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但陳雲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她回憶了遍昨天課堂上吃蠍子學生的順序,這才恍然記起:昨天第一個吃蠍子的老師是她,而學生則是柳不花,根本就不是張彩霞!
因此無論張彩霞那句“我是第一個吃蠍子的人”指的是老師還是學生,都不對!
想到這一點後,陳雲下意識朝張彩霞的方向看去,卻見一向和張彩霞待在一塊的金曦正往自己這邊過來。
“陳雲,昨天第一個吃蠍子的學生不是柳不花嗎?”她挨近陳雲後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是張彩霞啊。”
“對。”
陳雲緩緩點了下頭,聲音和動作都是特別的輕,就怕驚動了椅子上的張彩霞。
而除了她和金曦以外,似乎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張彩霞話裡的漏洞,比如裴清嶸和孫靈犀,他們都在悄悄抬眼,用充滿了狐疑的目光打量著張彩霞。
其他沒有注意這一細節的人,則全神貫注地盯著書架旁的柳不花,目視他取出一本墨綠色書皮的冊子來,然後“咦”了一聲說:“這本書上怎麽沒有我的名字?”
他們的身體不似老師高大,取書也只能取書架最底下兩層的書,難道因為這樣書名才有所區別?
雲美臻緊張的不行,一直不斷扣著自己的手指,聞言就急切問:“那你選的書書名叫什麽?”
“叫做《404班撞鬼實錄》。”柳不花把書抬起,將有書名的那一面轉向大家,還嘀咕著,“我們上課的教室就是404,所以我們班不會就是404班吧?”
“那我們不就是……”紀珊珊雙臂環抱著自己後退了幾步,攥緊了吳月寒的褲腳,滿臉悚然道,“……404班的學生。”
謝印雪剛才抽到了帶有自己書名的書,讓大家都以為他們抽到的書也會是帶有自己名字的書冊,然而現在柳不花去書架那抽到的書冊,書名卻涉及到他們每一個人。
眾人驚魂未定,惶然驚惑之際,又見柳不花打開書冊,直接念道:“我們之中有個人是鬼。”
【我們之中有個人是鬼。】
【它從書裡跑了出來,那個曾經與你朝夕相伴的人,現在會是誰呢?】
這是柳不花抽到的書中寫在第四十四頁的前兩行字。
他不像謝印雪需要從第一頁起,一頁一頁的翻開尋找第四十四頁。
柳不花隻隨意打開了一頁,就發現右下角居然標注有頁碼,他照著頁碼順序很快便找到了第四十四頁,而除了四十四頁以外,這本書的每一頁紙上面都畫著同一張圖。
那是一扇半開的紅色大門。
半開的門縫背後是無盡的黑暗,一對紅色的血腳印自門縫中走出,蔓延至紙張的最下端後消失,就如同第四十四頁上黑字所敘述的那樣:有個“鬼”從書裡跑了出來,現在就藏匿在人群之中。
謝印雪抽到名為《謝印雪撞鬼實錄》的書後,果真撞鬼了,那柳不花抽到名為《404班撞鬼實錄》,是否意味著他們也會撞鬼?
因此柳不花才念完這兩句話,其他參與者們便下意識地抬起了頭,警覺戒備的審察著自己身邊的人,卻不想柳不花接下來繼續念的句子,竟與他們此刻的狀態完全一致!
“聽到這句話的你猛然抬頭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夥伴,在熄燈之後,你已經無法確定它是否就是那個你所熟悉的朋友。而燈,又熄了。”
“了”字的尾音落下之後,圖書館的燈泡便驟然熄滅。
眾人被這一驟變駭在原地,膽小的參與者張大了嘴巴卻不敢大叫出聲,唯恐觸犯校規;老人雖比新人鎮定些許,可冷汗也仍爭先恐後的自毛孔冒出。
“感受到了嗎?它朝你的脖頸吹了一口氣,那氣息是腐屍特有的腥臭;它拍了一下你的手背,那溫度是死人獨有的寒冷。”
按理來說,眾人都陷在黑暗之中,柳不花應當看不到書上的字了才對,然而他讀書的速度卻沒有分毫變化,流暢、清晰……好像念書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更重要的是,“佳句”裡提到的每一件事,全都應驗了:
他們後頸被仿佛屍體呼出的濕臭氣息吹過,手背也被看不到的“人”的不輕不重拍了一下,那股陰涼森寒的氣息便順勢侵入他們的身體,將他們的鎮定瓦解擊碎。
“啊!”
