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我可以提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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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神魔真正的力量席卷天地。
那種激蕩和狂暴的冰冷氣流, 把永夜之中的所有漆黑雲層攪動成了巨大的漩渦,像是圈圈命數年輪。
無邊暗夜被一隻鉤爪呼嘯撕裂,一片璀璨銀河托著流金明月, 衝上九天。
重焱呼嘯著掠過了雲層,司命年輪在他的催動之下, 變成了龍瞳一樣的大小。么么這才看清,那蜿蜒環繞的年輪之間, 繁複雕刻著數不清的符篆和神語, 根本數不清有多少條。只不過在么么袖間時是微縮狀態,所以她沒有看清過。
重焱輕輕掃過那年輪,然後他的鉤爪輕輕蜷起,碰了碰少女的臉頰。
明明是異常尖銳的利器,卻如觸羽毛一般,落在么么臉上, 甚至還沒有九天上的風力道重。
么么抬臉,抱著他輕輕蹭蹭。
上古神魔飛升到了蒼穹, 世人唾棄的滅世者, 成了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於是所有站在地上的、對著他猙獰的、咆哮的、祈求殺死他的人, 在那高懸的銀白色巨獸漠然的視線之中,再次變成了微不足道的螻蟻眾生。
此刻,整個神域應該都已經感受到了上古神魔的回歸, 諸天神佛沉默地注視著神魔,和神魔身後押禁了三萬年的人間界——
眼下,來龍去脈完全赤.裸地擺在眾人眼前,讓靈洲眾生的一切反應變得異常可笑。
“好!”
“呿。”
世上再沒有任何人可以欺負她和她的小魔頭。
她坐在重焱的掌中,只是抬頭看著長天,想:頭頂之上的蒼穹這樣高,這樣遠,可是高懸頭頂的究竟是神明,還是惡意?
或許就像爸爸媽媽說的那樣,這個世界的神和天道早就已經扭曲。
搖搖欲塌的天空被上古神魔照亮,舉世震蕩之後,是舉世啞然。
“等等、禮蒼彥成神那日好像說過,他就是丹鳳錦珠神後之子啊?!”
大黑蛇對他們表示了充分的嘲笑,然後仰頭看著天空上的銀流與金光,小聲轉頭問寂戎:“白毛他是不是變得更強了啊?”
這一夜,四方靈洲發生了太多驚變。
長留劍宗被砍得到處劍痕的校場上,同樣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金龍——禮蒼彥,和那降世的神明,他們才有問題啊!”
百余名高手方才激昂的屠魔之情全部倒流回衝,內府開始震蕩欲裂。究竟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在世界陷入永夜之後,丹鳳錦珠神後出現,給世人一顆星辰來抵抗永夜,但當所有在世大能集體出動去屠戮滅世魔頭之後,他們累聚的功德卻被金龍之神一口吞噬了下去。
可重焱並不回頭, 也早就不在意世人的看法。
然後他篤定的聲音落在她耳邊:“先抓丹鳳。”
數百名自以為奔赴大義、拯救蒼生的當世大能,紛紛露出了恍惚和震撼之色,並且在同一時刻感覺到了道心不穩。
重焱的獸瞳看著她,琥珀中淺淺化開了一絲溫暖笑意。
寂戎一邊小心用袖子纏住遊極劍破口的一角,一邊抬起頭,哼笑了一聲。
誰要來犯,就殺誰。
但此刻,么么渾身靈力四溢,是前所未有的充盈。在重焱用神魔之力徹底開啟了司命年輪之後,她的血脈也被拓寬到了一種能容納百川的廣度,周身輕盈而充滿力量。
兩人一大一小的身影直穿雲層——
這裡是他們長大的地方,是看似遼闊的四方靈洲。可是當與神明九天遙相對望,這裡只是隨時能被遺棄、被傾覆的一片井底。
么么也同樣沒有回頭。
爹娘說么么命格清奇,果然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這樣強悍的力量,究竟能帶他們到哪裡去——
叱吒天地的上古神魔,已經足夠強大從容。
寂戎仰頭看去,銀河映照出了眉眼中的凝重。
因為在他浩瀚漫長的生命中,螞蟻的叫聲對他而言並不刺耳。而這些螞蟻, 不過是被神愚弄——在天災面前無能為力,在神明面前唯有相信。於是自以為能夠救世, 自以為遠赴大義,到頭來陷入一場嘲弄。
作為一個深海中自造的神,大黑蛇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重焱在那一瞬間,已經完全是神明的存在…或者,比神明的存在還要浩瀚。
方才他護著么么在後邊,可是忽然渾身爆閃,亮得他一雙眼睛都睜不開,等他眼淚嘩嘩地再睜開眼時,重焱已經衝上了雲霄。
么么看向暗流湧動的黑雲,殺氣騰騰地問:“他們現在在哪裡?”
