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鄧離見醫院走廊無人,她所幸就那麽靠在宋遲穗肩上,臉頰蹭著她的肩頭,把手抬起舉給她:“小穗,不只是簡秋雨受傷,我也受傷了。”
她也是嬌滴滴的女孩子,也需要照顧,抱抱。
宋遲穗肩一沉,感覺左方靠著個滾燙的木炭,她微微側頭,見鄧離仰頭看著她,一雙眼睛泛著可憐兮兮的光。
說話時,她呼吸灌入頸窩,隻覺得癢癢的,熱熱的,宋遲穗不忍緊縮起肩。
“怎麽揉。”
鄧離指頭勾了勾:“你幫我捏捏指頭。”
“指頭,這樣可以緩解疼痛?”
見她一臉不信任的模樣,鄧離再次用頭蹭著她肩膀:“醫生說了,捏捏指頭,有助於血液循環。”
對方肩往下壓了壓:“你別靠著我。”
逼仄的氣息壓過來,鄧離一下忘記了心跳。
“我好嗎?”
冰涼的指尖從大拇指捏到小拇指,一個個,一隻隻,規規矩矩地捏好,且宋遲穗還很貼心,十分不像她往日模樣。
宋遲穗感覺到她呼吸越來越熱,便轉頭看去,這一轉,對方炙熱的額頭便抵上了她的頸窩,眼下正好對著高挺的鼻梁,還有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唇邊還有薄薄的汗滲出來。
說著,鄧離加速呼吸,一一雙迷蒙的眼盯著她。
鄧離每個月都暈一次?
沒見她暈啊。
“不行,我暈血。”
“暈啊,所以我一直擋著,醫生給我上藥,我都沒敢看,這下看了鮮紅的血,我不行了。”
雖不知道鄧離是什麽癖好,但她總歸被惹得心浮氣躁,面紅耳赤。
“你怎麽剛剛不暈血。”
“嗯,快不行了。”鄧離睜開眼睛,用簡秋雨演戲的那一套,對著宋遲穗撒嬌。
宋遲穗狠吸一口氣,見鄧離像塊膏藥一般貼著她,她就是她沒安好心。
一個女生每個月都有大姨媽,為什麽會暈血?
說罷,她將她袖子放下,遮蓋住鮮豔的傷口,一面摸著她的大手,挑起大拇指開始捏。
她深吸一口氣,鼻尖輕輕往她頸窩側了側。
說完後,她額頭蹭著她的肌膚:“你按了之後,要舒適多了。”
只是,她忽然醒悟過來。
身下的人顫唞了一下,低頭朝她看來:“真的很暈嗎?”
空氣瞬間凝固,她緩緩從宋遲穗身邊挪開,衝她笑笑,露出白牙:“我忽然覺得好多了。”
“舒服,下一個。”
要論世界上有兩種人可以讓她心臟漏跳的,一種是她心動的,一種是她心顫的。
鄧離像是一隻大鴿子,非要大鳥依人在她身上。
“小穗,我是因為救你才.。”
“巴適、安逸。”鄧離閉著眼,享受正面值蹭蹭上升。
宋遲穗憋了口氣,蔥根指尖捏著她的指頭:“舒服嗎?”
宋遲穗感覺寒毛聳起,身體緊了些:“你堅持一下。”
只要是宋遲穗主動觸碰她,那麽正面值就會翻倍增加,比如原本得一分的,就會得兩分。
她沾沾自喜,果然救了人不一樣,宋遲穗對她的改觀很大呢!
捏指頭捏手心,宋遲穗慢悠悠順著她的手心往下,捏著她的手腕:“怎麽樣。”
宋遲穗屬於第三種,令人膽戰心驚,毛骨悚然的。
她抬起食指,示意繼續。
這樣一來,宋遲穗揉著她的手指頭,來來去去,揉揉捏捏,想必能得百八十分。
“怎麽樣。”
鄧離大拇指頭圓圓潤潤的,指腹飽滿,揉起來像是貓軟墊。
正面值再次+10,香香軟軟的頸窩散發著著淡然的山茶味,鄧離仿若在高山間采春茶,有中沁人心脾的感覺。
她凝著眉,思忖了半響,繼續替她揉著手指頭。
她半張著嘴,呼吸一口一口喘著,灌來熱氣。
“可以可以,你.你真好。”鄧離受寵若驚,誇讚起她來。
宋遲穗側著頭,杏仁眼半眯著,居高臨下打量她:“阿離姐,你每個月那幾天,是不是想躺著啊。”
烈陽之下,宋遲穗見她臉頰發紅,額頭冒汗,一眨一眨的睫毛騷動著她頸窩,可憐兮兮模樣,看著倒像是真的。
手若遊蛇,一下握在她的傷口處,耳邊的聲音泠泠想起,像是把冷劍戳中她背脊骨,她眼睛猛地一睜。
鄧離安心地靠著她的頸脖,再次往她溫軟冰玉的雪頸湊了湊:“哎喲,就是那,你用點力。”
立即將手松開,挪開到安全距離。
宋遲穗蔑視地看她:“你真的暈血?”