參與者中終於有人瀕臨奔潰,不受控的發出細微的尖叫。
幸運的是這叫聲沒有招來教導主任,不幸的是,騷亂之中還有另外一種詭異的聲音響起:
“你找到它了嗎?請快找出它到底是誰,它正注視著你,離你越來越近,聽,它的腳步聲。小心……小心……它來了。”
那是柳不花所說的腳步聲。
“呯、呯、呯——”
它沉重又急促,從遠方快速朝他們逼近,像是有個人從書架最深處的黑暗裡快速衝過來,然後如恐怖電影中嚇人的橋段那樣,突然滿臉是血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是謝印雪!謝印雪是鬼!”
“鬼是張彩霞!”
“啊啊救命!救命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多重尖銳響亮的呼喊聲響徹整座圖書館,有人被嚇得神志不清只會喊救命,而有人則依照著“佳句”裡的要求,大聲念出自己認為是“鬼”的那個人的名字。
可世界在下一秒卻如同被按下了靜音一般,眾人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聽不到那陣駭人的腳步聲,甚至連他們在驚懼下鼓鼓狂躍的心跳聲也跟著消失了。
沉默和死寂內,他們唯一能夠聽到的,就是耳畔近在遲尺,屬於柳不花聲音的低喃:
“你找到我了嗎?”
偏偏這句話結束後,圖書館內的燈光又重新亮起,將崩潰的聆聽者的尖叫壓回原處。
他們齊齊抬起眼睛環顧四周,目光劃過謝印雪,又掠過張彩霞,最後落在書架前仍捧著綠皮書不明所以望著他們的柳不花身上。
——柳不花還站在書架前,沒有回到休息桌椅場地這邊,那麽剛剛在他們耳邊說那一句話的“人”到底是誰?
或者……它根本不是人,而就是書裡跑出來的鬼?
“喂,你們什麽意思?我怎麽就是鬼了?”張彩霞帶著忿憤和不解的聲音將眾人的神志拉回,“我他媽也被嚇死了好吧?”
眾人再次看向她,卻見右臂搭在椅子扶手上,神色原本平靜無瀾的青年也挑高了眉梢,睨著他們問:“我也很好奇,剛剛你們在胡亂叫喊些什麽。”
謝印雪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
好不容易才從剛剛的詭異情形中回過神來的裴清嶸、孫靈犀等人,聽到謝印雪的問題後又愣住了,反問他:“胡亂叫喊?”
謝印雪輕輕頷首,開口道:“是的。”
謝印雪對時間的流逝把握的向來精準,在他的計算中,柳不花讀書的時間總計不超過三分鍾,可在這短短的三分鍾內,書架那邊念書的柳不花就老實念書沒別的什麽反應,休息桌椅場地這邊剩下參與者,除了他和步九照以外,幾乎所有的參與者都開始驚恐的亂叫,像是瘋了一樣,。
確切來說,不是瘋了,而像是都陷入了某種恐怖的幻覺,就連見識過幾個副本的陳雲臉色也白了不少,顯然也深陷於幻覺之中。
於是謝印雪直接問他們:“方才你們看到了什麽?”
“……我們什麽都沒看到。”陳雲緩了緩呼吸,對謝印雪說,“因為剛剛圖書館停電了。”
她還將自己與金曦察覺到的張彩霞身上的異樣說了出來。
可是張彩霞聽完後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解開,反而還更深了,她納悶道:“我沒說過這種話啊,昨天第一個吃蠍子的老師是你,學生是柳不花,哪邊都不是我啊,這就是你們覺得我是鬼的原因嗎?”
孫靈犀唇無血色,站出來給陳雲做證:“不,剛剛那些話就是你說的!”
