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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太對勁》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在念書和被他媽打斷腿之間,王三餅屈辱地選擇念書……

  上輩子王三餅軟磨硬泡,再三強調自己腦子笨,在班級裡跟不上進度,最後還擠出了幾滴眼淚,他媽才松了口。

  不念就不念吧,自己做點買賣也挺好,家裡又不是養不起他。

  可這輩子有廖斂從中作梗,王三餅就算想自我放逐,也沒了機會。

  光仔滋遛滋遛地喝著涼白開,說道:“要不,我也去念?”

  他從小學起就跟王三餅一個班,倆人一直都是班級裡的差生代表,如今王三餅要去念書,他覺得自己出去混也沒什麽意思了。

  廖斂瞥了他一眼,道:“你都這樣了,還不多念點書,以後怎麽活?”

  光仔扣了扣手,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雖然沒有三餅聰明,但也不太笨,總能找到活兒。”

  廖斂眉毛微挑,指著王三餅道:“你覺得他聰明?”

  光仔:“挺聰明。”

  桂歡站起身,探頭看了一眼,問道:“你們想不想吃雪糕?”

  王三餅:那十三塊錢,是他主動要的嗎?!

  王三餅羞憤了:“……為什麽不是光仔去!”

  廖斂冷眼道:“你還欠我十三塊,不是你去誰去?”

  王三餅蔫蔫地抬起頭:“我也想吃。”

  王三餅和光仔看了一眼就別開了視線,只有廖斂盯著楊紅臉上的傷一個勁兒地看,一點不懂得避諱。

  桂歡:“……要不一起去?”

  女人名叫楊紅,前面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兒,名叫吳梅。

  廖斂損他的那些話,他完全沒放在心上,畢竟他打不過人家,生氣也是白生,不如想開點。

  最終,四個人一起下了樓,一種口味挑了一根,王三餅磨磨蹭蹭地結帳,旁邊正好走過來了兩個人。

  小女孩穿著洗得有些發黃的白上衣,下半身是修補過的校服褲子,她左手臂藏在身後,右手扯著衣服角,眼巴巴地看著買雪糕的自行車,抿了抿嘴唇。

  她身後跟著一個十分消瘦的女人,看年齡大約三十多歲,女人身穿半新不舊的系扣襯衫,由於身材太過纖細,襯衫看起來肥肥大大的。

  楊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從臉側捋下來幾縷碎發,想遮一遮。可那幾縷頭髮根本擋不住她眼睛上的烏青和側臉的紅痕。

  不能讓廖斂再聊下去了,這孩子說話直,王三餅被說得腦袋都垂胸口上了,他本來就胖,一低頭,雙下巴擠成三個折,都要把自己溺斃了……

  光仔第一個積極響應:“吃!”

  王三餅:……你是當我不存在嗎?
  這時,窗外傳來了一陣陣用大喇叭播放的叫賣聲:“紅豆雪糕,綠豆雪糕,小奶糕,一塊倆,兩塊錢五個嘞!”

  廖斂點點頭,踹了踹王三餅:“你下去買五根。”

  廖斂一臉認真地打量了光仔半天,說道:“你這腦子,還不如勞動公園的大鯉魚。”

  會溜須拍馬,人脈廣,在他們初中差生裡,算是混得好的了。

  看到女人的臉,桂歡就認出她是誰了。

  桂歡:“廖斂,你吃嗎?我下樓去買。”

  吳梅抬頭看了看她媽,又望了望雪糕箱,什麽也沒說。

  楊紅看出女兒想吃雪糕,停下腳步,掏了掏兜,掏出了三毛錢,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有沒有便宜點的,我想買一根。”

  買雪糕的剛要回話,身後單元樓二樓的窗戶就被推開了,一個光著膀子的中年男人探出半個身子,扯著嗓門道:“還不死回來!想餓死你男人,好再找一個嗎?!”

  男人留著寸頭,眼眶發青,眼神渾濁,說話有些大舌頭,似乎喝了不少酒。

  一聽見男人的聲音,楊紅和她女兒都是一哆嗦,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吳梅伸出左手扯了扯她媽的袖子,小聲道:“我不吃了。”

  桂歡這才看見,吳梅纖細的手臂上都是淤青,手背上一片紅腫,應是被什麽東西燙了。

  楊紅輕咬下嘴唇,眼神裡滿是惶恐,緊緊地摟住女兒,兩人相依著往回走。

  桂歡接過王三餅遞來的雪糕,剛要打開,頭頂就是一閃,“日行一善”倏的放大,在她頭上閃閃發光,猶如裝修風格誇張的夜總會燈牌。

  桂歡捏了捏雪糕包裝,快走兩步追了上去:“等等。”

  楊紅和女兒聽到聲音,微微轉過身,桂歡遞出雪糕,笑著道:“我們四個人,吃不完五根,你拿去吃吧。”

  吳梅沒敢接,睜著大眼睛看向她媽,楊紅點了點頭,就要從兜裡掏錢。

  桂歡直接把雪糕塞進了她手裡,擺擺手道:“不要了,我們吃不了也浪費了。”

  楊紅拿著雪糕有些無措,上方的窗戶裡就又傳來了男人的叫罵聲,比剛才還要不堪入耳。

  楊紅看起來很不自在,眼神微微閃躲,低低地說了句:“謝謝。”

  目送母女兩人進了樓道,桂歡一抬頭,驚奇地發現,余命居然變成了十四天零十一小時。

  桂歡詫異了,一根雪糕……居然加了五天?
  莫非,這是“日行一善”在跟她做什麽暗示?
  桂歡沉思著往回走,廖斂咬著小奶糕,把剩下的三根舉到她眼前:“你想吃哪個?”