鄧離一臉無辜:“真的啊。”
此時,前方傳來篤篤腳步聲。
杜金月踩著高跟鞋從兩人身旁經過。
“遲穗?你也在啊。”
一面看著半跪在地的鄧離,她搖搖頭:“你的傷還沒好,不要亂蹲著。”
鄧離站起身:“好的。”
寒暄了兩句,杜金月抱著病案本正要走,她忽然回過頭來:“鄧小姐,你的傷。”
鄧離舉起手:“已經好多了。”
“嗯,我是想提醒你,下次出那麽多血,記得早點來包扎,你看著不害怕?我都害怕。”
嘶.。
鄧離瞳孔一怔:“好好的。”
杜醫生啊,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來打她的臉。
等人走後,宋遲穗輕哼一笑,控制著輪椅往前走去。
她連忙跟上她:“小穗,你聽我解釋(狡辯)。”
鄧離被她趕回了家,讓她十二點之前來接她。
其實她都懂,小穗一定想和她有獨處的機會,才會借故說讓她把貓送回去,這之類的借口。
抱著貓兒守病人也是個麻煩,更何況小奶貓也需要休息,鄧離自然聽話,正面值加得的不多了,眼下也不著急。
*
晚上十一點,666房間。
簡秋雨睡飽後,手指微微勾了勾,清醒了過來。
一睜眼就看著面前的白牆,模模糊糊的,她眨了好幾次眼,眼前的景象才十分清晰。
被打之後做了個小手術,沒想到這麽犯困。
她深吸一口氣,偏頭看去,目光頓了頓。
還以為房間無人,沒曾想宋遲穗還在。
心中升起悠悠清泉來,看來受傷這件事,也不是全無好處。
宋遲穗正對著她,頭微微朝右側偏著,頭髮蓋了大半張臉,僅剩下巴掌大的小臉在外。
她睡著了,眼睛閉著,睫毛像兩把小扇子。
簡秋雨輕輕掀開被褥,輕拿輕放,緩緩挪動著身軀,湊近她。
這個距離,能看清她臉上毛茸茸的細毛,細白透明,還有嘴唇的紋路,她的嘴唇帶著少量的血色,顯得有些病態,皮膚更是皎白若月,脆弱得像是精美瓷器。
簡秋雨呼吸一滯,生怕驚擾了她。
半響,宋遲穗睫毛顫了一下,鼻音發出嗯哼聲音,一雙手虛抱著手臂,小嘴綿綿。受涼了?
簡秋雨轉頭,拿起自己的薄外套,輕輕理開,蓋在面前的人身上。
宋遲穗總算安靜了下來。
“幹嘛替我守夜。”
*
時間快到十二點,青水回家強迫休息了半天,到了晚上,她提前起床,在家裡做好了蔬菜粥和兩碟小菜,用打包盒裝好,再用漂亮得絲巾包了個蝴蝶結,這才滿意。
雖然是晚上,她還是精心梳洗裝扮好,穿著紅白相間的格子裙,白襯衫,頭髮別了蝴蝶髮夾,畫了淡淡的妝。
到了666病房門口,她放慢腳步,躡手躡腳湊到門邊。
室內安靜,靜得她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見。
輕輕推開門,門縫間,看見簡秋雨已經坐起身來。
似乎在忙著什麽。
門再推開了一些,下一秒,青水愣住,瞳孔不自覺放大。
她屏住呼吸,見簡秋雨替宋遲穗蓋好了衣服。青水一時失神,身體自然往前靠了一下,門枝丫一聲推開,她連忙抓著門,差些站不住腳。
“誰?”
簡秋雨松開手,眼神如犀利看了過去。
門縫間,露出一方藍色的蝴蝶結。
下一刻,聽門外傳來聲音:“簡老師,是我。”
青水的聲音。
與此同時,宋遲穗也似被驚醒了一半,緩緩睜開了雙眸。
簡秋雨:“青同學,進來吧。”
她回頭看向宋遲穗,見她睡眼惺忪,笑著同她說話:“宋遲穗同學,時間到了,該醒了。”
青水推開門,,慢慢走進來。
見宋遲穗揉了揉眼,伸手捂嘴打著哈欠:“對不起,我睡著了。”
她轉過頭看向青水:“你來了,這麽早。”
青水搖搖頭:“沒,我看時間快到了。”
她拖了一把椅子,忐忑地坐在床邊。
簡秋雨直視著她:“青水同學,是不是還沒醒?”