“真不是我!”張彩霞搖頭擺手否認著,“那些話是柳不花說的啊!”
“不是我,我聽著也是你。”柳不花將綠皮書塞回書架上,然後回到休息桌椅場地這邊,“我還奇怪為什麽你說你自己是第一個吃蠍子的人呢,不過我想可能是你們害怕,既然都沒人敢去,那就我去吧。”
張彩霞無話可說,感覺自己像是黃泥巴掉褲襠,有嘴也說不清了,
無奈之下,她只能將目光透向在場另外一個看到了不同情景的謝印雪。
謝印雪輕歎一聲,放下搭在扶手上的小臂,摩挲著露出袖角的半截梨花手鐲,徐徐道,“首先,圖書館一直沒有停過電;其次,你們誰都沒有說話,我只見你們沉默了許久,隨後柳不花忽然說了句‘哦,那我去吧’,他便起身去了書架旁。”
這時裴清嶸忽然開口:“你的意思是,你看到的景象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
謝印雪迎著他的雙目,啟唇說:“眼下看來,是這樣沒錯。”
聞言,裴清嶸沒再出聲了,可看他的神情,他分明不信謝印雪的話。除了他以外,還有幾個人看向謝印雪的視線也充滿著狐疑。
謝印雪的目光掃過這些人的面龐,發現他們就是在柳不花念書時大叫他就是鬼的參與者。
把自己當成擺渡者npc的參與者謝印雪見識過不少,可把如今這種把自己當成鬼怪npc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以至於謝印雪越發好奇他們眼中的自己是何種模樣,才使得他們有了這樣的念頭。
不過陳雲對謝印雪還是比較信任的,她抿了抿唇看向柳不花,問他:“那柳先生你可以說說,你剛剛念書時碰上了什麽事嗎?”
“我碰上的事就邪門了,你們應該也聽到了,就有鬼在我後頸吹氣,還拍我手背,我還聽到我身後書架深處那裡有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陳雲越聽額角的細汗越來越多,這不就是他們剛剛經歷的事嗎?
“但是我乾爹說的沒錯,圖書館的確沒有停電,不然我怎麽看得清書上的字還能念出來呢?”說到這裡柳不花“嘖”了一聲,“書上還叫我抬頭找鬼,這不擺明了就是坑我的陷阱嗎?我和你們說,如果等會你們讀書時遇到了什麽怪事,千萬別理會,都是幻覺而已。”
癱軟著身體坐在地上的江茉,苦笑道:“真是幻覺嗎?”
“你們都說我是鬼,老子無語了。”張彩霞則捋起袖子大步上前,“行,下一個我去!”
張彩霞為了自證清白,邁出的步伐毫不猶豫,很快就走到了書架前,看也不看就抽出一本橘色書皮的書來,然後望著書封上的書名冷笑:“唷,《張彩霞在圖書館的死亡危機》,帶我名了還,老子今天就來會會你!”
說罷,她便打開書冊。
謝印雪看她翻書的動作和自己是一頁一頁的往後翻,和柳不花不同,就明白她碰上的頁碼情況和自己應該是差不多的。
待張彩霞找到第四十四頁後,她爽朗乾脆的聲音便隨之在圖書室內響起:“看到了嗎?請你仔細感受那道落在你身上的陰冷目光,她從第一頁開始便注視著你,隨著頁數越來越近……”
這大概就是張彩霞那本書上第四十四頁的首兩行字。
“……越來越近,直到你翻開四十四頁,而它在第四十五頁注視著你。”
同時謝印雪也注意到,其他參與者們的表情,在張彩霞開始念第三行字時開始有了變化——變得越發驚恐和害怕。
謝印雪垂眸看向坐在自己腿邊的柳不花,問他:“不花,你有看到什麽嗎?”
“沒有。”柳不花搖著腦袋,看向謝印雪眼底一片清明,還指著其他參與者問,“他們怎麽了?”
