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明昭月手裡邊還拿著盛予珩給自己帶的那兩盒珠寶,靜靜地站著。不知道是因為在這一刻腦內交織的情緒太多不知道如何表達,還是因為有些無言以對。
他垂下眼睛,把自己的視線懸在了盛予珩的腰側。看著一絲不苟的襯衫褶皺,明昭月莫名地就生出了一絲煩躁的情緒。
明明只要按照他原定的計劃來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再有之後的亂七八糟麻煩事了。
但用理性的思維來揣著盛予珩這種感性的行為,容錯率太低了。
還說什麽從來都沒後悔過…
橫衝直撞的,跟個熱血笨蛋一樣。
盛予珩站在門口,有點不太自在地就輕咳一聲,“你早點睡吧。我還有工作需要處理,先走…”
還沒等他說完,就看到明昭月退後一步,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
“還有五分鍾。”明昭月小聲地對著盛予珩道:“還有五分鍾,就到了我隨時可以搬走的日子了。”
真正確定下來結論的是第二天,剛回到公司,方特助就把尹華在附近酒店的開房記錄給交了上去。
“你把這事讓陳雪豔他們知道了嗎?”盛予珩推斷道:“我覺得按照你的脾氣,應該會這麽乾,所以我選擇把照片和消息提供給你當作證據。”
“我說說說…”盛予珩眼疾手快地把門給頂住,低頭下移目光落在了明昭月的臉上。他盯著明昭月看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尹華當初能管好自己的下半身的話,也不會鬧成這樣。一個人做錯的事情,需要兩個家庭用半輩子來承受痛苦。
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她的東西,拿的穩嗎?
明昭月在捋清楚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之後,也只是選擇安靜地點點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明昭月就冷著臉準備把門給帶上,“愛說說,不說滾。”
“那我做的一切不就是正合你意了嗎?”盛予珩笑了笑,“讓陳雪豔吃到她該吃的苦頭,不是你想做很久了的事情嗎?”
只是把事實展現在陳雪豔面前而已。
好巧不巧,正好是盛家名下的企業。能很清楚地看到尹華和那位女秘書的身份信息。
“再給你最後五分鍾的機會,跟我把尹華和珠寶的事情給解釋清楚。如果你的回答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可以酌情考慮撤回搬走的要求。”
盛予珩那天正好被高中的幾個好朋友們喊過去喝酒,而明昭月則回到了休息室裡邊睡覺。
明昭月對此不可置否。
明昭月不想再去思考尹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你不滿意?”明昭月冷哼一聲,開口道:“非要這麽說的話,現在還有我媽親手給未來兒媳婦織的那件旗袍,讓陳雪豔給送人了。”
“怎麽可能是嫁妝?就算是結婚也是你嫁給我,充其量就算是個彩禮…還是結婚之後要放在我手裡的彩禮。”
聽到明昭月的話,盛予珩有些恍惚,“你說什麽?”
盛予珩進了臥室之後,被勒令做在了角落的椅子上。
大概也不算報應。
不管是明憐留下的珠寶、親手縫製的旗袍、還有尹太太這個身份,既然是從別人手裡邊搶來的,那就要做好這些東西也是隨時隨地會被別人搶走的覺悟。
“我媽說了,那是明阿姨在生前就準備在你結婚的時候給你留下的東西。”
“我能做的不多,但保證在和你舉辦婚禮之前把形式都處理好這件事,是沒有問題的。那兩件珠寶…我覺得算嫁妝?所以就買回來了。”
盛予珩楞了一下,直言道:“因為那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東西。”
“我們訂婚宴的時候。”盛予珩松了松自己的領帶,“那天尹華不是一直在社交嗎?”
明昭月先是楞了一會,而後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自己的視線。
“嫁妝?”
他確實很痛恨明明知道尹華有家庭還要來硬插上一腳的陳雪豔,但歸根結底,現在讓事情變得這麽難堪的人還是尹華。
陳雪豔那天沒來,所以盛予珩當時心生了一陣懷疑,但不多。所以當時,也只是囑咐了一句方特助讓他稍微幫自己注意一下而已。
明昭月懶洋洋地縮回了床上,裹著被子靠在床頭示意對面那人,“跟我解釋解釋,你是怎麽知道尹華又出軌的消息的?”