青水楞了一下,搖搖頭,把手裡的粥遞過去:“簡老師,我給你做了粥。”
“辛苦了。”
簡秋雨伸手接過,將它放在床頭櫃上。
她重新坐下,掬著手保持安靜,轉頭看向宋遲穗:“穗穗。”
“你來了。”
宋遲穗笑著,眼睛還帶著迷蒙。
青水陷入了沉思。
房間安靜,空氣中都凝固著尷尬。
正愁沒什麽話說時,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緊接著,有人敲門而入。
“小穗,我來接你了。”
鄧離從門口探個頭出來,見了三人,立即大步上前:“青同學也到了。”
“嗯,鄧姐姐,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青水站起來,和她們做交班的工作。
鄧離點頭:“晚上要辛苦你了。”
青水謙虛地表示沒事。
鄧離對著簡秋雨寒暄了一些,好點沒,餓了沒,多吃點之類的,而後這才把目光落在宋遲穗身上。
她身上蓋著件白色外套,一叫回家,就把外套脫了下來:“這是.。”
簡秋雨接過:“你剛剛睡著了,我擔心你著涼。”
她把衣服扒下來,遞給簡秋雨:“謝謝老師。”
“客氣。”
送走了兩個人,房間就剩下簡秋雨和青水。
她坐在板凳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若有所思。
簡秋雨背靠著床,眼神朝青水看去:“青水同學,你做的什麽好吃的,幫忙拿過來。”
她立即起身去拿飯盒:“我給你熬了粥。”
她拆開蝴蝶結,將飯盒打開,將粥端到簡秋雨面前的寫字台上。
“一份青菜粥,兩個小菜,我媽媽說,病人不能吃太過油膩。”
將碗、碟、筷、杓整齊擺放好後,青水推到座位上:“簡老師,你嘗一下。”
簡秋雨勾了勾唇角,細長手指握緊杓子,輕輕攪動了兩下粥。
“青水同學,你今天感覺很拘謹。”
她說完,含了口粥,嗯聲讚歎好吃,像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
青水圓眼瞪了瞪:“沒有沒有,我只是,不知道和老師說什麽。”
簡秋雨:“是嗎,那就說說,你剛剛站在門口,怎麽一直躲著不進來,是為什麽啊。”她說完,一雙桃花眼抬起,朝著青水笑了笑。
她呼吸屏住,簡秋雨不帶眼鏡更好看了。
“我我.。”
“你看到了什麽?”
聲音似疑問,又似閑聊。
青水吸了口氣,調整情緒:“簡老師。”
下一秒,簡秋雨突然朝她湊近,纖長的手摸著她的額頭,十分體貼:“青同學,你好像很緊張。”
眼前的少女瞪圓了眼睛,睫毛一顫一顫的,呼吸急促,半響,她垂著眼眸:“沒我沒。”
簡秋雨順著她的額頭往下,手掌落在她發抖的手上,抓緊:“老師平時就是這樣關心你們。”
青水手顫唞著,頭搖了搖:“沒,老師你對誰都很好。”
她勾了勾唇,滿意地笑了,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年輕的小女生,就喜歡想太多。”
*
地下停車場,鄧離推著宋遲穗到了車後座,習慣性拉開車門,彎腰靠近宋遲穗。
抱她上車。
宋遲穗深吸一口氣,視線落在她左手手腕上,她已經換了衣服,衣袖是奶白色的針織衫,袖口剛好蓋住紗布。
鄧離靠近,沉香的氣息逼仄壓來,溫溫熱熱的。一隻暖呼呼的大手扶起她的背,她似乎能感受到透過薄白衣衫,對方遠遠傳送過來的體溫。
宋遲穗不由心一緊,見她左手摸向她的腿後,她遲疑到:“你手受傷了,我自己來吧。”
黑暗中,鄧離眼眸閃爍著疑惑的光:“手只是受傷了,又不是斷了。”
她近在咫尺,忽然莞爾一笑,朝她又湊近了一寸,呼吸打在她耳朵上,令人不住發顫:“你在關心我啊。”
宋遲穗無視她的眼神,暗幽幽看著前方:“你手斷了,誰來照顧我。”
“阿離姐,今天的事,謝謝你。”說這話,她依舊保持著較為冷淡的神情,生怕流露自己關心的神情。
鄧離思忖,這遲來的感謝也是感謝:“不謝不謝,保護你是我應該做的事。”
把她放在座椅上,鄧離湊在車窗上說:“眼下你不會對我有好感,但是,我一定會用實際行動讓你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
說完,她眼含深情,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關上了車窗。
活脫脫演出了一副愛而不得,卻依舊孤注一擲,還要愛的舔狗模樣!