看樣子,柳不花似乎和他一樣,都沒有看到令這些人目瞪舌彊的恐怖情景,而他和柳不花此刻的對話,也根本傳不進這些人的耳內。
謝印雪緩緩勾起唇角,輕聲道:“我大概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挨坐在謝印雪椅子上的步九照聞言側身看向青年,單眉一挑問他:“你要開始做生意救人了?”
“不。”
青年還在撥弄著梨花鐲,他用指尖撫過梨花鐲上每一條紋路,力道輕柔,聲音溫和:“這個遊戲並不是活到最後才能通關,得拿到五朵小紅花,而我每天只能幫學生完成一次作業,這個機會我得為不花留著,如果我今天救了這些的人,明天他們死了,或是拿不到五朵小紅花,那我救了他們都沒用。”
因為他們活不到副本通關,那麽交易所要的報酬,他們就無法支付。
而幫助人通關減輕身體病痛的折磨,本就不是謝印雪最要緊的事,他唯獨要保住的,只有自己和柳不花。
步九照望著謝印雪,這人垂眸低眉的模樣仿若憐憫眾人的菩薩,出口的話每一句卻冷得讓人徹骨生寒:“陳雲願意救每個女學生一次,是她的公平;而我的公平,就是誰也不救,大家就各憑本事活下去吧。”
“誰都不救就是你的公平嗎?”
可你要救柳不花不是嗎?
“真夠公平啊。”
步九照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激蕩的情緒在他五髒六腑內亂躥,使得他忍不住出言諷刺謝印雪,哪怕他其實不願意這樣與謝印雪針鋒相對,哪怕他攥緊了拳,掌心被指甲印得發疼,也控制不了自己,一字一句夾槍帶棒:“你很有做神仙天賦。那些所謂的神與仙,滿嘴的蒼生大道,實際就和你一樣,全都是這樣的冷血,隻偏心自己在乎的人。”
“聽上去,你好像很嫉妒被他們偏心的人。”謝印雪被步九照這樣譏諷卻毫不生氣,依舊笑著,只是笑顏裡摻了幾分訝異,“沒有人偏心你嗎?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有很多人喜歡才是。”
步九照與那雙雖是笑著,卻泠泠看不到一絲暖意的柳葉眸對視,不由自嘲:“有很多人喜歡?就像你嗎?可能是有的吧,但是希望我死的人更多一些。”
謝印雪又問:“你是殺了許多人,還是犯了什麽大罪嗎?”
殺了許多人?犯了什麽大罪?
殺沒殺他不知道,犯的“大罪”他倒是清楚的很——
步九照啞聲道:“我只是……想活著。”
這個回答完全不在謝印雪的意料之中,所以聞言他也有些怔忡。
活著。
兩人默然間,反倒是一向不作聲的柳不花拍了拍謝印雪的小腿,然後又抬手拍著步九照的肩膀,終於拿出了點年長者的氣質,語重心長勸慰兩人道:“活著不是什麽大罪啦,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啊,這可是寫在咱們憲法裡的東西。”
只可惜他現在就是個矮墩墩的小包子,頂著張小肥臉說這種話只會讓人覺得他是故作老成,除了可愛沒別的感覺。
“你懂個屁。”步九照就聽不得這個被謝印雪偏心到家的人來安慰自己,剜了他一眼後背過身,罵罵咧咧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柳不花被他吼了一聲後,睜著眼睛的無措模樣無辜又委屈,就像謝印雪剛剛看著步九照說很多人想他死時委屈巴拉的模樣,看得謝印雪憐意大發,將剛剛想對步九照說的話,轉而對柳不花說:“不花別理他,來乾爹抱抱你。”
“使不得。”柳不花嚴肅的拒絕了謝印雪試圖掐小孩臉蛋的舉動,並教育他,“乾爹,趁人之危不合適。”
步九照也冷笑:“呵,男人。”
謝印雪:“……”
唉,罷了罷了。
另一邊,張彩霞的朗讀似乎也進行到了尾聲,中間她又念了什麽謝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都沒認真聽,只見她瞪大充滿了血絲的眼睛,念出書上的最後一句話:“請閉上你的眼睛,避開它的觸碰,否則,它將扣下你的眼珠;或者,你睜著眼睛,念完這一段話,而它將繼續跟隨著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參與者人群中劉翌又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尖叫。
柳不花聞聲就問他:“你們不會又看到圖書館停電了吧?”
