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轉眼, 就來到了八月下旬,氣候逐漸轉涼,天高氣爽, 空中萬裡無雲。
頭髮長到肩膀, 桂歡就不打算剪了, 短頭髮需要定期修理,長頭髮省事, 用皮筋一扎就好。
八月二十九日, 學生集體返校, 收拾衛生, 回收作業, 做開學典禮的準備。
桂歡作為初三生代表,讓老師檢查了一遍她寫的演講稿。
打掃衛生這件事, 一直都是桂歡的首要“保命任務”。她沒有因為多了二十年壽命就懈怠,人生數十載, 她可不能坐吃山空, 每日增加幾小時, 循序漸漸方能長久。
回到班級裡, 桂歡下意識地看向廖斂的書桌,椅子規整地插進桌子下方,沒有人動過。
他不是說八月末回來嗎?怎麽現在還不見人影?
打掃完教室,桂歡最後一個出了班級門, 幸好她今天背書包來的,因為和廖斂是鄰居,順便就把廖斂的教科書也領了。
踏著傍晚的火燒雲, 桂歡慢慢往家走,爸媽都在快餐店裡忙, 為了增加收入,快餐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她媽乾到十一點,下半夜桂歡爸一個人看店,大伯下班前把菜做好,剛好維持到第二天早上的分量。
桂歡媽每天回來都會帶一些飯菜,是桂歡第二天的口糧。
桂歡:“舉可以……別轉了,我頭暈。”
把帽子往桂歡手裡一塞,廖斂伸出雙臂,在桂歡的驚呼下,環住了她的腰,非常輕松地舉了起來。
廖斂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的毛線帽子,身穿黑色長袖寬松T恤,黑色休閑褲,腳上一雙白色旅遊鞋。
桂歡:“廖斂?”
廖斂沒松手,還抱著她轉了一圈。
“……可以放下來了。”
待看清他的臉,桂歡眯了眯眼睛。
廖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把整張臉都貼了上去,從左到右,慢慢地蹭了蹭。
他原來頂多用額頭蹭一蹭,現在可好,簡直就是在擦臉。
會這麽叫她的,除了家裡的長輩,就只有廖斂了。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面龐,桂歡歪了歪頭。
說著,他抬手揪掉了帽子,半長不短的頭髮就露了出來,由於靜電,發絲向上立立著,破馬張飛,毫無章法。
說完,廖家的好大兒就放輕了力道,從下巴到額頭,非常細致地用臉在她的肩膀上打了個滾。
桂歡:“怎麽想起來戴帽子了?”
聲音聽著有點耳熟,桂歡拽了拽書包帶,兩人分的書不輕,帶子隨著重量向下壓,勒得她肩膀酸疼。
很像,與他上輩子,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抬起頭,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三十米開外,面朝她的方向,視線相對,對方又喊了一句:“歡歡!”
距離三十米遠的時候還不明顯,隨著廖斂的接近,桂歡才清楚的認識到,他究竟大了多少倍。
肩膀一松,廖斂非常自然地提起了她的書包,單手甩到了肩膀上,掂量了兩下,問道:“你用書包裝大米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著桂歡的臉,雖然面部表情沒有呈現出笑容,但桂歡能感覺到,他很開心。
廖斂磨蹭的動作幅度太大,毛線帽子往上竄了竄,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小豆丁廖斂做這個動作,桂歡隻覺得他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可身高將近一米八的廖斂,在她肩膀上這麽蹭,就不是那麽可愛的事情了。
廖斂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隨後低下了頭,桂歡下意識一躲,廖斂的鼻子就點在了她的肩膀上。
廖斂:“太長了,扎眼睛。”
微抬起頭,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掌心衝著桂歡道:“沒出油。”
廖斂眨了眨眼睛:“我著急回來,沒洗臉。”
掌心寬大,五指修長,桂歡目測了一下,比她臉都大了。
廖斂腳步一停,維持著挺舉的勇姿,大腦袋一低,就頂在了桂歡的肚子上。
臉龐上的稚氣一掃而空,濃眉、高鼻,薄唇,只有那對貓眼,還能看出小時候的模樣。
桂歡低頭看向他的鞋子,臨走時他頂多三十幾碼的腳,而現在的鞋,則像個小船,少說也得四十一碼。
桂歡腦袋慢了半晌,緩緩抬起頭,才發現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她的頭頂隻到廖斂的肩膀了……
桂歡懷疑道:“你臉出油了嗎?”
不怪她覺得詫異,小豆丁去北極前,額頭才堪堪到她肩膀,小兩個月的時間,怎麽就竄這麽高了?!
廖斂見桂歡認出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像風一般跑了過來,一眨眼的功夫,就衝到了桂歡的眼前。
力道不可同日而語,蹭得桂歡整個人都跟著歪了歪,沉默兩秒,開口道:“……你對你的體型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她心理年齡大了,突然被舉起來,實在有點不習慣。
廖斂右臉貼在她肩膀上,露出左眼,低聲道:“你肩膀太單薄了。”
並不是浪漫的環抱,而是很單純的托舉……
走著走著,桂歡忽然想起來自動鉛筆的替芯不夠了,只能掉頭往回走,學校門口的文具店種類繁多,物美價廉。
買完替芯,她剛走過馬路,就聽到有人高聲喚了一句:“歡歡!”
怎麽說呢,桂歡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是太輕了,廖斂舉著她,就跟舉個小動物似的。
撐得鼓鼓的不說,正常書包沒有這個分量。
桂歡:“……”
你是覺得,這條街上就只有我們倆嗎?