那麽,在這樣天道和神明都已經扭曲崩壞的時代下,最終的秩序,將會是什麽?
人們似乎到這個時候才終於回過神來。
誰犯了他們,也殺誰。
他的余光看到了,關鍵時刻,是么么用爹娘留的東西扣在重焱的心口,才爆發出了如此神威——
有人手中的劍“當啷”掉落在地。
凡人能夠上九天嗎?被懲罰押禁的被棄之徒能穿越壁障嗎?
寂戎懷裡抱著破了一個口子的遊極劍,劍銘“時間”仍在,劍靈緩緩道:“他已經勘破了時間,他們兩個人以契約相連,現在命數也相連。如果么么與神魔真的能互為羽翼,無限揮發…”
他們自詡不是能隨意被煽動的愚眾。但難道,靈洲一直畏懼的不是他們該畏懼的,人世一直敬仰的並非值得敬仰的。難道舉頭三尺有神明的古話都是錯誤……難道這片蒼天之上的運道都已經紕繆?
活在人間數百年,到此一夜顛覆。
她小小的手擁抱著她的契約獸,光芒萬丈的靈流與神力緊密纏繞著他們兩個人的三顆心臟,在極高的天空中也穩定地跳動著。
或許就從三萬年前,動用上古禁術違背天理強取神魔髒器供養神君之子開始,在諸天神佛的默許觀望之下,這片九天神域就已經不再神聖。
照夜的真身不在這裡,但丹鳳為了長子稠繆多年,她的神識已經深陷此處。
愚蠢的眾生這時候才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
長留弟子,方才為上古神魔說過話的年輕人們,率先振臂怒喊,“所以——滅世者並非神魔!毀天者另有其人!”
當日七重天天柱傾塌,禮蒼彥以金龍化神,降臨靈洲的時候曾親自介紹自己的血統!
“所以這星辰功德本就是為他準備的?!”
“所以——這是為了給他塑金身、拋棄人間、上達神域!?”
蒼穹之上,丹鳳快速收回了禮蒼彥那一縷稀薄的元神。
她正感受到那孽障驟然股浩瀚無邊的力量在迅速靠近,一咬牙,廣袖揮動,轉眼消失在原地。
“蒼兒,我們走——”
重焱未死、功德還未完全圓滿,蒼兒吞得太早,但好在,他身上的金光到底亮了一些。
只要他們一走,任世界傾塌,重焱是戴罪之身,根本無法應召回神域,還是會留在這片對不起他的人間界。
只要世界繼續塌陷,重焱和他懷裡那小丫頭能坐視不管?她和蒼兒有充足的時間回到神域。
等所有人都湮滅在永夜天災之後,神魔也死,蒼兒體內的這顆星樞骰的功德就足夠了!
丹鳳一把攬住禮蒼彥。
但是禮蒼彥還在掙扎,“我要更多……更多……”
丹鳳終於忍不住怒斥:“住口!你已經夠蠢了,真想死在他手下嗎?!”
其實在那股神力暴漲、天光忽亮的時候,丹鳳發現勢頭不對的就已經叫停了禮蒼彥,想讓他先別吞掉星樞骰。因為不止九天之上的照夜,她作為真神同樣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恐怖。
然而,元神被毀的禮蒼彥思維只剩一片混沌,只剩下貪婪和被養成的本能。他的神體,早就把掠奪刻進了骨髓,他的靈魂天然地認為,天下一切都是為他而準備的——
那顆星樞骰中的功德氣息令他垂涎,能夠附著凝聚他飄散的魂魄,所以必須給他用……只能是他的……
於是,才有了眾目睽睽之下金龍吞星的一幕。
眼下四方靈洲的人們全都發現了不對,再拖下去,天道的流轉也會意識到判錯了滅世之人,那她和照夜策劃的這一切就白費了。
丹鳳一把扯回還在往外爬的禮蒼彥,咬著嘴裡的苦意,仰頭對著九天:“照夜——”
讓永夜徹底降臨!