讓陳雪豔得到了報應,明昭月覺得好像比起預想之中的興奮暢快之外,更多的是悲哀。
“有那點錢你拿去買什麽不好?”
盛予珩了然,而後就讓方特助派人把尹華給盯緊了。後來的事,關於那些照片和證據的來源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明昭月眉心跳了一下,語氣變得有些不可置信。
“我要是回答的好,你能順便撤回那個取消婚約的請求嗎?”
當時的宴會廳很吵,盛予珩被灌了幾杯酒之後就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觀察全場。然後他就注意到了,尹華一直跟自己身邊的那位女秘書有有些不太尋常的親密接觸。
盛予珩翻出來了一份資料,裡面是一位收藏家近期的展品說明,裡面新增加了一條服飾類的旗袍項目。那是一套混著金絲親手縫紉的一件暗紅色的香雲紗旗袍,正是出自明憐生前之手。
“我都讓人調查過了。”
他歎了口氣,轉而就把話題轉到了盛予珩的身上,“那兩套珠寶,真的是你花兩倍價格買下來的?你傻叉吧?”
明昭月有些頭疼,“我們倆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變得很有默契。”
盛予珩楞了一下,“你送我的彩禮,還需要我自己掏錢?”
“…看你表現。”
“我是說如果…”盛予珩的眼神稍微沉了沉,“我要是想到辦法把明阿姨留給你結婚的禮物全部湊齊的話,我們兩個之間的協議能不撤回了嗎?”
這是明昭月難得地聽到盛予珩這麽正式地對自己的請求,他也稍微楞了幾秒之後,便不自然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不撤回婚約協議?那這個需要等你全部辦到了之後,再根據你的表現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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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月在第二天的時候難得起了個大早,跟著盛予珩坐上了同一輛車去到那位收藏了明憐旗袍的收藏家。
出發之前,明昭月還聽到方特助特地說明了一句:因為是臨時安排的,所以這次的預約會面時間就只有兩個小時。
時間寶貴,最好少繞彎子,直接進入正題。
明昭月收起了往日的鋒芒,默默地在心裡就記下了這一條。
但在把車開進這位收藏家的園林時,明昭月還是稍微被面前的景色給震撼到了。
他自幼就在優渥的環境中長大,再加上身邊還有個把錢當紙花的盛予珩,所以並不是那種沒有見過什麽大場面的人。
可這位收藏家的園林風格,從外表上看上去是由好幾棟鱗次櫛比的小洋房一塊構成的,房子外側的牆壁是由各式各樣的玻璃碎片拚湊而成為,在陽光的照映下反射出來了五彩斑斕的絢爛。
被接待生帶著往內走的時候,長廊的一整條道路的兩邊都被安排設置成為了各種各樣的展品,除了一些名貴的珠寶之外,還有名家親手所製的山水畫和書法作品,以及世界級大師所作的油畫作品。
明昭月其實不是很懂這方面的東西,只是對它們在心裡有個估價的尺碼。但確實在現實生活之中看到這些作品的時候,他更多的感覺是對文化底蘊和歷史瑰寶的震撼和敬畏感。
一直往內走,他們被帶進了一處待客的地方。
這裡被安排了很多屏風,透過那些鏤空的木質間隙看過去,還能看到牆壁上邊裝點的各色壁畫。
薄霧繚繞,暗香湧動。
明昭月被接待生安排坐下,“請您稍等片刻。”
而不到半分鍾之後,明昭月就看著自己對面的屏風被人挪開。下一秒,一位身穿旗袍,體態曼妙的婦人就坐在了他的面前。
那婦人的膚色紅潤,容貌標致。頭髮被發簪低低地盤起,耳邊的細碎發絲被她手中的扇子吹的飄搖不定。她懶洋洋地靠在了木椅的雕琢靠背上,抬起眼睛來跟明昭月對視。
“你就是明憐的兒子?”
