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這個結局如何？

  林淵的意識在黑暗之中行走了很久， 而後，他看到了許多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好像一些曾經屬於他的記憶正在緩緩回到他的腦海裡。

  那些畫面破碎而且不連貫， 閃得林淵頭疼。

  就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時候，他聽到了周圍人說話的聲音， 於是他努力將自己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他看到了自己在急救室裡。

  但是是兩個不同的急救室，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兩邊的醫生都在盡力挽救他，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行動。

  林淵也懶得管自己最後會回到那邊了，索性躺平，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漫長的睡眠後，林淵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林淵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所處在哪個世界，不過他並沒有疑惑太久，在他睜開眼沒多久， 季青就衝了上來，緊張地看著他。

  接著是康安， 還有陸楚祺、賀九川、褚漓、聞道、謝辭。

  對面那人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復了從容，他點點頭，林淵的肩膀便松了一下。

  可幾人還是非常緊張， 趕忙叫來了醫生給林淵做檢查。

  林淵所在的現實世界有很高的科技水平，人均壽命突破三百歲，已經能實現人腦電波與虛擬系統的連接，這項技術廣泛應用在遊戲之中，已經非常成熟，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會發生意識陷落進入虛擬系統的意外。

  林淵看著季青，說：“我有話想單獨對你說。”

  康安聽話地退到了一邊，那五個人便憂心忡忡地圍了上來，林淵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幾人就都安靜了。

  對方嘴角帶笑，林淵輕聲道：“秦濟，是你嗎？”

  林淵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 說：“我沒事。”

  只剩下兩個人之後，他們便互相看著，季青剛才一直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了，他坐在了林淵對面的沙發上，無言地看著林淵。

  原本，林淵是在參加一檔綜藝節目，那節目想搞事，就故意找了林淵黑粉寫的小說建立了虛擬程序，讓林淵連接到書中的林淵，進行角色扮演。

  林淵的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那些過去，仿佛都是上一輩子的事了。

  終於確定了。

  他的眼神，不像是往日的純粹，似乎有了那麽一點兒高高在上的傲慢，他看著林淵，又有那麽點憐憫。

  叫做秦濟的人頂著季青的臉，說：“你問吧，你想問什麽？”

  康安一臉悲痛欲絕的表情， 帶著哭腔說：“寶兒， 你真的沒事嗎？你不知道你在頒獎禮上突然暈倒有多嚇人！睡了一天一夜，醫生也檢查不出什麽問題來， 可你就是不醒， 我們都要嚇死了……”

  林淵有些疲憊地說：“不用急， 我沒大事。你去用我的微博發一條消息給粉絲們報個平安吧。”

  林淵微微歎了口氣說：“幾乎想起來了，但還有一些細節，想問問你。”

  目前林淵的身體狀況沒有太大的問題，但他十分虛弱，暫時還不能出院。

  幾人有點愣，但還是依言走出了病房。

  林淵微微歎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已經率先說話：“你想起來了。”

  可林淵的剛一連接，意外就發生了，林淵的意識完全陷落，根本無法喚醒，他就那麽突兀的被帶去了那個虛擬系統裡，在那裡按照書中的既定劇情生活著，忘記了現實世界的一切。而這個虛擬系統也完全失去了控制，現實世界的人只能看到代碼在不停更新，卻根本無法控制修改它，它在按照自己的邏輯運行。

  而林淵很倒霉，就成了那個千萬分之一。

  現實世界的林淵，和書裡的林淵有著截然相反的人生。

  他家境優渥，父母健在，很小就備受寵愛。因為長得好看作為童星出道，他天賦高，自己又肯努力，一路走得順風順水，拍攝了許多經典影視劇，拿了數不清的獎項。因為從小被觀眾們看著長大，因此一直有著很好的國民度和觀眾緣。他什麽都是最好的，連考取電影學院都是當年的專業第一，他像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月亮，被眾星拱月地活著。

  秦濟……就是眾星之一，他不像林淵那麽優秀，他什麽都差一點兒意思。

  想要考電影學院，因為顏值差了一點兒意思，專業水平也差了一點兒意思，最終只能考取編導系。

  在編導系中，他的成績也一直差那麽點意思，寫不出什麽驚人的劇本，永遠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們一個萬眾矚目，一個默默無聞，本不應該認識。卻在一次校園演出中熟悉了起來，成為了朋友。

  四年的大學生涯度過，林淵拍攝了兩部電影，拿了三個重量級獎項，而秦濟則落魄地給編劇工作室做槍手，整天為畢業以後的工作發愁。

  秦濟自然是嫉妒林淵的，但他很好的將這份嫉妒克制住，鞭策著自己努力。林淵也會溫柔而不失分寸地在專業上幫助他，給他提供人脈和機會，還會刻意維護他的自尊心。

  他們一直相處得不錯。當然，如果永遠這樣下去的話，林淵就永遠也不會發現他心裡的憤恨不甘。

  後來，讓秦濟的嫉妒變得難以忍受的原因實在是狗血又俗套。

  因為一個叫做向澤深的男人。
    向澤深是秦濟的高中同學，也是秦濟心中一直愛慕著卻不敢表明的白月光。秦濟想要考入電影學院當演員，也是因為向澤深。

  他一直以為向澤深是個直男，所以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感情。

  可現實就是那麽讓人無奈。

  向澤深和林淵是在秦濟的介紹下認識的，見到林淵的第一眼向澤深就對林淵一見鍾情。後來，向澤深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讓滿腦子工作無心戀愛的林淵接受他的感情。