九天之上。
照夜神君一手緩緩抬起捂住心口,然後另一手掌心翻動,第一次用了帶幾分嚴肅急色的聲音,“速歸。”
他的真身不在靈洲人間,若是那孽障當真找到丹鳳,她和金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若是被諸天神佛見到他的神後與長子落入那孽障手中……
他神君顏面,丟不起這個臉。
照夜的眉心緊緊地折了起來,半張臉陷於陰影之中,神體仍在因為那股突生天地間強到失衡的力量而震顫。
那樣的神力……不能留。
於是一望無垠的永夜浩蕩向人間壓了下來——
君都七重天完全傾塌。
東海開始呼嘯倒灌。
地面溫度驟降。
…人間陷入真正的混亂。
百余名前來長留屠戮神魔的當世大能,倉皇地看著世界傾頹,終於意識到,他們真的錯了。
有人爆體,有人勉力去撐,有無數凡人奔走叩頭,祈求一線生機。
丹鳳迅速帶著禮蒼彥掠過漆黑的雲層,唇角終於一勾——
四方靈洲是那寂么么的家,是那兩人開宗立門之處,她和那孽障怎麽可能還有心神來反抗他們?
只要她抵達神域,那孽障根本破不進來。就算進來,他也會直接死在神域天門裡。
“蒼兒。”她遙遙看著永夜之上遙遠的神域天光,成魔萬年的執念在這一刻終於了卻,“母神帶你,回家了——”
然而下一刻,這片漆黑雲層中被穿透了萬丈銀光。
龐大通天的上古神魔帶著掌心的少女,赫然攔在了丹鳳和金龍之前。
——他們怎麽沒去挽救靈洲?!
上古神魔被誤解了三萬年,難道不想讓世人轉變對他的恨意嗎?!
這難道不是最好的機會!?
然而重焱十分淡漠地看著他們。
這一次,上古神魔再也沒有被俯視。
甚至需要垂眸看向這個曾經親手剜他眼剖他骨的人,也淡然地看盡這三萬年間所有的暗算和貪婪。
他一雙獸瞳異常平靜,反倒是她顯出了驚疑和惶恐。
丹鳳錦珠的流蘇風冕掉了,赤色的衣裙皺了,感應到那撲面而來的浩蕩威壓,喉間竟被壓製得湧現一絲猩甜。
這孽障,這個她親手孕化的魔胎,他如今甚至比照夜……
於是重焱發現,原本能夠傷害他、禁錮他那麽久的人,早就已經不足為懼。
因為他命數的齒輪早就被一隻小手轉動。
那隻手帶著他,來討回屬於他的公平了。
丹鳳知道無法硬碰硬,攬著神智混沌的禮蒼彥,身後鳳翎緩緩化出,一邊悄悄退一邊開口道:“四方靈洲正在傾塌,你們竟然棄蒼生於不顧嗎?!”
“可是——”么么坐在重焱手上,看著這張有幾分重焱相似眉眼的女人,歪了歪腦袋,“殺了你們不就好了嗎。”
解決世界難題,不一定要對著世界解,還可以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丹鳳錦珠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生就是驕傲的神鳳獨女,一生從未有人膽敢在她面前叫囂,卻被一個壽數不過她彈指之間的黃毛丫頭
“豎子爾敢!”她一掌帶著鳳凰赤火,重重拍了下去。
下一刻,卻借著這分赤火,驀地騰起,直上九天而去——
熟悉的紅光再一次出現在上空,這一次,人們終於明白了那一日被上古神魔萬千骨刺擊穿的“紅日”是什麽。
然而上古神魔根本不在意他們是否知道。
他只是抬起了手。
司命年輪在一瞬間開始了騰轉,幾萬年樹紋般的□□流動出萬千符篆,么么的血脈靈力從她的心口,流向上古神魔的心臟,隨後湧入年輪之中,光芒大盛!
丹鳳驟然感覺自己身邊溫度冰降,再回頭,她身邊已無一絲赤火!
全在——那人掌中?!
一個真正的、巨大無比的“太陽”,被攢合在上古神魔銀色的鉤爪之上。
回……他回溯了……所有!
長天之下,她所有的鳳凰火!
無數時間中的赤火碎片——從第一次出現在悟極宗傳密信,到幽居君都皇極之中,到四重天上降落遇龍湖的紅日,再到最後成為陷阱降落人間的“太陽”,全都被他提到了掌中。
“等……等等……”
丹鳳緊緊攬住還在癡傻狀態的禮蒼彥,倉皇后退,“照夜、照夜……蒼兒不能……”
下一秒,巨大的紅日已經兜頭向她砸了下來。
熾熱的火光映亮了她赤色的眼底。
丹鳳錦珠活了幾萬年,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鳳凰火向自己襲來,攜著遠高於自己的神威——
轟!