突然被提及了這一茬,明昭月和盛予珩兩人都未提前準備好劇本對好詞。盡管有些慌亂和不解,但明昭月還是假裝鎮靜地嗯了一聲。
“我是。”
只聽“啪”的一聲輕響,婦人把扇子收作了一塊。夾在指尖晃晃悠悠地轉著,“你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我也很清楚,有些話我也不喜歡藏著掖著,所以就直說了。”
“初次見面,你們好。我叫雲素,是明憐的師父。”
“準確來說…”雲素往後靠了靠,“是她在製作手工旗袍和其他藝品上的師父。”
“我對你母親當年的離去表示很難過,作為教授她如何縫紉旗袍的師父,我在聽說有人保存了她手下之作的旗袍時第一時間就趕去拿下了。”
“已故之人的手工作品對我來說很有收藏價值,更何況這人還是我之前的徒弟。加上這份之前的情感積累,這件藏品我是不會這麽輕易地就交出去的。”
聽到她說的話,明昭月垂下了目光企圖在記憶中尋找一些跟自己母親師父有關的記憶。
他只知道明憐是個紅極一時的演員,喜歡收藏各式各樣的漂亮珠寶和裙子包包,但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之前學過縫紉旗袍這檔子事,也更不知道母親還拜過師父。
雖然對面前的人有些存疑,但對於她能準確無誤地報出明憐當年的相關細節,以及一見面就把自己認出來這件事,明昭月選擇持保留態度。
“我母親的師父…是嗎?可我從來都沒有聽她提起來過這件事。”
“你當然不會知道了。”雲素的嘴角泛起了一絲苦笑,轉而就把自己懷裡邊的照片就放進了招待生的手裡讓他拿給明昭月。
“畢竟在你出生的時候,我跟明憐就已經斷了好多年的聯系了。”
明昭月結接過了雲素派人遞過來的照片,就看到了一張有些微微泛黃的相紙上邊裝了兩個穿著學生氣衣服的女孩。年紀不大,約莫有個十七八歲。
她們對著鏡頭笑得很是洋溢,而其綁著麻花辮的那位,基本上和明憐的五官一模一樣。
這張臉只是比明昭月記憶中的要再稚嫩一些而已。
另一個人,自然是雲素。
“明憐當時就比我小兩歲,是我的學妹。”雲素把自己的頭髮往後挽了一下,在回憶起往事的時候,語氣裡邊明顯帶了些苦澀。
“我家是祖傳的手工世家,和明憐比起來家庭條件要好一些。當時高中畢業的暑假,明憐跟著我學了兩個月的手藝,本來做的挺好的,她也準備一直在手工旗袍這條路上發展下去。”
“但在大一的時候,明憐的母親…也就是你的外婆生病急需費用動手術,與此同時,明憐在學校的表演晚會上被星探挖掘。”
“而後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明憐人生的第一部 戲就在熒幕上邊大爆。但你外婆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就算明憐把自己的收益全部拿去給她治病也是杯水車薪。”
“面對自己母親重病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崩潰,然後她走上了歪路就跑去借貸。之後…你外婆還是走了,而你媽媽欠下了很多債。”
“她是為了還錢才選擇跟你父親進行商業聯姻的。”雲素歎了口氣,“為了你外婆,她把自己的大半輩子都賠進去了。”
明憐在藝術事業上頗有天賦造詣,當年僅僅只是學習了兩個月的旗袍,就已經有無數客戶追著下單了。對於她選擇放棄轉而去娛樂圈演戲這件事,雲素當時表示又無力又無奈。
“之後商業聯姻的結果,你作為明憐和尹華的親生兒子,具體細節應該比我更清楚。”
雲素歎了口氣,搖搖頭道:“請回吧,明憐的東西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我是不會輕易交出去的。”
“更何況…”她抬眼掃視了一下面前的兩人,最後就把自己的視線給落到了盛予珩的身上,“這件旗袍,是因為你現在要跟盛家商業聯姻所以才選擇拿回去的吧?”