劉翌沒回答柳不花的問題,因為他整個人怕得都快縮到桌底去了。何威也慘白著臉說:“是的,張彩霞念完後就停電了一秒,操……我覺得今天我就算是主講師不用參加朗讀,也已經快被嚇尿了。”
“啊?又停電了嗎?我怎麽沒看到?”張彩霞從書架那邊奔過來,“不過我剛剛念書時看到的幻覺真是刺激啊,書裡竟然有個鬼眼,眼睛裡還伸出一隻手想把我的眼珠摳掉,哈哈哈,但是老娘就是沒閉眼!”
紀珊珊望著張彩霞嘴巴一張一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仿佛在她的眼裡,張彩霞的兩顆眼珠已經被鬼手摳掉了。
雲美臻則飛撲到陳雲腿邊,給她跪下哭求:“陳雲、陳雲,你不是說了會幫我們每個女生完成一次課堂作業的嗎?你昨天幫了江茉,你今天幫幫我吧,好不好?我求你了……嗚嗚……”
“別怕啊。”張彩霞見狀還想過去安慰雲美臻,“你念書時看到的東西都是幻覺,安心把書念完幻覺就會消失了。”
結果雲美臻一見張彩霞向自己靠近,就尖叫著“別過來”,連滾帶爬的跑開。而她畏懼的也不止張彩霞一個人,已經念完書的柳不花和謝印雪她同是不敢靠近。
被她苦苦哀求的陳雲歎了口氣,幾秒後終究還是點頭了:“好,我替你去。”
聽到了陳雲應允的雲美臻淚水流得更洶湧了,但這一回是喜極而泣。
謝印雪生平沒佩服過幾個人,如今陳雲便成了這其中之一,他對步九照說:“我這種人也能像神仙嗎?陳雲比我更像些。”
如此慈悲憫眾,以已渡人的胸襟,也是凡世難尋啊。
感慨完這一句後,謝印雪便趕在陳雲走近書架前,從椅子上起身說:“各位,請聽我一言。”
陳雲聞聲停下了腳步,其他人的視線轉到他身上,但仍然有些躲閃逃避。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在你們眼裡是人是鬼,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諸位一句,你們看到的這些都是幻覺。破除幻覺的唯一方法,就是教案裡所說的,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把書念完。”
“念完之後,迷障即消,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謝印雪話鋒一轉:“當然,你們也可以像昨日的步九照那樣,放棄完成今日的課堂作業,食堂早上似乎也會提供免費早餐,能不能吃飽不好說,但應該不會讓你們餓死。”
沒錯……
其他人仔細想想覺得謝印雪說的對。
柳不花和步九照都吃了食堂的雞蛋,他們兩個到現在都還沒出事呢。別的不說,步九照昨天就沒完成課堂作業,可他既沒受到教導主任的懲罰,今天也沒餓死;況且他們一共要上六天的課,而榮光小紅花只需五朵,所以每個人都有一次放棄完成課堂作業的機會。
因此今天的“讀”課作業,完不完成都可以。
“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想如何做,你們自己選吧。”
言盡於此,謝印雪再不多說旁的話重新坐下,撐著額角繼續看他腕間的梨花鐲。
劉翌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定力在這種恐怖的幻覺中還能保持住鎮定,於是馬上就搖著頭說:“我放棄,我不念了……我不念了。”
江茉和孫靈犀都盯著謝印雪直瞅,但雙目看到謝印雪腳邊的影子後,又像是觸電般猛地收回視線。
反倒是陳雲聽完謝印雪這些提醒的話語就像是吃了定心丸,對謝印雪鞠了一躬算是答謝,便義無反顧,毫不猶豫去了書架旁。
三分鍾後,她也安然無恙回到了原地。
這一回陳雲再看謝印雪、柳不花他們,就看向謝印雪的影子恢復了正常,不在有個人騎在他的脖頸上;柳不花背後也沒有跟他亦步亦趨站在一起像是雙生子般的屍體;張彩霞的雙眼更不像他們剛才所看到的那樣,已被厲鬼挖去。
“是真的!”陳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那些景象都是幻覺,念完書後就會消失!不管書名和書裡的句子多恐怖,大家也不要害怕,埋頭把書讀完就行!”