繞到駕駛室,鄧離一副被傷透了心的模樣,只顧開車,一路安靜。
宋遲穗這下摸不透她了,要說一開始,鄧離是因為錢而和她在一起,而現在,鄧離對她不僅沒有威脅,還三番兩次救她,鄧離對於她而來,是徹底沒有了威脅。
她難道真的圖她?
車輛進入隧道,隧道燈光一束束從鄧離臉上略過,昏黃燈光,她的側顏十分立體,雙眸泛著冷靜的光。
她右手緊握方向盤,左手則輕輕放在上面,偶爾帶著使一下力,轉彎時,左手更是直接松開方向盤,右手單打一圈半,整個右臂抬起,從指節到小臂的線條自然凸起。待車子轉正後,再緩緩松開方向盤,待它自動回到原位,鄧離右手重新放上去,小手指到食指依次敲打著方向盤。
左手使不上力嗎?
宋遲穗斜瞟了她的手一眼,很快收攏目光。
那十幾個人歹人是亡命之徒,也不知道被刺了多深的傷口。
“傷口是杜醫生看的嗎?”
鄧離車開的好好的,黑暗中,宋遲穗小聲地問她。
居然知道關心人了。
“嗯,我去繳費的路上,她看到了我。”
“深嗎?”
她看過去,對上一雙黑琉璃一般的眼,想說不深來著。
但是一想到任務,鄧離眉毛一挑,心中生出暗黑心思:“深,杜醫生還說,不能碰水,不能用重力,回家之後,還要及時換藥。”
這一說,對方沉默了,她也看不清她的表情,無法從中判斷出什麽。
過了很久,宋遲穗哦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
到家之後,宋遲穗洗澡後上床休息。
鄧離則後她一步洗澡。
她站在蓮蓬頭下,衝洗著自己的臉頰,一面回想鄧成夏的事。
傷害鄧成夏的人,必定和宋遲穗有關系,但又不是宋遲穗,要麽就是要害宋遲穗的人,故意找人傷害鄧成夏,然後嫁禍宋遲穗。
可這樣也想不通,那為什麽非要繞一個彎,不直接害宋遲穗。
原書中害人的看來不只是宋遲穗和爭奪遺產的人,看來還有另一個存在。
那一部分則是傷害鄧成夏和青水的人,因為她們所遇的危險都是一樣的。
如今看來,要找到始作俑者,只能守株待兔。
那人的下一個目標,青水。
鄧離暫時聯想不到是什麽原因,只知道她和宋遲穗認識。
她算了下時間,印象當中,是初雪,藕白的女孩被五花大綁扔雪地裡,赤身裸、體,鼻青臉腫。
初雪,初雪。
鄧離算了下時間,現在十一月,也就是說,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第一場雪,就要下了。
她按下開關,蓮蓬頭的水停下,隻一滴一滴,掉落在她身上。
傷了一隻手,總歸有些不方便,鄧離單手裹著浴巾,見左手已經得紗布濕了一半,連衣服也沒來得及穿,就這樣走了出去。
沾水容易破傷風。
鄧離光著腳踩著在羊絨地毯上,去儲物櫃拿剪刀和新紗布,還有止血藥。
她翹二郎腿坐在圓桌旁,一隻手舉起,另一隻手拿起剪刀,正要剪掉透明膠。
室內僅開了一盞燈,燈光昏暗,鄧離虛了下眼,轉頭按下開關。
再轉身時,不遠處的床上,宋遲穗已經坐了起來。
長發飄飄、白衣勝雪,正朝著她的看著。
“還沒睡啊。”
宋遲穗的眼睛一眨一眨,衝她微微仰頭:“你要換藥?”
“嗯。”鄧離咬著紗布,囫圇回答。
不遠處,那人目光葳蕤跳動著,聲音依舊冰冷:“要幫忙嗎?”
她的手一頓,不可思議看著她,一時間,耳如蜂鳴,心跳加速。
不就一句話,能引起她這麽大的反應。
宋遲穗眼睫毛忽然下垂,轉頭偏向另一邊,小臉側著,帶著微紅:“不要算了。”
她忙起身,大腿一下撞在桌子邊角,疼得她悶哼一聲。
她強忍著疼痛,走到床邊坐下。
“要,”怎麽不要呢。
作者有話說:
鄧離:搓搓小手,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