“我對商業聯姻這四個字一直沒什麽好感。”雲素對著明昭月笑了下,“比起把明憐的遺物交給一個馬上就要踏入利益紛爭的人手裡不得安生,我更願意把它好好保存下來。”
“我清楚這件旗袍是明憐留下來給你的,但我作為明憐的師父,希望可以擁有保管權,它會放在我的展館內收藏。如果明少爺你想來看的話,隨時歡迎,如何?”
聽完雲素說的話,明昭月安靜了好一會,愣在原地一時半會卻想不到什麽話來反駁。
這是明憐的過去,他完全都沒有聽說過的過去。
明昭月垂下了自己的視線,心裡有些亂,“那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拿不回我媽媽留給我的東西了?”
雲素只是笑笑,“明少爺,預約的時間已經結束了,請回吧。”
明昭月的嘴唇微動,正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就被一旁的盛予珩給主動開口打斷道:“雲女士,您不願意交出旗袍的原因在於,您認為明昭月在和我聯姻之後會陷入不安穩的生活對吧。”
“如果我可以證明,我有能力讓明昭月之後可以安安穩穩地過好日子,那您能把旗袍交出來嗎?”
面對盛予珩突如其來的問題,雲素先是一愣而後笑出了聲,“你想怎麽證明?”
“您可以給我設置要求。”盛予珩起身,稍微朝著雲素走近了幾步,“您盡管要求,只要我做到了,那就麻煩你給明昭月一個把旗袍還給他的機會,如何?”
雲素打開了自己手裡邊的扇子,半掩著自己的臉龐笑得花枝亂顫,“有意思,你跟我進來吧。”
說完,她就拍了拍自己的手,示意招待生把盛予珩給領進內庭。
盛予珩這邊剛走兩步,就被明昭月從身後給拽住了衣角,“你要幹嘛?”
明昭月小聲地用氣音對著他就警告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來摻和。”
“沒事。”盛予珩對著明昭月彎了下眼角,“我昨天不是說了,會幫你把明阿姨給你準備的禮物全部湊齊嗎?”
“我說到做到,所以你給個機會,稍微相信一下我吧。”
明昭月最後是一個人回到車上的。
因為盛予珩被雲素叫進了屋子裡邊的時間很長,明昭月又開始在車上犯困。
而就在他已經靠在車後座上睡了一覺起來的時候,盛予珩還沒回來。外邊的天色逐漸變得有些濃厚,只聽見方特助就接到了盛予珩的電話。
一分鍾之後,雖然明昭月沒聽清盛予珩在電話的那頭說了什麽,但看著方特助熟練地掛電話開車就意識道了什麽。
“盛予珩讓我先回去嗎?”
“是的。”方特助點了點頭,借著車內的鏡子和明昭月對了一眼,“盛總那邊還有事情需要慢慢處理,讓我直接就接您回去。”
明昭月下意識地就往座位裡邊縮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沒什麽異議。
只是抬頭,借著方特助還沒把車子給開走的時機透過車窗去看房子上邊依稀還亮著幾束燈的房間。
雖然有些心慌,但想到了當初那位對著自己說的那句說到做到之後,也就默默地把自己的心跳給揣回了肚子裡邊。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後,明昭月確確實實是意識到了盛予珩作為自己為數不多的熟人裡已經算是最靠譜的了。
雖然這人平時吊兒郎當地不著調,但…偶爾選擇相信一下,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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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月在回到盛予珩家裡的時候,難得地就接到了陳雪豔主動打來的電話。
上次她主動打電話還是自己剛跟盛予珩在飯店裡邊決定好了要協議結婚的時候…
他的注意力有些渙散,想到了前幾天帶著陳雪豔去撞破尹華出軌現場的場景。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本著自己做的事也不算那麽道德的情況下,明昭月還是選擇接通了電話。
“喂?”剛開口,明昭月就聽到了對面濃鬱的哭腔和若有若無的抽泣聲。
“昭月啊…阿姨這麽晚打電話會不會打擾到你啊?”
明昭月皺眉,心想這不是已經在打擾了嗎?