進了圖書館後,在謝印雪抽出書架上的書一刻起,所有人就開始出現幻覺了——包括老師們。
哪怕是主講師的何威也不例外,他仍會被幻覺所困住;同理,雲美臻沒有讀書,就算陳雲替她完成了作業,幻象也依舊存在。
只有念了書架上的書,這些幻覺都會消失,
而陳雲的善良大家都有目共睹,她的話給予了紀珊珊不少勇氣,即便礙於前有鬼怪冒充張彩霞說話點的先例,眾人沒有全然相信,卻也是信了大半。
因此自她之後,金曦、紀珊珊、魏笑等人也加入了取書讀書的過程,也都熬過了恐怖的幻覺。
魏笑從書架那邊回來時還高興地對裴清嶸還有雷成磊說:“幻覺是挺恐怖的,不過撐過去後,你就能看到真實的場景了。”
他還問了下縮在桌底瑟瑟發抖的劉翌:“劉翌,你真的不去試試嗎?”
劉翌仍是搖頭,不改變的自己的主意,更不敢看歸來的眾人。
“早點去吧。”魏笑歎了口氣,勸說裴清嶸和雷成磊道,“越是最後讀書的人越吃虧,因為幻覺會越來越嚴重。”
已經完成“讀”的人,在未完成的參與者眼中,和駭人的厲鬼無異,這樣看來,反而是頭幾個念書的人最輕松。
裴清嶸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他立馬就點頭說:“好,我去了。”
至於雷成磊,他在裴清嶸也讀書回來,就剩他和江茉還沒完成課堂作業後,才深吸一口氣前往書架旁。
這幾小步路程上,雷成磊還不斷在心中默默為自己打氣:別怕,沒事,那麽多女生都順利讀完書了,他也肯定可以的。
可當雷成磊從書架上取出一本黑皮書,看清書名的那一刹時,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唞起來,因為書名是:《雷成磊的死亡實錄》。
他不知道別人拿到的書是否也是這樣重,像是浸滿水了水般又濕又涼,沉甸甸的幾乎要將他壓垮。
雷成磊用左手固定住書身,伸出右手想要翻開書頁,一抬手卻發現自己指腹上沾滿了溼潤的暗紅色血液,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這本書會讓人有種被水浸過的濕涼感——它的確被打濕了,但不是水,而是血。
書皮上滲出的血液染遍了雷成磊的手掌,使得他一翻開書冊,那些血跡便在雪白的紙張上留下了刺目的猩紅。
他身體顫得更厲害了,雙手也抖得幾乎抱不住這冊書籍,當他順著頁碼翻到第四十四頁時,更是看見上面寫著兩行讓他毛骨悚然的話語:
【哦,你把這本書弄髒了。】
【但在圖書館裡,每個學生都要愛護書籍,弄髒書籍的你會被教導主任懲罰嗎?】
雷成磊弄髒書籍了嗎?怎麽弄髒的?