  他們在一起之後，秦濟的妒忌就如同雜草在荒野滋長，怎麽也控制不住。

  於是，他以“季青”為筆名創作了一篇小說，每當他無法調節自己對林淵的怨恨時，就在文裡瘋狂發泄幾章。他塑造了一個他想象中的自己：正直善良，才華橫溢，樂觀開朗，幽默風趣，相貌出眾，一路爽到底。

  而林淵……給他悲慘的經歷，給他糟糕的性格，給他淒涼的結尾，讓所有人都討厭他背棄他。

  在書裡的世界將二人原本的境遇調轉，秦濟的心似乎就要好受一些。

  而他也沒有想到，作為編劇默默無聞的他，竟然因為這麽一本黑林淵的文而在網絡上被追捧。

  喜歡林淵的人很多，那麽和他一樣嫉妒林淵討厭林淵的人，也就不少，他們聚集在一起臆想林淵成為了書裡那個笑話，以此來獲得快樂。

  這是秦濟有生以來，最成功的作品。

  他更不想想到，林淵會在一檔綜藝裡連接到這本書的虛擬系統裡，更意外的是，林淵居然會迷失在其中。

  最開始，秦濟是害怕又擔憂的。雖然他一直討厭林淵的，但他沒有想過林淵會死。

  還是因為向澤深。

  他對林淵的感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他一直默默的守候著林淵，很多年不曾改變，他永遠看不見在他身邊的秦濟，他的心裡只有林淵。

  在醫生判定林淵可能會因為陷落在虛擬世界而失去生命之後，向澤深甚至願意冒險再次進入這個虛擬世界，將自己的意識分成五份，以不同的方式刺激林淵，試圖將林淵喚醒。

  秦濟終於是忍不住這麽多年來的苦楚，拉下臉哭求向澤深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可向澤深只是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知道了”，便義無反顧地進入了虛擬系統。

  或許是他們之間的感情真的很深，在向澤深剛進入虛擬系統時，林淵就突然從原書的劇情之中掙脫了。

  秦濟看到了林淵的另一種可能。

  即使沒有優越的出身，即使身陷泥沼，即使命運捉弄，也依然心向光明，依然會得到所有人的愛。包括已經失去了記憶、把自己切成了五片的向澤深。

  他甚至不記得他了，可他還是會愛上他。

  秦濟的心裡越來越恨，他希望林淵能永遠醒不過來，可林淵的情況卻一天天好轉。

  他嘗試著登錄了虛擬系統後台，自己修改虛擬系統裡的劇情，居然成功了。

  別人都不行，只有秦濟可以。

  作為這個世界的原本創作者，秦濟有著別人都沒有的特權，他見不得林淵在這個虛擬系統裡過得那麽好，故意修改劇情讓向澤深討厭林淵，給林淵的上升道路設置重重困難，讓林淵在這個虛擬系統裡身敗名裂……

  但都失敗了。

  林淵還是靠著自己一路翻盤，終於也要回到現實世界了。

  長久的沉默以後，林淵壓著顫唞的聲音說：“你佔據了這個身體，那季青怎麽樣了？”

  秦濟一愣，而後誇張地大笑起來，笑了許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他才終於停住，一臉嘲諷地說：“你啊，這個時候還在擔心季青，他不過就是我隨手寫的一個角色，一個沒有思想的傀儡，甚至根本不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你擔心他做什麽？你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林淵平靜地看著他，說：“他還在自己的身體裡？對嗎？你早就控制不住他了，也控制不住這個世界了。”

  秦濟的臉突然扭曲了，快速說：“你是不是發瘋了。區區一個季青算什麽？你又算什麽？我甚至根本不用出現在這裡，我何必要佔用他的身體，何必要冒險進入這個隨時可以崩塌的虛擬系統？我還在我自己的地方，只需要敲敲鍵盤，就控制季青，也能毀掉這裡的一切，我是這個世界測創造者，這個世界的神！”

  林淵許久不言，他低頭，深深歎息一聲，而後說：“秦濟，你知道這麽多年來，你作為一個創作者，一直失敗的原因是什麽嗎？”

  秦濟突然想起來自己那些被打回來的劇本，肉眼可見的憤怒又慌張。

  林淵慢慢說：“因為你從來沒有尊重過任何一個角色，你不肯相信，他們是有生命的。”

  秦濟猛地起身，眼眶瞬間血紅，他的肩膀不停顫唞著，整個人都呈現出了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林淵，像是想要把林淵給一口吃下去。

  林淵抬頭，淡然地看著他。

  即使現在處於弱勢，即使整個人憔悴又狼狽，林淵依然透露著強大又從容的氣質，依然光芒四射，無比耀眼。

  秦濟的憤怒在這一刻達到了定點，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咬著牙，一字一頓地擠出了怨毒的語言：“既然你這麽在乎他，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好不好？”

  “死”這個字總算是稍微安撫了秦濟的情緒，他幻想起了林淵徹底死去的場景，便感覺始終籠罩他的陰影都消除了，他蒼白的唇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語調微涼地說：“季青與林淵發生衝突，失手掐死了虛弱中的林淵，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林淵已經徹底斷了氣，從此季青精神失常，艱難度過了短暫的人生，在瘋癲中離世——你覺得，這個結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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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