“我準備休息了,你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前幾天不是出了那檔子事嗎?我爸他現在要跟我離婚,他協議也簽好了,說要娶那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
“你得幫著阿姨勸勸你爸啊,明明我們倆的孩子都大學畢業了,他還整這一出,沒良心啊…”
“哎呦我真的是命苦…”陳雪豔的哭腔越發嚴重,感覺她下一秒就能在手機的那一側開始嚎啕大哭,“怎麽當年就看上了他這種人?你不能看著你爸拋棄我們不管,整個家都被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給拆散吧,你去跟他說兩句?”
聽完陳雪豔對著自己的哀求,明昭月莫名地就覺得有些恍惚。他拿著手機的力度微微收緊,指尖都在微微泛白。
放在以前,明昭月是怎麽都想不到他還能聽到陳雪豔向著自己求助的一條。
可笑的是,他們明明都是受害者。但曾經的加害著陳雪豔,現在還有臉跑來跟他來求情。
“我幫你去勸勸他?那你當年選擇在我媽生病的時候就趁虛而入的那天,有沒有想過你就是靠拆散別人的家庭來上位的?”
“陳阿姨,你是喝多了需要被我罵醒嗎?”明昭月難得一次對著陳雪豔用畢恭畢敬的語氣道:“你的家被拆散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早就跟尹華斷絕關系了。”
“陳雪豔女士。”明昭月深吸一口氣就對著電話那頭道。
“既然當初選擇了小三上位,那麽現在就應該做好被三的準備。我如果是你,早就圈著一筆錢帶兒子跑路了。你現在是想跟尹華爭取什麽呢?爭取你那可悲廉價的愛情嗎?”
“像他們這種商人向來最重利益,你當初身上有的資本是美貌和年輕。可現在,你的資本已經被他盡數地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對商人來說,被消耗完的商品就會被歸為廢品行列。所以好好地睜開眼睛看看現實吧,畢竟你本身就不屬於現在這個世界。”
“被驅趕,命中注定,不過是時間快慢的問題。而我的任務,就是努力地把這段時間給提前。”
“好在是你的任性,推動了我的任務進度。正好就能抓住了這段合適的時機而已,所以說到底…把事情弄成現在這樣,不過都是你在咎由自取罷了。”
陳雪豔那頭,在聽到明昭月的話之後,安靜了好一會都沒再有動靜了。
差不多等到明昭月基本上沒什麽耐心之後,他才很勉強地聽到對方對著話筒就來了很細微的一句,“謝謝…還有,對不起。”
這是一句遲到了好多年的抱歉。
明昭月的眸子暗了暗,心中像是在發堵一般的,有情緒卡在了嗓子眼裡邊出不來。
“別跟我說抱歉了。”明昭月無奈地笑笑,“有機會的話,還是留著下去之後跟我媽說吧。”
在交代完這句之後,他就毫不留情地選擇了掛斷電話。明昭月沒有暢快也沒有不甘,只是覺得有些累了。
明昭月丟下手機把自己塞回了被子裡邊,情緒很明顯地就低落了下來。
外面的天色就跟牆壁掛鍾上邊的時間一樣遲,都但他卻還沒聽到盛予珩開門回來的動靜。
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晚的時候,人的激素水平發生變化,會使得情緒變得異常敏[gǎn]的原因。明昭月竟難得地生出了一陣孤寂感。
如果這個時候盛予珩在就好了。
這樣一個有些模糊的想法就這樣從他的腦海之中閃了過去。
最起碼能讓自己稍微開心一點,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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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月第二天有工作,所以在起床之後就只是簡單地吃了點早餐,而後就有司機接他去劇組上班。
在吃早飯的間隙,明昭月有意無意地問了一下錢叔關於盛予珩的情況,而後得到的回答是:“盛總昨天晚上回來的很晚,因為工作堆積的原因他一大早就趕去公司開會了。”
明昭月唔了一聲,而後在心裡思考著雲素到底是給盛予珩提出了什麽樣的條件。能讓他忙成這個樣子?
