予珩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明昭月看呆了，抱著手裡邊的盒子有些無措。

  而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站在明昭月身後的盛予珩開口道：“看到了？”

  “…為什麽，要保存這些東西？”明昭月呆呆地轉過頭看向盛予珩。

  盛予珩的雙唇微抿，在回答之前先把原本坐在地上的明昭月給抱了起來，輕輕放到床上。

  “我之前不是說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蓄謀已久。”
    “什麽時候開始的…”明昭月聲音有些啞，“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盛予珩的眼神稍微回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就喜歡上了。可能是在還沒有意識到愛情這種東西存在的時候，就喜歡了。”

  明昭月的喉結微動，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

  “抱歉啊。”盛予珩有些無措地就把人抱進了懷裡哄道：“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你之前，就老是隻想得出來一些欺負你的方法來吸引你的注意。”

  明昭月嗯了一聲，“你那個時候只是經常折騰我而已。”

  “不過我確實要承認，你的方法很成功，我並不討厭。”

  明昭月知道自己在明憐生病了之後，行為一直都很低落，隻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沒有顏色的，也沒有生氣。

  他也多次產生崩潰的情緒，但為了不讓本就重病的母親難過，明昭月只能逼迫自己恢復正常。那段時間很壓抑，也很難熬。

  不過好有個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跟個花孔雀一般的盛予珩，想方設法地吸引他的注意。

  這樣想來，那段時間好像也沒那麽難熬。因為當年的盛予珩，能發覺他情緒中的每一次沉寂。

  “謝謝你。”明昭月笑了一下，“讓那個時候的我知道了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在支撐。”

  盛予珩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啞。

  “以後…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明昭月嗯哼一聲，彎了下自己的嘴角，下一秒他便抬頭朝著盛予珩的唇間吻了上去。

  “那就讓我好好期待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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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明昭月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渾身酸疼。

  昨天晚上，他突發奇想的一句：“那要做嗎？”突然就讓原本態度還算溫和盛予珩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一般凶狠。

  記憶太過混亂，讓明昭月隻記得一些隻言片語的細節。

  例如在瀕臨頂端時的細碎喘聲，抓住床單時緊繃著的指節，以及在盛予珩肩膀的遮擋下若隱若現的床頭燈光。

  兩個人的情緒融於眼神、動作，以及抵死纏綿的每一個吻中。

  後來盛予珩抱著他的浴室清理的時候，明昭月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上來了，只能縮在他的懷裡有些無力。

  明昭月沒吃過豬肉但也隔著屏幕看過豬跑，但是親身感受的時候還是會有些難以承受。

  …他，算是知道為什麽之前秦緒會說自己有福氣了。

  除了有點疼之外，好像也挺好的？

  就當明昭月迷迷糊糊的在盛予珩懷裡邊不安分地蹭了兩下的時候，對面人突然就抬手摸了摸明昭月的額頭。

  “沒發燒吧？”盛予珩小心翼翼地就問道。

  “沒有。”明昭月嗓子有點啞，“好著呢，再讓我抱會…好困。”

  說為，他便又懶洋洋地黏上了盛予珩，湊過去不肯放手。

  盛予珩沒了辦法，有些無奈地就在明昭月嘴角親了親，算是他賴床的懲罰。

  “好，那就繼續睡吧。”

  明昭月神智徹底回籠，是在中午過後的事情了。

  他被盛予珩抱在懷裡去洗漱，再到吃飯休息，從頭到尾腳都沒有沾到過一次地，就連家裡的管家都小聲地打趣道：“你們關系還真好啊。”

  明昭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就往盛予珩懷裡縮了縮，小聲地回應道：“因為已經結婚了嘛。”

  “…關系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盛予珩很明顯是被明昭月的話給取悅到了，他歡天喜地地就把明昭月放在了沙發上休息，而後家裡的所有傭人發了獎金順便放了他們兩天帶薪假。

  明昭月有些哭笑不得，“你讓他們放假，誰來收拾屋子？”

  盛予珩被二人世界衝昏了頭腦，貼著明昭月就蹭了下，“我來收拾。”

  又膩歪了一會，盛予珩就跑進房間裡邊拿一遝合同過來，“昭昭，把這個簽了吧？”

  “這什麽？”明昭月有些疑惑的拿過那份合同就仔細打量了一下，發覺上面寫的東西有些熟悉，但卻和記憶中有些不一樣。

  “甲乙雙方情投意合，結為夫夫。以下為結婚期間需要遵守的規則。”

  明昭月一條接著一條看了一下，基本上就是有些向著自己的條約，例如。

  “甲方盛予珩將在此期間把財產全權交由乙方明昭月保管。”

  “甲乙雙方矛盾不過夜，如果暫時解決不了的話就由甲方背負權責…”

  等到明昭月看到最後一條：“甲乙雙方需要保持相愛狀態直到一方生命結束。”的時候，鼻尖有些發酸。

  “你什麽時候寫的這東西…”

  盛予珩抬手就擦了擦明昭月的眼尾，“從我們確定好協議結婚那天的合同開始就寫了。”

  “我的b計劃是之前的那份離婚協議書，a計劃是現在這份新的合同。”

  “我會給你選擇放棄的權利，但我也想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明昭月愣了一秒，大腦飛速運轉之後成功地處理完畢了盛予珩話裡的意思。

  下一秒，他牽上了盛予珩原本放在自己眼尾的那隻手，湊過去吻了吻他的手心。再次開口時候的時候，明昭月的聲音裡邊摻著些啞。

  “可有私欲的人，不僅僅只有你一個人而已啊。”

  而後，明昭月毫不猶豫地簽下了那份協議，而後被盛予珩牽著手就再次來到了那個月餅盒前面，把這疊紙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裡面。

  “以後和你有關的事，我都會牢牢記住的。”明昭月輕聲道：“就像是你當初記住我一樣。”

  盛予珩笑了笑，點頭說好。

  “那以後，就是和我們兩個人有關的事了。”

  過去的所有痛苦的、平淡的、美好的回憶構成了如今的明昭月。不過自此之後，他知道自己將會和身邊的這個人一起建構兩個人之間的回憶。

  好在明昭月很清楚，自己每一次都會被盛予珩堅定的選擇，也會被百分百的信任以及無時無刻的偏愛。所以，剩下的時間就讓他盡自己的全部所能來作為回應吧。

  時間悠長流逝，也悄無聲息。雖然殘酷，但幸好他們的愛是可見量。

  於過去、於未來，於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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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