廖斂倒是一點不覺得害羞,他腦袋在桂歡的肚子上拱了拱,臉撲上去,猛地吸了一口氣。
桂歡當時就覺得,一股涼氣貫穿了她的肚臍眼……
“好了好了,我們說說話,別用肢體表達了。”
廖斂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把桂歡放了下來,桂歡趕緊整理被蹭得皺皺巴巴的校服,就感覺頭頂多了一份重量。
廖斂的大掌在她的頭髮上揉了揉,左看右看,一副稀奇地模樣道:“你毛變長了。”
一整個暑假都跟“動物”混在一塊,廖斂一時還改不過來口。
桂歡:“……嗯,和你一樣。”
廖斂似乎不太習慣居高俯視的視線,他彎下腰,從側邊打量桂歡,右手將她的頭髮捋順,還用手指當梳子抓了抓,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道:“桂歡,你原來就這麽矮嗎?”
桂歡:“……”
但凡他情商高一點,她都得跟他掰扯掰扯。可廖斂就是廖斂,長得再高也沒用,腦子沒跟上趟。
桂歡:“實話實說,你放暑假前也不高。”
廖斂絲毫沒有自尊心受挫,點頭道:“那時候還是幼……還小,矮是正常的。”
桂歡好奇道:“你這個暑假都吃什麽了?”
就是把腿打折,往裡面裝鋼釘,都不可能長得這麽快。
廖斂歪頭想了想,仔細篩選他吃過的東西裡,能說出來給桂歡聽的品種。
“海草。”
桂歡:“……”
行了,她都多余問了。
她不禁也有些納悶:北極熊,難道還有增高的效果?吃大的動物,就能變大?……沒道理啊。
“你長得這麽快,沒有生長痛?”
廖斂回想著道:“還好,可以忍。”
從幼態變化為成年獸態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骨骼拉長,妖丹發熱,那感覺確實不太好受。
就連一向討厭水的廖斂,都一頭扎進了冰河之中,在裡面來回翻騰。
之所以選在北極化型,就是因為這裡人煙稀少,就是嚎叫,也沒人會察覺。
其實最開始,廖斂的老父親是打算讓他去南極的,那裡最低氣溫零下五十多度,冰河裡含氧量高,住著很多大型水獸。
但天禧堅決不同意,北極就夠受的了,去南極,他就得在那被凍成活標本!
桂歡:“你去買點鈣片,補一補鈣。”
廖斂實話實說:“我吃了不少骨頭。”
“脆骨補鈣效果不明顯,你最好去看看醫生。”
廖斂一本正經道:“我吃的是骨頭,硬骨。”
桂歡:“……你牙還好嗎?”
廖斂呲出一口又白又齊的牙齒,虎牙明顯,呈尖錐狀。
自豪道:“很好。”
桂歡以為他在開玩笑,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說道:“書包裡有你的教科書,你一會兒拿回家。”
廖斂突然想起了什麽,低頭看著桂歡道:“我剛才去你家了,窗戶沒鎖,你是給我留的窗?”
桂歡:“……我是為了通風。”
兩人邊走邊聊,廖斂脫線的聊天風格,很快就讓桂歡找到了熟悉的相處方式,雖然他高了,壯了,但還是那個廖斂。
上到六樓,廖斂一點沒有回家的意思,站在桂歡身後等她開門。
桂歡:“你不回家?”
“你能幫我剪剪毛嗎?”
桂歡:“……樓下直走兩百米,拐彎就是一家理發店。”
廖斂:“我不喜歡別人拿著利器在我頭上比劃。”
你不喜歡的還挺多。
“……我沒給人剪過。”
廖斂無所謂地道:“不會剪就剃禿,我長得快。”
快到秋季了,季節交替,他這段時間毛發會格外茂盛。
桂歡:……
秉承著美觀主義,桂歡終究沒給他剪凸,只能說廖斂長得好,怎麽剪都不會太難看。
廖斂本人似乎絲毫不介意,照鏡子不到一秒,就轉過了頭。
“……你不再看看?有沒有哪兒需要修剪的?”
廖斂:“不用看了,就那兩撮毛,沒什麽好看的。”
他身上都是毛,這麽一小塊,根本不在乎。
不注重外表,也算是優點吧。
桂歡才想起來:“你舅舅呢?你回來不跟他說一聲?”
廖斂:“他今晚不回來了。”
桂歡:“有事情?”
廖斂雙手無意識地放到了桂歡的頭上,摸了兩把,隨意地道:“他開養雞場的,母雞不下蛋,他去色誘了。”
桂歡:……她實在很難想象,一個成年男人,要如何去色誘母雞。
“你從哪兒學的‘色誘’這個詞?”
這麽複雜的詞語,顯然超出廖斂的詞庫了。
廖斂:“老師不是說讓讀四大名著嗎?我看了三國,裡面有董卓令貂蟬色誘呂布。”
沒想到,他還真的認真讀了。
感覺廖斂在來回揉搓她的頭髮,桂歡忍了忍,沒忍住道:“我是不會讓你給我剪頭髮的。”
廖斂奇怪地道:“為什麽要剪,你的毛多好,軟乎乎的。”
他低下頭,順勢就想去舔,舌頭都伸出來半截了,才想起來這個舉動似乎不太行。
桂歡一抬頭,就看到了他的半截舌頭:“……你要往我頭頂吐唾沫嗎?”
廖斂進退兩難,索性伸出舌頭,舔了舔鼻頭,面無表情地道:“我就想給你展示一下,我能舔到鼻子。”
桂歡:“……”
是不是北極太冷,把他的腦子凍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