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人身獸首人們來時是十二個人,回去時卻多了個被做成木乃伊的屠文才。
他的腦子和髒器都被取空了,可人還沒死去,不斷從裹滿全身的亞麻繃帶下發出暴雨來臨前,猶如雷鳴般低悶壓抑的陣陣哀嚎,聽得人骨寒毛豎,在這蒸籠似的酷熱沙漠裡都直起雞皮疙瘩。
姚小果咽了咽唾沫,啞聲問:“屠文才他、他……找對擺渡者沒有啊?”
“我覺得是找對了。”陳雲分析說,“他的心臟充滿罪孽,自己卻沒有被怪物阿米特吞噬死去,還被做成了木乃伊,走上了前往來世那條路。”
這樣來看,屠文才確實通關了,畢竟他沒有死在這個副本裡,還直接進入了前往來世的路。
只是……他會永遠迷失在這條路上,永遠也無法真正進入永生的“來世”。
因為他沒有心臟。
古埃及神話裡,心臟可以指引死者找到通往來世的路,屠文才的心臟被取出了,最後卻沒被放回身體內,所以等待他的,將會是無盡的迷失。
茜茜總結道:“那麽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了,留下來被取腦漿做成木乃伊並不會死,反而會踏上前往‘來世’的道路,但能否走到這條路的終點獲得長生,關鍵點在於:我們的心臟是否能通過審判,在天秤上與真實之羽保持平衡。”
呂朔接話:“是的,平衡了,心臟就會被放回體內,指引我們得到長生;不平衡,我們就會變成屠文才2.0。”
卞宇宸也望著她,斬釘截鐵道:“她就是既定的,鎖長生希望獲得長生的那個人。”
話音落下,聖殿裡一時寂靜無聲。
如陳雲,她就絕不會因為這個規則死亡。
答案自然是:這就不是一個失敗或死亡的條件。
“挺好的,我們將永遠銘記他。”詹蒙吐得神情恍惚,“反正我是再也忘不了他了,他比我初戀還難忘,我以後做的大尺度露骨夢裡肯定都是他。”
蕭斯宇挑眉瞅他一眼:“屠文才2.0?你還挺幽默。”
“對,不過應該只有一個人可以。”
蕭斯宇:“……”
屆時,仍存活的參與者就會僅剩下謝印雪、明生、卞宇宸和陳雲四個人。
——它就是一個客觀的事實。
沒人能找出任何理由和漏洞來反駁卞宇宸的話。
不過壁畫沒將該規則繪出提醒眾人的最根本的原因,還是鎖長生不願讓其他人獲得長生。
無論她是選擇自己每天鑿石頭,還是讓乾屍們幫忙來完成鑿石任務,她都能活到最後一天。
呂朔撓撓頭:“這不是得感謝屠先生為我們解惑嘛,我就以他的名字給他試出的線索命名了。”
聲音的主人是卞宇宸,他沒直接點明那個人的名字,可他說完之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陳雲。
一道溫柔和緩的男中音響起,給出一句肯定的回答。
硬核“露骨”是吧?
“那怎麽才能平衡呢?”辛月春按著太陽穴做頭疼狀,“老實乾活,活到最後一天就可以嗎?”
可要走到這條路的終點,他們必須得接受審判。
想想看,倘若昨天辛月春、李嬋衣、詹蒙、蕭斯宇這些人沒有多鑿一塊石頭備用,那今天他們就誰也完成不了任務,只會落得和屠文才一個下場。
屠文才被帶走前曾質疑過,為什麽乾屍幫參與者鑿出的石塊可能會碎這一規則沒有顯示在壁畫上?
區區四個人,除非他們各個都長了三頭六臂,否則絕不可能完成十二個人的鑿石工程量,石塊鑿不夠,斷裂的石梯就無法被補齊,他們就不能重回人間,只能選擇前往來世這條路。
而謝印雪、明生、卞宇宸三個陰德有損的人,他們的心臟,憑什麽能在審判天秤上和真實之羽保持平衡?
那唯一能在這個副本裡活下來並獲得長生者,不就只能是陳雲了嗎?
“我操啊,這可真是賤……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想通這其中關竅後,詹蒙氣得想罵鎖長生心思歹毒耍陰招,但話到嘴邊又怕損陰德,急急改口:“見完屠文才,我已經在反省了,以後我一定多向陳雲女士學習。”
他對陳雲沒別的想法,其他人卻未必。
呂朔和蕭斯宇攔到陳雲身前,擋住卞宇宸的視線說:“我們都隻想離開這裡。”
“我知道,這是肯定的。陳姑娘對長生沒有興趣,我們這些人留下來也不能通過審判,最好的路當然就是抓緊時間把石梯造完,回到現實,謝先生——”
卞宇宸臉上的淺笑恰到好處:“您說是吧?”
前兩日謝印雪人瞧著話少卑謙,是由於剛進副本,不了解先前沒見過的參與者們底細和性格,加之他自身情況特殊不同往日,便選擇暫斂鋒芒,待時而動。可如今屠文才這個最難預測行為的不穩定因素已經被消除了,兩三日下來謝印雪也已把其他陌生的參與者性子摸了個七七八八,哪還容得下卞宇宸在自己面前這樣搬弄尋事?