砸到了她的頭上。
“啊啊啊!——”
原來,鳳凰火從頭頂打進全身,是這樣的灼烈之痛——
她本可以因為屬性統一而自保,但那一瞬間丹鳳的神識包裹住了禮蒼彥。於是自己在赤光之中,被轟成了四分五裂!
那一刻似乎禮蒼彥終於清醒過來,但他的意識恢復後的最後畫面,就是母神在自己面前碎裂,然後——他們用來籠罩靈洲的無盡的黑暗,吞沒了他們。
永夜如潮水一般包圍了上來。
么么四下看去,忽然覺得這片夜色哪裡變得不同了。
四方靈洲頭頂的蒼穹上,那攪動如漩渦的漆黑雲層似乎變成了流動的黑水。
只是在昏暗的視線下,沒有人能看清,那流動中一閃而過折射微光的鱗片。
重焱的鉤爪輕輕合攏,把么么護在中間。
么么摸了摸他冰涼的銀鱗,看向重焱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依舊清晰漂亮。
眸色很平靜。
沒有強烈的手刃敵人的暢快,也沒有乘勝頌歌向人間證名的打算。
她的小魔頭…強大平和得像一個真正的神明。
懲罰惡者。討回公道。僅此而已。
重焱的鉤爪又輕輕拂了拂她,輕聲告訴她,“他來了。”
么么一驚,驟然向四周看去。
她的靈力異常強大,五感都比從前提高了數倍。
當么么仔細看去的時候,終於捕捉了一分折射的微光。
那已經不是烏雲。
那是青黑色的龍鱗。
此刻,包裹他們的這片黑,是照夜的元神之身……!
青龍即是永夜。
青龍即是天。
因為丹鳳出事,所以他那高居九天的元神被逼了出來!
重焱一瞬間用鉤爪握住么么,然後洶湧的冰焰呼嘯而出——
驅散了長天之中所有的赤色火星。
他根本不屑於鳳凰火的力量。
上古神魔,無人可擋。
暴虐的青藍色冰焰與青黑色的龍身狠狠撞擊,“鋥——”的一下,在天空激蕩出一個方圓百裡的龐大氣環。
“兩條龍!”
“那是兩條龍——!”
那一天,凡人看到黑與白的極致對轟。
如同無邊銀河與長夜暗流的激蕩,在長天之上掀起無邊狂瀾,互相撕裂,最後又倏忽不見。
么么被護在重焱的鉤爪中,卻明顯感覺到了比方才丹鳳強了千百倍的神力。
九天之上統轄萬年的青龍神君,神力果然強悍霸道。青龍翻騰間,又是成千上萬的暗色天雷,如無數根金針落下,與重焱的骨刺根根相撞!
重焱淡漠抬眼,冰焰已經洶湧騰起。
——“夠了!”
青龍照夜率先化回人身,冰冷蹙眉,“諸天神佛皆在場,你我父子一場,要鬧成什麽樣?”
長天寂靜。
神佛不語。
但是就在照夜率先回形的那一刻,似乎無人不知……
天地之間最強的神力,似乎要,變天了。
這片神域,還能否為繼?
重焱也化回了人身,然而他並沒有回答那句可笑的問題。而是抱著懷裡的么么,低頭問:“剛才鉤到你了?”
和照夜打,兩條巨龍動靜太大。重焱可以控制自己,但對方的雷光卻陣陣朝她而來,么么手邊臉邊都被劃了口子,痛感轉移到了契約獸的身上。
么么搖頭,“沒事的。”
她轉頭去看那立在暗雲上、臉色難看的神君。
緇黑神袍的長擺在風中獵獵而動。
那人膚色淺淡,五官深邃,看上去確有九天神君的氣場。
么么卻想,青龍照夜的臉孔,竟能看出比丹鳳更多的、和重焱的相似之處。
眼褶的弧度,眉骨的高度,還有鋒利的下頜角。
但是——重焱明顯比他強多了。
在剛才短暫的交鋒之後,神君與神魔似乎沒有誰取勝,然而此刻兩人相對而立——
照夜懸浮的身形顯出了一絲輕晃。
而重焱抱著她的手依舊穩若磐石。
上古神魔蓬勃,年輕,剛剛獲得了傾世之力。他再也不是別人隨意稱呼的孽障,再也不需以匍匐之姿,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少年。
顯然,照夜也意識到了這件事,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重焱確認好了么么的情況,重新抬眼,淡漠開口,“繼續。”
殺了你。
照夜袖口下的指尖微微一動,看了一眼么么,又看了一眼重焱,忽然笑了。
“重焱。”
自神魔降生三萬年來,這是神族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從前他在神域中,隻被稱為孽障和怪物。
重焱抱著么么的手微微一緊。
照夜的眼中終於流露出幾分淺淡笑意,最後落在他身後徐徐環繞的司命年輪,“你以為——你的敵人就只有我嗎。”
“這世界比你想的遼闊,比你想的悠久。”
“你坐井觀天三萬年,以為我就是你最大的敵人,不——”
“至少,我是你的父親。”
重焱卻已經不想再聽。
他指尖的骨刺完全劃出,帶著顯而易見的強烈殺意,令整片長天與遙遠神域都開始簌簌震顫——
可照夜意味深長的目光,最後落在他懷中纖細的少女身上,薄唇微啟。
“你以為,降生你的上古禁術,從何而來?”