  桂歡挑了一個綠豆口味的,將剩下兩根分給王三餅和光仔。
    廖斂抬起下巴,衝著楊紅家的方向抬了抬,問道:“你認識她們?”

  桂歡:“那個女孩叫吳梅,也是二中的,今年初一。”廖斂轉頭,對王三餅道:“她身上的傷,你們打的?”

  在廖斂看來,二中的學生只要被欺負了,都跟王三餅等人脫不了乾系。

  王三餅立馬搖頭:“我們不打女生。”

  光仔在一旁道:“她爸打的。”

  廖斂回想了一下,道:“窗口探出頭的那個?”

  光仔:“對。”

  廖斂皺眉道:“人……父母打孩子,下手都這麽重?”

  廖斂他爸教訓他的時候,經常會用千年樹藤抽,大開大合,一副要打死他的勢頭。

  因為他爸清楚,廖斂皮糙肉厚,恢復得快,抽幾下就跟撓癢癢差不多。

  但人是很嬌弱的,廖斂爸媽從小就在他耳邊念叨,廖斂一度認為,人就像雪做的娃娃,一拍就會碎。

  光仔搖了搖頭,說道:“不會,他家……有點特殊。”

  廖斂:“怎麽特殊?”

  桂歡插話道:“回去說吧,外面熱。”

  老吳家的那些事,老鄰居們都知道。楊紅她男人叫吳天順,原本在紡織廠乾搬運工,當年楊紅家窮,才說給了吳天順。

  吳天順除了是城裡人之外,沒有一個能拿出手的條件。

  酗酒,賭博,打老婆,五毒俱全。

  楊紅她爸媽還在世的時候,楊紅實在被打怕了,就回家躲兩天。她沒有兄弟姐妹,父母一走,徹底沒了依靠。

  吳天順越發猖狂,打罵是家常便飯,楊紅生了女兒吳梅之後,本來又懷了一個,結果被吳天順活生生打流產了,從此就再沒懷上過。

  吳天順天天罵母女倆是掃把星,吳梅上初中這事,吳天順是死活不同意的,楊紅沒辦法,白天在菜市場賣點拌菜,她沒錢付攤位費,就只能在菜市場邊上找了個空地,風吹日曬的,攢了點錢,給女兒交學費。

  晚上去擺地攤,起早貪黑的,掙些辛苦錢。

  吳天順不光下班喝酒,上班也喝酒,結果就在班上出了錯誤,被開除了。索性吳天順也不上班了,天天去賭錢,贏了就在外面喝酒,輸了就回家打老婆。

  他爸媽那點棺材本,早就被他輸光了,在他爸媽徹底不管他之後,吳天順就伸手問楊紅要。

  王三餅他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但桂歡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吳梅初二上半學期就不念了,吳天順酗酒成性,脾氣愈加暴躁,打起人來沒個輕重。

  桂歡初中畢業那年,就聽說吳梅的右耳朵被她爸打聾了,楊紅拚了命地去拉架,被吳天順甩手推倒,腰椎撞到了桌角,再也沒站起來過。

  等桂歡大學放寒假回來的時候,聽說吳梅被他爸嫁給了一個帶著孩子的中年人,對方給了她爸不少錢。

  再後來,就是吳天順死了,喝酒喝多了,掉溝裡摔破了頭,等發現的時候,人都硬了。

  桂歡把最後一口雪糕吃完,緩緩地呼出一口涼氣。

  明明是大夏天,她卻感覺有點冷。

  她知道這對母女的未來,也親眼見證過她們的悲劇。

  王三餅和光仔平時在學校裡吆五喝六的,說到底其實就是倆孩子,說完吳梅家的事,兩人都有些沉默。

  他們不懂,這就是現實的重量。

  不是成績考差了,或是被人打一頓這種輕飄飄的小事,而是一種漫長的悲哀,沒有盡頭的煎熬。

  廖斂全程皺著眉頭,聽到最後,吐出了一句:“她倆為什麽不宰了他?”

  王三餅目瞪口呆道:“殺人,犯法啊。”

  廖斂低聲嘟囔:“你們人就是麻煩。”

  王三餅:……你不是人嗎?!
  屋裡空調呼呼地吹,桂歡放下木棍,就感覺右面被蹭了一下。

  廖斂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到了她的左邊,兩人中間幾乎沒有空隙,廖斂挨著她,緊了緊鼻梁,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桂歡:“你冷嗎?”

  廖斂搖頭:“不冷。”

  嘴上這麽說,他卻挨得更近了,還若有若無地蹭了蹭。

  桂歡:“我有點冷,把空調關小點吧。”

  廖斂立馬站起來,把空調往上調了四度,眉頭都舒展開了。

  桂歡笑了笑,心裡卻想著另外一件事。

  若這母女倆能回歸正常人的生活,她至少,能增加幾個月的壽命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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