但比起一個人在這裡想東想西的,很明顯是直接去問本人的效率會更高一些。所以明昭月在去劇組的車上,就選擇了直接給盛予珩發了個消息。
可由著明昭月注意手機注意了一路,也沒看到有盛予珩回復自己的消息。
到了劇組之後,明昭月也沒了耐心地就把自己的手機交給助理,開始今天的拍攝工作。
由於他前期拍攝工作量大的緣故,後面的劇情基本上都是零零散散地一些短劇情,時間跨度之類的也不是很大,這對明昭月來說就只是簡單的工作而已。
上午的拍攝剛結束,明昭月就被導演告知說再過一個星期之後這部劇就能殺青了。
聽到很快就能下班,明昭月原本緊繃著的精神也稍微放松了些。他心情愉悅地跟導演核對完今天上午拍攝的劇情之後,突然想到了…宋念,好像很久一段時間都沒主動來找過他了。
“哦,你說他啊。”鄧導翻了一下這段時間全劇組演員們的排班表,“宋念這段時間的戲都沒跟你排在同一個時間段,你不知道嗎?”
明昭月楞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好像確實是自宋念被盛予珩警告過的那天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怎麽在劇組裡邊看到宋念了。
他還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不在劇組裡邊住了,才沒怎麽接觸到宋念的。原來是因為對方有在特地避開自己?
明昭月也懶得往下在深究了,隻覺得保持這樣的關系也是挺好的。
而就在明昭月默默思考著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了原本站在一旁的鄧導主動開問:“怎麽了?你是和宋念鬧矛盾了嗎?我記得前段時間他好像一直都挺主動的找你討論劇本的,怎麽這段時間沒在你身邊看到他?”
明昭月唔了一聲,“不清楚,可能是他這段時間忙吧。”
鄧導哦了一聲,“我記得他是跟你從同一個公司出來的,作為前後輩你也可以多指導指導他啦。不過我聽說你的合約快到期了,不準備在原經紀公司續約嗎?”
“啊…續約嗎?”明昭月頓了一下,在心裡思考著應不應該把這件事提前告訴其他人。
明昭月的經紀公司是在他大二的時候就簽上的,那個時候公司規模也不算大,但整體上資源還算不錯。但最近這幾年,他名下簽約的新人越來越多,資源逐漸從明昭月的身上往其他人偏移。
這就導致粉絲對公司極其不滿,因為明昭月才是目前人氣最高的演員,而公司一直在做拖後腿的發展。越到後期,給明昭月挑的劇本就越差,就連助理臨時有事也只是給明昭月換了一個完全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生。
而這次《燈火明滅》的劇本如果不是又鄧導親自下場挑中了明昭月,他這段時間估計還會因為沒戲拍在家裡當鹹魚曬太陽。
所以對於和原公司續約的這件事,明昭月本人也沒什麽太大的想法,他其實是想過段時間自己成立名下的工作室。
面對鄧導的問題,明昭月也沒什麽把握地打著哈哈就算過去了。
“續約?不著急,這還有幾個月呢,等我慢慢地再考慮一下吧。”
而就在鄧導還想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就聽到明昭月笑著轉移了話題,“鄧導,還是先看看今天下午要拍攝的劇情吧?早點研究明白的話我就能早點下班了…”
等到明昭月下班之後再次打開手機時,盛予珩那邊終於發來了一條消息回復道:“保密,這個下次再說。”
明昭月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一邊在心裡嘟囔著搞什麽怎麽這麽神秘,一邊就看到了盛予珩那頭髮來的新消息。
“爺爺最近身體好了一些,說是想見見你。現在方便嗎?方便的話我讓程叔去接你。”
爺爺?