站在休息桌椅場地區域,聽著雷成磊讀書的江茉如臨深淵,戰戰栗栗,她已經不敢再看除了雷成磊以外的周圍任何一個人了,因為比起人來說,他們更像鬼。
她知道,在雷成磊念完書後,他也會變得不再像是人。
可是這一切都是幻覺,她只要也讀完書就會消失,現在還是專心聽雷成磊讀書吧,自己還得注意一下,輪到她讀書時千萬別把書也弄髒了。
江茉連連深呼吸,好不容易叫自己鎮定了些,卻見雷成磊身後的黑暗中,書架的最深處走出一個手持電鋸的無頭屍體。
它悄無聲息地走到雷成磊身邊,猛地拉響手中的電鋸。
江茉肯定雷成磊也聽到的電鋸聲,因為他的身體突然打了個寒戰,連帶著說出口的語句也哆嗦起來了:“幸好今天是個例外,你不會被教導主任懲罰,你只會……被它用電鋸殺死,你的血將鏡浸透這本書……成為書裡的新鬼……”
“小心,它來——”
雷成磊的瞳孔猝然縮成很細的一個小點,又緩緩放大。
他死了。
因為最後一個字他沒能念出口。
雷成磊聽到了電鋸聲,他沒想閉上眼睛,可是他感受到了電鋸朝自己劈來的破空響聲,他只不過出於本能的……歪頭躲避了一下攻擊。
而他手裡的書,也因此墜落到了地上。
雷成磊赫然瞪大雙目,竭力想看清最後一個字是什麽,可是他的視線卻陡然被掉了個轉,唯一能夠看到的,便是那個站在自己身後,和他一樣,手持電鋸,無頭而立的屍體。
他的頭顱,則像是那本落地的書冊般,急速墜落。
“啪——!”
沉悶的一道落地聲過後,江茉死死的咬住了自己手掌,才沒使自己尖叫出聲。
其他已經破除幻覺額人看見這一幕後,也愕然僵在了原地。
“……阿磊?”
魏笑難以置信地喚著雷成磊的名字,可滾落在地的腦袋卻無法給予他任何回應了。
何威與吳月寒因為不敢去念書,又仗著自己是老師,早在金曦去讀書時就閉上了眼睛,學著劉翌縮在角落裡,來個眼不見為淨。
但他們雖然什麽都看不到,卻仍能聽出剛剛好像發生了什麽大事。
“怎麽了?”何威膽戰心驚地問,“有、有人死了嗎?”
吳月寒依舊沒睜眼,卻也疑惑道:“謝印雪、陳雲他們不是都已經把完成作業的方法說得很詳細了嗎?怎麽還是會有人死?”
“吳老師……你覺得詳細了嗎?”江茉學著他們也閉上了眼睛,卻是跪在地上面朝吳月寒,哭得滿臉是淚,“那你幫幫我吧好不好?你幫我完成一下這關的作業行不行?我真的不敢……我好害怕……”
吳月寒聞言再不肯說話了。
江茉沒聽到吳月寒的回應,又向何威哀求:“何威,何威大哥?求您幫幫我……”
“昨天陳雲不就幫了你嗎?你今天怎麽還要人幫?”何威倒是出聲了,但說的話卻不是江茉想聽的,“你總不可能每天都求人幫你通關吧?”
“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嗚嗚嗚……”
江茉萎靡在地上,幾乎縮成了一個小球,哭聲淒慘悲涼,任誰看了都會憐惜心軟,問題是吳月寒和何威緊閉雙眼什麽都看不到。
她的室友倒是看得不忍心,可是她們無法幫助她完成作業,唯一好心的陳雲今天的機會已經被雲美臻用掉了,就算沒用,昨天已經幫過她一回的陳雲也未必會再幫忙。
“茉茉,茉茉,你可以……”孫靈犀走到她身邊,將她攙扶起後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話。
說完後江茉的哭聲倒是停住了,不過與其一起停住的,還有她的動作。
見狀孫靈犀又勸了她一句:“別猶豫了,這樣做,你好歹還能有一個月的生命啊。”
“我、我……”江茉眼睫狂顫,緩緩睜眸看向謝印雪。
謝印雪對上她的目光後頓了須臾,而後反應過來:江茉和孫靈犀這是又把他當做擺渡者npc了嗎?
不是吧,這個副本的自己沒有刻意展露實力,還有明顯與他相熟的陳雲、柳不花和步九照,她們倆怎麽就把他認錯成擺渡者npc了?都沒有經過思考的嗎?
但是眼下謝印雪更想知道的是,他早就提醒過眾人今天不完成作業也沒關系,後面還有機會,為什麽孫靈犀現在就攛掇著江茉和他這個虛假“擺渡者npc”做交易呢?
她是真的好心,還是和第一個副本中的紀濤衛刀等人一樣,需要利用新人通關?
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室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