況且他和卞宇宸不管表面裝得再融洽,內裡也一定宛如水火注定不能相容,尤其是在這能決定誰可獲得長生的最後副本裡。
只是卞宇宸想對他施壓,也不先撒泡尿自己照照,認清誰才是孫子。
這廝若認不清,謝印雪不介意給他遞面鏡子,於是當即勾起唇角,暴露了刻薄寡情的孤冷性子,恣驁慵聲道:“你們卞家不是最善卦理嗎?想知道,自己起一卦便行了。這等小事也要問我,難道你二十年光陰下來竟學成個廢物?”
“還是說,你其實是在胡謅借口,想改換門庭,拜入我門下?”
謝印雪炮語連珠,沒給卞宇宸半分還嘴的機會不說,還字字誅心:“可惜我門下弟子名額已滿,不過你若誠心,跪下給我嗑三個響頭,我倒是也可替我徒兒做主,勉強收你做個徒孫,現教你一手‘小六壬’推算推算。”
最後青年微昂下巴,姿態極其狂傲,擺出了十足的反派模樣,睨著卞宇宸嗤道:“行了,徒孫,趕緊跪吧。”
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謝印雪卻把能辱的不能辱的全都辱了一遍,卞宇宸還沒聽完唇邊的笑就已抿平,表情難看。
呂朔也聽得倒吸涼氣,然後用手遮著嘴,小聲跟蕭斯宇和陳雲耳語:“謝先生說話的味兒終於對了。”
陳雲:“……嗯。”
蕭斯宇:“……這的確才像他本人。”
屬實是首尾呼應,當年風采經典再現了。
想當初他們在第一個副本裡遇見謝印雪時,謝印雪連npc都照罵不誤,他們覺得就算當初那個叫“阿九”的廚子在這,恐怕都會被謝印雪遷怒著再臭罵一頓。
而在這個副本裡才頭回見到謝印雪,不了解他性情,亦不清楚他和卞宇宸對立關系以及卞宇宸那偽君子秉性的姚小果、李嬋衣和辛月春幾人,則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不明白卞宇宸好端端的,說話既不算難聽,怎麽就忽然吵起來了,被謝印雪壓著頭地痛罵?
辛月春開口,拿出自己昨天才誇過他們的句子拉架:“謝先生,別這樣,你們都是斯文人,這樣有辱斯文啊。”
“他上趕著給我當徒孫,我遂他願,這怎麽叫作有辱斯文呢?”謝印雪蹙著眉歎息,神色黯然,活脫脫的孤零落寞美人,“反倒是他現在還不給我磕頭,心意不誠,忤逆不孝,白白辜負了我一片善心,當真是個孽障東西。”
李嬋衣回過神來,趕緊幫著勸:“……謝先生,惡言易積口之孽業啊。”
明生同樣擺著手道:“是啊謝先生,我們都是斯文人,要講斯文,斯文啊。”
孽障東西也有話要說:“謝印雪,你……”
“也罷,無福之人難進有福之門,卞先生,你我難有同門情誼,又身負沉重孽業,還是不要再口舌之快,多造惡業反傷彼此和氣了。”謝印雪卻打斷卞宇宸的發言,還抬出了卞宇宸自己的原話回懟他,“既然我們這些人留下來也不能通過審判,最好的路當然就是抓緊時間把石梯造完,回到現實,卞先生——”
青年連臉上的淺笑完美複製了卞宇宸的恰到好處:“您說是吧?”
卞宇宸:“……”
卞宇宸騎虎難下,又投鼠忌器,此時此刻除了應一聲“是”以外,還真沒法和謝印雪說旁的。
“卞哥,你糊塗啊,你都沒有‘十三’護著了,還敢和他吵什麽呢?來來來,我們乖乖鑿石頭啊。”詹蒙走到卞宇宸身旁拉他胳膊,話乍一聽像是在為卞宇宸著想,但一細思感覺又透著陰陽怪氣的勁兒。
不過卞宇宸到底心理素質非同一般,亦深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理,他重新掛上笑容,點頭道:“是,就是這樣,鑿石頭吧。”
明生卻握著拉繩抓鉤裝置手柄說:“我要先撈塊黃金去吃飯睡會兒覺,再不睡真撐不住了。”
“對,明大兄弟,你快去睡覺吧。”辛月春的眼睛瞅瞅謝印雪,又瞧瞧卞宇宸,話中有話道,“我們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位兄弟姐妹了。”
“是的,我們要把石梯搭好,一共需要588塊石塊,十二個人,一人一天鑿七塊恰好足夠,但現在有兩個問題——”
蕭斯宇伸出兩根指頭:“一,屠文才死了,我們只剩十一個人了,得把他走後缺的那份補上才夠;二,我們拿黃金找乾屍代鑿的石頭有破損風險,目前我們不能確定這種損耗數量是否確定,又是否有規律可尋。”
“如果數量不確定,規律也不可尋,那為了保證沒有意外。”蕭斯宇略微頓了兩秒話音,“我們最好每天既找乾屍代鑿石塊,又自己動手鑿石頭,鑿的越多越好,並且……”
李嬋衣接著他的話往下說:“每人都鑿滿七塊是最好的,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