“你以為是誰創造的?”
“你九千九萬條血禁中,沒有‘時間’這一條嗎?”
重焱抱著么么的手猝然收緊了些。
司命年輪上無數的符篆,重焱其實早就清晰可見,那是三萬年……九萬條。可他並不說。
於是照夜神君的笑變得溫和:
“——你以為,他們隻創造了時間?”
九萬九千條幽咒惡詛,上古禁術的通天法經,……也都是,他們創造的呢。
么么猛地睜大了眼睛。
時間。
創造了時間的。
是她的爸爸媽媽——
么么像是猛地被摁進了漆黑的深水裡。
爸爸媽媽為什麽能越過時間來見她,為什麽知道那麽多事情,為什麽能預料到她會與重焱相合而得到最終的年輪力量,他們看到重焱為什麽不驚訝,為什麽從不製止她在手機上花時間養魔頭……
太多的想法在一瞬間湧入大腦,像是深水中布滿了呼吸時掙扎吐出的泡泡。
么么在那種窒息感中想起爸爸媽媽溫和的臉,心底依舊充滿依戀思念。
可爸爸媽媽到底……是誰?
照夜說到這裡,看著重焱那張與他相似的臉,竟然真的生出了幾分三萬年前就被壓在心中的遺憾。
如果長子是他就好了。
如果他不是魔胎…以他的資質……照夜當真會從小把他托在掌中,悉心教他一切。
可惜。可惜他以禁術而生,從出生開始,就以不為…所容。
照夜遺憾地搖了搖頭,身後的永夜已經悄無聲息湧起,像是一場千米高的深海巨浪。
么么看見了那巨浪。
像是她此刻深陷的水中,耳邊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
可是聲音仍然在不斷地呼喚她。
“么么。”
“么么!——”
么么睜開眼,看見重焱眼底的焦急。
“不要聽他的。”
神語有惑人心智的力量,更不要說這是照夜親自發出的音節。
么么猛地揪緊他的衣襟,“可是重焱…”
即便如此,她還是好想見爸爸媽媽,好想問清楚一切。
可如果一切苦難的原點,真的與爸爸媽媽有關——
么么看著重焱抿緊的唇峰,想起在永夜來臨前,她趴在他懷裡說——提親不需要星星也不需要珠寶,但要向我的爸爸媽媽好好介紹自己。
你見過他們的,他們性格很好的——
小朋友可以上天入地,可以暴增靈力,可以殺氣騰騰,可她還是會生出巨大的惶急。
永夜之上,照夜神君帶著漆黑笑意,準備以永夜之海吞噬他們——
漆黑巨浪高懸。
重焱卻忽然輕輕歎氣。
“寶寶——”
他說,“給我命令。”
他是她的契約獸。
她唯一的締約。
他早就把自己的一切交到她手裡,奉獻上古神魔的忠誠和信念。
所以他不惶恐。也不害怕。
他只聽她的話。
么么抓緊了他胸口的衣服,看見照夜臉上浮現的遺憾。
於是她繃緊臉,“打死他。”
重焱唇角輕輕勾起,“遵命。”
上古神魔身後洶湧的冰焰,終於化做青藍色的萬丈冰雪,璀璨而轟動地迎上了永夜深海。
長天上下,無數人看著這驚天一幕。
像是創世一般的場景。
可那一刻,無人知曉。
上古神魔卻還是輕輕歎息,想要她另一個指令。
“所以。”
“嗯?”
么么仰起頭,在璀璨天光之下,看見重焱清晰的眸色。
即便命數詭譎,諸般難測。
“我還可以,向你提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