明昭月微微晃神,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沒和盛予珩正式解除協議關系。所以…還是得硬著頭皮在長輩面前維持一下兩個人之間的表面狀態。
他歎了口氣,轉而就給盛予珩發過去了一個嗯。
“我有空,你讓他來接我就好。”
程叔的動作很快,幾乎是這邊明昭月剛答應了下來,不到半個小時他的車就停在了劇組門口。
“程叔。”明昭月首先笑著先他打招呼,“下午好。”
程叔哎了一聲,然後就幫明昭月把車門給打開。
這一路上,程叔都有在關心嗎明昭月最近身體怎麽樣,夥食好不好,盛予珩有沒有欺負他之類的話題。程叔性格好脾氣也好,明昭月在回答的時候也就稍微多了點話,這才讓程叔得到機會問。
“小月啊,你跟予珩的婚禮準備什麽時候舉行啊?”
聽到婚禮,明昭月先是微微地楞了一下,而後不太自然地就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怎麽突然問這個…?”
“是這樣,你們不是訂婚典禮都辦了有一段時間了嗎?老爺子當時沒去他就覺得怪可惜的,最近這段時間他身體好了不少,我們就有打算讓你們盡早把婚禮辦完。”
“早點辦完就早點安心,這樣你們也少了一樁事了,對吧?”
程叔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期待著明昭月的回復。
車後座上,明昭月下意識地就攥緊了自己的衣角,語氣有些遲疑,“這個啊…得看盛予珩吧。”
盛予珩什麽時候能履行當初說會幫自己拿回明憐給自己禮物的承諾,那他就可以選擇酌情考慮一下舉辦婚禮的這件事情。
程叔啊呀了一聲,“予珩嗎?他應該對這種事是很積極才對的呀。”
“大概吧。”明昭月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他對這種形式貌似還是很看重的,隨他。”
等到明昭月抵達了盛爺爺所在的老宅的時候,天色已經逐漸變得有些暗淡了。此刻正值晚餐時間,幾乎是明昭月剛進門就被請上了桌。
盛爺爺端坐在餐廳的主位上,和藹地跟明昭月打起了招呼。
“小月,好久不見。”
老人的精神狀態看上去很不錯,笑眯眯的,很是俊朗。就是有些太瘦了,再加上額前的白發以及手背上邊的滯留針還是能看出他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明昭月對盛予珩的爺爺記憶還是停留在初中的時候,那會爺爺的身體還很好也沒有怎麽生病。他經常在去上學的路上遇到在公園打太極的老頭子。
盛予珩的爺爺還經常會笑著問他,有沒有吃早飯。
後來爺爺生病,身體狀況越發不好了,明昭月也就偶爾只在節假日時的家庭聚會中看到過幾次盛爺爺。
都只是遠遠地掃了幾眼,像現在這種面對面坐在一塊吃飯的機會已經是很久都沒有了。
明昭月笑著就跟老人打了個招呼,而後就開口問道。
“盛予珩呢?他沒來嗎?”
一聽到明昭月提起盛予珩這三個字,盛爺爺臉上的表情立馬也就胯了下去,“他?你是不知道他最近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吧,還敢回來吃飯?”
明昭月的手心稍微滲出了些汗,“盛予珩他怎麽了?”
在一旁的程叔立馬就勸和道:“哎呀都是些小事,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盛少爺這麽做一定是出於他自己的判斷的。”
明昭月有點疑惑地繼續追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盛爺爺歎了口氣,抬手示意讓程叔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給說明白。
讓盛爺爺如此生氣的原因,還是因為盛予珩前幾天主動提出要和王家取消商業上的所有合作。
盛王兩家從前幾代之前都很好地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算是對彼此最熟悉的商業夥伴了。所以一開始眾人給盛予珩訂下的聯姻對象自然而然就是王懷利。
但最近自從盛予珩上任的這幾年開始,王盛兩家之間的關系也就變得越來越差。真正爆發的時間就在前幾天,盛予珩突然就提出了要解除和王家的所有合作,並且已經把合同簽完了。
雖然盛予珩的父親一直沒什麽意見,但這回可把老爺子給氣壞了,任由著盛予珩怎麽哄都沒哄明白。而與此同時,盛予珩還提出了收購王氏企業的想法,收購工廠開始改良同時優化生產線使得產能升級。
所以盛予珩最近一直都在忙這件事。
明昭月聽的有些恍惚,這邊還在心裡想著這事不是對盛氏企業是有好處的嗎?盛爺爺為什麽要生氣?
