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溫柔
  方辭想起第一次見到賀馳，那時候自己在老牌科技公司實習，跟在產品經理後面幫忙複印材料、端茶倒水。

  會議室裡，大家聊最近科技行業行情，資深前輩們對黑科技嗅覺靈敏，五年前手機行業革新卡在關鍵節點，大家在鏡頭和內存上內卷，少有創新。

  前輩談起業內最新技術，提到了智雲科技的多模塊曲面屏和AR投影。

  方辭就在會議室大屏幕上，看見了賀馳。

  他穿著黑色西裝，在歐洲智能技術大會演講，銀色腕表在手腕閃閃發光，頭髮梳上去，露出臉部鮮明的輪廓。

  台下全是歐美企業高層，在場只有他一個亞洲人，大家遠沒有面對歐美公司那麽熱烈，他卻意氣風發地站在台上，氣勢強大，生生壓住了場子。

  脫稿講得遊刃有余，場中從鴉雀無聲，到熱烈鼓掌，隻用了十分鍾，智雲科技也正式走進了大眾視野，前輩提起賀馳都說“後生可畏”。

  方辭實打實被賀馳圈粉了。

  圈粉的結果是他放棄了大廠offer，投奔創業中的智雲科技。

  那時候智雲科技已經過了B輪融資，他既不是開國功臣，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個最普通的畢業生，從最基礎做起，慢慢晉升。

  剛進公司的時候也被賀馳的挑剔和精益求精震撼過，覺得他像精密的機器，像個遙不可及的偶像，下班和同事們聊天，知道大家多多少少還是挺畏懼這個總裁的。

  方辭不怕，卻明白兩人的距離。

  眼前認真開車的賀馳，和那年在投影上的賀馳重疊，方辭有些恍惚，如果心路歷程有筆記，他對賀馳的認知與評價似乎要修改一部分。

  賀馳工作上一絲不苟，在生活裡卻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窺見了他的溫柔。

  他被這樣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撩到了。

  他也許可以調高這段婚姻的期待值，之前夢幻感大於期待，總覺得自己抽中了大獎，現在反而有種踏實。

  對方對這場婚姻是認真的。

  方辭悄悄彎了下嘴角。

  時間太晚了，兩人沒去成超市，賀馳：“明天早點下班來買吧。”

  方辭點頭，賀馳又說：“平時如果下班早，你可以打電話給商助理，讓他接你先回家。”

  賀馳除了商務助理，還有一個運營助理，專門幫忙解決生活和公司運營事物的，方辭聽說過。

  “我自己回來也行。”

  賀馳：“我給工資，你隨便用。或者你選一輛車開。”

  這就算了吧，方辭早就考了駕照，可惜現在忘得差不多了，於是他接受了賀馳的安排。

  回家洗完澡，方辭開始犯困，但他繃著一根弦，昨天睡覺不老實，今天他特意往邊上挪了，保持正常睡姿。

  另一側微沉，賀馳看著兩人中間空的大塊地方，都能塞下兩個人了，他挑了下眉，問：“不會掉下去？”

  方辭瞥了眼地板，往中間挪了半寸，說：“不會。”

  賀馳無奈：“過來。”

  方辭一怔，翻身看向他，賀馳逆著光，看不清神情，只聽他說：“睡姿很好，不用緊張。”

  方辭：“哈？”這就是領導你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不過畢竟都這麽說了，就當真好了，方辭恢復了正常。

  “晚安。”這次方辭聽得分明，賀馳放低了聲音，帶著催眠的魔力。

  方辭閉眼之前還在想，希望第二天還能保持這樣的睡姿。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對的，他這個抱東西的習慣一時半刻改不過來，大清早他自己憋氣憋醒了，大腦懵懵地發現，自己這次直接把頭埋在了賀馳的胸側，抱得太緊以至於差點出不來氣。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想往後退，沒退成，腰間被手臂摟著，他不敢亂動，大腦一片空白，聽著賀馳的心跳聲。

  他以為賀馳早上會跑步，沒想到睡得比他還死，頭髮有點亂，年紀看起來都比平時小好幾歲，距離感都弱化了。

  他探手從枕頭邊摸出來自己的手機，對著賀馳側顏拍了張照片，顏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能當飯吃，論壇裡的人怎麽說來著，他家總裁換身衣服能當明星，不明白為什麽要苦哈哈的研究技術。

  百科新聞上不缺漂亮的精修圖，不過自己拍得就是不一樣。

  正看得起勁，自家母上大人的頭像就頂上了第一位，發過來好幾張照片：【這是你齊阿姨介紹的孩子，你看看什麽時候有時間見一見。】

  方辭看著屏幕上的照片，趕快發：【媽，你和爸回家啦？】

  方母回：【剛下飛機。】後面跟著兩人的自拍照。

  方辭家二老最喜歡旅遊，平時沒事就出去，方辭閃婚的事情沒敢跟父母說，打算溫水煮青蛙，想等他們回來，說自己已經談戀愛了，杜絕再介紹相親對象。

  方辭就打字出去：“媽，不用給我介紹了，我最近談了個對象。”

  方母明顯吃了一驚，飆過來電話。

  方辭用了點力氣翻身下床，往客廳跑。

  “什麽時候的事啊？”接了電話，方母發問。

  方辭：“上次相親之後，你們沒在國內，沒來得及說。”

  方母聽上去很高興，方辭屬於母胎solo，從上大學到工作一直沒對象，突然鐵樹開花，做父母的確實驚喜，閘門一開，好奇心就上來了。

  “女朋友是做什麽的？”

  方辭沉默，解釋：“媽，是男朋友。”

  “……”方母一滯。

  同性婚姻法這兩年剛出台，大家對同性之間感情接受程度慢慢提高，但老一輩還是比較傳統，得反應一陣。

  “哦，怎麽找了個男的呢？”方辭聽到父親在電話那頭嘟囔，被方母打斷了。

  電話還是方母拿著：“有照片嗎？”

  方辭當然不敢把私人照發過去，在網上找了張公關照發給方母。

  “小夥子長得還挺好看。”方母感慨道。

  方辭心想，可不是麽，好幾個人追呢，天上下紅雨落在自己手上了。

  “改天有空叫他來家裡吃飯啊。”

  方辭：“看時間吧，他……挺忙的。”暫時不敢往家帶，畢竟他們倆只是協議結婚。

  電話那頭，方母說自己從國外帶了點東西，要多分了一份出來：“給你的小朋友也帶上吧，寄到你家裡。”

  方辭被方母新發明的稱呼逗笑了：“好。”

  掛了電話，回頭看見賀馳醒了，在飲水機邊接水，剛起床衣衫不整，睡衣晃晃悠悠，就用根腰帶系著，從背後看標準的寬肩窄腰。

  那麽老大個兒，才不是小朋友，方辭想。

  是他的大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