結果下一秒,就聽到盛爺爺氣衝衝地對著明昭月開口補充道。
“嘿喲,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太衝動了,說是因為什麽跟王家那個小兒子因為什麽珠寶起了爭執,然後就乾出來了這種事。”
“他這也太衝動了吧,心氣不定的人以後怎麽成大事?”
明昭月感覺自己的眉心稍微跳了跳。
珠寶?
盛予珩為了幫他從王懷利手裡把珠寶買回來,直接收購了整個王氏?
不是,他有病吧?.
從盛爺爺的家裡回來之後,明昭月馬不停蹄地就趕去了盛予珩的公司。他隻覺得自己現在被盛予珩瞞了不少事,心裡越想就越是不痛快。
現在這個點,公司的員工剛加完班準備往家裡趕。所以明昭月在進電梯的時候,正好就趕上了一大波了一塊往外走的時候。
他那張臉極其矚目,好巧不巧地就被公司的幾個員工給一塊認出來了。
“欸?那個是明昭月嗎?好像有些眼熟啊。”
“明昭月?我們這不是娛樂部吧,他怎麽會來這裡,來拍新產品的廣告?”
“這個長發,好像真是明昭月,啊他怎麽走的這麽著急…”
明昭月把眾人的疑問給拋在了身後,頭也不回地就上了電梯。等到電梯停在了最頂樓的辦公室門口,他閉了閉眼而後就深吸一口氣往外走。
盛予珩的辦公室被設計在了最裡側,外邊還安排了五六個助理和秘書的辦公區域。
其中有兩位助理此刻還在加班,在聽到電梯打開的動靜之後剛想提醒和盛總談話需要提前預約,而後就看到了明昭月的臉,皆是心照不宣地沒了動靜。
“你們盛總在裡面嗎?”明昭月敲了敲助理的桌子詢問道。
“在的。”小助理有些僵硬地回答:“不過盛總現在還在忙…”
“在就行。”明昭月點點頭,而後果斷地走了兩步之後推開了盛予珩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門被推開的瞬間,明昭月看到了原本正襟危坐地在處理著公務的盛予珩臉上閃過了一瞬間的慌張。
下一秒,盛予珩不自然地低頭在自己的手上搗鼓了一下什麽東西,而後才抬頭微笑地看著明昭月,“你怎麽突然來了也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明昭月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抿著唇什麽都沒說地就把辦公室的門給關上。而後就快步走到了盛予絎的面前,把他原本藏在身後的左手給揪了出來。
盛予珩有些慌亂地就想拿東西去擋,卻被明昭月直接警告道:“別動。”
“你去幹什麽了?”明昭月皺眉,指著他左手指尖上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傷口就問道:“雲素讓你乾的?”
偽裝被拆穿,盛予珩嘶了一聲有些無措地就解釋道:“不是,這都是是我自己決定的。”
“決定什麽?”明昭月不依不撓地就追問道:“我聽說你收購王氏的消息了,你解釋解釋?”
盛予珩這回沒再嘴硬了,猶豫了一會之後就選擇老實交代道:“雲素之前提出來的要求是,需要一件我親手縫紉出來的旗袍作為交換,才能把明憐的那件旗袍給我們。”
“我手上的傷口都是因為一開始操作不熟練才導致的…現在已經好很多了,等我縫好新旗袍之後我們以前去把明阿姨留給你的那件拿回來。”
聽到他的回答,明昭月頓了一下,眼裡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為什麽…?”
他看著盛予珩手上的傷口皺眉,“為什麽你要一個人承擔,不管是那件珠寶也好,現在這件旗袍也好,你就不能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嗎?”
“不行啊。”盛予珩把指尖從明昭月的手裡給抽了出來。
“我說過了,之前答應你的事情我都會做到的,不能言而無信。”
“而且協議上一開始那些儀式是我決定的,條款上也交代了其過程中產生的時間和金錢成本都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盛予珩垂下自己的視線,低聲對著明昭月說明道。
“這可是契約精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